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天空猎手17

看到这里,贝默就知道他们的行动成功了。

一艘船在海上遇难,人类那边不可能不知道,甚至是大新闻,应该也进行了相关的搜救行动,只是没能找到意外漂落在孤岛上的那个人,或许在他们眼里,这次那个人早就葬身大海了……

好在那封信里有关于那座岛的描述,这会大大提高搜救的效率。

果不其然,回到岛上的第二天,远处就传来了轰隆隆的直升机声响。

飞机对鸟来说很危险。

以防和飞机撞上,他们三只游隼全程静静站在悬崖边上,俯视那边的搜救情况。

昨天丢失部分海鱼和最重要遗书的“野人”已经放弃了求生,听到直升机的动静时,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人类用大喇叭呼喊他。

激动到大叫的“野人”被成功拉上直升机。

直升机一消失,三只游隼便飞入山洞,吃掉“野人”留下的海鱼晚餐收取报酬。

灰影愉悦地喂小游隼。

这一路风餐露宿,好久没有这样一口口地喂bb了。

贝默:好吃!

然后垫脚喂男友一口。

灰影只觉得自己吃了一口蜜罐子,他这次没撕肉,而是情难自禁地用喙部含住了小游隼的喙部。

张不开嘴的小游隼斜眼一瞅,好家伙,灰影吃鱼吃红眼了!都喙肉不分了!

背对着他们狂吃鱼的苹果完全不知道两个小子在啄来含去做些什么,吃几口就嘎嘎笑。

偶尔带些驴友一起出发,还是很快乐的嘛!

将山洞里的海鱼扫荡一空,三只游隼继续接下来的旅程。

第一次救人的苹果心情很不一样。

作为被人类救助过的游隼,突然拯救一个比自己庞大数倍的地球统治者,这无疑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信心:连人类都可以救助,他们游隼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于是接下来一路上,贝默就见证了苹果无数次狗拿耗子的事迹。

游客在海湾冲浪,他嘎嘎大叫:完了,这人遇到海难了,抱着块板子被浪拍来拍去真可怜……军师小bb快来,告诉叔叔怎么救?

贝默擦汗:他只是在冲浪,那是冲浪板。

潜水员下海和海洋动物嬉戏,苹果叹息:他被海洋动物当成猎物抓住了,救不了喽。

贝默:那是海豚!不吃人!

小游隼很忧愁,总觉得救人行为会误导了苹果,还思前想后要怎么跟苹果解释,结果当天对方就在和其他游隼搭讪时说漏了嘴。

“要一起去抓海鸟吗?”

“你连海豚都不认识,不想跟你一起抓。”

“哎呀,那是逗孩子玩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在海面飞行,怎么可能不认识海豚,冲浪的设备我都能认全……我们bb笨,很好玩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逗他玩。”

缩在礁石上偷听的小游隼气得炸毛炸成一颗隼球,圆滚滚地追了他叔几十公里。

最后还是男友在附近找到蓝鲸带他去看,才把小游隼哄好。

他们三只一起去看蓝鲸。

贝默记得第一次在海洋里接触蓝鲸,还是在南极的时候。

那时是在海里近距离观看,现在却是在高空中观摩蓝鲸的整体,感受截然不同。

小游隼很惬意。

海面上,蓝鲸母亲正带着他的孩子航行。

小小的蓝鲸紧紧地跟随在母亲身边,看上去帅气又可爱,那么大一只,却是蓝鲸妈妈走哪儿都带在身边呵护的宝宝。

一路都在看风景的小游隼,突然就开始想家了。

他歪头看了一眼苹果,苹果显然未受此触动。

苹果没有人类那么复杂的思维,在他的眼里,将孩子养到离巢就是他身为父亲的所有责任,而游隼的家庭观念,只在繁殖期体现得较为明显。

作为一只候鸟的苹果,是一只非常潇洒的游隼,他会在每年的繁殖期寻找合适的配偶恋爱并育雏,但迁徙离开的时候,他就会一心一意地只过自己的流浪生活。

不过能每年独自一鸟穿越海洋和无数国家,苹果是怎么做到的呢?

有次,他们在漂浮上休息时,贝默忍不住就问:“苹果叔叔,第一次带你迁徙的是谁?”

正在给自己梳理羽毛的苹果愣住了,一动不动。

那一刻,贝默明确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迷茫。

已经活了十一年的苹果,好像忘记了第一次带领自己迁徙的游隼了。

这并不奇怪,候鸟离巢能够独立生活之后,就可以跟着前辈迁徙,苹果路上说自己从来没有当过留鸟,那也就是出生那年的冬天之前,他就跟着别隼离开繁殖期的栖息地了。

那时的苹果还是介于幼鸟和亚成年之间的小鸟,现在又过去了这么多年,会遗忘再正常不过。

贝默没继续聊这个话题,他歪头去瞅飞来飞去寻找其他漂浮物的灰影。

站在漂浮物上会荡来荡去的,有点像秋千的感觉,灰影想找一个合适的漂浮物,和bb单独玩。

功夫不负有心隼,灰影终于找到了一个圆圆的大浮标,他把小游隼接过去后,两只游隼立马紧挨在一起,随风荡来荡去。

小游隼的圆脑袋也摇来摇去。

好舒服呀。

贝默闭上眼睛,他的半个脑袋都埋进了灰影的羽毛里,迷糊中,他有种和灰影抱着漂浮在海里的悠闲感。

正打着盹儿,旁边传来一声急促的鸣叫。

苹果急促地飞过来:“我、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贝默疑惑,随即心里捏了把汗。

你想起什么了?不会想起咱们路线走错了吧?

苹果激动得全身羽毛都抖个不停:“我原本也不是候鸟!离家后,我遇到了一只雌性游隼,我当时觉得她很威武,很漂亮,尽管不是繁殖季,可我还是抓了一只麻雀向她求偶……”

“她说我是小屁孩,闹着玩。我为了证明自己是认真的,每天都跟着她。”

“然后那年的深秋,她和她的姐妹离开了栖息地。”

“直到在海面飞了很久,我才发现她们不是外出捕猎,她们要去很远的地方。”

“她很快就发现了我,她没有打我,而是带着我完成了第一次的迁徙路线识别……之后的每一年,我走的都是这个路线!”

贝默惊讶地看他。

苹果在哭。

“第一次成功迁徙到温暖的城市过冬,我看哪里都觉得很新奇,我只记得最初我还试图像跟屁虫那样跟着她,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走散了,等冬天过去,那里的冬候鸟都开始离开,我只好跟着其中几只游隼又回到了出生的地方,这才把来回迁徙的路线完全补足了……今天你不问,我都要忘了那只带领我的游隼了!我居然快忘记了!”

遗忘,是动物之中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亲鸟都会忘记自己的孩子,又何况十年前的陌生游隼呢?

就连贝默自己,要他现在说起小时候的邻居和同学,他可能都说不全名字,甚至有些人重逢了都不一定认得出。

他当人时,就像是在流浪,被父母甩来甩去,环境换了又换,都没在一个地方长期留下过……他遗忘的人一定很多。

可苹果全都想起来了,说明那段记忆真的很重要,就算被生理特征和时间淹没在脑海最深处,可只要被触发开关,就会再度浮现。

贝默忍不住想起安森的那些话。

他是不是也忘了什么人呢?

然而能够压制他的父母,将一个植物人自行带回国的人……贝默只能想到他的外公外婆了。

可外公外婆在他高中就去世了,至于其他的亲人,和他的关系一直都很疏离。

贝默在国内有断断续续联系的老同学和朋友,可都是点头之交,遇到了或许可以一起吃个饭,但也就聊聊学业,连心事都不会互相倾诉的关系。

怎么想,都想不到一个和他关系紧密,又能那么大手笔的人。

难道安森说谎了?

可也没有这个必要吧……

这么想着,身体就再度荡了起来。

灰影的脚在浮标上踩来踩去,身体却挡在他后面,似乎怕他站不稳会滑下去。

贝默顿时不想了,他蹭蹭男友,幸福地一晃脑袋,然后翘起自己的大爪爪,在浮标上迈着外八字跳起了小鸡舞。

哭过一场的苹果看过去,瞬间被bb的小鸡舞感染了。

还有什么比小胖鸟一脸认真地跳舞更好笑呢?

他抬头看向浩瀚的海面,嘎嘎笑了数声。

再次出发时,很巧,他们又遇到了那对蓝鲸母子。

贝默:啊,又见面了!

小蓝鲸也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他们,游了一会儿,突然跃出水面拍打浪花。

眼睛露出来的时候,正直直看着他们,简直就像是在打招呼。

贝默觉得这可能只是自己的脑补,人家小蓝鲸或许只是想玩一玩,怎么会注意空中的小不点呢?

可他还是激动坏了,也鸣叫起来:蓝鲸宝宝,你好你好!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接下来这对蓝鲸母子竟同时往前一阵冲刺,一前一后跃出水面,掀起巨浪。

哇,真是没白来!

小游隼简直要给他们拍掌叫好了。

等蓝鲸换气的时候,贝默趁机领着灰影和苹果在对方露出的背部站定,乘坐几秒,紧张地体验冲浪的感觉。

不到三秒,他们就溜了。

近距离接触巨物,还是很吓隼的。

在蓝鲸背上冲浪,体验一次就够了,空中才是他的制霸的领域。

不过这次飞行,蓝鲸空灵的歌声陪伴了他们很久。

三只游隼冲破海雾,黄昏之前,他们又离开了一个国度。

*

十一月份的江城,气候宜人。

贝卓一进门,就听老婆冯慧笑盈盈地分享到今天看的新闻。

“老公你看,一个遇到海难的人在岛上活了快一个月,最后居然被几只迁徙的游隼给救了!离奇不离奇?”

一旁抱着孩子的保姆附和道:“我都看傻眼了,电视剧里都没有这样的事儿。”

贝卓看了几眼新闻回放,嗤笑:“我看就是哪只海鸟把那封信当成垃圾扔到船上,歪打正着了!”

“可是,前去岛上施救的直升机拍到了那三只游隼,说是把人救走后,它们才离开……老公,有时候这种事你也要信。”

贝卓不喜欢被反驳:“鸟都长一个样,他们怎么就确定还是那三只?”

保姆见女主人表情尴尬,忍不住道:“先生啊,我看新闻上说其中有两只都有脚环,Y国还有研究员认领了其中一只有脚环的,说那只本来就很通人性……”

听到“Y国”,贝卓身体微顿,随后又没事人一样摆手:“行了行了,你们这些女人就爱信这些编出来的东西。你们继续聊着,我晚上还有个应酬,拿个文件就走,晚饭不用等我。”

冯慧见他这么快就要走,起身道:“你前妻今天打电话来了。”

“她不知道打给我?打到家里来做什么?”

“上次你们因为要不要办贝默的葬礼吵了一架,你拉黑了她的号码,她当然会往家里打……”

“她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墓地的事。”

贝卓语气冷下去:“尸体还没找到,再等等又能怎么样?我最近很忙,这种事晦气,年底再说吧。”

冯慧没想到他是这么个态度:“人肯定是不在了,都说入土为安,那怎么也是你儿子……”

要是贝默活着,丈夫这样漠不关心,她自然不说什么,毕竟那孩子以后是要和她的孩子争家产的,有竞争关系。为自己争夺利益,这是人性。

可人都死了,心肠再硬,她也不会傻到跟死人较劲,何况她也是当妈妈的人。

在入土为安这方面上,她倒是和贝默妈妈的意见一致,哪怕是衣冠冢,也早些安排个墓地了结,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呢?而且贝默消失得那么离奇,说实话每次想想她都浑身发毛,别说好好找墓地做个衣冠冢,找大师做法超渡她都举双手赞成。

非要拖延时间,做出一副等儿子回来的姿态,真的很假,亲戚朋友谁看不出来?

贝卓黑了脸:“既然是我的儿子,那就听我的!”

冯慧自讨没趣,从保姆手中抱过孩子要回房间,走到房门口就听保姆指着阳台惊道:“那是什么?和新闻里那种鸟好像……”

她转身还没看清楚,贝卓已经拿着文件出来了:“怎么了?又大惊小怪的……哦,那不就你们说的游隼吗?你们可小心别让那俩玩意儿进来了!家里有孩子,被啄到了可了不得!”说完就换鞋离开。

露天阳台外的栏杆上,两只游隼笔直地站在那儿。

小些的那只圆头圆脑,像只猫似地歪头看他们……准确来说,是在看贝卓的背影。

保姆通过新闻已经了解到这是一种猛禽,猛禽出现在家里,确实挺让人害怕的,她低头试图找工具驱赶。

结果转个身的功夫,那两只游隼就嗖地飞走了。

无影无踪。

保姆刚松了口气,楼下就传来贝卓尖锐的痛叫声。

冯慧吓了一跳,连忙把孩子交给保姆,跑到阳台往下看。

“天呐……”

男人居然被两只游隼攻击。

游隼的速度太快了,两只还会打配合,大长腿踢完就跑,挥一挥脚,不带走一根羽毛。

贝卓自己甚至没看到攻击者是谁,他捂脸跑回一楼大厅,气急败坏地质问是谁在乱扔东西。那张脸仰起,正好露出两道红艳艳的爪痕,一左一右,凑成个X字。

下楼的冯慧只觉得眼前一黑:得了,这应酬肯定去不了了。

另一头的高空。

灰影扭头紧紧盯着专心飞翔的小游隼,一眨不眨。

“那是你的爸爸?”

小游隼点点圆脑袋,又摇一摇:“很久以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