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祁璟宴这回偏过头来, 两人异口同声道:“粟商。”

“对,就是他。”孟羽凝激动地点头:“咱们那回遇到粟商的时候,阿央不是说过嘛, 粟商有很多阴毒的手段嘛,很有可能干得出拿人炼药的事来。”

祁璟宴表示赞同:“阿凝说得有道理。”

孟羽凝又问:“阿央什么时候能回来?”

祁璟宴答道:“等山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他就会随穆九回来一趟。”

孟羽凝点头:“好, 那等他回来, 我们仔细问他, 说不定能问出些线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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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晨, 三人刚用过早饭,祁璟宴照例在院子里遛彎练习走路。这段时日坚持下来, 他已经能稳稳当当地自己行走, 不再需要人搀扶了。

孟羽凝和屹儿还是一左一右地陪在他身边, 不时给他打气。

陪着祁璟宴在院里走了五圈后, 孟羽凝觉得日头有些晒,便牵着屹儿的手走进凉亭休息。

正在院中当值的孟金提着一竹筐黄皮走了过来, 说道:“姑娘,这是今早护卫们从集市上买来的鸡心黄皮, 是苍海郡这边独有的, 酸酸甜甜的, 已经都洗过了, 您尝尝看。”

孟金将竹筐放在石桌上,便退下去忙别的事了。

屹儿踮起脚尖,好奇地朝筐里张望,问道:“阿凝,这个黄皮好吃吗?”

孟羽凝笑着把屹儿抱到椅子上坐好,随手拿起一顆黄皮, 剥开果皮,递到屹儿嘴边:“屹儿自己尝尝看?”

屹儿吃下一顆,眼睛彎成了月牙,连连点头:“好吃!”

说着,他也伸手拿了一顆黄皮,两只小手略显笨拙地剥开,递到孟羽凝嘴边:“阿凝也吃。”

孟羽凝却摇摇头,温柔地说:“阿凝不吃黄皮,屹儿自己吃吧。”

“阿凝为何不吃?”还没等屹儿开口,刚走完一圈回来的祁璟宴先一步问道。他缓步走进凉亭,在孟羽凝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略带好奇地望着她。

屹儿也歪着小脑袋,眨巴着眼睛等阿凝回答。

孟羽凝微微一顿,随即笑了笑,輕声道:“只是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

屹儿听她这么说,便乖巧地点点头:“那等阿凝想吃了再吃~”

说完他又仰起臉,认真地问道:“阿凝,这个黄皮也会上火吗?屹儿可以吃多少呀?”

之前吃龙眼和荔枝时,孟羽凝总不让屹儿多吃,怕他上火,没想到小家伙这回竟主动问起来了。孟羽凝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拿起一小串约莫十来颗黄皮,放到屹儿面前的果盘里,解释道:“黄皮不一样,它能助消化、健脾胃。屹儿刚吃过早饭,吃这些刚好。”

屹儿听话地点点头,慢慢地剥起黄皮,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孟羽凝将小竹筐往祁璟宴面前推了推,輕声道:“殿下也尝几颗吧。”

“好。”祁璟宴唇角微弯,依言拿起黄皮慢慢吃着,目光却不时望向阿凝。

只见她双手托腮,静静看着屹儿吃东西。眼神虽落在屹儿臉上,神情却有些恍惚,仿佛心神早已飘向了远方。

但见她显然不愿多说,祁璟宴便也不多问。吃了几颗黄皮后,他用桌上备好的湿帕子擦了手。

等屹儿吃完,便坐上轮椅,招呼穆云过来推着他,带着屹儿去了清客堂。

孟羽凝照例将兄弟俩送到燕拂居门外,随后转身回到院中,在凉亭里独自坐下,心头闷闷的。

见她静静坐在那儿出神,穆櫻和穆梨对视一眼,以为她在思索要事,不敢輕易打扰。

可眼看她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穆櫻终于輕声提议:“姑娘,反正今日也没什么要紧事,要不要出府去散散心?”

穆梨也附和道:“是呀姑娘,前些日子在荒地上种的菜,有些已经冒出嫩芽了呢。”

孟羽凝回过神来,笑了笑说:“等下午小殿下练完字,我们一同去吧。”

两人便齐声应下。

孟羽凝想了想,将孟金和孟玉唤到跟前,吩咐道:“你们去后廚看看今日都备了哪些菜,把燕拂居和汤神医那边的份例都取来,晌午这顿饭,我来做。”

近来穆山他们的手艺越发好了,加上天气炎熱,她已有好些日子不曾下廚。

今日心情不大好,她便很想亲手做几道菜,换换心情。

两人应了一声,快步去了后厨房,很快,两人各提着一篮子菜回来,到了近前,禀报道:“姑娘,今儿厨房给燕拂居备了两根排骨,一块牛肉,两块豆腐,还有一颗包菜。”

看着那还剩了不少的黄皮,她想了想,定下了今日的菜色:“那就做一个黄皮排骨汤,红燒牛肉,酿豆腐,再加手撕包菜。”

孟金看了一眼天色,有些好奇:“姑娘,这时候还早,现在就做吗?”

孟羽凝点头:“嗯,现在就做。”

于是几人一起去了小厨房,孟羽凝系上围裙,撸了袖子和孟金孟珠一起收拾食材。

穆樱见有排骨和牛肉,便撸了袖子,准备掌刀。

“我来。”孟羽凝拦住她,接过菜刀切起牛肉来,随后但凡需要用刀的,她都不让别人插手,自己站在案板前,抡起菜刀,不是切就是剁。

一时间,整个院子只听得一阵“咚咚咚”,“当当当”的响声。

见孟羽凝绷着脸,下手的力道比往日里更重,穆櫻和穆梨对视一眼,都目露疑惑。姑娘这是,心情不好?

孟羽凝很快把要用的食材都切好,想着炖牛肉的时间长,孟羽凝便把切成块的牛肉拿过来,洗干淨之后,放入冷水加葱姜蒜焯一会儿,随后捞出沥水。

让孟金把另外一口锅燒熱,加入油燒熱,加入两勺白糖,炒出糖色。

随后她把牛肉块放在锅里翻炒至表面微焦上色,下入提前准备好的葱姜蒜香叶等调味料,再加入料酒,盐,酱油,翻炒均匀,随后招呼穆樱把另外一口锅里正烧的沸腾的热水舀了两瓢加到锅里,蓋上锅蓋:“大火烧开,再小火炖一个时辰。”

孟金应是,拿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前看着烧火。

孟羽凝又拿了个瓷盆过来,把剁成块的排骨放进去,加了一些面粉和盐,再倒入清水抓拌清洗,洗出里面杂质,捞出,用清水冲干淨。

随后又冷水下锅,把排骨焯水,之后放入她在集市上专门买来煲汤的土砂锅,再把剪掉枝,洗干淨的黄皮放进锅里,加上几片姜片,随后加入清水,盖上锅盖,放入小灶上,“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半个时辰。”

烧火的孟珠应是,小心守着炉灶。

两个大菜在锅里炖着,孟羽凝又把两块白豆腐拿过来,切成长方形的块,用勺子把中间那一块挖空,随后把先前从排骨上带着的那块肉剁成的肉馅加入调料搅拌均匀,把肉馅放进空里。

等都放完,把肉馅那一面朝下放进油锅里先煎,一块一块把豆腐两面都煎到两面金黄,加入酱油,盐,胡椒粉,清水,盖上锅盖焖煮一盏茶功夫,就做好了。

她把豆腐盛出来,装了两盘,分别装入两个食盒:“等所有的菜都做好,就给汤神医送去。幸好现在天热,放一会儿也凉不了多少。”

穆梨应是。

其实现在炒青菜还有些早,但孟羽凝已经热得一身是汗,实在不想再等,便直接将包菜撕好,下锅炒了。

待所有的菜都做好,她让孟金和孟珠照看着灶火,又叫穆樱和穆梨帮忙提水到净房。她简单擦了擦身子,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这才感觉浑身清爽,回到西厢房榻上歇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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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所有的菜都做好,也到了晌午时分。孟羽凝怕祁璟宴又忙得不回来吃饭,就让穆樱跑了一趟,把祁璟宴請回来。

没过多久,穆云便推着祁璟宴回来了。

屹儿迈着两条小短腿,欢快地跑在最前头,还没进门就兴奋地喊道:“阿凝,今天是不是有好吃的呀?”

孟羽凝笑着迎出门,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来:“是呀,今天的午饭可是阿凝亲手做的哦。”

屹儿搂住阿凝的脖子,亲昵地和她贴了贴脸:“那屹儿要多吃一点,全部吃光光!”

孟羽凝含笑应下,又朝进门后便从轮椅上起身的祁璟宴点了点头。她抱着屹儿去净房洗了手,替他换上一身轻便的家常衣裳,这才带他到桌边坐下。

祁璟宴也慢慢走去净房洗手,回来之后,自然而然地挨着孟羽凝坐了下来。

孟羽凝先给两人一人盛了小半碗黄皮排骨汤,“快尝尝,这汤很好喝的,放了一会儿了,不烫。”

屹儿乖巧抱起碗,拿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了,惊喜道:“阿凝,汤是甜的。”

孟羽凝摸摸他的头:“屹儿喜欢就多喝点。”

说着又看向祁璟宴:“殿下也尝尝。”

祁璟宴看了一眼阿凝面前已经装了米饭的碗,没有说什么,端起碗喝了口汤。

夹杂着肉香的汤酸甜可口,开胃解腻,祁璟宴连连点头:“这汤不错,喝上几口,胃口大开,阿凝也尝尝。”

孟羽凝指了指自己的饭碗:“我先吃饭。”

祁璟宴微微颔首,没再言语。

孟羽凝见两人专心喝汤,自己夹了一块牛肉。

炖了足足一个时辰的牛肉色泽红亮,酥烂入味,汤汁浓郁,配上一口米饭一起吃,简直绝了。

孟羽凝吃完一大块牛肉配米饭,强烈给左右两边的一大一小尝一尝牛肉,两人照做,一吃便停不下来,连着吃了几块。

好多天没吃到孟羽凝做的菜了,屹儿晃着小脑袋:“还是阿凝做的菜菜最好吃。”

孟羽凝看着小娃娃吃得一脸陶醉,笑着说:“那阿凝明儿也做。”

祁璟宴看了屹儿一眼,又看向孟羽凝:“天气太热,偶尔做一顿算了,不要天天闷在厨房。”

屹儿也连连说:“阿凝等天冷再做。”

孟羽凝也不知道自己明天有没有兴致做菜,便没有坚持,笑着说好。

随后三人又都尝了尝酿豆腐还有手撕包菜,屹儿照旧挨个说好吃,祁璟宴倒是没有再说话,只是就着菜比往日多吃了半碗就是最好的夸赞。

见四个菜几乎都没剩什么,孟羽凝心情很好。

祁璟宴用过午饭后,喝了一盏茶,便又去了清客堂处理事务。孟羽凝则带着屹儿到西厢房午睡。

下午,她陪着屹儿练完字,便叫上穆樱等一大群人出门,去那片荒地转了转,又沿着荷塘散步赏景,直到日头落山,霞光满天,这才回府。

到了晚上,祁璟宴今日没有再外出。等孟羽凝和屹儿洗漱完毕,他也去净房梳洗一番,随后直接上了床。

两人一个轻声哼着小调,一个慢慢打着扇子,不一会儿就把屹儿哄睡着了。他们又低声闲聊片刻,便各自睡下。

夜深时分,祁璟宴被一阵细微的呜咽声吵醒。

他侧身望去,只见屹儿依偎在孟羽凝身边睡得正熟,而抱着屹儿的阿凝却紧锁眉头,低声抽泣,仿佛在夢中说着什么。

祁璟宴不由一怔。阿凝常说夢话,可平日里的梦话总是些“家人们”“捧捧场”“一键三连”“发财的小手”之类欢快又热闹的词。

可今夜,她为何在梦中哭泣?

他轻声唤道:“阿凝?”

孟羽凝却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含糊地低语着。

祁璟宴撑起身子,凑近细听,这才听清她一直在重复两句话:

“奶奶,阿凝知道错了……”

“呜呜~,阿凝再也不吃黄皮了,奶奶你回来好不好?”

祁璟宴轻轻蹙起眉头。

阿凝一向爱吃水果,无论是荔枝、龙眼还是其他瓜果,她常常一个人就能吃下好几个人的份量,却唯独不肯碰黄皮。之前他就觉得这中间定有缘故,没想到竟与她口中的“奶奶”有关。

那是她的什么人?阿凝又为什么因为她再也不肯吃黄皮?

但他来不及细想,眼见面前姑娘泪流满面,低声啜泣,他心里也跟着发紧,连忙伸手替她擦去眼泪,轻轻抚着她的头,柔声安慰:“阿凝不哭,我在呢。”

不知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阿凝的梦魇渐渐过去,她慢慢停止了抽泣,眼泪也不再滚落。

祁璟宴又抚了抚她的发丝,这才重新躺下,却仍旧侧身望着那眉头微蹙的姑娘,久久未能入睡。

次日清晨,祁璟宴正带着屹儿在院中练剑,一身绿裙的姑娘从屋里走出来,眉眼弯弯地朝他们招手,语气十分欢快:“殿下早呀,屹儿早呀!”

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开心,祁璟宴笑着点头,将本想与她谈一谈的念头压回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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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去,转眼间又是半个月。

粟央和穆九终于回来了,两人还带回来一块足有五斤重的金餅。

晚上,祁璟宴将金餅带回燕拂居,交给孟羽凝:“阿凝,这是给你的。”

孟羽凝抱着那块比她脸还要大的金餅,爱不释手,笑得嘴都合不拢。

她很想高声尖叫,可碍于屹儿已经睡着,她只能压低声音激动地问:“殿下,你不开玩笑,这真的是给我的?”

见她两眼冒绿光,祁璟宴忍俊不禁:“多亏阿凝提点,才寻到那金矿,这第一块金饼,自然是要给你。”

孟羽凝抱着金饼,开心地在床上滚了两圈,用气声欢呼:“啊啊啊~发财啦!”

祁璟宴被她的样子逗得也直乐,没忍住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不过是一块金子,竟这般开心?”

孟羽凝嗔他一眼:“那不是因为我穷,没见过世面嘛。”

其实她不只是因为得到金子而高兴,更因为这块金子意味着祁璟宴从此不必再为银钱发愁,大家伙也不用连吃个饭都精打细算抠抠搜搜了。

还有,之前他借她的钱也能还上了。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筹划做生意的事,只是苦于没有本钱在手,便一直迟迟未能动手。如今有了钱,终于可以干起来了。

祁璟宴本以为孟羽凝听说粟央回来,会急着打听粟商和巫医的事,没想到这姑娘只顾抱着金饼傻乐,完全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他有些哭笑不得,主动提起:“阿凝,我向阿央打听过了关于粟商和巫医的事。”

孟羽凝这才想起来,抱着金饼坐起身:“阿央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