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钟情妄想(54)

今年京市十二月的雪落得大,飘飘扬扬,像是天上挦绵扯絮。

鹅毛白雪落下来聚在院中,压塌了窗外金银树的三两梢头,只是这细碎的声音还压不住窗内的旖旎。

同样雪花白的床铺上,庄同光早翻身攀上床,他双手撑在床头,拱起的肩背和胸膛恰好形成天然的包围角,是俯身就可以亲吻到辛禾雪的距离。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温热的吻和外头的雪一样绵亘不断,片刻不歇地落在辛禾雪的额头、鼻尖和唇瓣。

辛禾雪往后已经没有可退的空间了,枕头下陷出两个脑袋的重量,二人亲密如脐带相连的稚儿。

被窝里都是冷香气息的沐浴露味,连带着交织的黏稠呼吸也染上馨香。

“你偷用我的沐浴露?”抓住这个发现,辛禾雪轻挑起眉。

“有什么关系?”庄同光低着眼,手还托着他的侧颌,“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说罢,他俯身更加深入地,进一步含住了辛禾雪的嘴唇。

含吻不得章法,他好像头脑发热连接吻该怎样做都不懂得,一味的嘬吸让辛禾雪嘴巴发疼。

辛禾雪忍不住揪着庄同光的耳朵,嘴上也一咬以泄愤。

“啊……”庄同光吃痛,才稍稍闪开距离,按着自己的下唇,就是刚刚辛禾雪咬过的位置,他没戴眼镜看着辛禾雪,双眉向内皱着,神情就显露出一种大狗挨训的委屈来。

辛禾雪唇上水光潋滟,“还说你教我?”

庄同光并不气馁,他看出辛禾雪的态度不是十成的抵触,那么就意味着他有机会。

他低下头,诚恳道:“哥哥不会,换你来教我。”

庄同光坦诚的态度好似他们是在讨论什么数学题,而不是一个豁出去的不顾廉耻的哥哥哄骗已有男朋友的弟弟。

辛禾雪轻轻笑了一声,红得艳丽的舌尖在白齿之间隐隐现,湿而润,在月光里流露出惊人意料的色气。

庄同光双眸定定地看着他,几乎是怔愣了。

他舔抿唇面,上方蒙着的一层水光诉说无声的诱引,“伸舌头。”

辛禾雪只轻声说完这一句,抬头使得两个人的唇又黏稠地腻在一起,庄同光紧紧一闭眼,伸舌一点点撬开辛禾雪的牙关。

他一旦抵入,就开始横冲直撞毫无章法地扫荡,要把辛禾雪的唇舌全部占有一般。

庄同光一边含吻,一边喘息着问:“这样亲……舒服吗?”

和路阳相比呢?

没有得到回答,只有从喉咙挤出来的轻哼声。

那应该还算不错吧?

他垂下眼,双眸沉沉,更加深刻地亲吻辛禾雪。

久久之后,见庄同光没有停止的趋势,辛禾雪只好出声,“好了。”

闻言,庄同光稍稍撑起身,两个人的唇面都是红润色泽。

这一吻结束的时候,小黑都在狗窝里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辛禾雪的唇珠微鼓,伸出去的手摩挲着庄同光的耳根,柔和如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打量,“你看你,哥哥不像哥哥,情人不像情人……谁把你变成了这样?”

他的指腹从庄同光的耳根摸索到下颌,顺着滑落到明显凸起的喉结上。

庄同光喉结往下一压,眼底沉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过两周签手术知情同意书,你又打算以什么身份?”辛禾雪问他。

男朋友?还是哥哥?

庄同光触及辛禾雪的视线,低下头,呼吸也随之来到了白皙的颈窝,他埋头进去,妥协道:“都随你。你说庄同光是你什么人,他就是。”

辛禾雪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话时声音轻软似呢喃,尾调勾着又无端让人联想到调情。

他是笑着说的,“好听话啊,哥哥。”

庄同光的视线凝在辛禾雪脸上,见他笑了也不由自主地牵扯起唇角,“都听你的。”

K却在同一时刻不合时宜地应声:【嗯,我在这。】

辛禾雪故作疑惑:【有谁喊你了吗?K?】

K:【等等……】

以前不是还喊哥哥的吗?

他。

唉。

一个月光景都被K的一声叹气吹走了。

火车运行,车轮压过钢轨的咣当咣当声从早到晚,间或还夹杂着乘客三四聚在一起打扑克的声音,窗外的风景换了几番,从城市边缘破败的厂房驶向农村广袤的原野,远处的村庄被火红鞭炮衣点缀着。

正是寒假里,还有十几天就到新年,春运压力巨大,他们没有抢到卧铺的票,从菱州到荔城,他们要在座位上坐满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唯一的安慰就是抢到的是软座票。

今年的计划原本是辛禾雪和庄同光先去荔城姥姥家,辛芝英和庄平先去探望完爷爷奶奶,再去荔城。

唯一的变数是这一趟去姥姥家的人数从二人变成了四人,多了路阳和林鸥飞两个不请自来的外甥。

路阳还在摆弄自己亲手织给辛禾雪的围巾,围巾上还残余着辛禾雪的体温,他就忍不住地往上蹭了蹭脸。

林鸥飞蹙起眉,视线从枣红色的围巾上划过,移到窗外,有意无意地出声:“你不认为这围巾有些扎脸吗?”

路阳抬起头。

“刚才辛禾雪摘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脖子红了。将这样的东西作为礼物的话,应该需要在挑选材料的时候上点心。”林鸥飞淡淡地说明,“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

“那个老板说了这是最好的材料了。”路阳上下打量他,“你懂什么?礼轻情义,听说过吗?这是我亲手织的,辛禾雪收下的时候明显很高兴。”

林鸥飞摩挲了一下指节,左手中指上佩戴着一枚银色素戒,冷色生辉,引得路阳疑心地多瞟了一眼。

林鸥飞转了转那枚戒指,神色平静地说道:“礼轻情意重的底层含义,不就是这件礼物本身很廉价吗?”

路阳暗骂他是一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自然有他的缘由,“我要是花大钱,辛禾雪就该心疼我了。再说了,我的零花和兼职的钱,都给辛禾雪管了,怎么能大手大脚?”

路阳满脸都是财政归男朋友把握的骄傲,林鸥飞看他的神情心里就生出厌烦,连带着和自己背包里的银行卡都生出嫌隙。

他的步伐迈出去离开软座,向车厢连接处走去,不少无座的人在那里吞云吐雾,洗手间和饮水间也在那里。

林鸥飞捕捉到熟悉的面孔,长臂一揽就拦住辛禾雪回去的路,同时余光往回一瞟,车厢位置靠前的路阳是背对他们坐的,显然也没有往这边看过来的心思。

辛禾雪便被林鸥飞拽到了僻静处。

高大身形足够将他挡住,林鸥飞低下头来,眼角眉梢完全没有刚刚面对路阳时的讥讽,他安安静静,眼中只剩下不明不暗的幽怨,“戒指我送给你了,为什么不戴?”

他用那只戴了银色素戒的手托着辛禾雪的脸,骨节分明,大拇指按在了辛禾雪唇面上,稍稍使了点压力,将淡粉的唇揉出了一点殷红色泽,像是要揉弄出花朵的蕊露。

“嗯?为什么?”林鸥飞低着眉,声音也哑。

辛禾雪眼睛一弯起,手攀上他的手,尾指轻轻地顺着林鸥飞的手心刮了刮,一阵痒意直达心底,林鸥飞抿住了唇,态度也有所松懈。

趁着这个空档,辛禾雪的手指顺滑地插入他的指间,严丝合缝牵在一起,又晃了晃林鸥飞的手,含笑道:“火车上人多,我怕蹭丢了。”

他拽着林鸥飞的手一齐挤入自己的羽绒服外套口袋里,“我收在里面呢,不信你摸摸?”

林鸥飞没抬眼,冰凉手指果真在深深的口袋里摸索到对戒的另一半,低声开口问:“我是你只能在外面联系的莺莺燕燕吗?这么见不得光。”

辛禾雪平静地反问他,“当时你选择这么做,应该也对现在的情境有所预想。那你现在是想向我讨要什么说法呢?”

林鸥飞的神色在瞬间悄无声息地变化了,他挽起唇角,不明显地笑着,将辛禾雪的手抽出口袋,牵到自己脸颊旁,“我没想要什么说法。不管是莺莺还是燕燕,都没关系,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好。”

辛禾雪笑看他,并不为他言语中的委曲所动,手指却是摩挲了一阵林鸥飞的皮肤,顺着一路至腰胯下。

盯着他的那双眼睛眸色渐渐深了,眼底是红的,翻搅情欲,高大如枞树的身体靠向辛禾雪,好像这才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壤。

林鸥飞半揽着人,身下被收紧的瞬间缩起眉,张口吐出压抑的滚烫喘息,“辛禾雪……”

辛禾雪视线扫过外面人来人往的车厢,目光才重新流转到林鸥飞脸上,“你饿了吗?”

林鸥飞喉结滚了滚,定定地看着,“嗯。”

辛禾雪拍拍他,“去前面的车厢找找餐车吧。”

说罢,坏心地留林鸥飞待在原地,不上不下地难受,他自己昂着头颅翘着尾巴离开了。

………

软座的车票紧俏,庄同光并不和他们一节车厢,辛禾雪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路阳正无事打发,闷坐着望向车窗。

见他回来,脸上才有了喜色。

“怎么去这么久?”等辛禾雪坐下来,路阳凑上前握住他的双手,拘在面前呵了呵热气,白雾轻飘飘过眼前,他又小心地搓了搓辛禾雪的手,“好冰啊,刚刚洗手的水太冻了吧,心疼死我了。”

他大方地把辛禾雪的手塞自己脖子里取暖。

“刚刚洗手间门口人多排队,就等得久了点。”

辛禾雪解释。

路阳把围巾给他套上脖子,裹得严严实实,“我说要给你织一双带手套的……”

辛禾雪眼皮一跳,“那种挂两绳系手套的围脖,是小孩子才会戴的。”

“哪有?谁规定的?菱州市市长?”路阳梗着脖子,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傻笑了一声,“你小时候不是有一副吗?怪可爱的。”

辛禾雪微笑,不搭腔,“所以我丢掉了。”

冬季日落得早,车窗外的夕阳已经沉沉地落到了山坳处。

路阳问:“你困不困啊?这趟列车要坐到明天早上呢,困得话可以靠在我肩上睡啊。”

他运动了一下肩胛,期待地看向辛禾雪。

辛禾雪瞥了他一眼,顺意地靠到他肩膀上,就听到路阳对着夕阳以吟诗般的语气,“辛禾雪,这算不算是一起看日落啊?我们好浪漫啊。”

辛禾雪不以为意,把路阳看作一只一直叫的狗,“我们看过的日落还少吗?”

路阳:“那不一样,以前我是什么身份?现在我是身份?”

他恨不得把辛禾雪男朋友的身份贴脑门上。

转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辛禾雪一下,接着就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划了一道横线,辛禾雪垂眼定睛看了,上面抄的什么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也就随便路阳怎么做了。

路阳啧啧地翻着自己的战绩,忽然脸又像六月的天气一样变坏了,“林鸥飞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一直缠着你,本来就我们俩回去见姥姥姥爷就好了,他非得跟上来。”

“你不是说让我谈两个吗?”辛禾雪直起身,看向路阳笑。

路阳摸不着头脑,以为他在开玩笑,“我什么时候说过?”

辛禾雪轻哼,“你没说,不过我听见了。”

如果不是听到他们在手术室外胡言乱语吵得要命的心声,辛禾雪大概也不会决定在这个小世界停留太久。

说到底,还是不保留记忆的穿越方式耽误功夫。

辛禾雪摇了摇头。

………

月落星沉,晨曦微露,天边一片火红夹着白,附近的早餐店铺也一档接一档地开了张,迎接火车站出来的熙熙攘攘。

路阳左手牵着辛禾雪,背上是行李,右手也是行李,人挤人地从车厢里出来,看见站台前面不远的另一节车厢里庄同光下来了,就跟见了大舅子一样才松开辛禾雪的手。

他刚一松手,快步上前的庄同光就顺着接过了辛禾雪的手,自然而然道:“走吧,姥姥姥爷该等急了。”

“好。”辛禾雪道。

林鸥飞越过路阳,紧跟在辛禾雪身旁,路阳落后两步,盯着庄同光牵着辛禾雪的手,头脑里发热发胀,好像有什么念头要破土而出。

他又想起来辛禾雪在车里说的玩笑话。

谈两个?哪两个?

路阳目光一抬。

庄同光一个,林鸥飞一个,哦哦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