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宴托着阿凝的臉, 任由她就那么侧躺着睡了一会儿,直到睡沉些,这才双手抱起她, 把她慢慢顺过来,整个人抱在手上。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又轻又缓, 生怕把她吵醒。
可这姑娘却酣眠如泥, 丝毫没有反应, 祁璟宴不禁哑然失笑。
他双手那么悬空托着她, 靜靜看了她一会儿,这才侧身, 想把她放到床上。
却发现屹儿和他之间留出的空地, 不足以放下一个阿凝。
他抱着阿凝, 想挪过去一点, 把阿凝放到屹儿另一边,却发现自己不用手撑着床, 双腿根本就不使不上力,压根挪动不了。
他嘗试着伸出胳膊去, 可身子一歪, 阿凝差点儿从他手上滑落砸在屹儿身上, 他连忙回正身体, 这才把人抱稳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把阿凝放在自己腿上,单手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来,把屹儿往远處推了推, 推出足够大的位置,这才抱着阿凝,轻轻放了下去。
他看着并排躺着呼呼大睡的一大一小,眉目缓缓舒展开来,自己也撑着床,慢慢躺了下去。
次日清晨,祁璟宴还是最早醒来。
他醒过来之后,侧头去看,就见阿凝不知何时翻过身来,面对着他在睡。
一张巴掌大的小臉又和往常一样,被头发糊了大半,他有些忍俊不禁,伸手帮她把头发慢慢都捋到了耳后。
隨后,他就那么侧着头,靜靜看着她。
也不知看了多久,在他脖子有些发酸的时候,一缕晨光从窗户照进来,屋内亮了起来,外头也渐渐传来了脚步声。
该起了。
他伸手推了推屹儿,屹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祁璟宴又伸手推了推,见他还没醒,便在他肉乎乎的小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这下屹儿被他拍醒了,顶着一头蓬蓬松的头发,一骨碌跪坐起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茫然。
祁璟宴伸手揉揉他毛乎乎的小脑袋,柔声说:“起了。”
“好。”屹儿奶声奶气应了句,一双小手攥成拳头,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清亮了许多。
这才发现不对,他伸手指着阿凝,歪着小脑袋:“哥哥,阿凝怎么睡这里?”
虽然阿凝和平时睡的地方不一样,但是他是挨着阿凝的,所以并没有生气,只是好奇。
祁璟宴已经坐了起来,伸手把屹儿抱过去,在他小屁股上又拍了一下,轻声说:“小声些,不要吵到阿凝。”
屹儿便用小气声又问:“阿凝为什么睡在这?”
祁璟宴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屹儿的衣服给他穿:“我也不知。”
屹儿眨巴着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那等阿凝醒了,屹儿问阿凝。”
祁璟宴:“……”
怕屹儿这小漏勺待会儿又到處嚷嚷,祁璟宴默了默,最终选择如实交代:“阿凝给哥哥擦头发,擦着擦着困了,便躺在了这里。”
“哥哥腿不方便,所以……,大家就这样睡了。”
屹儿根据哥哥说的话,脑补了一下,哥哥见阿凝睡在这边,就想挪到床边里去睡,可他拖着双腿,费劲巴拉爬了半天也没能爬过去的艰难场面。
小男孩心疼了,伸出小手搂住哥哥脖子,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哥哥,屹儿会快快长大的,等屹儿长大,屹儿就能扶哥哥了。”
祁璟宴低头,把下巴搁在屹儿小小的肩膀上,嘴角微弯:“好,哥哥等你长大。”
说完,又说:“那昨晚的事,不要告诉阿凝可好?”
屹儿郑重点点小脑袋:“好,屹儿不说。”
哥哥那么惨,那么可怜,他当然不会跟别人说,阿凝也不会说的。
兄弟俩达成约定,又抱了一会儿,屹儿就下地,出门去喊了穆云进来。
等兄弟俩洗漱完毕,便把房门关好,出门去了甲板上。
孟羽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她睡眼惺忪坐起来,用手做梳,拢了拢头发,稍微清醒些,就往床边挪。
挪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她昨天晚上她好像给祁璟宴擦头发来着,可后来她怎么睡着了,她给他擦完了没有来着?
想不起来,她起身去了净房,收拾妥当之后,出门去,找到祁璟宴直接问了这个问题。
祁璟宴神色如常:“你擦着擦着困了,直接躺倒睡了。”
“这样吗。”孟羽凝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印象,但还是挺心虚的。
祁璟宴给她擦头发的时候那么有耐心,她给他擦头发,擦到一半竟然睡着了,别的不说,单从礼尚往来这一点上讲,就有点不像话了。
她心虚地冲他笑了笑,绕到他身后,推着他轮椅往前走:“今儿天气好,殿下我推你走走吧。”
祁璟宴点头说好。
屹儿在一旁骑着小木马晃来晃去,见两人走远,忙从小木马上下来,追上去:“阿凝,屹儿来帮你推。”
孟羽凝笑着回头:“屹儿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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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月昭从房里出来,见到阿凝在前头,笑着就要过去打招呼,却被从三楼跳下来的郁逍一把拉住:“别去。”
蔡月昭耍开他的手,不满瞪他:“你想干嗎?”
郁逍:“不是我想干嗎,是你想干嗎?”
蔡月昭:“我找阿凝妹妹说话啊。”
郁逍伸手指着站在护栏前看風景的三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人家一家三口在那待的好好的,你一个外人过去打扰,你自己想想合适吗?”
蔡月昭再看过去,就见不知祁璟宴说了什么,阿凝妹妹正笑得花枝乱颤,小殿下正拍着小手转圈圈,三人其乐融融,温馨又美好。
她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我现在过去,的确不合适。”
她看向郁逍:“阿逍哥哥,我们也找个地方看風景吧。”
郁逍见她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声音还有点夹夹的,没忍住往后退了半步:“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山猪吃不得细糠,非得我打你才行。”蔡月昭翻白眼,伸手掐着他胳膊上的肉,直接拎着他上了三楼露台。
到了三楼,两人席地坐在露台边上,双腿都从栏杆缝隙伸出去,吊在空中一晃一晃。
云开见日,霞染群峰。
蔡月昭的心情明媚起来,她望着前方的重峦叠嶂,山明水秀,小声说了句:“阿逍哥哥,要是我们能一直待在这,那就好了。”
郁逍听出她声音里的感慨万千,偏头看她。
朝阳映照下,经常一言不合就对他拳打脚踢的姑娘,此刻安安静静坐着,温柔得像一副画。
他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小小的阿昭,舔着嘴唇,把只喝了几口的粥碗递到他面前:“阿逍哥哥,昭儿吃饱了。”
还有那回,他家老头子拿着竹条狠狠抽他的时候,他娘抱狠心地在一旁看熱鬧,后来还是刚比饭桌高一点的阿昭冲过来,护在他身前,把一切都揽在她身上,讓他那日免了皮开肉绽。
想着那些往事,他的心不由柔软起来,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你喜欢这里,以后我再帶你来玩,想来几次都成。”
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硬朗英俊的臉,蔡月昭生出一股冲动,想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可话到嘴边,她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只是笑了笑,转过头去,继续看着远方:“可是阿逍哥哥,要是以后你娶了别人,你还怎么帶我出来玩?”
郁逍:“成婚怎么了,你是我妹妹,我想帶你出来就帶你出来。”
蔡月昭摇头笑:“那要是,你娘子不讓呢?”
这话把郁逍问得愣住了。
他家老头子位高权重,陛下又生性猜忌多疑,他早就知道,他婚事自己做不得主,不光他做不得主,连他父母都做不得主,极大可能是陛下赐婚。
他和阿昭因为小时候的情分,这么多年往来始终未断。
恰是为此,他家老头子和蔡将军未免陛下猜疑,年年都要故作姿态,各自上几道弹劾对方的折子,把对方骂得一文不值,狗血淋头。
陛下每每在批复中,都要好言劝诫,说上几句同朝为官,望与同僚和睦相處之类的。其实陛下心里巴不得两人针锋相对。
两家老爷子这番作态,就是为了讓他们两个晚辈不要被迫断了情分。
可万一到时候陛下给他赐婚的对象,是个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不允许他和阿昭多来往呢?
不不不,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等背信弃义之事来。
心中如此这般想,他笑着说:“放心,我会和她讲明我们的过往,想来她会通情达理的。”
蔡月昭:“那要是她还是不同意呢?”
郁逍:“那我也不会给她留情面,总之你不要担心,我说到做到。”
蔡月昭:“阿逍哥哥,我信你。”
说罢,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信他,可是,这个世道太复杂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成了婚,娶了别人,那她不会再和他过多联系了。
见她说信他,郁逍笑着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出来玩就敞开了玩,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蔡月昭这回笑了:“好。”
两人说完话,准备静静看一会儿風景。
可就在这时,孟羽凝推着祁璟宴转过来,发现了三楼的蔡月昭。
她一下就笑了,把祁璟宴的轮椅一放,牵着屹儿朝这边走:“阿昭姐姐,你醒了,我以为你还在睡,你等我上来找你说话。”
蔡月昭也笑了,见阿凝带着屹儿上下不方便,便说:“你等着,我下来。”
说罢起身,轻松利落越过栏杆,直接落在了二楼甲板上,衣袂飘飘,身姿潇洒。
孟羽凝被她帅得两眼直冒星星,待她一落地,上去就拉住她手:“阿昭姐姐,你好厉害啊。”
蔡月昭被她甜甜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反手握住她的手,笑了笑。
屹儿见两人又在自己头顶上手牵手说话,便又挤到两人中间,抱住阿凝的腿。
孟羽凝知道这小家伙又吃醋了,便伸手把他抱起来,“阿昭姐姐,穆山做了千层饼,还做了瘦肉青菜粥,我们去吃早饭吧。”
蔡月昭自然说好,跟着一起往廚房走,边走边问:“阿凝妹妹,今天晌午咱们吃什么菜?”
早饭还没吃,就惦记晌午了,孟羽凝忍不住想笑:“我们得去看看还有什么菜……”
三人说着笑着,奔着廚房去了。
祁璟宴扶着轮椅扶手,独自坐在那,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默默无语。
郁逍从三楼跳下来,架着胳膊走过去,嘲笑道:“哎,云舟,看着现在的你,我想到一个词。”
祁璟宴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转着轮椅就往另一个方向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郁逍却死不要臉追上去:“云舟,你刚才那样,特别像个孤寡老人,你知道吗?”
说完,自己被逗得叉腰大笑出声:“哈哈哈……”
祁璟宴转回来,目光冷飕飕:“郁凌川,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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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郁小侯爷带来的三千精骑一路沿岸隨行,沿途障碍皆被肃清。
此后众人舟行水上,可谓顺风顺水,再无半点波折。
但因先前孟羽凝在集市遭遇刺杀之故,此后船只再未靠岸停泊,一应补给,皆由郁逍手下的郁严联系岸上伙伴操办。
每隔个两三天,便有小船满载物资,在前方水道等候。
船上的日子宁静太平,孟羽凝每天睡到自然醒,隨便吃几口护卫们做的早饭,便带着屹儿去找蔡月昭玩。
孟羽凝交到了仗义的姐姐,蔡月昭遇到了贴心的妹妹,两人相见恨晚,除了晚上睡觉各回各屋,其他时间恨不得形影不离。
但自从那回屹儿问她最喜欢谁之后,孟羽凝再没丢下过屹儿,不管是和蔡月昭赏景,还是说体己话,都带着屹儿。
小小的娃很是乖巧,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他只静静挨着阿凝坐在一旁,从不捣乱,听到什么也从不去跟别人说,连他哥面前都不提一句。
两人说到开心处,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他便也抱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两人见他这般,便越发笑得花枝乱颤。
两大一小,每天都快快乐乐,优哉游哉。
和她们一比,祁璟宴那边的日子就安静沉闷多了,无事的时候,经常坐着轮椅静静看着她们这边出神。
郁逍见他如此,定要走过来,嗤笑一声,再讥讽一句:“痴汉。”
祁璟宴并不反驳,只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摇摇头,再啧一声。
每当这时,郁逍就要炸毛,“你啧什么啧,有话不能直说?”
问完之后还要抬脚去踹祁璟宴的轮椅,可每次都是咋咋呼呼抬起脚,憋憋屈屈收回去,说上一句“等你腿好的”,就此作罢。
而孟羽凝和蔡月昭笑够玩够,见时辰差不多,便去廚房做饭。
护卫们学会的菜式越来越多,需要孟羽凝动手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可她还是熱衷于每天至少做一道新鲜菜色,讓大家嘗个鲜。
这阵子,不管孟羽凝做了什么新菜,蔡月昭嘗过之后,都一脸惊喜地说:“阿凝,我想好了,我就要学这道菜。”
这么多天过去,她的主意一天一改,却是一次都没动过手。
郁逍嘲讽她:“阿昭,你这哪里是要学做菜,我看你天天混在厨房里,就是嘴馋,想先嘗菜吧。”
蔡月昭抬脚就去踢他:“我爱学不学,要你管。”
看着打打鬧闹跑出去的两人,孟羽凝便笑得停不下来。
阿昭姐姐嘴上说着学做菜,可从始至终,她却是连菜刀都没摸过一下的。
看来,她学做菜的兴致也不是那么高嘛,至少没有打郁小侯爷的兴致高。
一旁跟着看熱闹的拂冬看出孟羽凝的想法,笑着小声说:“孟姑娘我跟你说实话吧,想让我们姑娘学会做一道菜,那怕是太阳得打西边出来了。”
孟羽凝笑:“我早看出来了。”
拂冬:“孟姑娘,要不我跟你学两道菜成吗,回头我们姑娘馋你做的菜了,我试着做一下,我们姑娘好将就着解解馋。”
孟羽凝对任何一个熱爱厨艺的人都表示欢迎,笑着点头:“行,那剩下这些天,我做菜的时候你就在一旁看着,不懂的就问我。”
拂冬欣喜谢过,那之后连着几天,孟羽凝做菜的时候,她就跟在一旁打下手,还真学会了好几道。
后来厨房闲着的时候,她每样都试做了一小份,拿给孟羽凝和蔡月昭去品尝,两人吃完连连点头,都说很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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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的日子慢悠悠过着。
可再慢,还有一日,船就要到临安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等下了船,船上这般轻松惬意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吃过晌午饭,大家各自去歇息,等到日头西斜,天气微微凉爽些后,穆风,粟央,元青几个年纪小的,又跑到甲板上比试钓鱼。
钓到兴头上,不知谁先起的头,几个半大小伙子扑通扑通接连跳进河里,说去捞鱼。
说是捞鱼,可江中游鱼何等机敏,又岂是那般容易被抓到的。几人不过是借这个由头,想去玩水罢了。
见他们像鱼儿一样撒着欢在水里到处钻来钻去,屹儿看得两眼羡慕:“屹儿也要去。”
说着还把小短腿抬起来,想迈过栏杆。
孟羽凝笑着抱住小娃娃,温声解释:“屹儿现在还不能去,等回头屹儿学会了游水才可以。”
屹儿便问:“那屹儿什么时候能学游水?”
孟羽凝想着明天就要上岸了,后面要坐马车,便说:“等到了岭南,屹儿就可以学游水了。”
屹儿点头说好,又问:“那阿凝会游水吗?”
孟羽凝想了想,她不应该会,于是便说:“阿凝也不会。”
屹儿便拍着小手:“那阿凝和屹儿一起学。”
孟羽凝笑着说好。
看着水里的小伙子凫水嬉戏,欢腾打闹,坐在三楼露台上吹风的郁逍感慨万千:“云舟,想当年你我也曾这般,没想一晃竟是几年过去了。”
祁璟宴也感叹:“是啊,我们已经老了。”
郁逍拍拍自己年轻俊美的脸:“胡说八道,你我不过才弱冠之年,往后还有几十年好活,等你腿好,咱们就去海里游水,到时踏浪翻腾,岂不快活。”
祁璟宴沉默了片刻,在郁逍热烈的目光中,终是点了头:“好。”
郁逍轻轻叹了口气:“明儿上岸之后,你我就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坐在一起闲聊了。”
在这船上,所有人都是自己人,他们想如何,便如何。
可等明日上了岸,虽说那三千士兵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可人多眼杂,他只能保证自己那几百亲兵绝无二心的。
而其他那些人,谁也不清楚,哪一个人又会是谁的眼线,一切都还要小心行事为妙。
毕竟在外人眼中,尤其是在陛下眼中,他和云舟还是心有嫌隙的。
祁璟宴点头:“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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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羽凝问过祁璟宴,知道明儿一大早船就会到达临安。
今儿这顿晚饭,将是大家在船上的最后一顿饭,孟羽凝便想做顿好的,给这段惊心动魄,却又温馨美好的难忘旅行画上一个完美的终点。
她看了看剩下的食材,还有那两大桶新鲜河鱼,最后定了今天的食谱。
麻辣水煮鱼,紅烧肉,这两个菜她来掌勺。
毛豆炒牛肉,酸辣土豆丝,还有清炒莲藕,这三个菜她都做过,穆山他们都已经学会了,就由他们来做。
定好菜色,大家便开始处理食材,丁丁丁,当当当,厨房霎时间变得热闹起来。
孟羽凝先开始做耗费时间的紅烧肉。
干锅烧开之后,把切成几大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依次放在锅里,把肉皮烫焦,然后用刀把皮刮一遍,之后整个大塊冷水下锅,放入葱姜蒜料酒,焯水之后捞出。
用温水冲洗干净,把肉改刀成大小均匀的正方形塊,之后锅里放油烧热,把五花肉一一摆进去,小火慢煎。
煎至四面金黄,所有肉塊煎好之后,捞出来放在大盆里,把锅里多余的油倒出来,往锅里放入两大勺白砂糖,小火炒糖色。
屹儿一看到阿凝往锅里放糖,就拍着小巴掌说:“屹儿喜欢吃甜甜的肉肉。”
孟羽凝知道小家伙还记着上回的糖醋排骨呢,便笑着说:“上回的是糖醋排骨,这回的是紅烧肉。”
屹儿便跟着说:“紅烧肉,屹儿喜欢吃甜甜的红烧肉。”
孟羽凝笑着说好,慢慢用勺子搅着锅里不断融化的糖,直到所有糖都化成了枣红色,并不断冒泡泡,这才把先前煎好的肉块倒入锅中,快速翻炒,把肉块都裹上糖色。
再倒入两勺黄酒去腥,加入适量酱油,半勺醋,翻炒一会儿,再加入香叶桂皮八角,葱段和姜片,加入烧开的水,水要没过肉,再多一些。
她叮嘱烧火的护卫:“大火烧开之后,小火炖足半个时辰。”
护卫说好,孟羽凝趁着这功夫,便去做麻辣水煮鱼。
护卫们把鱼都杀好了,刮掉了鱼鳞,处理干净了内脏。
她挑了六条大草鱼,让两个刀工不错的护卫把鱼肉切成薄片,随后把还带着些肉的鱼骨剁成块,放在一旁备用。
孟羽凝往那一大盆鱼片里加入盐和胡椒粉,还有事先准备好的葱姜水去腥,加入十个鸡蛋清,适量淀粉,搅拌均匀,随后加入少许的油锁住水分,放在一旁腌制一刻钟。
忙活的同时,孟羽凝对着刚才切鱼片的几个护卫连连称赞:“这个鱼片切得真好,简直薄如蝉翼。”
护卫们被夸得乐呵呵。
等鱼腌得差不多了,孟羽凝就让护卫把另外一口暂时闲着的锅烧起火来,等锅烧干,她往锅里加了油。
等油烧热,加入葱姜蒜爆炒出香味,随后加入豆瓣酱,料酒,酱油,胡椒粉等调料炒香,加入大半锅清水,把之前剁好的鱼骨倒入锅中,大火烧开。
等锅里的汤沸腾再煮上片刻,把之前准备好的小白菜,豆芽,还有切成丝的豆腐皮倒入锅中,煮熟之后全部捞出,盛入大盆中。
再把腌制好的鱼片均匀地下入锅中,全部下进去之后,用勺子推动几下,确保全部煮熟,用一个大铁勺把鱼片和汤全都捞出,倒入先前装了配菜的盆里。
随后在菜上撒入白芝麻,蒜末,葱花,一大把灵魂花椒粒,干辣椒粉,最后淋上热油激发出香味。
如此,一大盆麻辣鲜香的水煮鱼片就做好了。
众人闻着那扑鼻香气,都吸溜起口水来。
孟羽凝照旧先拿了两个小碗,盛了两份出来,一份给蔡月昭,一份仔细挑过鱼刺的端给屹儿。
蔡月昭吃完,连连说好吃。
屹儿不住地嘶哈嘶哈,嘴上却是吃个不停,吃完之后,指着自己舌头给孟羽凝看:“阿凝,屹儿舌头上有麻点点。”
孟羽凝哈哈笑,想了想又给屹儿做了一份儿童版的水煮鱼片,所有步骤都一样,但是只放了一点点辣和一丁点儿麻,这回屹儿尝完,没再斯哈了。
拂冬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蔡月昭问她:“你学会了没?”
拂冬摊手:“姑娘,奴婢这双眼睛是看会了,但手会不会就不知道了。”
大家伙都笑了。
麻辣水煮鱼做好,孟羽凝把这口锅还给穆山他们,她则带着屹儿,拉着蔡月昭出去吹吹风,透口气。
天气越来越热,灶房里几口锅一同烧火,那就更热了。
蔡月昭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脸担忧:“这还不到临安就这么热了,回头到了岭南,那得热成什么样啊,你们到那可怎么活啊。”
孟羽凝笑了笑:“没事,既然岭南的百姓能活,那我们自然也能活的。”
蔡月昭看着阿凝脸上明媚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阿凝,什么事到你这里,好像都不是问题,从未见你发愁过。”
孟羽凝拉着她的手:“愁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那何不开开心心地过好眼下这一天呢。”
蔡月昭看着她,突然伸手抱住她,相见恨晚道:“阿凝,我该早些认识你的。”
孟羽凝哈哈笑:“现在也不晚啊。”
蔡月昭也笑:“是啊,现在也不晚。”
几人在外头吹了会儿风,汗散得差不多了,烧火的护卫就来喊她们:“孟姑娘,到半个时辰了。”
孟羽凝应了声好,便又一手拖着一个,返回厨房。
她把锅盖打开,把锅里的香料都捡出来,加了适量的盐调好咸淡,随后让护卫烧大火,收汤汁。
她拿着大勺子守在一旁,等汤汁快没了的时候,她又让护卫转成小火,慢慢把汤汁收浓,就这样,一大锅油亮红润的红烧肉就做好了。
屹儿已经端着碗,吞着口水凑过来了:“屹儿要尝甜甜的肉肉。”
蔡月昭也端着碗跟在一旁:“我也要尝。”
孟羽凝笑着说好,用勺子给两人一人盛了两大块。两人咬了一口之后,已经不会说话了,只顾不停地嚼嚼嚼。
孟羽凝见穆山他们的菜也都做好了,便让一大一小到一旁去慢慢品尝,她则招呼大家伙开饭。
护卫们欢呼着端着菜,提着饭出去,很快便在各自的桌前坐好了。
蔡月昭和屹儿坐下之后,还抱着她们的碗,在慢慢啃最后一小块红烧肉。
孟羽凝先给祁璟宴夹了一块放在碗里:“殿下你尝尝这红烧肉,这可是我最拿手的菜之一。”
祁璟宴夹起那块颤颤巍巍晶莹剔透的红烧肉,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这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软糯多汁,酱香四溢,绝对的人间美味。
郁逍观察着祁璟宴的表情,见他难得露出一脸陶醉,他赶紧伸筷子夹了一大块。
他也不咬,整块放入嘴里,随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直到把肉咽下去,才说:“孟姑娘,我回京之前,这肉你一定要再做两回给我吃,不不,至少要再做五回。”
孟羽凝笑着说好。
屹儿拽了拽阿凝的袖子,偷偷指了指麻辣水煮鱼,又看了一眼祁璟宴。
孟羽凝领会,给祁璟宴夹了几片麻辣水煮鱼片,还特意夹了两个花椒在里头:“殿下你再尝尝这个。”
祁璟宴依言照做,吃完之后,连连点头:“这个菜倒是十分开胃。”说完,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咕嘟咕嘟连喝了两大口。
这是被麻着了吧,孟羽凝忍不住笑出声。
屹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就等着哥哥吃完呢,此刻见哥哥不停喝水,他咯咯咯笑出声:“哥哥,是不是有麻点点?”
见小娃娃一脸坏笑,祁璟宴伸手越过阿凝,在他小脸蛋上掐了掐,目光却是看向阿凝,笑着问:“故意使坏是吧。”
孟羽凝捂着嘴笑。
屹儿越发笑得厉害,桌上众人也都笑了。
在船上的最后一顿饭,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吃完了。
等护卫们把桌子都收拾了,孟羽凝跟着祁璟宴,屹儿,蔡月昭,郁逍,他们一起在三楼露台上吹着夜风。
不过大家都没提明天的事,只捡着一些好玩有趣的事情东拉西扯到了半夜。
后来屹儿窝在孟羽凝怀里都快睡着了,大家才散去,各自回房。
想着是在江上旅行的最后一晚了,本来孟羽凝还有些感慨,想和祁璟宴说说话的,怎料回来的太晚,洗过澡之后,她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等再睁眼,已是次日清晨。
天色已经大亮,船已经在临安码头靠了岸。
祁璟宴和屹儿已经梳洗完毕,收拾妥当,一个坐在床边的轮椅上,一个双手托腮趴在床边,正静静看着她。
孟羽凝一下坐起来:“殿下怎么不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