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祁璟宴托着阿凝的臉, 任由她就那么侧躺着睡了一会儿,直到睡沉些,这才双手抱起她, 把她慢慢顺过来,整个人抱在手上。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又轻又缓, 生怕把她吵醒。

可这姑娘却酣眠如泥, 丝毫没有反应, 祁璟宴不禁哑然失笑。

他双手那么悬空托着她, 靜靜看了她一会儿,这才侧身, 想把她放到床上。

却发现屹儿和他之间留出的空地, 不足以放下一个阿凝。

他抱着阿凝, 想挪过去一点, 把阿凝放到屹儿另一边,却发现自己不用手撑着床, 双腿根本就不使不上力,压根挪动不了。

他嘗试着伸出胳膊去, 可身子一歪, 阿凝差点儿从他手上滑落砸在屹儿身上, 他连忙回正身体, 这才把人抱稳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把阿凝放在自己腿上,单手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来,把屹儿往远處推了推, 推出足够大的位置,这才抱着阿凝,轻轻放了下去。

他看着并排躺着呼呼大睡的一大一小,眉目缓缓舒展开来,自己也撑着床,慢慢躺了下去。

次日清晨,祁璟宴还是最早醒来。

他醒过来之后,侧头去看,就见阿凝不知何时翻过身来,面对着他在睡。

一张巴掌大的小臉又和往常一样,被头发糊了大半,他有些忍俊不禁,伸手帮她把头发慢慢都捋到了耳后。

隨后,他就那么侧着头,靜靜看着她。

也不知看了多久,在他脖子有些发酸的时候,一缕晨光从窗户照进来,屋内亮了起来,外头也渐渐传来了脚步声。

该起了。

他伸手推了推屹儿,屹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祁璟宴又伸手推了推,见他还没醒,便在他肉乎乎的小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这下屹儿被他拍醒了,顶着一头蓬蓬松的头发,一骨碌跪坐起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茫然。

祁璟宴伸手揉揉他毛乎乎的小脑袋,柔声说:“起了。”

“好。”屹儿奶声奶气应了句,一双小手攥成拳头,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清亮了许多。

这才发现不对,他伸手指着阿凝,歪着小脑袋:“哥哥,阿凝怎么睡这里?”

虽然阿凝和平时睡的地方不一样,但是他是挨着阿凝的,所以并没有生气,只是好奇。

祁璟宴已经坐了起来,伸手把屹儿抱过去,在他小屁股上又拍了一下,轻声说:“小声些,不要吵到阿凝。”

屹儿便用小气声又问:“阿凝为什么睡在这?”

祁璟宴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屹儿的衣服给他穿:“我也不知。”

屹儿眨巴着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那等阿凝醒了,屹儿问阿凝。”

祁璟宴:“……”

怕屹儿这小漏勺待会儿又到處嚷嚷,祁璟宴默了默,最终选择如实交代:“阿凝给哥哥擦头发,擦着擦着困了,便躺在了这里。”

“哥哥腿不方便,所以……,大家就这样睡了。”

屹儿根据哥哥说的话,脑补了一下,哥哥见阿凝睡在这边,就想挪到床边里去睡,可他拖着双腿,费劲巴拉爬了半天也没能爬过去的艰难场面。

小男孩心疼了,伸出小手搂住哥哥脖子,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哥哥,屹儿会快快长大的,等屹儿长大,屹儿就能扶哥哥了。”

祁璟宴低头,把下巴搁在屹儿小小的肩膀上,嘴角微弯:“好,哥哥等你长大。”

说完,又说:“那昨晚的事,不要告诉阿凝可好?”

屹儿郑重点点小脑袋:“好,屹儿不说。”

哥哥那么惨,那么可怜,他当然不会跟别人说,阿凝也不会说的。

兄弟俩达成约定,又抱了一会儿,屹儿就下地,出门去喊了穆云进来。

等兄弟俩洗漱完毕,便把房门关好,出门去了甲板上。

孟羽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她睡眼惺忪坐起来,用手做梳,拢了拢头发,稍微清醒些,就往床边挪。

挪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她昨天晚上她好像给祁璟宴擦头发来着,可后来她怎么睡着了,她给他擦完了没有来着?

想不起来,她起身去了净房,收拾妥当之后,出门去,找到祁璟宴直接问了这个问题。

祁璟宴神色如常:“你擦着擦着困了,直接躺倒睡了。”

“这样吗。”孟羽凝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印象,但还是挺心虚的。

祁璟宴给她擦头发的时候那么有耐心,她给他擦头发,擦到一半竟然睡着了,别的不说,单从礼尚往来这一点上讲,就有点不像话了。

她心虚地冲他笑了笑,绕到他身后,推着他轮椅往前走:“今儿天气好,殿下我推你走走吧。”

祁璟宴点头说好。

屹儿在一旁骑着小木马晃来晃去,见两人走远,忙从小木马上下来,追上去:“阿凝,屹儿来帮你推。”

孟羽凝笑着回头:“屹儿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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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月昭从房里出来,见到阿凝在前头,笑着就要过去打招呼,却被从三楼跳下来的郁逍一把拉住:“别去。”

蔡月昭耍开他的手,不满瞪他:“你想干嗎?”

郁逍:“不是我想干嗎,是你想干嗎?”

蔡月昭:“我找阿凝妹妹说话啊。”

郁逍伸手指着站在护栏前看風景的三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人家一家三口在那待的好好的,你一个外人过去打扰,你自己想想合适吗?”

蔡月昭再看过去,就见不知祁璟宴说了什么,阿凝妹妹正笑得花枝乱颤,小殿下正拍着小手转圈圈,三人其乐融融,温馨又美好。

她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我现在过去,的确不合适。”

她看向郁逍:“阿逍哥哥,我们也找个地方看風景吧。”

郁逍见她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声音还有点夹夹的,没忍住往后退了半步:“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山猪吃不得细糠,非得我打你才行。”蔡月昭翻白眼,伸手掐着他胳膊上的肉,直接拎着他上了三楼露台。

到了三楼,两人席地坐在露台边上,双腿都从栏杆缝隙伸出去,吊在空中一晃一晃。

云开见日,霞染群峰。

蔡月昭的心情明媚起来,她望着前方的重峦叠嶂,山明水秀,小声说了句:“阿逍哥哥,要是我们能一直待在这,那就好了。”

郁逍听出她声音里的感慨万千,偏头看她。

朝阳映照下,经常一言不合就对他拳打脚踢的姑娘,此刻安安静静坐着,温柔得像一副画。

他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小小的阿昭,舔着嘴唇,把只喝了几口的粥碗递到他面前:“阿逍哥哥,昭儿吃饱了。”

还有那回,他家老头子拿着竹条狠狠抽他的时候,他娘抱狠心地在一旁看熱鬧,后来还是刚比饭桌高一点的阿昭冲过来,护在他身前,把一切都揽在她身上,讓他那日免了皮开肉绽。

想着那些往事,他的心不由柔软起来,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你喜欢这里,以后我再帶你来玩,想来几次都成。”

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硬朗英俊的臉,蔡月昭生出一股冲动,想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可话到嘴边,她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只是笑了笑,转过头去,继续看着远方:“可是阿逍哥哥,要是以后你娶了别人,你还怎么帶我出来玩?”

郁逍:“成婚怎么了,你是我妹妹,我想帶你出来就帶你出来。”

蔡月昭摇头笑:“那要是,你娘子不讓呢?”

这话把郁逍问得愣住了。

他家老头子位高权重,陛下又生性猜忌多疑,他早就知道,他婚事自己做不得主,不光他做不得主,连他父母都做不得主,极大可能是陛下赐婚。

他和阿昭因为小时候的情分,这么多年往来始终未断。

恰是为此,他家老头子和蔡将军未免陛下猜疑,年年都要故作姿态,各自上几道弹劾对方的折子,把对方骂得一文不值,狗血淋头。

陛下每每在批复中,都要好言劝诫,说上几句同朝为官,望与同僚和睦相處之类的。其实陛下心里巴不得两人针锋相对。

两家老爷子这番作态,就是为了讓他们两个晚辈不要被迫断了情分。

可万一到时候陛下给他赐婚的对象,是个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不允许他和阿昭多来往呢?

不不不,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等背信弃义之事来。

心中如此这般想,他笑着说:“放心,我会和她讲明我们的过往,想来她会通情达理的。”

蔡月昭:“那要是她还是不同意呢?”

郁逍:“那我也不会给她留情面,总之你不要担心,我说到做到。”

蔡月昭:“阿逍哥哥,我信你。”

说罢,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信他,可是,这个世道太复杂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成了婚,娶了别人,那她不会再和他过多联系了。

见她说信他,郁逍笑着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出来玩就敞开了玩,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蔡月昭这回笑了:“好。”

两人说完话,准备静静看一会儿風景。

可就在这时,孟羽凝推着祁璟宴转过来,发现了三楼的蔡月昭。

她一下就笑了,把祁璟宴的轮椅一放,牵着屹儿朝这边走:“阿昭姐姐,你醒了,我以为你还在睡,你等我上来找你说话。”

蔡月昭也笑了,见阿凝带着屹儿上下不方便,便说:“你等着,我下来。”

说罢起身,轻松利落越过栏杆,直接落在了二楼甲板上,衣袂飘飘,身姿潇洒。

孟羽凝被她帅得两眼直冒星星,待她一落地,上去就拉住她手:“阿昭姐姐,你好厉害啊。”

蔡月昭被她甜甜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反手握住她的手,笑了笑。

屹儿见两人又在自己头顶上手牵手说话,便又挤到两人中间,抱住阿凝的腿。

孟羽凝知道这小家伙又吃醋了,便伸手把他抱起来,“阿昭姐姐,穆山做了千层饼,还做了瘦肉青菜粥,我们去吃早饭吧。”

蔡月昭自然说好,跟着一起往廚房走,边走边问:“阿凝妹妹,今天晌午咱们吃什么菜?”

早饭还没吃,就惦记晌午了,孟羽凝忍不住想笑:“我们得去看看还有什么菜……”

三人说着笑着,奔着廚房去了。

祁璟宴扶着轮椅扶手,独自坐在那,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默默无语。

郁逍从三楼跳下来,架着胳膊走过去,嘲笑道:“哎,云舟,看着现在的你,我想到一个词。”

祁璟宴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转着轮椅就往另一个方向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郁逍却死不要臉追上去:“云舟,你刚才那样,特别像个孤寡老人,你知道吗?”

说完,自己被逗得叉腰大笑出声:“哈哈哈……”

祁璟宴转回来,目光冷飕飕:“郁凌川,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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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郁小侯爷带来的三千精骑一路沿岸隨行,沿途障碍皆被肃清。

此后众人舟行水上,可谓顺风顺水,再无半点波折。

但因先前孟羽凝在集市遭遇刺杀之故,此后船只再未靠岸停泊,一应补给,皆由郁逍手下的郁严联系岸上伙伴操办。

每隔个两三天,便有小船满载物资,在前方水道等候。

船上的日子宁静太平,孟羽凝每天睡到自然醒,隨便吃几口护卫们做的早饭,便带着屹儿去找蔡月昭玩。

孟羽凝交到了仗义的姐姐,蔡月昭遇到了贴心的妹妹,两人相见恨晚,除了晚上睡觉各回各屋,其他时间恨不得形影不离。

但自从那回屹儿问她最喜欢谁之后,孟羽凝再没丢下过屹儿,不管是和蔡月昭赏景,还是说体己话,都带着屹儿。

小小的娃很是乖巧,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他只静静挨着阿凝坐在一旁,从不捣乱,听到什么也从不去跟别人说,连他哥面前都不提一句。

两人说到开心处,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他便也抱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两人见他这般,便越发笑得花枝乱颤。

两大一小,每天都快快乐乐,优哉游哉。

和她们一比,祁璟宴那边的日子就安静沉闷多了,无事的时候,经常坐着轮椅静静看着她们这边出神。

郁逍见他如此,定要走过来,嗤笑一声,再讥讽一句:“痴汉。”

祁璟宴并不反驳,只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摇摇头,再啧一声。

每当这时,郁逍就要炸毛,“你啧什么啧,有话不能直说?”

问完之后还要抬脚去踹祁璟宴的轮椅,可每次都是咋咋呼呼抬起脚,憋憋屈屈收回去,说上一句“等你腿好的”,就此作罢。

而孟羽凝和蔡月昭笑够玩够,见时辰差不多,便去廚房做饭。

护卫们学会的菜式越来越多,需要孟羽凝动手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可她还是熱衷于每天至少做一道新鲜菜色,讓大家嘗个鲜。

这阵子,不管孟羽凝做了什么新菜,蔡月昭嘗过之后,都一脸惊喜地说:“阿凝,我想好了,我就要学这道菜。”

这么多天过去,她的主意一天一改,却是一次都没动过手。

郁逍嘲讽她:“阿昭,你这哪里是要学做菜,我看你天天混在厨房里,就是嘴馋,想先嘗菜吧。”

蔡月昭抬脚就去踢他:“我爱学不学,要你管。”

看着打打鬧闹跑出去的两人,孟羽凝便笑得停不下来。

阿昭姐姐嘴上说着学做菜,可从始至终,她却是连菜刀都没摸过一下的。

看来,她学做菜的兴致也不是那么高嘛,至少没有打郁小侯爷的兴致高。

一旁跟着看熱闹的拂冬看出孟羽凝的想法,笑着小声说:“孟姑娘我跟你说实话吧,想让我们姑娘学会做一道菜,那怕是太阳得打西边出来了。”

孟羽凝笑:“我早看出来了。”

拂冬:“孟姑娘,要不我跟你学两道菜成吗,回头我们姑娘馋你做的菜了,我试着做一下,我们姑娘好将就着解解馋。”

孟羽凝对任何一个熱爱厨艺的人都表示欢迎,笑着点头:“行,那剩下这些天,我做菜的时候你就在一旁看着,不懂的就问我。”

拂冬欣喜谢过,那之后连着几天,孟羽凝做菜的时候,她就跟在一旁打下手,还真学会了好几道。

后来厨房闲着的时候,她每样都试做了一小份,拿给孟羽凝和蔡月昭去品尝,两人吃完连连点头,都说很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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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的日子慢悠悠过着。

可再慢,还有一日,船就要到临安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等下了船,船上这般轻松惬意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吃过晌午饭,大家各自去歇息,等到日头西斜,天气微微凉爽些后,穆风,粟央,元青几个年纪小的,又跑到甲板上比试钓鱼。

钓到兴头上,不知谁先起的头,几个半大小伙子扑通扑通接连跳进河里,说去捞鱼。

说是捞鱼,可江中游鱼何等机敏,又岂是那般容易被抓到的。几人不过是借这个由头,想去玩水罢了。

见他们像鱼儿一样撒着欢在水里到处钻来钻去,屹儿看得两眼羡慕:“屹儿也要去。”

说着还把小短腿抬起来,想迈过栏杆。

孟羽凝笑着抱住小娃娃,温声解释:“屹儿现在还不能去,等回头屹儿学会了游水才可以。”

屹儿便问:“那屹儿什么时候能学游水?”

孟羽凝想着明天就要上岸了,后面要坐马车,便说:“等到了岭南,屹儿就可以学游水了。”

屹儿点头说好,又问:“那阿凝会游水吗?”

孟羽凝想了想,她不应该会,于是便说:“阿凝也不会。”

屹儿便拍着小手:“那阿凝和屹儿一起学。”

孟羽凝笑着说好。

看着水里的小伙子凫水嬉戏,欢腾打闹,坐在三楼露台上吹风的郁逍感慨万千:“云舟,想当年你我也曾这般,没想一晃竟是几年过去了。”

祁璟宴也感叹:“是啊,我们已经老了。”

郁逍拍拍自己年轻俊美的脸:“胡说八道,你我不过才弱冠之年,往后还有几十年好活,等你腿好,咱们就去海里游水,到时踏浪翻腾,岂不快活。”

祁璟宴沉默了片刻,在郁逍热烈的目光中,终是点了头:“好。”

郁逍轻轻叹了口气:“明儿上岸之后,你我就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坐在一起闲聊了。”

在这船上,所有人都是自己人,他们想如何,便如何。

可等明日上了岸,虽说那三千士兵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可人多眼杂,他只能保证自己那几百亲兵绝无二心的。

而其他那些人,谁也不清楚,哪一个人又会是谁的眼线,一切都还要小心行事为妙。

毕竟在外人眼中,尤其是在陛下眼中,他和云舟还是心有嫌隙的。

祁璟宴点头:“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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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羽凝问过祁璟宴,知道明儿一大早船就会到达临安。

今儿这顿晚饭,将是大家在船上的最后一顿饭,孟羽凝便想做顿好的,给这段惊心动魄,却又温馨美好的难忘旅行画上一个完美的终点。

她看了看剩下的食材,还有那两大桶新鲜河鱼,最后定了今天的食谱。

麻辣水煮鱼,紅烧肉,这两个菜她来掌勺。

毛豆炒牛肉,酸辣土豆丝,还有清炒莲藕,这三个菜她都做过,穆山他们都已经学会了,就由他们来做。

定好菜色,大家便开始处理食材,丁丁丁,当当当,厨房霎时间变得热闹起来。

孟羽凝先开始做耗费时间的紅烧肉。

干锅烧开之后,把切成几大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依次放在锅里,把肉皮烫焦,然后用刀把皮刮一遍,之后整个大塊冷水下锅,放入葱姜蒜料酒,焯水之后捞出。

用温水冲洗干净,把肉改刀成大小均匀的正方形塊,之后锅里放油烧热,把五花肉一一摆进去,小火慢煎。

煎至四面金黄,所有肉塊煎好之后,捞出来放在大盆里,把锅里多余的油倒出来,往锅里放入两大勺白砂糖,小火炒糖色。

屹儿一看到阿凝往锅里放糖,就拍着小巴掌说:“屹儿喜欢吃甜甜的肉肉。”

孟羽凝知道小家伙还记着上回的糖醋排骨呢,便笑着说:“上回的是糖醋排骨,这回的是紅烧肉。”

屹儿便跟着说:“紅烧肉,屹儿喜欢吃甜甜的红烧肉。”

孟羽凝笑着说好,慢慢用勺子搅着锅里不断融化的糖,直到所有糖都化成了枣红色,并不断冒泡泡,这才把先前煎好的肉块倒入锅中,快速翻炒,把肉块都裹上糖色。

再倒入两勺黄酒去腥,加入适量酱油,半勺醋,翻炒一会儿,再加入香叶桂皮八角,葱段和姜片,加入烧开的水,水要没过肉,再多一些。

她叮嘱烧火的护卫:“大火烧开之后,小火炖足半个时辰。”

护卫说好,孟羽凝趁着这功夫,便去做麻辣水煮鱼。

护卫们把鱼都杀好了,刮掉了鱼鳞,处理干净了内脏。

她挑了六条大草鱼,让两个刀工不错的护卫把鱼肉切成薄片,随后把还带着些肉的鱼骨剁成块,放在一旁备用。

孟羽凝往那一大盆鱼片里加入盐和胡椒粉,还有事先准备好的葱姜水去腥,加入十个鸡蛋清,适量淀粉,搅拌均匀,随后加入少许的油锁住水分,放在一旁腌制一刻钟。

忙活的同时,孟羽凝对着刚才切鱼片的几个护卫连连称赞:“这个鱼片切得真好,简直薄如蝉翼。”

护卫们被夸得乐呵呵。

等鱼腌得差不多了,孟羽凝就让护卫把另外一口暂时闲着的锅烧起火来,等锅烧干,她往锅里加了油。

等油烧热,加入葱姜蒜爆炒出香味,随后加入豆瓣酱,料酒,酱油,胡椒粉等调料炒香,加入大半锅清水,把之前剁好的鱼骨倒入锅中,大火烧开。

等锅里的汤沸腾再煮上片刻,把之前准备好的小白菜,豆芽,还有切成丝的豆腐皮倒入锅中,煮熟之后全部捞出,盛入大盆中。

再把腌制好的鱼片均匀地下入锅中,全部下进去之后,用勺子推动几下,确保全部煮熟,用一个大铁勺把鱼片和汤全都捞出,倒入先前装了配菜的盆里。

随后在菜上撒入白芝麻,蒜末,葱花,一大把灵魂花椒粒,干辣椒粉,最后淋上热油激发出香味。

如此,一大盆麻辣鲜香的水煮鱼片就做好了。

众人闻着那扑鼻香气,都吸溜起口水来。

孟羽凝照旧先拿了两个小碗,盛了两份出来,一份给蔡月昭,一份仔细挑过鱼刺的端给屹儿。

蔡月昭吃完,连连说好吃。

屹儿不住地嘶哈嘶哈,嘴上却是吃个不停,吃完之后,指着自己舌头给孟羽凝看:“阿凝,屹儿舌头上有麻点点。”

孟羽凝哈哈笑,想了想又给屹儿做了一份儿童版的水煮鱼片,所有步骤都一样,但是只放了一点点辣和一丁点儿麻,这回屹儿尝完,没再斯哈了。

拂冬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蔡月昭问她:“你学会了没?”

拂冬摊手:“姑娘,奴婢这双眼睛是看会了,但手会不会就不知道了。”

大家伙都笑了。

麻辣水煮鱼做好,孟羽凝把这口锅还给穆山他们,她则带着屹儿,拉着蔡月昭出去吹吹风,透口气。

天气越来越热,灶房里几口锅一同烧火,那就更热了。

蔡月昭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脸担忧:“这还不到临安就这么热了,回头到了岭南,那得热成什么样啊,你们到那可怎么活啊。”

孟羽凝笑了笑:“没事,既然岭南的百姓能活,那我们自然也能活的。”

蔡月昭看着阿凝脸上明媚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阿凝,什么事到你这里,好像都不是问题,从未见你发愁过。”

孟羽凝拉着她的手:“愁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那何不开开心心地过好眼下这一天呢。”

蔡月昭看着她,突然伸手抱住她,相见恨晚道:“阿凝,我该早些认识你的。”

孟羽凝哈哈笑:“现在也不晚啊。”

蔡月昭也笑:“是啊,现在也不晚。”

几人在外头吹了会儿风,汗散得差不多了,烧火的护卫就来喊她们:“孟姑娘,到半个时辰了。”

孟羽凝应了声好,便又一手拖着一个,返回厨房。

她把锅盖打开,把锅里的香料都捡出来,加了适量的盐调好咸淡,随后让护卫烧大火,收汤汁。

她拿着大勺子守在一旁,等汤汁快没了的时候,她又让护卫转成小火,慢慢把汤汁收浓,就这样,一大锅油亮红润的红烧肉就做好了。

屹儿已经端着碗,吞着口水凑过来了:“屹儿要尝甜甜的肉肉。”

蔡月昭也端着碗跟在一旁:“我也要尝。”

孟羽凝笑着说好,用勺子给两人一人盛了两大块。两人咬了一口之后,已经不会说话了,只顾不停地嚼嚼嚼。

孟羽凝见穆山他们的菜也都做好了,便让一大一小到一旁去慢慢品尝,她则招呼大家伙开饭。

护卫们欢呼着端着菜,提着饭出去,很快便在各自的桌前坐好了。

蔡月昭和屹儿坐下之后,还抱着她们的碗,在慢慢啃最后一小块红烧肉。

孟羽凝先给祁璟宴夹了一块放在碗里:“殿下你尝尝这红烧肉,这可是我最拿手的菜之一。”

祁璟宴夹起那块颤颤巍巍晶莹剔透的红烧肉,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这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软糯多汁,酱香四溢,绝对的人间美味。

郁逍观察着祁璟宴的表情,见他难得露出一脸陶醉,他赶紧伸筷子夹了一大块。

他也不咬,整块放入嘴里,随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直到把肉咽下去,才说:“孟姑娘,我回京之前,这肉你一定要再做两回给我吃,不不,至少要再做五回。”

孟羽凝笑着说好。

屹儿拽了拽阿凝的袖子,偷偷指了指麻辣水煮鱼,又看了一眼祁璟宴。

孟羽凝领会,给祁璟宴夹了几片麻辣水煮鱼片,还特意夹了两个花椒在里头:“殿下你再尝尝这个。”

祁璟宴依言照做,吃完之后,连连点头:“这个菜倒是十分开胃。”说完,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咕嘟咕嘟连喝了两大口。

这是被麻着了吧,孟羽凝忍不住笑出声。

屹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就等着哥哥吃完呢,此刻见哥哥不停喝水,他咯咯咯笑出声:“哥哥,是不是有麻点点?”

见小娃娃一脸坏笑,祁璟宴伸手越过阿凝,在他小脸蛋上掐了掐,目光却是看向阿凝,笑着问:“故意使坏是吧。”

孟羽凝捂着嘴笑。

屹儿越发笑得厉害,桌上众人也都笑了。

在船上的最后一顿饭,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吃完了。

等护卫们把桌子都收拾了,孟羽凝跟着祁璟宴,屹儿,蔡月昭,郁逍,他们一起在三楼露台上吹着夜风。

不过大家都没提明天的事,只捡着一些好玩有趣的事情东拉西扯到了半夜。

后来屹儿窝在孟羽凝怀里都快睡着了,大家才散去,各自回房。

想着是在江上旅行的最后一晚了,本来孟羽凝还有些感慨,想和祁璟宴说说话的,怎料回来的太晚,洗过澡之后,她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等再睁眼,已是次日清晨。

天色已经大亮,船已经在临安码头靠了岸。

祁璟宴和屹儿已经梳洗完毕,收拾妥当,一个坐在床边的轮椅上,一个双手托腮趴在床边,正静静看着她。

孟羽凝一下坐起来:“殿下怎么不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