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虽然很想跟老婆深入讨论一下谁更变态,但这里随时有二次坍塌的风险,纠结之后,华程遗憾地选择暂停。

伞已经没了,身上也湿透了,就无所谓淋不淋雨了。

华程拉着云锦往前走,刚走了几步远,就再次看到那辆摩托车。

摩托车横躺着,看得出来云锦当时是没等停稳就跳了下来。

华程回头看向云锦。

云锦淡淡道:“我骑了三个小时摩托车过来的。”

雨停之前,民宿老板不肯借车,她一直等到早上六点才出来。

三个小时里,放晴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其他时间都风雨交加。

华程喉结动了动,半晌才笑着说:“难怪你身上这么冷。”

云锦扫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

华程见状,轻轻抠了抠她的手心,云锦烦躁地啧了一声,当即就要把手抽出来。

“不闹你了。”华程赶紧服软。

云锦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虽然没再反抗,但显然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华程一脸无辜,还跟她讨论怎么安置摩托车:“前面虽然没有坍塌,但也掉了很多石头,骑是骑不走了,先放在这里吧,等路面清理出来再来骑。”

云锦看一眼路边的摩托车,再看看乱糟糟的前路,皱眉:“也只能这样了。”

“等雨停了,不管摩托车有没有损坏,我们都买一辆新的赔给人家。”华程低声安慰。

云锦抿了抿唇,答应。

华程笑了一声,揽着她慢吞吞往前走。

大雨仿佛无休无止,永远都不会停下,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冒雨前行,虽然慢,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只要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路,他们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总算是来到了破破烂烂的小学里。

这家名叫望升的小学,是方圆二十里内唯一的学校,不仅陈家村的孩子要在这里上学,附近的其他村庄也会把孩子送来。

说是学校,其实只有三间瓦房,其中一间还是厨房。

瓦房是连着的,并排立着,周围又用篱笆围了一圈,算是操场,因为下雨,操场上的泥泞比外面还多。

已经早上九点了,但因为大雨,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几只散养的鸡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走来走去。

云锦也去了走廊里避雨,华程独自在学校周围绕了一圈,最后又折回檐下。

“就我们两个人。”他说。

“小学生都知道下雨的时候不能出门。”云锦面无表情道。

华程没有辩解是地陪说了没问题他才来的,只是笑着去牵她的手,云锦把他的手拍开,让他离自己远点。

华程知道她还在气头上,没敢再招惹她,老老实实汇报情况:“学校后面还有一条路,不过刚才也坍塌了,现在两头堵着,我们被困在中间了。”

“哦。”云锦现在冷得厉害,不想跟他废话。

她就是从那条路过来的。

从民宿出来后,她开了两个多小时的摩托,来到了一条分岔路,一条指向陈家村的村头,一条指向陈家村的村尾。

她虽然是同县人,却是第一次来陈家村,当时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只能随便选一条,于是点兵点将,最后点到了村尾的那条。

也幸好选了村尾的哪条路,她穿过小学往前走,察觉到不对劲时,恰好看到华程撑着伞站在即将坍塌的山壁下。

如果她当时选了村头的路,即便看到了他,恐怕也会像刚才那群人一样,根本来不及救他。

想到这种可能,云锦更冷了。

看出她脸色不对,华程赶紧把她搂到怀里揉搓。

云锦在后怕,他也是,尤其是刚才看到小学后面坍塌的小路时,更是冷得连骨头缝都在疼。

云锦会来,是意料之外。

按照他的设想,在听到自己说要晚两天回去后,她会在电话里发一通脾气,然后等他回家之后,再压着火收拾他一顿。

他会完全配合,同她说自己在同县都做了什么,直到她消气了,再让公关部和慈善部配合着发新闻。

他没想到云锦竟然在打完电话之后直接来了,认识十一年,他第一次猜错她的行动轨迹。

“为什么会突然来了呢……”华程低喃。

是因为太担心他的病吗?可她明明知道的,自己来的时候带了医疗团队,不会有事的。

面对他的疑问,云锦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廊檐外的大雨。

华程的视线落在她固执的侧脸上,心里的雨比外面的还大。

他后悔了。

真的。

如果知道云锦会来,那他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同县,而是用别的方式解决问题,哪怕会慢一点。

他太自大了,竟然觉得事情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从未想过自己也会猜错。

一想到如果云锦来得没有那么刚好,很可能会被压在那堆山石下面,华程的心脏就瞬间千疮百孔,仿佛血淋淋地放在油锅里煎。

越想越怕,也越来越冷,华程试图让云锦回温,但他也浑身湿透,两个身体很冷的人即便抱在一起,也很难更暖和一点。

“你先去教室里等着,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取暖的东西。”华程把她推到教室门口,就转头进了厨房。

云锦看一眼破旧但整洁的教室,又看看顺着自己的裤腿往下流的泥水,到底还是没有进去。

雨势渐小,但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停,华程进了厨房后一直没有出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云锦冷得浑身发硬,膝盖也一阵一阵的疼,静站片刻后还是去厨房找华程了。

厨房里,华程蹲在灶台前努力生火,冻红的指骨用力地抓着一把麦秆,引燃火柴后赶紧去烧。

一股白烟升起,他眼睛一亮,当即把麦秆丢进灶膛,结果下一秒白烟就灭了。

“怎么还是不行……”

华程眉头紧皱,盯着灶膛里满满的麦秆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他又抓了一把新的麦秆,又拿了一根新火柴。

云锦看不下去了,直接抢过火柴。

“老婆……”

华程一看到她,下意识站起来迎接,云锦把他扒到一边,拉了把小凳子在灶台前坐下,三下五除二引燃了灶膛里的麦秆。

熊熊火焰燃起的刹那,华程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你怎么做到的?”

云锦不答,在厨房里看了一圈后,找到角落里的水缸,用缸里的瓢舀了满满一瓢水,倒进灶台上固定的铁锅里。

连舀了几瓢后,锅里的水满了,她又拿了几根干柴丢进灶膛,用旁边的铁钳子拨了两下。

火焰驱散了些许寒冷,跳跃的火光在她脸上映出明灭的阴影,她淡然地扫了华程一眼,嘲讽:“城巴佬。”

虽然家境不好但确实从小用煤气灶的华程:“……”

云锦把火烧得很旺,坐在灶口也暖和,城巴佬无言片刻,不知道从哪找来个小盆,站在厨房里里里外外脱个干净,然后开始洗衣服。

贫穷的地方,连垃圾都很少,更何况别的东西。

华程没找到肥皂,但幸好泥水比较好洗,光靠手搓也能洗干净。

洗完了自己的,又要去扒云锦的。

云锦坐在灶台前半天,衣服上的水分都快烤干了,一看他的手伸过来立刻拍开:“走开,变态。”

现在的华程身上连块布都没有,大象的鼻子甩啊甩,很担得起这声变态。

华程却很淡定,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学校里光成这样有什么不妥,还苦口婆心地劝云锦:“雨水太脏了,沁到里面对身体不好,脱了我给你洗洗。”

云锦坚决不肯。

“这里没人,也没摄像头,不会被看到的。”华程还在劝。

云锦仍然不肯。

劝了半天,锅里都开始冒白烟了,华程只能先把自己的衣服放在灶台前烤。

他光顾着烤衣服,忘了云锦还在旁边坐着,倾身向前时,云锦余光瞥到那东西都快怼到自己头顶了。

她眼皮跳了跳,伸手就要给他掰掉。

华程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那玩意儿也跟着晃了晃。

“干嘛啊老婆?”他惊魂未定。

云锦白了他一眼,把灶台前的位置让给他,自己则直接坐在了墙角的麦秸垛里。

衣服烤干时,水也烧好了,华程把小盆洗干净,冷热水一起兑,温度调节适宜后淋在自己刚烤干的内搭上,再次拧干后走到云锦面前蹲下,开始帮她擦拭身体。

还有些烫的衣服擦在身上,擦去了黏腻的泥泞和雨水,僵硬的肌肉也重新变得柔软。

见她没有太抗拒,华程试探着脱掉她的上衣和文胸,又去摘她手上的腕表。

他在脱她衣服的时候,云锦没有反抗,但手指刚触碰到她的腕表,她便如同过电一般,下意识将手藏到身后。

动作太大,两个人都微微一怔。

云锦眉头轻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华程就先笑了一声:“至于么,这么宝贝?”

“嗯,很宝贝,你以后少碰。”云锦淡淡道。

华程再次想起她说的那个秘密,以及撒的那些谎。

空气沉静几秒,他小心试探:“这个表是谁送你的?”

云锦抬眸:“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买的?”

“你自己买的?”华程精神一震。

云锦:“不是。”

华程:“……”

云锦:“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那天睡个午觉醒来就在手上了。”

她说的是实话,真的是一觉醒来就在手腕上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哪来的。

华程也看得出来她没撒谎,所以……那个送她表的人,见过她午睡的样子。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肯定不是他认识的人,否则云锦会直接说出他的名字。

他不认识的人,却跟云锦熟到可以看她午睡,送的破表让她这么在乎,连脏了都不肯摘。

华程心口闷闷的,低着头一遍一遍地烫热衣服帮她擦身,直到她彻底回温,才把自己已经烤干的外套给她穿上。

擦完了上半身,就该擦下半身了,华程的手刚伸向她的裤子,云锦就按住了。

“老婆……”华程无奈地看向她。

云锦眉头紧皱:“你先把内裤穿上。”

光着也太辣眼睛了。

华程顿了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再抬起头时,另一个头也抬了起来。

云锦:“……你发生变化的契机是?”

“你看它。”华程诚实回答。

云锦深吸一口气,再次生出给他撅断的想法。

华程察觉到危机,立刻把内裤穿上。

折腾了半个小时,云锦总算变得干干净净,穿着华程的外套华程的裤子坐在灶台前打盹。

光光的华总任劳任怨,直到把她的衣服洗干净烤干,等她重新换了,才再次获得自己衣服的使用权。

雨还在下,华程把刚才被云锦弄湿的麦秆丢掉,抱着她挤在麦秆堆里取暖。

云锦倚着他,用力地晃手机。

山里的基站被风吹坏了七七八八,但这边还是有点信号的,她晃了半天后,收到了刘壮和冯澈的消息。

刘壮问她去哪了,冯澈则是发了一堆感叹号。

华程觉得感叹号刺眼,不由得啧了一声。

云锦没理他,低着头给他们回消息,信号不太好,消息去的慢收的也慢,在她的消息发出去五分钟后,刘壮的消息先来了。

刘壮:告诉华程,我会弄死他。

“为什么?”华程抗议,“你偷跑的账也该算在我身上?”

“不该吗?”云锦反问。

华程顿了一下,将她抱得更紧一点:“该,应该的。”

如果云锦真出了什么事,他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他突然没了动静,云锦知道他又在钻牛角尖了,但她没打算开解他。

差点出事的任性病人,就该受到良心的拷打。

云锦低着头,暖和和地给李余发短信,告诉他自己和华程在一起。

李余就在陈家村里,听说华程被堵在路那边时头都大了,看到云锦的消息更是要疯,不停地发短信问他们现在怎么样。

信号不好,大家默契地选择了更慢、但也更稳定的聊天方式。

在简单地告知他们的情况后,李余也问来了可靠消息,说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开展救援。

不到一天的时间而已。

云锦松了口气,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华程,一回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睡前不知道想了多少事,以至于睡着后眉头也是皱着的。

花了重金定制的那些靶向药虽然可以阻隔疼痛,却无法让他变得像以前一样精力充沛,人也清减很多,往日穿在身上很合适的衬衣,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有些晃荡。

云锦盯着他看了片刻,抬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没怪你。”她说。

华程还是一脸愁苦,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云锦垂眸:“虽然有点生气,但真的没怪你。”

说到底,他不过是晚回家几天而已,是她突然来了,才会让这件事变得有点严重,但相比她之前的一意孤行离经叛道,华程这点程度又算得了什么。

嘈杂的雨声里,云锦轻轻叹了声气,伸手摸了摸他肩膀上的牙印。

睡梦中的华程痛得闷哼一声,习惯性地把她搂紧,神情逐渐轻松。

在这个前后路都被截断的小小学校里,没有吃的,没有被褥,有的只是一堆柴火,以及可以用来喝的水,好在这样的时间不会太久,明天早上就可以结束了。

不管是云锦还是华程,都是很会挨饿的人,虽然这个技能已经多年没有用到,但重新启用也不觉生疏。

转眼就到了晚上,白天睡多了的华程此刻一点也不困,见云锦已经睡熟,便偷偷脱下自己的外套,仔细将她的脚包了起来。

讨厌的雨还是下个不停,一道雷劈下,云锦的身体抖了抖,华程将她抱得更紧,耐心地低语安抚。

过去的很多个下雨的夜晚,她都会从梦中惊醒,仓皇犹悲怆如七岁的孩童,只有听到他的声音,才能安然沉眠。

“睡吧,睡吧,我在呢……”

温柔的承诺是最好的催眠曲,云锦将手伸进他的衬衣里,摸着他的心脏睡得更沉。

凌晨三点整,她被热醒了。

华程浑身滚烫,泛着不自然的红。

云锦缓了两分钟的神,在黑暗中坐了起来。

“唔……”华程惊醒,下意识抓住她的手指,“怎么醒了。”

“我去上个厕所。”云锦说。

华程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是跟着坐起来:“我陪你。”

云锦把他按回去:“你接着睡,我很快回来。”

说完,就拿着手机出门了。

华程还是想跟着,但烧得稀里糊涂的,挣扎了两下又睡着了。

云锦拿着手机,独自一人走到厨房后面的角落里,轻轻将腕表转动一圈。

几分钟后,她出现在2013的家里,刚一站稳就直接往外走。

小区门口有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她去了那里,选了几样药后又在非药品货架上拿了两个面包,然后快速走到收银区结账。

“一共是89元。”店员说。

云锦递出手机。

店员:“?”

云锦愣了愣,才想起2013年还没有线上支付这一说,但她出来得急,也没带现金……带的手机也是苹果16。

店员不解地看着她,似乎在问她为啥要让自己看假苹果,炫耀吗?可这仿的也太假了,又大又长的好难看。

云锦捏了捏眉心:“不好意思等我一下,我现在回家拿钱。”

话音刚落,门口的播报器里传出电子音‘欢迎光临’,她习惯性地往那边看一眼,猝不及防地跟某人对视了。

花郁看到她微微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前天晚上才见过,但莫名有种很久没见的感觉,云锦轻笑一声:“我不该在这里?”

花郁当然知道她在这个小区住,他想问的是都凌晨三点了,她为什么不在家睡觉,反而跑到了药店里。

但他不能问,会显得他多关心她一样。

云锦不知道自己的一句反问,激起花郁多少内心独白,在看到他身上熟悉的制服后,眉头轻轻挑起:“你去那个便利店工作了?”

花郁没说话,把要送的货物递给药店店员后,随意地扫了一眼收银台上的药。

“……你发烧了?”他皱起眉头。

云锦:“你来得正好,带钱了吗?”

“带了。”

“帮我付了,改天还你。”云锦拍拍他的肩膀,跟店员说了句他买单,就拿着东西走了。

“喂你……”眼看着她已经跑出去,花郁赶紧把兜里的钱都掏给店员,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发烧了就去医院,光吃药有什么用。”

云锦被他拉得停下,视线滑过他紧握自己的手,又落在他的脸上:“我没发烧。”

花郁一顿,这才发现她的胳膊凉凉的,不像是发烧后的体温。

没发烧,为什么大半夜跑出来买退烧药?

像是为了回答他心中的疑惑,云锦说:“我老公发烧了。”

花郁握着她的手倏然松开,原本不设防的眉眼瞬间筑起高墙:“给你老公买药,为什么要我付钱?”

“我忘带钱了,”云锦晃晃手里的药,“改天还你啊。”

说完就跑掉了。

花郁冷着脸站在原地,半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店员跑出来找他钱,他才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云锦回到家后,立刻转动手上的腕表,周围的空气很快扭曲。

双脚重新落在泥泞的地面,云锦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拿着药转身,结果又一次对上了熟悉的眼睛。

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将腕表藏到身后。

“……你怎么在这儿?”

华程似乎没有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哑声解释:“你一直没回来,我不放心。”

“哦……”

云锦走得更近一点,没在他脸上看出异常,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去。

关于腕表的秘密,她不怕被他知道,但也不想让他知道。

虽然是夫妻,是战友,是将彼此看得最重的人,但不代表所有事情都要坦诚相见,就像他无法预料她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她也不能保证他在知道腕表的作用后会是什么反应。

无法控制,就不说,把风险降到最低。

“老婆,”华程走近,摸摸她的胳膊,有点凉,“上完厕所了吗?”

“嗯。”

“那我们回去睡觉吧,”华程说完,注意到她手里的塑料袋,“这是?”

“刚才在教室里找到的。”云锦面色不改道,“你知道你发烧了吗?”

华程摸摸脸,是有点烫。

“我怕你烧太久会出事,就又四处找了找,好在找到了药,还有吃的。”云锦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华程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笑:“原来你不是上厕所,是帮我找药啊。”

“是上厕所,”云锦看了他一眼,“也是找药。”

两个人重新回到厨房,华程先往麦秆里一躺,张开双臂等着迎接她。

“张嘴。”云锦把药抠出来,下令。

华程:“啊——”

云锦往他嘴里丢了两颗,又给他喂了一口布洛芬混悬剂。

华程咕嘟一声,把药全都咽了下去,下一秒甜甜的面包就递到了嘴边。

“吃吧。”云锦说着,咬了一口自己的面包。

华程这次是真的困惑了:“哪找来的?”

他白天的时候明明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什么吃的。

“学生的课桌里,你翻过吗?”云锦问。

华程恍然:“那倒没有。”

厨房里开着昏黄的灯,两个人挤在麦秆堆里,很快把面包解决完了。

云锦摸摸他的脸,好像没之前热了,她略微松了口气,起身去关灯。

华程懒洋洋地躺在麦秆里,在熄灯之前看了眼面包的保质期。

“等……等等,这是2013年产的面包?”他震惊了,“过期十几年了,赶紧吐出来!”

啪!

云锦关灯,回到他旁边:“少废话,吃都吃了。”

“……会把人吃坏的。”华程还在震惊,“怎么会有人还留着十几年前的面包,还是说这里只能买到这种过期产品?都这么多年了竟然口感没变,这是添加剂上长了个面包吧,药会不会也是……”

太吵了,云锦直接捂住他的嘴:“赶紧睡!”

华程唔唔两声,老实了。

云锦很快睡着,睡梦中习惯性地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起初放在腹肌上,后来贴紧心脏。

华程没有睡,脑子里一遍遍闪过她刚才在看到自己时,下意识藏起手机的模样。

他静静地躺着,睁着眼睛发了很久的呆后,戳了戳旁边的人。

“……嗯?”云锦含糊出声。

华程:“我想看看你的手机,可以吗?”

“可以。”云锦同意后,接着睡了。

华程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又觉得是自己多想。

他们认识十一年,早就长成了彼此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他应该给她一点信任。

……但是话说回来,只是看一眼而已,他的游戏装在她的手机里,她的备忘录和照片全都同步在他的IP里。

他们有太多东西混着用了,手机只是其中一个,看对方的手机更是非常平常的一件事,他应该有一颗平常心。

做了许久心理建设、终于有了一颗平常心的华总,郑重其事地拿过云锦的手机。

输密码,解锁,点开各种通讯软件。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最近的一个小时里,连垃圾短信都没有一条。

华程放下手机,抱住老婆发了好久的呆。

第二天早上两人是被吵醒的,起来后发现雨还在下,但是学校里来了很多人,刘壮几人冲在最前面。

“程子!云锦!”

“姐姐!”

“华总!云总!”

一个个喊得声嘶力竭,情深义重。

华程和云锦莫名觉得丢脸,赶紧从厨房出去了。

“我们在这里。”华程打着哈欠招手。

冯澈连忙跑到云锦面前,紧张地抓住她的胳膊:“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

云锦一句话还没说完,刘壮就冲了过来,速度之快直接化作一道残影。

旁边的华程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老婆救命。

刘壮气急败坏:“你站住,我不打你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我当时差点被你打死。”

“这次真的不打了!”

华程不上当:“那你追我干嘛?”

刘壮:“……”

俩人加起来快七十岁了,闹得鸡飞狗跳,冯澈握着云锦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华哥心大,都这种时候了还跟刘哥玩闹,要是我的话,肯定顾不上别的,先安排医疗团队帮姐姐检查身体。”

“我没事,不用检查。”云锦拂开他的手。

冯澈不认同:“你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自己没事,还是让医生看看再说。”

云锦没理他,整理一下头发就往院里走,冯澈赶紧举起伞帮她遮雨。

今天来的不止是他们自己人,还有当地的工作人员,刘壮和华程鬼吼鬼叫着跑远了,她还得做个体面人,跟前来救援的各位微笑致谢。

能参与到这项扶贫工作里的,都是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的人,上一秒还在震惊华程和刘壮的打招呼方式,下一秒就能如常跟云锦寒暄客套了。

学校前后的路已经疏通,左右两边的山壁上也拦了防护网,暂时没什么问题了。

云锦和一干人等回了陈家村,进一步了解扶贫工作的进度。

另一边,刘壮终于抓到了华程,把他摁倒在菜地里揍了两下,总算是解气了。

华程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衣服再次变得脏兮兮湿漉漉,躺在菜地里大笑几声,突然红了眼圈。

“……少讹人啊,我根本没用力。”一看到他的表情,刘壮瞬间警惕。

华程喉结动了动,沉默地看着他。

刘壮啧了一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怎么了这是,被昨天的事吓着了?”

“……我还没那么脆弱。”

“那到底怎么了?”

华程不说话了,坐在一地泥巴里,双眼怔愣无神。

刘壮皱了皱眉,刚想追问几句,就听到他轻声说:“胖哥,云锦好像外面有人了。”

刘壮:“?”

华程说完这句话,脸颊有点痒,他下意识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瞬间多了一道泥痕。

他低头看着自己脏脏的手指,无声笑笑:“她有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