门外的纪兰兰有些忐忑地看向蒋玉兰,确认对方眼里并没有厌恶她才松了口气，轻声道：“蒋姨。”
“兰兰，你怎么来了,你先进来。”蒋玉兰按捺住自己心里的不悦,她觉得是姚艳还没有死心，故意让纪兰兰来和她们说,吃定了她们不会拒绝纪兰兰。
听到蒋玉兰的声音，蒋离离也有些惊讶,她跟着从厨房出来。
纪兰兰跟着进了屋,不等蒋玉兰倒水,她直接阻止道：“蒋姨，不用了，我很快就回去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不管我妈说了什么,你们都不要答应她。”
“她要去京市的事你知道吗？”蒋玉兰问道。
“我知道,我一个人可以的，我平日里在学校，周末在家我自己可以做饭洗衣服的,平日里她在这些事也是我做,她就是想占你们便宜。”说到最后,纪兰兰有些羞愧地垂头，在父母离婚之前，她们母女对自己比姚艳对自己还好,离婚后，自己跟着姚艳，她不反对自己继续读书,不过是看到了她身上的价值，所以她让自己来和她们说的事，她压根就开不了口。
“好，那你一个人在家，如果遇到其他事，你可以来找我，能帮的我们肯定会帮你。”说完蒋玉兰不由叹了口气，姚艳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我知道的，谢谢蒋姨，那你们忙，我就先回去了。”纪兰兰应得乖巧，她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遇到其他事，她可以找学校的老师或者周围的邻居，她不能再麻烦她们了。
“喝口水再回去吧，这么热的天。”蒋离离说着把旁边的水杯塞到她手里。
纪兰兰看着被塞进手里的水杯，又抬头看向蒋离离，她笑得温柔：“离离，你现在好厉害哦！”
“还行，有压力才有动力。”蒋离离轻声道。
“我之前听你的建议，也投稿试了试，收到好几次稿费了，我妈去京市了，我其实更方便了，老实说，知道她要去京市我反而松了口气。”纪兰兰说着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之前怕被姚艳发现，所以她投稿留的地址都是学校，甚至还替门外打扫了好几天卫生，之后每次看到有她的信，门卫都会第一时间替她收起来，不让其他人发现她的秘密，现在姚艳去了京市，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她发现了。
“你也好棒，明年高考加油，考个好大学去给别人家小孩做家教也行。”这时候名校的魅力还是很大的，而且家教这份兼职比起其他来说相对轻松。
“我知道的，谢谢你和蒋姨。”纪兰兰说着放下手里已经喝完的水杯，她该回去了。
等纪兰兰离开后，母女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对姚艳的鄙夷，蒋玉兰冷哼一声：“我还奇怪她这次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没想到打的是这个主意。”
“为她生气一点都不知道，好在纪兰兰拎得清。”蒋离离说着替她顺了顺气，而后又催她赶紧去上班，她也要为今晚的大餐做准备了。
*
看到纪兰兰回来，姚艳第一时间凑了过去：“怎么样，她们是不是答应了？”
“没有，蒋姨直接拒绝了我，离离也说她们没有那个精力。”纪兰兰摇了摇头。
“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这点事都办不好，你怎么这么没用？”姚艳满是生气道。
“人家凭什么要答应啊，妈，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我以后周末回爷奶那里算了。”纪兰兰也生气了，本来她都已经说好给自己租一间房，一边放东西一边让她周末住，谁知道问了房租回来她就开始反悔了。
“行了，我给你租房还不行吗？不用去找他们，那两个老东西没一个好人。”姚艳制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会对纪兰兰不好，而是害怕她不在的这一年，自己被人摘了桃子，眼看纪兰兰就要成为大学生了，可不能被老东西他们骗过去。
“那就租我们之前看的那间吧，我每次放假回来也方便点。”这还是纪兰兰第一次和她提要求。
姚艳本来想拒绝，但想到明天的火车票，算了，再看另外便宜的地方估计也少不了多少，倒不如依了她：“行，就听你的，这房租多少钱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最后一年你好好努力，考个好大学给我长脸知道吗？”
“我会的。”纪兰兰点了点头，她攥紧自己的掌心，她考好大学不是为了给谁长脸，她只为她自己。
“那你在家里收拾东西吧，我去给钱。”新看中的房子距离她们现在住的地方不远。
看着姚艳的身影在自己视野里慢慢消失，纪兰兰长舒一口气，她的自由很快就来了。
*
离别的情绪总是忧伤的，这次去京市，不管是蒋离离还是程云天，都和大家一起坐火车去，除了上班的蒋玉兰和蒋爱国，家里人都来送她了。
“离离姐，你什么时候回来？”蒋绮彤顶着通红的眼眶问道。
“最多一个月的时间，这么大了还掉金豆豆羞不羞？”蒋离离说着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故意调侃道。
“我才没有。”小家伙很快别过脸去，不承认自己哭了。
“到了京市，不要自己出去，有什么事多问问小程。”蒋建义叮嘱道。
“知道啦，你们就放心吧，我会小心的。”蒋离离笑着朝他们挥手。
“这个差点忘了给你，在车上吃。”周清芬连忙把手里的水果递给她，她都差点忘了。
“好，舅妈，你们先回去吧。”说完她又对着蒋绮彤道：“彤彤，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果然，小孩子的注意力最容易被转移，她很快忘记离别的忧愁：“什么礼物啊？”
“现在得保密，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蒋离离说着替她顺了顺额头前乱飞舞的头发。
“好吧。”蒋绮彤有些无奈地应道。
“蒋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离离的。”从那头挤过来的程云天朝蒋建义保证道。
“那我们离离就麻烦你了。”蒋建义朝她拜托道。
“离离交给我，你们放心，她现在可是咱们厂子的小福星。”程云天笑着调侃道。
“这次我们这么多人都坐一个车厢，大家互相照顾，你们放心吧。”蒋离离知道还担心坐火车被偷窃的事，蒋离离让她们放心。
等到他们离开后，蒋离离也跟着松了口气，她内心已经是成年了，去京市这样的事对她而言不过是件小事？
“我们的座位和赵东挨在一起，有你在，他估计会好一点。”毕竟对于赵东来说，她们俩是他唯二熟悉的人。
“我还没看到赵哥呢。”蒋离离随口说道。
“在那边，走吧，我用背包占了两个位置。”程云天说着拉着她一起过去。
两人走到程云天占的位置这边，才发现这边的气氛格外静谧，蒋离离在赵东旁边落座，低声询问：“赵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那边有两人发生了争执。”赵东说着朝那边努了努下巴。
顺着他的下巴看过去，蒋离离发现姚艳和宋珍珍竟然坐在一起
，所以刚才两人在这里吵了架？
不用想，蒋离离都猜得到他们吵架的内容，瞥了一眼周围都是一副八卦的样子，她不由摇了摇头，这下好了，原本谁都不知道她们之间的纠葛，现在人人尽知了。
姚艳倒是一点都不后悔，反正丢人的又不是她，她没想到这个狐狸精这么阴魂不散，在一个厂里就算了，现在她竟然又要去京市，瞥到宋珍珍的裙角，姚艳不由冷哼一声，狐狸精肯定是云城待不下去了。
好在这样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到了检票的时间，想到这次的车票是硬座，蒋离离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摇到京市要三十多个小时，估计要一两天才能缓过来。
瞥见她的神色，程云天小声道：“坚持一下，这次这么多人一起，咱们也不好搞特殊。”
“嗯，我知道。”蒋离离点了点头，京市分厂刚开始，正需要大家团结一致，如果她们选择飞机票或者卧铺票，估计会引起一部分的不满，军心散乱了就不好。
赵东这时候才发现她所有的行李就一个背包，不由惊讶：“离离，你就带这点东西？”
“我上次还带了东西。”蒋离离笑着解释道。
等上了火车，蒋离离低声询问程云天：“程姐，住宿那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你和我住一个房间，剩下四个房间都装了上下床，一个房间住八个人。”这些程云天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那倒是能住下。”四个房间两间男寝两间女寝，这次男女比例倒也刚好。
“嗯，就先这么住着吧，我看厂房后面的空地还能继续盖楼，到时候厂子里资金宽裕的时候，就可以盖楼，到时候按照年限来分房。”这是程云天的打算。
“以后厂里不一定需要分房了。”蒋离离知道，再过不久就会取消分房制度，住房公积金也会被提上日程。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反正那块空地咱们先不动。”那块地不是很大，程云天目前也没想出其他用途来。
“嗯，先放那吧。”现在厂里最需要的是资金，只希望京市分厂能爆单吧。
“明天应该就能收到张经理他们打的第一笔款项了，这笔钱来得也算时候，这帮人跟着咱们过去，食堂也得开起来。”是的，这次去京市的名单里，她们还带了一个厨师和帮厨。
“确实，食堂每天的开销可不小。”蒋离离跟着点头。
“对了，陆鸿哲他们几个不是离咱们很近吗？他们要是愿意来厂里吃饭也行，就当谢谢上次他们替我们和广告公司牵线。”程云挑也算是知恩图报了。
“那怎么收费？”蒋离离问她。
“和厂里职工一个价就行了，咱们之后估计还有麻烦他们的时候，我这也算是放长线钓大鱼了。”程云天说完自己就先笑了出来。
“行，我要给陆鸿哲送东西，到时候问问他们的想法。”蒋离离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中意的阿姨。
“嗯，先问问他们，他们要是愿意就更好了，不愿意也没关系，咱们继续和他们保持关系。”程云天说着自己的打算。
“好。”蒋离离点了点头。
他们上火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这时候透过车窗，就能看到满天的晚霞。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车厢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这次去京市的大部分人在这之前都没出过远门，所以他们很是兴奋，特别是火车通过隧道的时候，耳边充斥的全是兴奋的声音。
“火车也有不一样的风景。”听到这些兴奋的声音，程云天心情有些美妙，自从程大彪发家之后，她出行几乎没再选择过火车硬座，但这时候他们兴奋的声音，让她想起她当年第一次坐火车时的感受。
“是啊，火车有火车的风景。”蒋离离垂眸，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她竟然开始思念她的上辈子。
后来程云天说了什么蒋离离已经记不得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泛着鱼肚白，身上满是汗黏黏的感觉，这大概是她讨厌硬座的一个原因吧。她一动，旁边的赵东很快惊醒：“我去洗把脸清醒下。”
不等她说话，赵东就朝车厢那边走去，蒋离离打了个哈欠，程云天也跟着醒来，她趴在桌上，语气懒散：“坐火车真的比上班还累。”
“是啊，等下了火车都感觉脚底下还在摇晃。”蒋离离跟着附和道，这时候车厢里的其他人也都陆续醒来，一晚的时间，足够消耗掉他们所有的兴奋，这时候大家都一副困顿的模样。
就这样在火车的一摇一晃下，大家抵达了京市站，回厂里的路线程云天早就规划好，大家一起刚好把公交车塞满。
“等会大家吃什么？”蒋离离小声问道。
“我提前联系了老程，让他安排人在厂里做饭，老程一向靠谱，应该没问题。”程云天想，就算老程不靠谱，还有曲美兰同志，她可是都叮嘱了的。
“那就好，火车上大家都没吃好。”这些人平时饭量都不错，估计等下吃得更多。
回到厂里看到程大彪夫妻俩的那一刻，蒋离离顿时放松下来，看来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她拿着背包去了程云天的房间，她需要先洗个澡。
安顿工人的事轮不到蒋离离来操心，等她全部收拾好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只能现煮面条了，面条就面条吧，都这时候了，她也不挑。
“明天我先把广告脚本送到广告公司那边，你先休息下，估计后天就要开始忙碌了。”程云天和她说起之后的安排。
“好，明天我去陆鸿哲那边一趟。”蒋离离没忘背包里还有需要带给他的照片。
“行，刚好问问他们来不来食堂，明天老程给我当司机，我打算带赵东一起去。”程云天道。
“可以，让他看看咱们厂子可是实力雄厚。”蒋离离笑着调侃道，赵东选择走借调的路子过来，不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吗？先避开和杨厂长的争斗，到时候在京市如果看不到前途便可以选择回一厂，反之，如果看到厂子的前途，他更能顺势提出留下的要求，不管他怎么选，都进可攻退可守。
“之前咱们都小看了他，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一开始他们都以为他会答应，是看中了京市的前途，现在才知道，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利用这次机会避开和杨厂长正面交锋。
“不管怎么样，和聪明人打交道咱们也会省事很多。”蒋离离总结道。
“这倒是。”程云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这么安排吧，你带上赵哥一起，他能力不错的话，咱们京市这边的车间主任也是空缺的。”蒋离离提醒道。
程云天轻笑一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你个机灵鬼。”
蒋离离笑笑没说话，赵东有在一厂多年的经验，确实是车间主任的最好人选，当然，前提是他愿意留在京市。
“我刚才算了下，男工人那边刚好十人，他和林元青一个房间，另外八个一间房。”程云天补充道。
“这样也好，要是让林工和那么多人挤一间，他肯定不乐意。”蒋离离想了想，觉得这个安排最好。
“女工那边就由她们自己安排。”女工这边目前都是车间工人，她们可以平均分配房间。
“挺好的。”蒋离离记得棉纺厂也有宿舍，之前是十人间，所以比起来，这个条件也不算太差。
“睡吧，明天还得早起。”程云天说完打了个哈欠。
“程叔他们回去了？”蒋离离随口问道。
“嗯，这边没地方住。”程云天说完很快就睡了过去。
听着对面床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蒋离离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她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开始思
考她之后回云城的事。
第二天蒋离离起来的时候，程云天已经带着赵东去了广告公司，她慢条斯理地去食堂吃了个馒头后，才回房间取出属于陆鸿哲的那一份照片。
两边离得不远，但蒋离离还是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她额头上更是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是她第一次来这边，按照陆鸿哲给的地址，她敲了敲门，过了好久门才从里面打开，江梁波顶着鸡窝头语气不善地问道：“谁啊？”
“离离妹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云城了吗？”看到来人是蒋离离，江梁波一脸惊讶。
“我昨天到的京市，鸿哲哥在吗？”蒋离离问道。
“在的，他在上面敲代码，走吧，我带你上去。”江梁波说着侧身让她进来。
“江哥，你们找到合适的阿姨了吗？”蒋离离问得随意。
“没呢。”说起这个，江梁波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吐槽。
“我们厂子马上要开工了，开设了食堂，程姐说你们要是不嫌麻烦的话，每天可以来食堂吃。”蒋离离转述程云天的话。
“真的吗？”江梁波有些惊喜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程姐说了，这是感谢你们上次替我们牵线广告公司，你们吃饭和厂子里工人都一样的价格。”蒋离离觉得有些敏感问题还是提前声明的好。
“那可太好了，你们真是大好人。”江梁波语气里的欢快很是明显。
上面忙活的卢子明远远地就听到他的声音：“老江，你和谁说话呢？”
“老陆，离离妹子给你送东西来了。”江梁波朝着楼上吼了一嗓子。
“咦，她不是回云城了吗？”卢子明有些不解地看向陆鸿哲。
陆鸿哲盯着面前的屏幕，并没有放松，只是淡淡道：“他嘴里一向没个把门的，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也是，我去看看。”卢子明说着起身。
也是这时候，江梁波带着蒋离离上来，看着忙碌的陆鸿哲，蒋离离把手里的照片放到一旁的桌上，上前道：“鸿哲哥，舅妈让我把上次拍的照片给你送来。”
“辛苦你跑这一趟了。”陆鸿哲放下手里的工作，起身给她倒水。
“不用忙活了，我马上就回去。”蒋离离制止他的动作。
“这怎么行，离离妹子你可是咱们的贵客。”江梁波说着狗腿地给她倒水递过去。
“江哥你们叫我名字就好。”不然听到离离妹子这四个字，她总是会脑补出自己之前看的小品。
“行，感谢离离你带来的这个好消息。”江梁波一脸从善如流道。
“什么好消息？”卢子明有些不解。
“离离说咱们以后可以去他们食堂吃饭，和职工一个价格，这算不算是好消息。”江梁波想到未来的日子，瞬间觉得有盼头了。
“会不会太麻烦你们？”陆鸿哲不由皱眉，他并不想太过麻烦她，理应是自己照顾她才是，这样的话，反而是自己占了她的便宜。
“当然不会，程姐说她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以后还有麻烦你们的时候呢。”蒋离离温声和他解释道。
她的话逗乐了陆鸿哲，他唇角忍不住上扬：“所以我们是那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