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钟情妄想(48)

林鸥飞向司机报了学校地址,出租车驶动后,车内便陷入飞行模式一般的静默。

辛禾雪靠向车窗,用额头滚热的温度贴向玻璃,他恍惚间发现玻璃化了,再仔细看原来是夜里开始下雨,雨点湿溶溶地化开了车窗。

他看着看着,霓虹灯光溅到雨滴上,斑斑斓斓,他的额头更烫,连带眼睛也烧起来,只好半阖起双目。

“你刚刚为什么……”

辛禾雪的话没问完,林鸥飞就已经沉着眉,解释道:“那里有个坎,我下来的时候踏空了,所以才亲……碰到。”

额头。

只是额头。

本来应该对准的。

林鸥飞抿死了嘴唇,尝到了谎言的味道。

听见解释,辛禾雪抵着玻璃的脑袋小幅度低了低,似乎没看见林鸥飞紧绷的肩背姿态。

“你为什么到那种地方去。”林鸥飞问,声音和外面的雨一样冷凉。

辛禾雪:“你刚才问过了。 ”

林鸥飞又噤声,瞬间想起了辛禾雪刚才在门口等车时向他解释,原本是和某某学长一起出来。

他明明问过,但他……

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林鸥飞懊恼地闭眼,撑住额头,手掌将碎发往上捋,好像让额前的杂乱思绪也能片刻喘息。

“路阳的电话没打通吗?”

——我是你第一时间想到要求助的人吗?

林鸥飞问。

“太晚了……”辛禾雪轻轻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知道的话会担心得团团转,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我到时候还得应付他。”

——我也会担心。

林鸥飞撇过头,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而且,万一他知道那是联谊……虽然我事先也不了解,但是总归和他解释起来会很麻烦。”辛禾雪的话说出来却不像是嫌弃的语气。

林鸥飞:“我知道了。”

别说了。

【林鸥飞虐心值+5】

辛禾雪笑了一下。

“你不应该喝酒。”林鸥飞找到了新的说辞,“何况那杯酒还离开过你的视线。”

他看向辛禾雪的侧脸,就发现那眼尾和颊侧的酡红并没有消散的趋势,他抬手摸了摸那额头,“说不定里面会有什么东西,还是去医院吧。”

“我只是过去的时候淋了雨,估计是着凉发烧了。”辛禾雪抓住他的手腕,拽下来,神色无奈,“没有下药那种事。”

林鸥飞眼底掠过失望,转瞬即逝。

随之是更浓重的担心,“发烧了,那也要去医院。”

前方的司机吆喝打断他们,浓浓的一口京腔,“到底照直了蹦学校还是扭头扎医院啊?咱别盘道,我这一脚油儿的事儿!”

辛禾雪摁住林鸥飞,“回学校,师傅。”

………

他好像也只有刚刚摁住林鸥飞的那一下气力了。

辛禾雪靠在窗边,高烧中的意识模模糊糊,分外唇干舌燥,唇面上好像结了一层壳儿,也就没了说话的想法。

偏偏林鸥飞也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他一意孤行,现在生闷气。

他闭了闭眼,斑斓灯光简直是烙在视网膜上一般,眼皮薄薄的遮挡无济于事。

但实在是倦乏了,辛禾雪无知无觉睡了过去。

“我……”林鸥飞转过头,话音只说了一半,看见眼前的情景就将话咽了下去。

上车前的风吹乱了辛禾雪的发丝,乌发显出又柔软又蒙茸的色泽,要是小时候的辛禾雪,是不会让自己的头发这样不听话的。

出租车向前行驶的过程中,车身本身的震动让那些发丝也跟着颤。

林鸥飞看得很清晰,连带那眼睫在辛禾雪脸上筛出蛛网般的阴影,他于是觉得自己也是那网中央震颤挣扎的昆虫了,只待网的主人饱餐一顿。

路灯光影偏转。

辛禾雪的上身一歪,脑袋靠到他的肩膀上。

林鸥飞揽回来的手臂停在单薄肩头,垂眸看去。

没醒……

还好。

他伸出去的手收不回来了,五指干脆遮在辛禾雪的眼前。

第一次,他希望司机绕路。

………

寝室灯“啪”地亮起。

辛禾雪的状态不好爬上铺,林鸥飞怕他摔下来,扶着他到自己的床铺躺下。

京市本地的舍友周末回家了,另一个舍友网恋奔现今晚不回来。

宿舍里安静得只有外面渐渐停息的雨声和呼吸。

林鸥飞找到床底下的药箱,又去走廊尽头的饮水间倒了一杯温水,回来却见辛禾雪撑着床头要下床,他将水杯一搁,连着被子一起把辛禾雪放倒了,“去哪里?”

“洗澡……”辛禾雪声音沙哑,笑容轻软,“我身上有酒味,怕把你的床弄臭了。”

林鸥飞眉头皱紧了,他看着眼前经被子捂过后湿润润的脸,意识到辛禾雪此刻的头脑混合了高烧和酒精,不比平时那样聪明,他只能用简洁的语言和他沟通,“没有气味。”

他站在床边,深吸了一口气,俯身低下头来,用自己的额头贴住了辛禾雪的。

“很烫。”林鸥飞维持着这个姿势,望进那双潮湿的眼睛,“发烧不能洗澡。”

他看见,那双眼睛也朦胧地映出自己的身影,一时怔忡,忘了该做什么反应,回过神来立刻直起身,“先吃药。”

这样说完,确定辛禾雪安分地躺在床上,他端来水杯和退烧药,托起辛禾雪的后脑,让他在一个微微倾斜的角度送服药物。

等他重新躺好,林鸥飞掖严实被角,“可以闭眼睡觉了,其他我会处理。”

辛禾雪烧红的眼睛不适应宿舍的顶灯,只稍稍看了一会儿林鸥飞,就阖起眼皮养神。

林鸥飞拿起他褪去的外套,折叠好收进柜子里,又去拿来了一张小毛巾,装了一盆温水,浸湿的毛巾又拧成半湿润的状态,开始擦拭辛禾雪的额头、脖子、锁骨窝,在触及衬衫的纽扣时,只解开了两颗透气就收回手。

他重复擦拭的流程,不觉得累,只有一种可以被那些人称为幸福的情感在心头涌流。

水盆里的温度凉了,林鸥飞正要去倒,睡熟的辛禾雪翻了个身,他就突然注意到在他的枕头上,自己的发丝和辛禾雪的缠绕在了一起。

林鸥飞的喉咙泛痒,渴望着什么一般开始拘挛。

辛禾雪放在床头桌板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嗡嗡地震动,他看了一眼,伸手挂断了。

真吵。

………

辛禾雪和林鸥飞分的床位并不靠在一起,他睡在林鸥飞对铺的上方。

而每一个晚上,林鸥飞就睡在辛禾雪现在的位置,在熄灯之后,藏身黑暗里,后背是墙,眼睛却向上看去,借着辛禾雪床上的阅读灯,看着他给路阳发信息;或是看着辛禾雪和路阳打完电话回来,摸黑爬上床;或是望着辛禾雪的床铺方向疏解欲望。

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什么也不做地盯着,久到自己快要成为一块随时长出青色苔藓的潮湿腐朽的木头。

为什么是路阳,而不是他?

因为他来得晚了?

可这件事本不应该讲先来后到,否则早起到超市门口领鸡蛋的大爷大妈应该才最气派。

林鸥飞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垂下眼。

亮起的手机屏幕显示现在是午夜一点,这个时间路上出租车也少见了,如果从体育学院跑过来,大概要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足够他为阳台上的茉莉修剪枝条,摘下最鲜亮的那一朵,制作成压花书签,再裁下半首诗。

“茉莉好像没有什么季节,在日里在夜里,时时开着小朵的、清香的蓓蕾。”林鸥飞低声道。

只是辛禾雪不知道送这份书签的人是他,也不知道十七岁时收到的诗的末尾。

因为瞻前顾后,只能旁观他的幸福。

这就是林鸥飞的前十八年。

——生日快乐。

他祝新的一天的自己。

他像蜕壳的蛇一样,蜷进了床尾。

被子无声地鼓起来,拱出一个匍匐膝行的曲线。

睡梦中,辛禾雪只感到腰身一凉,有什么挤入他的大腿之间,钳制着令他无法合拢,他很快坠入更闷热潮湿的梦境中。

………

“嗯……”

静谧的夜里,辛禾雪轻哼一声,与发烧的酡红有所不同的,异样的潮红攀上他的眼尾,连同撩起的上衣露出的脐眼、大腿内侧被手指抚掐过的肉。

他虽然多病,身体却不是那样骨感的瘦弱,躯干和四肢纤秾合度,腹部有着薄而柔韧的线条。

此刻却覆盖着淋淋鲜亮光泽,伴随着摇摆的腰肢,腹部收缩,一抽一抽的。

胸膛呼吸的频率也加速了。

林欧飞感慨道,哪怕是这个时候,也很漂亮。

腿一掐就红了,腰一直在晃,是想要更多吧?

把一切都交给我。

林鸥飞唇齿摩挲过,再次完全纳入,这一次锁紧了喉咙眼。

【林鸥飞爱意值+3】

【林鸥飞爱意值已满】

“啊……”床上的人仰头梦呓,探出了口腔里的一捻红。

“好色啊,宝宝。”林鸥飞轻笑一声,垂眸眉目的颜色就淡了下来,又是冷静神情,拿过温热毛巾擦拭着,收拾狼藉。

床上的人已经在累极之后陷入更深睡眠。

宿舍的大门砰砰敲响,像是上门捉奸的原配。

………

俞枣在发现自己换了一百零八种说法路阳还是没明白他暗示之后,控制不住呐喊,“辛禾雪到底谈了一头什么?!”

“你不会信林鸥飞和你老婆是受到地磁暴影响才滚到一起的吧?”

“什么?”路阳说,“京市什么时候有地磁暴,没预警啊?我得打电话提醒辛禾雪。”

俞枣的话慢半拍进入他的大脑,一瞬间,路阳好像漫步过了挪威的森林,深潜过三亚的太平洋,呼吸都是自由的气息。

一秒后,他手里的青柠果汁死在了垃圾桶里。

现在,他站在他们的宿舍门外,身上、脚下都是水,分不出是一路跑过来的汗还是天上倒下来的雨,一滴一滴往下坠落,和斜飞进走廊的雨水又积在了一起。

路阳知道自己狼狈极了,深夜狂奔十公里跑来男朋友学校也不体面。

但他现在只觉得愤怒。

恨自己没早提防这个姓林的!难怪自己一直看他不顺眼!在他没看住的时候,他都用了什么诡计勾引辛禾雪?!

林鸥飞就像是没听见砰砰的响声,他垂眸平整了被角,手指摸过辛禾雪额前的碎发。

“我的家庭很传统。”林鸥飞仿若有感而发,“哪怕我千万般抵抗,也注定了我成长为一个传统的男人。所以何必负隅顽抗?”

——我可以做小。

林鸥飞猛地拉开宿舍门,路阳收势不及,拳头被林鸥飞躲过,“你这个不要脸的——”

出乎他意料的,林鸥飞没有半分被捉到的羞耻和惭愧,他冷冷说着,“你现在这样大吵大闹是要做什么?想要让整层楼的人都来看热闹吗?”

好像无理取闹该感到羞愧的人是路阳一样。

路阳被这个未曾预料的反应打得措手不及,反应过来时已经进入了宿舍内,门被林鸥飞反手关上。

“小声点,他累了,在睡觉。”林鸥飞说。

路阳压低了音量,“有人已经和我说了,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你没有半分为人的羞耻心吗?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你就是这样破坏我们三个人的关系?”

“说了?说了什么?”林鸥飞唇际泄出笑音,“那你知道了,现在这么愤怒是做什么呢?你的愤怒是因为不安于会失去他的喜欢,还是那种‘被击败’后雄性本能产生的占有欲和自尊心?”

路阳被他一套乱七八糟的话打过来,“不要转移重点,现在说的是你的不当插足行为!”

林鸥飞冷静道:“我说的难道不是重点吗?还是说你现在已经被本能冲昏头脑听不进别人的话了?我对辛禾雪的喜欢不包含你这样的占有欲,我不介意他是否有男朋友,因为我只专注于我和他本身的情感交流和共鸣。而和我相对比的你,却介意他有小三。”

“这样看来,恐怕我对他的喜欢更具有纯粹性。既然这样,你又有什么理由站在道德高地上对我谴责?”林鸥飞质问。

路阳大脑宕机,连带表情也一片空白。

啊?怎么听不懂?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是人吗?”路阳气急。

林鸥飞唇角却掀起笑意,这是他笑得最多的一天。

“我已经是狗了。”

他赤淋淋地笑起来,咧开了唇齿,舌面上一抹白.浊。

高烧能通过体.液传染吗?他感到自己血流滚烫,或许他和辛禾雪正在经历同一场寒热。

床铺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