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极限而模糊一片,视网膜被眼前残忍的一幕狠狠撕裂。"原来,你果然是恨我的。"他低低地喃了一句,像是呜咽地责说著自己。他的脸几乎是比死灰还要难看的顏色,低垂的眼帘縈绕著伤痛的气息,他的尊严彻底折了下去,最后一点血色也在颤抖的嘴唇上消失。
周思作只觉无限快意。哀莫大於心死,痛莫过於爱灭。其实他并不需要报复的,他只是想假人之手杀了这个孩子。而这个凶手的人选也只有面前这个人具有资格。仅此而已。
周思作的脸上不再有笑意。在刚才他所有的欢心已经得到淋漓尽致。他明白,这个男人是自己不能够毁灭的。顶多不过让他好好记住这让他极度崩溃的唯一一次。
"思作......"卫龙汉说话了,他叫他的名字,还是那麼温柔的,却是造次。可是,周思作已经对他的呼唤没有了任何回应的心思。经过了这麼多事,他心中哪里还有半点对冬去春来的窃喜,哪里还找得到心头那块只為他柔软过的地方。
"你......你怎麼样了,跟我......去医院......好吗?"
完全哀求的语气,赤裸裸的担心,自责得恨不得杀了自己的表情,让周思作怔了怔,继而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和对方战栗而冰冷的手指相触碰:"老大,"他做出一副承受不起的惶恐,以及小心翼翼地回首,卫龙汉以為男人坚如磐石的心终於裂出了一条柔软的缝,却被接下来的一句杀了个片甲不留。
"你不要装了,"周思作轻轻地说,"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忘记──你tā • mā • de是怎麼爱我的!"说完猛地起身,快速套上衣裤,阴戾著的脸,若有一些惨淡的笑容。
"思作!"卫龙汉在对方就要转身而去时大叫一声,周思作只是略微慢了一步手就被男人捉住。他扬起下巴,半响才傲然地转过头,在发现手中被塞进一把枪的时候,眼睛不由眯得狠了。
"思作,"卫龙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恨我,就杀了我。"他笑了,将枪口缓缓朝自己的胸口转过来,同时将男人的手指放在扳机上轻轻扣著。
周思作也跟著笑了。眼里似乎含情脉脉又仿佛什麼都没有。手指也跟著那冰冷的凶器缺乏著温度。
周思作摇摇头,脸上的笑意越发地浓,嘴边挂著不带一丁点怂恿的嘲讽。多麼逼真的苦肉计,他怜悯的眼神地流淌在空气中。
"我走了。"甩开手上的男人用来麻痹他的道具。转身时,耳边响起男人愤然的呼吸。他没有去看,那人也许气急败坏也许心有不甘也许伤心不已的表情。他在心里说,不管是什麼样的,周思作,他都骗不了你。
出了门,他听到枪响。他笑了,是空枪。果然门被大力撞开,卫龙汉完好无损地跑出来,对他长吼一声:"周思作──"
他已经下了楼。已经离他远了。他不需要回头了。在过马路的时候,有人从对面惊慌失措地奔过来,差点把他撞倒,"有人自杀了!"那人脚步匆匆。
他不信,转身。看见男人倒在不远处。胸口被血染红。摔在旁边的shǒu • qiāng,枪管上的消音器在路灯下幽幽发绿。
这个世上,对他的人,没有比卫龙汉更狠,也没有比卫龙汉更温柔的了。
他的好,和他的残忍,好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是两处皮肤上的新伤和旧痕。
如果不是他的离开不够干脆,如果不是他一次又一次给不出绝对,这一切断然不会发生。
明日又天涯(黑道美强双性)117大结局~
过了五个小时,手术室外的灯依旧未灭。
周思作独自一人蜷缩在墙角。
他万万没想到,老大真的為他放弃了生命,在自杀的那一刻仍旧没逼迫自己原谅他。
在他心中,卫龙汉是个势利的男人,可以说自私到完美。他的温柔里鲜少有爱情的成分。
可是这样一个视自己為天尊的人,竟然会為他,而甘愿负罪。甚至把子弹打入心脏也舍不得让他听见枪声。
他爱他,他要他更爱,他恨,却也要他更恨。
周思作抬起颤抖的手,覆上额头,再滑到下巴,指甲在脸上留下了五道伤痕。
这不算什麼,他心上的痛,是他能够承受的十倍乃至百倍。
但是,他没有流泪。
一双皮鞋,出现在他低垂的眼帘里。
一部分严寒被落在背上的衣服掩去。
周思作一只手摸上去,将那给与他温暖的布料拽紧。头缓缓地抬起。
在对上那副熟悉的笑容时,心一阵激动,眼里浮上微颤的液体。
那人爱怜地注视著他的目光,如此深情。他说:"思作,这里不仅冷,何况气味也不是你喜欢的。不要委屈了自己。我来接你,这一次,跟我回去。"
他继续轻轻地言语:"思作,你无法想像,我有多麼爱你,恨不得爱你一生一世。而你,可否愿意?"
周思作紧紧地咬著嘴唇,千言万语他怕表达不出一句。然后他看见了男人胸上那抹红,顿时感到无以复加的窒息。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这麼......做?"
男人笑了,指著自己的伤口:"你说这个麼?思作,你可知道,我的心早已碎了,不在乎再补上一枪。"
说完,他的影像渐渐幻了起来,周思作使劲揉了揉眼睛,但发现眼前仍是模糊不清。再眨眼,男人已经消失。只剩几缕飘渺的光晕。
他终於,抱头痛哭。
今天轮到罗东值班。他百无聊赖地拿著遥控板,对著电视随便按了个台。
他耷拉著眼皮,兴趣缺缺,在新闻联播的主持人机械的声调里,昏昏欲睡。不知迷糊了多久,被生生冻醒。
起身,他起身去把空调开小一点,原路返回时,听到门外似乎有细小的动静。
他有些疑惑地向门外走去。清冷的过道上却没有一个人影。嘟囔了几句,准备转身回去。、没走到几步,一个东西就狠狠撞到他的背部。猛地一个旋身,伸出的手恰好接住擦过自己朝地面歪下去的身体。
然后是一张苍白的男人的脸,人倒在他腿间。手被一种疯狂的力道拉住,他惊慌失措地看下去,发现这个人的裤子上全是血。
"你怎麼了?"他不知从何检查他的伤势。
男人的身体撑上来一些,靠在他身上,重重地喘息。脸上是痛苦的神色。
他集中耳力,才勉强可以听清从他嘴里含糊著的话语。
他说:医生,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的孩子。
这是明天,今天,还是昨天。
他不想去知会。
阳光还是一样的明媚。从窗外照进来,雪亮的病房不再是乌云一片。
旁边一个病号,是个看上去容易知足的年轻人。他一边整理著床单,一边打开桌子上的录音机,跟著里面沧桑的旋律微笑著缓缓地哼了起来。
是一首老歌。粗陋的声音把过往越唱越旧。
......
回头只有一回
而思念只有你的笑靨
放了真心在我胸前
盼望一天你会看见
我是真的改变
但没有脸来要求你等一个未知天
只恨自己爱冒险
强扮英雄的无畏
伤了心的诺言
到了那天才会复原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我不爱冰冷的床沿
不要逼我想念
不要逼我流泪
我会翻脸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我只想好好爱一回
时光不能倒退
人生不能后悔
爱你在明天
......
爱你在明天。明天又在哪里?
歌到尾声,那个人向他转过头,微微笑著:"这是什麼歌?很熟。"
周思作只觉心里空了一块又一块,他转身望著窗外,声音淡淡:"是的,再熟不过。"柯受良的《大哥》。
这时,知了的叫声在突然猛烈起来的阳光下,於歌声中穿插而过。
完
明日又天涯(黑道美强双性)番外1
深夜漆黑的房间里,发出‘吱嘎'一短促的声音。
就像积雪压折了枯枝。
从床上突然坐起来的那个影子又何尝不是?
他的心脏好几次都被梦醒时分忽如而来的痛苦压得停止。
记忆有惊人的繁殖力。它挣脱极力的忘却生命力顽强得令人发指。
安於现状的企图在只与过去交错的时间中渐渐憔悴,於空白的世界里慢慢颠覆。
伤透的心已不如从前那般好动。一举一动麻木得仿若行尸走肉。
究竟是為何受尽这份已是老去的折磨?
请不要告诉我。
男人一手掀开被子,一手擦去额上的冷汗。虽然因為头颅的高温,它已干得差不多。
水,他在旁边的桌子上摸索。把杯子凑在嘴边,发现里面一滴都没。但仍是搁在唇边,因為知道自己并不太渴,想要的不过是一点能够安慰他的东西罢了。
然后他来到窗前。看到天边悬著一轮佝僂的月。在大雪纷飞中显得有些苦涩。但无论多麼冷,依然是明如珍,亮如珠,毕竟这是它的夜。
男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著窗外淡得像要逝去的景色。那是一片半倦半倦的白。它掩去了世人睡得沉了的鼾声,暖炉中无声的火舌,以及流离失所的灵魂最后的火热。
他突然不想再看明天的样子。放下无休抚摸过去的轮廓的失落手指。一阵风来,把他吹得更加单薄,一朵雪花贴住他的眼球,在上面化去了它的风姿卓越。他伸手轻轻擦去,那一滴意乱情迷的液体,它多麼像自己曾经以爱為名的泪滴。
然后,他一直维持著这个空虚的动作,直到天边泄出一缕晨暉。
第二天早上,周思作早早出门了。走了一段路,才想起某条街有热腾腾的小笼包子可以果脯。隔壁一大早起来扫雪的老人,看到他,抬手招呼。他微微一笑,低下头,望著没出几步就沾满冰渣的鞋面,让新鲜得有些扎肺的空气安稳地在鼻孔里出入。
昨天的不眠之夜把他冷透了,现在感到有点晕晕的,他握紧了滚烫的手心。
前几日蒋礼谦来找过他,还把遥遥带来了,说要还给他这个生父。他没要,以自己如今的生活条件连盆草都养不起,虽然肯定少不了那人出钱帮他赡养,但没这个必要。
他告诉蒋礼谦,不必再劝,我现在就是个死人样,你让他跟我这个小孩将来怎麼健全得了?
听他这麼说,蒋礼谦不再坚持了。只要他能明白,自己之所以拒绝并非完全出於冷血就够了。
只是没人知道,半年前,他有个与那人的亲身骨肉。但没有救回来,还是流了。也不奇怪,血都流了五个小时了,绝不会还有半点希望。只是当然,他突然后悔了。
等他到,包子已经卖完。不知為何,那老两口今早的生意出奇的好。
往回走的时候,街边的面铺正好开门张罗客人了。摸了摸口袋里寒酸的钞票,心想还是算了。
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姑且把不堪想作情调。
在门外,他掏出钥匙开锁,钥匙刚插进孔里,门自己就开了。还没住上多久,这锁就朽了。他摇头苦笑。
进去后,反手关门,发现门却合不拢。他微微疑惑地旋身,竟然看见一只手提著一笼新鲜的包子,卡在缝里。手腕有一圈破皮,也许是在他刚才无意用力时造成的。
他忙将门打开。不过突然出现在自家门的这人实在是有些奇怪。当看清随著门的敞开那张缓缓露出的脸来,他惊诧,继而不知所措地呆滞在那。
"思作,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喜欢吃包子。"穿著灰色大衣,头发湿漉漉地搭在前额上的男人,冲他微笑著说。口气淡淡宠溺,温柔似朦朧的火。
周思作一个转身,就往里走。心里越压抑越是狂跳著。
他竟然,竟然──
还活著......
突然就这麼笑了起来,他怎麼忘了,那一次,他的子弹打死的,其实是他周思作。
难道......不是麼?
他停下时,后面跟进的脚步声也停止了。然后背被男人用双手抱住,贴在上面的胸膛热得好似火炉。
"思作,有没有想我?"那人仗著他心乱如麻开始肆无忌惮地甜言蜜语著,"我很想你。真的很想。要不是我这伤好得太慢,我早就来找你了。"
不知為什麼,周思作听到旧事重弹,就好像被人出卖了似的不舒服。他狠狠挥开男人软软的禁錮,一个转身,就往床上坐。抬头便看见那家伙阴晴不定的脸色,手紧紧抓住衣服像是在忍耐什麼。
明日又天涯(黑道美强双性)番外2
好半天,那人才叹了口气,放开了般对他说,但那缓平的语气里仍有些紧张感:"思作,你还在恨我?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只希望你能让我对你尽可能的补偿。"说著神色突然不安起来,眼里渐渐浮上凄凉的无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麼办,思作你告诉我到底该怎麼办,我放不下你,我要怎麼做才能让你重新正眼看我?我真的很难过,你知道麼,我也想过,我来找你也许对你没有什麼好处,但你叫我怎麼去过不再有你的生活?"他的脸色染上无法自控的焦灼,眼神里有深深的痛苦,声音也因為找不到出路而变得零落,"其实这一次来只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