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護衛一臉紧张, 孟羽凝忙说:“我没事,别担心。”
護衛长舒一口气,连日来, 府中工匠进出频繁,他们奉命分散在各处,一边收拾院子, 一面暗中盯着, 严防工匠里混入什么不轨之人, 趁机作乱。
方才他见一个花匠独自往这边搬运花苗, 便盯着他多打量了几眼,那人当即眼神飘忽, 一副紧张心虚的模样。
他想起刚才经过的孟姑娘, 心头一紧, 一时也顾不上那人, 急忙快步追过来看。
好在孟姑娘没什么事,不过他还是说:“孟姑娘, 您去哪,属下陪您去吧。”
“不用。”孟羽凝摇了摇头, 又说:“方才那人有些可疑, 你去盯着他, 不过别打草惊蛇, 我去找殿下。”
護衛神色一凛。连孟姑娘都瞧出不对了,那此人必定有问题。越是这样,他越不放心留孟姑娘一人,想了想,吹了声口哨。
很快,穆江从前方不远处现身, 三两步奔过来:“发生何事?”
護衛三言两语把事情一说,穆江点头:“你悄悄跟上去,我陪孟姑娘去找殿下。”
那护卫这才朝孟羽凝一拱手,轉身就去奔着那花匠离开的方向追去。
穆江:“孟姑娘,殿下和小殿下都在前头那个院子里。”
“好,那咱们过去。”孟羽凝一手端着装鸡架的盤子,一手拿着那张纸条,毫不犹豫,顺着穆江指的方向,快步往前走,不多时,来到一个距离主院不远的一处院子。
一踏进院子,就仿佛就进入了一片蓝紫色的海洋。
院子靠墙角落有一棵高大的蓝花楹,院子中间的小路两边种了两排紫薇花,木制涼亭上垂下郁郁葱葱的蓝花藤,涼亭外边长满了蓝雪花,所有此刻开着的花都是蓝紫色系的。
屹儿举着一片荷葉伞,正伸着小手指挥穆樱和穆梨到处帮他摘花:“这个好看,摘这个。”
在他脚边,放着个小竹筐,里面已经装了半筐紫色花枝。
祁璟宴和郁逍一个坐轮椅,一个站着,两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看着屹儿在那跑来跑去地忙活。
孟羽凝攥着手里的纸条,无暇欣赏这温馨美好的一幕,快步走上前去,先招呼小男孩:“屹儿,过来吃好吃的了。”
小娃娃一听有好吃的,便忘了摘花,欢快地跑过来:“阿凝,什么好吃的?”
孟羽凝蹲下去,把手上的盤子送到他面前:“炸鸡架。”
屹儿凑过来闻了闻,笑得见牙不见眼:“炸鸡架好香呀。”
孟羽凝点头,把盤子递给一旁的穆樱:“屹儿先去洗手,再吃好不好?”
屹儿乖乖点头,跟着穆樱和穆梨到院外,找地方洗手去了。
孟羽凝起身,看向祁璟宴,见他正微微笑着看自己。
她走到他面前,把手里攥着的那张纸条往他面前一送,神色严肃道:“殿下,刚才我往这边来,途中遇到一个工匠,他趁一时无人,把这个纸条塞到我手里。”
听闻此言,祁璟宴心头猛然一紧,想到那来路不明之人有可能趁机做出伤害阿凝之举,他眸色骤沉,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将人拉至跟前,仔细打量她:“阿凝可曾受惊?”
孟羽凝轻轻摇头:“我没吓着,那人只是递了张字条,什么都没说就跑了。”
穆江上前一步,抱拳請罪:"是属下失职,未能及时护着孟姑娘,方才已经叫一个兄弟暗中跟上去盯着了。”
郁逍臉色也不大好看:“府上这么多护卫,老子也坐镇苍海,寸步未离,这些人竟敢如此肆无忌惮,直接把纸条送进府里来?雲舟,这是瞧不起你,还是当老子是个死的。”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祁璟宴面色越发阴沉,可当他同孟羽凝开口,声音却是温柔的:“这纸条上写了什么?”
孟羽凝忙摆手:“我还没看。”
要刻意避开祁璟宴的人,暗中递纸条给她,再结合她“孟家女”的身份,想来这背后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是连看都不想看的。
她早已向祁璟宴表明立场,从今往后和孟家一刀两断,所以她想好了,但凡有人鬼鬼祟祟找上门来,她都会第一时间告知祁璟宴,交给他去处理。
这样既不用她为此烦心,又免得引起他的猜疑。可谓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对她这个回答,祁璟宴和郁逍都有些意外,同时又暗中佩服她的果断和坦荡。
祁璟宴打开折成小块的纸条,郁逍站在他一旁,把字念了出来:“明日午时,城西茶萃轩二楼。”
孟羽凝好奇:“殿下,这纸条是谁写的?”
祁璟宴把纸条递给她:“并无落款。”
孟羽凝又问:“那我需要去嗎?”
怕他误会什么,她又解释道:“我与殿下同舟共济,若是殿下需要我协助探查什么,那我自当鼎力相助。”
听着这样的话,祁璟宴心中熨帖,握住她的手:“阿凝,些许小事,无需你出面。”
孟羽凝松了一口气:“那行。”能安安静静过日子,谁又想惹上麻烦呢。
事情说完,她心头一片轻松,把手从祁璟宴手里抽出来:“殿下,那我先回厨房去了,鍋里还蒸着糯米鸡呢。”
祁璟宴微微笑着点头:“去吧。”
孟羽凝脚步轻快地走了,祁璟宴看了一眼穆江,穆江急忙跟上。
望着阿凝的背影,祁璟宴冷下臉来:“穆雲,去查。”
府里发生这种事,是穆雲这个护卫统领的失职,他脸色紧绷,拱手应是,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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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羽凝到了院外,没走多远,就见屹儿坐在路边一棵桂花树下的石墩上,手里拿着一塊鸡架正啃得津津有味。
穆樱端着盘子蹲在一旁,穆梨一手举着荷葉遮在屹儿头上当伞,另外一只手拿着另外一片荷葉接着屹儿吃完的鸡骨头。
孟羽凝笑着走过去:“屹儿,好吃嗎?”
屹儿闻声抬起头来,笑着点点小脑袋:“好吃。”
说着把手里的啃干净的鸡骨头放在穆梨手里的荷叶上,有些骄傲地指了指:“屹儿吃了这么多。”
孟羽凝笑着夸道:“哇,屹儿好能干。”
随即掏出帕子给他擦手:“这个鸡架是炸的,吃多了会上火,今天就吃这么多了好不好。”
屹儿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好。”
随即歪着小脑袋好奇问:“阿凝,什么是上火?”
孟羽凝温声解释:“上火就是嘴巴痛痛,嗓子痛痛,牙齿也会痛痛,到时候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哎,她们大岭南什么都好,就是热气太重了,动不动就上火。
一听那么多地方都会痛痛,屹儿忙紧张地摆了摆小手:“屹儿不要上火。”
说是这么说,又十分不舍地盯着那盘焦香酥脆的炸鸡架:“可是,还剩这么多呀。”
孟羽凝:“剩下的给穆樱和穆梨尝尝好不好?”
屹儿艰难点了点头:“好。”
穆樱和穆梨忙起身谢过,随后一人端着盘子,一人用荷叶托着鸡骨头,站在那里不动。
孟羽凝知道她们刚来还放不开,便笑着说:“你们俩吃完再跟来。”随即牵着屹儿往厨房走。
两人应是,留在原地,对视片刻,才一人试探着拿起一塊鸡架啃了起来,一愣过后,越啃越快。
屹儿走着走着,突然一跺小脚丫:“阿凝,屹儿给你摘了花花的,现在去拿。”说着轉身就要跑。
孟羽凝伸手把小娃娃抱住,回过头去:“穆樱,你们吃完,去把屹儿摘的花拿过来。”
正埋头啃得起劲儿的两人抬起头来,略显尴尬地应是。
孟羽凝挥挥手,笑着说:“没事,不着急,吃完再去。”
屹儿趴在阿凝肩上,又叮嘱:“再多摘一些,把筐子装满哦。”
孟羽凝抱着屹儿往前走,笑着问:“屹儿怎么想起给阿凝摘花花了?”
屹儿弯着眼睛:“阿凝喜欢花花。”
孟羽凝接着说:“所以,屹儿看到那边有花花,就想着帮阿凝摘是嗎?”
屹儿点头:“嗯。”
孟羽凝和小娃娃顶了顶脑门:“我们屹儿怎么这么贴心呀。”
屹儿咯咯咯笑:“屹儿喜欢阿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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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了厨房,荷叶鸡也已经蒸好了,灶里熄了火,蒸笼掀了盖子,正放在那散着热气。
孟羽凝上前,用筷子夹出一个,放在盘子里,端到外头涼棚下的桌上去:“屹儿,这个给你尝的,但是要放凉才能吃哦。”
屹儿爬上凳子,两只小手趴在桌上,点着头,乖乖说好。
孟羽凝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让穆江几个在外头陪着,自己进了厨房,去做酸辣藕带。
先将藕带斜刀切成小段,装入盆中,加入清水,再放入少许白醋,防止藕带变黑。
鍋里的油烧热之后,加入葱姜蒜干辣椒爆锅,炒出香味,倒入沥干水分的藕带,大火翻炒片刻,随后加入适量的盐,白糖,白醋来调味,翻炒均匀,加入葱段继续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
孟羽凝炒了一锅,剩下的交给穆山他们来炒,不多时,两大盆酸辣藕带就炒好了。
见厨房有新买回来的干紫菜,孟羽凝又教穆山他们做了两大锅的紫菜蛋花汤。
加上穆山他们做的红烧豆腐,清炒菜心,一顿饭就算做好了。
护卫们把给工匠的饭菜分出来,按着人头每人又拿了一个糯米鸡,几人提着,送了出去。
早就有人去喊了祁璟宴他们,这会儿大家都到了,孟羽凝招呼大家把给值守护卫的饭菜都留出来,随后把饭菜都摆在院中凉棚下的长桌上。
大家坐下之后,便热热闹闹开饭。
屹儿还守着他那只糯米鸡,天气太热,还没怎么凉,小男孩急得直舔嘴唇。
孟羽凝看得忍不住笑,递给他一个勺子:“屹儿,你挖一点点出来,这样凉的快。”
屹儿依言照做,用勺子挖了一塊瑶柱带着一点糯米,放在嘴里吃起来,香得小男孩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阿凝,这个糯米鸡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这个糯米蒸软了的。”孟羽凝笑着说,给另一边的祁璟宴也拿了个糯米鸡,还贴心地帮他把荷叶剥开,“殿下也尝尝。”
祁璟宴笑着说好,用筷子夹起一塊糯米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糯米蒸得绵软,入口黏糯,散发着荷叶的清香,吸饱了酱汁,又带着鸡肉和虾仁的香味,吃上一口回味无穷。
他点点头,又夹了一块鸡肉吃了,鸡肉嫩滑,酱香浓郁。
孟羽凝静静等着他吃完咽下,这才问:“怎么样?”
祁璟宴点头:“不错。”
他夸饭菜素来用词吝啬,得他一句“不错”,那就代表很好吃了,孟羽凝开心地笑了。
她转头想去招呼大家也都尝尝,结果就发现一人抱着一个糯米鸡,已经埋头在啃了。
她没忍住笑出声,自己也拿了一个糯米鸡,拆开荷叶,就那么抱着吃起来,咬了一口,眼睛便眯了起来。
自己做的就是合口味,太香了,下回一定记得再加一个咸蛋黄,那就更完美了。
她吃了几口糯米鸡,又热情向大家推荐道:“再尝尝这个酸辣藕带,配糯米鸡刚刚好。”
祁璟宴便伸筷子夹了一块藕带送入口中。藕带脆嫩清甜,酸辣开胃,刚好缓解了糯米鸡的香腻。
他点点头,换了公筷夹了几块藕带放到孟羽凝碗里:“阿凝也吃几口,解解腻。”
孟羽凝说好,一口糯米鸡,一口藕带地吃起来。
大家也齐齐去夹藕带,吃上一口,酸辣脆爽,简直是糯米鸡的绝美搭档。
屹儿见阿凝和哥哥两个你给我夹,我给你夹,吃得欢快,都没人理他,便伸着小手拽拽阿凝袖子:“阿凝,屹儿也要吃这个。”
孟羽凝忙应好,给屹儿也夹了两块:“有一点辣,屹儿先吃一块尝尝。”
“屹儿能吃辣。”小男孩说,用勺子舀了一块藕带吃了,结果吃着吃着,小脸辣得红了起来,嘴里开始不停地斯哈斯哈。
孟羽凝忙招呼孟金倒了一杯凉开水过来,喂着他喝了,“屹儿少吃点,阿凝下次给屹儿做微辣的。”
屹儿点点小脑袋,用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给阿凝看,“一点点辣就好了。”
孟羽凝笑着说好,见小男孩把糯米鸡里面的配菜都吃完了,糯米也吃了几口,便给他盛了一小碗紫菜蛋花汤,又往碗里舀了一些红烧豆腐和菜心:“来,屹儿,咱们荤素搭配 。”
祁璟宴见阿凝一直忙活照顾屹儿,便伸手捏捏她肩膀:“屹儿自己能吃,阿凝也吃吧。”
孟羽凝说好,转回身,继续一口酸辣藕带,一口糯米鸡的吃起来。
郁逍一口气吃了两个糯米鸡,这才揉着肚子说:“孟姑娘,你这糯米鸡做的,当真美味,过几日我走的时候,你给我做几个,我带在路上当干粮。”
孟羽凝也吃完了手上的糯米鸡,正拿了帕子擦手,闻言有些惊讶:“小侯爷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郁逍点头:“不能再拖了,否则宫中就该派人来催了。”
孟羽凝越过屹儿,十分不舍地看向蔡月昭:“阿昭姐姐,你也一起走吗?”
蔡月昭放下筷子,同样满眼不舍:“是啊,我也得走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席间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闷了几分,众人吃饭的速度都变慢了些。
孟羽凝隔着屹儿牵起蔡月昭的手:“阿昭姐姐,今晚你留下来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蔡月昭看向祁璟宴,眼底带着几分犹豫:“这合适吗?会不会扰了殿下们的清静。”
她知道的,阿凝一直和殿下还有小殿下一起睡的,她如果留下来,阿凝定要陪她说话,那岂不是耽误了殿下们的安歇。
孟羽凝顺着蔡月昭的视线望向祁璟宴,这才恍然发觉,阿昭姐姐在殿下面前总是带着几分拘束。她眉眼弯弯地看向祁璟宴:“殿下,可以吗?”
祁璟宴目光柔和地望向孟羽凝:"这等后宅琐事,阿凝拿主意便是。"
孟羽凝便开心地笑了:“谢谢殿下。”
郁逍一听,当即一拍椅子扶手:“那我也要留下来。”
祁璟宴也不拒绝:“随你,自己寻个地方将就睡去。”
郁逍一听不干了:“她们姐妹两个同榻而眠,我就跟你睡岂不正好。”
祁璟宴连片刻犹豫都没有,直接毫不留情拒绝:“不好。”
孟羽凝没管这两个人吵嘴,已经拉着蔡月昭兴致勃勃地计划起来:“阿昭姐姐,我的西廂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是床还没送到,不过没关系,回头在地上铺上席子,再铺两床褥子,咱们打地铺,还凉快些。”
蔡月昭也很高兴:“好啊好啊。”
屹儿见两人在自己头上说得兴奋,也没在意,埋头吃他的饭。因为他知道,阿凝就算和阿昭一起睡,也会带着他的。
可很快,到了晚上,小男孩就发现他想错了。
穆九他们打的那张榉木架子床已经在正屋卧房摆好了。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孟羽凝带着孟金孟银,把床上铺好被褥,又去东廂房,从太后送来的那些箱子里,挑了一顶白色素纱纱帐挂了上去。
之后又把祁璟宴摘的荷花,屹儿摘的紫色花束,各分了一半,找东西装了,搬到了卧房,摆在靠窗的桌上。
看着一下鲜活起来的卧房,她满意拍拍手,招呼孟金孟银,抱着剩下的那一半花去了西廂房。
几人忙活的时候,屹儿颠颠跟着跑前跑后,见阿凝去西廂房,他也跟着往外跑。
怎料,刚跑到门外,路过祁璟宴的轮椅时,就被他拎着后脖领子,一下给提了起来。
屹儿突然升空,还以为哥哥跟他玩呢,咯咯咯笑着,踢蹬了两下小脚丫:“哥哥,你干嘛呀?”
祁璟宴把他丢给一旁的穆雲:“让穆云给你洗澡。”
穆云忙伸手接住小殿下,小心抱稳:“是,属下这就去。”
可屹儿不干了,架起胳膊,板起小脸:“不要,屹儿要阿凝洗。”
自从在山里开始,就是阿凝给他洗澡的,他喜欢阿凝给他洗澡。
穆云面露难色地望向祁璟宴:“殿下,小殿下他说不要属下洗。”
祁璟宴淡淡扫他一眼,又看向屹儿:“屹儿,你是男子,阿凝是女子,你不能一直让阿凝帮你洗澡,这于理不合。”
屹儿眼巴巴看了眼西厢房方向,小手揪着衣角,垂下小脑袋:“可是,屹儿今天还想让阿凝洗。”
祁璟宴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终是松了口:“罢了,那就再洗多这一日。”
屹儿便又高兴了,踢蹬着两条小短腿从穆云怀里下来,啪嗒啪嗒跑去了西厢房。
孟金孟银几个在北间地上铺上席子被褥,在打地铺,孟羽凝拉着蔡月昭的手坐在临窗榻上说说笑笑。
屹儿进门,扑到阿凝腿上,“阿凝,你给屹儿洗澡澡。”
见外头天色也黑了下来,孟羽凝便说好,抱起小娃娃:“阿昭姐姐,你让孟金她们打水过来,就在南间洗漱,我很快回来。”
蔡月昭知道她是要去给小殿下洗澡,哄小殿下睡觉,点头说好,送两人出门。
孟羽凝抱着屹儿回到正屋的净房,把小男娃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随后给他换上半截袖的寝衣寝裤,又给他擦干头发,这才抱着他到床上去睡。
本来平时这个时辰,屹儿还要玩一会儿的,可今天孟羽凝惦记着要去和蔡月昭说话,便直接哼着小曲,开始哄睡了。
屹儿有些纳闷,小手往窗外指了指:“阿凝,我们不是要去睡地上的床吗?”西厢房地上铺了床,他看见了的。
孟羽凝心道小男孩可真难糊弄,她在小男孩额头上,两边脸蛋上都亲了亲,第一次对他撒了谎:“我们就在这睡。”
她并非存心欺骗屹儿,主要是,祁璟宴是不会允许她把屹儿带出去睡的。
原书里,他们南行途中刺杀不断,护卫死伤大半,兄弟二人也九死一生,待至岭南时,祁璟宴已是草木皆兵,蛰伏岭南数载,他夜夜将屹儿护在身侧,寸步不离。
及至归京,重返皇宫,屹儿再度噩梦缠身,他依旧守在榻边陪着屹儿,一直陪到屹儿满了七岁,夜半惊梦之症渐愈,兄弟二人这才分屋而眠。
屹儿全身心信任阿凝,阿凝说的,他就信,小男孩被阿凝亲得咯咯笑,往阿凝怀里拱了拱,撒着娇确认:“阿凝,你会一直陪着屹儿的对吗?”
孟羽凝轻轻拍着他圆乎乎的小屁股:“嗯,阿凝会陪着我们屹儿的。”
小娃娃东跑西跑,跑了一大天,早就累了,此刻窝在熟悉的怀抱里,听着熟悉的调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孟羽凝又陪了一会儿,直到屹儿睡沉,这才轻手轻脚起身,下床,穿鞋,往外走。
还没走出门去呢,就见祁璟宴转着轮椅走了进来。
孟羽凝往床上指了指,小声和他说:“殿下,屹儿睡了,我先过去了啊。”
祁璟宴微微颔首,转动轮椅往旁边让了让。望着那雀跃得几乎要蹦跳起来的姑娘,他摇摇头,忍不住笑了。
他对着门口方向静坐良久,方才唤来穆云伺候沐浴,待更衣完毕后,也到床上躺下歇息。
许是新换了床的缘故,他辗转反侧间,不见半分睡意,直至深夜,仍觉神思清明。
听着西厢房隐约传来的娇笑声,他双手撑榻缓缓坐起。静坐片刻,回头见屹儿又撅着小屁股趴着睡,不由轻叹一声,抬手在他小屁股上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随即伸手去抱,打算给他翻个面,免得压着心口。
谁知屹儿本就睡得不甚安稳,受这一惊顿时醒了,一个骨碌坐起身来,一双惺忪睡眼满是懵懂,不知发生了何事。
祁璟宴见屹儿居然醒了,心念一转,提醒他:“往里头挪挪,好生躺着睡。”
屹儿闻言便乖乖往里爬去,小手摸索着想要钻进阿凝怀中,可摸了半天却没摸到人,忙支起身子四下张望,可哪里还有阿凝的身影。
小男孩一脸着急:“哥哥,阿凝不见了。”
祁璟宴望向窗外西厢的方向,淡淡道:“阿凝去西厢房睡了。”
屹儿扁扁小嘴:“阿凝不带屹儿。”
祁璟宴缓缓躺回枕上,双臂交叠垫在脑后,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阿凝又不在这里,你哭给我看,又有何用。”
睡到一半被打醒,屹儿心情本就不怎么明媚。
再想到睡前阿凝说会一直陪着他,可此刻却不要他了,小男孩顿时委屈得不行,小屁股一撅,双手捂着小脸蛋,趴在他的虎头被子上,哇一声就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