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能指望客人请吃饭,因为客人往往是酒足饭饱以后才去歌舞厅,因此她们的饭钱要自己付。她们一般也不能住在破七烂八的地方,因为这会影响自己的整体素质,结果房钱也比发廊小姐要付得多。B镇的男人都很清楚这些,所以他们都觉得,歌舞厅小姐和按摩小姐的成本高,收费当然也应该高。

笔者在B镇期间,也访谈了卫生工作者。他们反映:许多小姐们都来医院做阴道冲洗或者放药,是为了预防xìng • bìng。她们往往是歌舞厅小姐或者按摩小姐,因为看起来和谈起来,她们的素质一般都比较高。她们一般是包夜之后,早上来冲洗,尤其是星期一早上最多。她们经常抱怨:现在钱不好挣,男人吃了药,一晚上三四次,特别有劲。我们累得厉害。

来医院的小姐,都已经具有预防xìng • bìng的意识和知识。避孕套一般是她们自己去买。但是也有的小姐会责问客人:你来玩,为什么自己不带避孕套?

这些小姐来医院的时候,都报自己是22-23岁,但是实际上许多人只有18-19岁①,也有16岁就来打胎的。可是她们当中至少有一半是已婚而且生育过的人,妇科检查可以确认。这是为什么,医务人员说不清。笔者推测,可能是因为在许多农村地区,早婚早育已经相当普遍,而许多小姐就是来自这样的地区。

①例如,笔者在医院访谈时,遇到两个四川妹子来看xìng • bìng。两人都说自己17岁,可是其中一个怎么看也不像。她为了表白自己,就说出,自己是12岁时就跟姐姐来这里,只回过一次老家。现在都干了5年了,还不是17岁吗?不论笔者还是医生,都认定她们是小姐,不是打工妹。可惜,她们拒绝访谈。

二、对小姐的残害一般公众对于小姐们的误解,不仅仅在于夸大她们的收入,还在于几乎根本不了解她们所冒的风险,以为小姐们纯粹是干拿钱,一点也不用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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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按照夫妻性生活来想象piáo • chāngmài • yín了,把嫖客想象得太好了。再深说下去,是因为不piáo • chāng的人无法理解,嫖客为什么要找暗娼,找到以后又干些什么。

其实,正像暗娼一般都多少仇恨嫖客一样,嫖客一般也都多少仇恨暗娼。暗娼的仇恨只能埋在心里,嫖客的仇恨却可以发泄出来。所以,摧残暗娼的事情实际上是司空见惯的。嫖客的施虐心理,又可以分成几种情况(主要依据mei姐的叙述)

:一种是,在社会舆论的引导下,恰恰是许多老嫖客,比一般公众更看不起暗娼。

他们并不认为piáo • chāng是双方自愿的,而是不自觉地认为自己是被暗娼勾引了,暗娼才是真正的祸水。所以他们总是试图加害于暗娼,以便证明自己只是好人一时失足。

mei姐可能是因为见多识广,最明白这种嫖客心理。她说她从来不勉强任何客人,而且总是离那些三心二意的客人远远的。因为他们干了事还会骂你。

另一种是,一些小气的嫖客,或者攒足了钱才敢来嫖一次的家伙,往往会翻脸不认人。他们嫖以前,往往反复讨价还价,嫖完了又觉得自己很亏,所以喜欢用摧残暗娼来"找齐",或者觉得自己也是多捞了一把。mei姐对此洞若观火,总是千方百计地护着自己的小姐。她说,遇到这样的客人,她就会故意把价钱抬高,或者把他吓走,或者事先就把他的赔偿费要出来。

再一种是那些仗势欺人的嫖客。他们在床上往往格外凶狠,以显示他们的权势。

有的还觉得不够,就会摧残暗娼。当地一些有头有脸的男人常常这样。可是这样的嫖客,mei姐觉得好对付,因为只要把他们奉承得团团转,小姐就会平安无事。再说,他们常常因为摆阔而多给钱。可是新手小姐不行,所以mei姐常常要格外照应。

还有一种就是各种心理不正常的嫖客。不过mei姐这里还没有遇到过。如果遇到了,也不难办,可以招保安来。因为B镇的"性产业"已经有历史了,一般人都已经建立了公平交易的意识,所以都会偏向小姐,不会同情那些"性变态"的家伙。

可是mei姐也承认,摧残不仅是防不胜防,而且在生意清淡时,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小姐们也会干的。而且她认为,最害人的还不是肉体摧残,而是拉着小姐吃白粉。阿1i就是这样下水的,所以每来一个小姐,mei姐都教训她们说:什么都可以干,就是不许吃白粉。

在医务人员那里,笔者了解到更多的摧残小姐的事实:经常有小姐被客人把钱或者避孕套塞进阴道深处,自己取不出来,只好到妇产科来取,每星期至少有两次。

这是最轻的。

1996年夏天,一个16岁的湖南打工妹,在B镇被鸡头带走。mài • yín还没几天,就被鸡头当作人情送给了几个男人。他们lún • jiān了她十几天。她一分钱没得,被扔在野外。她没钱,走了整整一天才回到B镇。她的大哥和母亲都在B镇打工,就陪着她来检查、看病。医生看到,她的ru房还根本没有发育,可是她来的时候,脸全都青了。还好,她的阴道撕裂程度还不重,医生给缝上了。但是她的哥哥和母亲最关心的却是:她还能不能生育?而且坚决不肯报案。

同年秋天,公安局人员陪着一个小姐来看病。她是个四川妹子,原来是在歌舞厅里干的。一天晚上,她不小心被一个客人瞒着妈咪骗走,拉到一个小山丘上,填上嘴,捆在树干上进行肛门qiáng • jiān。然后那个家伙走了,却不给她掏嘴解绳子。她就那样被捆着冻了一夜,又晒了大半天,直到下午3点左右才被人发现。来医院时,她已经昏迷了。

三、小姐阿ying阿ying是新来的小姐,在×le歌舞厅里,她的相貌、身材和气质都足以与mei姐相媲美,因此最招客人喜欢。

她是四川一个历史上很著名的县的县城人。她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父亲在当地已经很有名气。她曾经有过一个哥哥,可是他患病4年夭折了。所以她只有一个姐姐,1997年时已经结婚,有一儿子,"好玩得很"(阿ying的评价)。她在家里很娇惯,全家人都喜欢她,所以很有些小脾气。

高中毕业以后,她先是去农村教小学,后来又通过父亲的后门考进了本县的中等师范学校。她不太爱学习,而是非常喜欢体育运动。她认为,中师的教育水平,还不如原来的高中,所以考进来就等于是有机会玩两年。

中师毕业,她工作了一年;又通过父亲的关系,考上了地区的教师进修学院中文系,又玩了两年。毕业后,本来可以分配到中学教书,但是因为太远,她自愿去教小学。

在这个小学里,她爱上了一个男同事。两人私下已经xìng • jiāo两年之久。可是他还是娶了校长的女儿。她气极了,就带上1000元钱,连行李都没有,只告诉姐姐,出走了。

她的姨表兄叫×yi,来B镇已经3年了,先后在两个工厂当过保安。她就来投奔他。第一夜,阿ying睡在工厂女工的木板铺上,难受了大半夜。她决定,自己不能当打工妹。于是她就去考文员。试了两处之后,第三个老板看上了她,甚至打算炒掉现在的人而要她。可是她不会讲广东白话,终于告吹。

她通过表哥,在B镇又认识了几位老乡,都是开饭馆的或者卖服装的。她就给人家帮忙,可以混口饭吃。可是刚刚几天她就看出来了,其实人家根本不需要什么人帮忙,纯粹是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在帮助她。这肯定是长不了的。

她出来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当小姐。可是现在1000元已经花光了。而且表哥和表嫂也都认为,她根本受不了苦,干不了打工妹。于是表哥就介绍她认识了mei姐。

mei姐一开始并没有讲任何关于mài • yín的事情,可是她自己并不是不知道有这种可能性。因为在老家的时候,她有一个最要好的女友叫娟妹,就是跟上一些不认识的男人去拉萨做小姐,后来就没有音讯了。人们都说,娟妹mài • yín被抓起来了。

刚到×le歌舞厅的时候,她自己想:"出台不出台全在自己。"第一个晚上,tái • wān来的阿华点她坐台,后来又让她送他回家。到了阿华的家门口,她已经很清楚将会发生什么,就不肯上去。阿华当时没有勉强她,可是肯定向mei姐告了状。第二天,她听到mei姐似乎无意地说:"出来做小姐,就不要扮淑女。客人包夜是好事,多积一些钱,回去做事情?quot;(阿ying转述的原话)

她又拖了几天。第五个晚上,她被包夜了。是阿华。

以下,笔者尽量忠实地转述阿ying零零散散、断断续续的话。因为她是笔者所访谈到的第一个具有实足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小姐。她能感受,能表达,而且笔者已经进行过测谎。括号里的话,是笔者的推测式分析。

"mei姐的话是说给我听的,可是那并不是主要原因。表哥和表嫂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他们的意思我懂。我没有任何谋生的本事,这里的情况又是这样。跌下来的凤凰不如鸡。"(在一个人的重大选择中,她现有的社会网络里那些离她最近的、势能最大的人的意见,才会发挥最主要的作用。而且对她的选择发挥首要作用的因素,表面上看来是生存的需求,其实上则是她以往的自信的崩溃。表哥和表嫂的态度,其实只是对于她目前的自我评价的一种认定?quot;合法化".)

"我也想过回家。可是怎么向父母说呢?他们连我跟那个男人的事情都接受不了,非跟人家打架不可。再说,我们小学就在家门口,我可不想再看见他。"(其实,很可能并不是简单的失恋,而是因为她过去心高气傲,现在觉得丢不起人。这,很可能在她离家出走之前,就已经摧毁了她以往的自信,成为她现在的选择的基础。)

"mei姐说的也有道理。我出来就是想闯闯世界,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件事(失恋)。

我爸爸妈妈一辈子太苦了,现在两个人一个月才收入400元。我过去小,不懂事;现在出来了,应该让他们过得好一些。"(一个人在做出重大选择的时候,总要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总要首先说服自己。这个理由也要符合社会的道德标准,才不至于自卑和自我矛盾,才能坚持做下去。阿ying出走时其实只是因为失恋,可是在她准备投入"性产业"时,就不得不袢显吹恼媸登榭龊驼媸档某鲎呃碛桑坏貌徽页?quot;养父母"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如果她继续在"性产业"里干下去,以她的文化水平,很快就可以制造出许许多多令人泪下的理由,来证明自己是误入歧途或者被推进火坑的。最后,连她自己都会坚信不移。这,笔者见得多了。)

"那个阿华对我挺好的,再说我也不是新娘子了。"(这也是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而且也符合"失贞就没好女"的传统观念。)

"不过第一次跟别人这样做,我还是接受不了,所以没跟他说话。他好像不高兴了。管他呢!可是他只给了我700元,好像还很大方似的。(我)想想又觉得很没意思。"(这就是一个普通女性向暗娼转变的心理过程。她一方面还在按照普通的男女性生活的标准来行事,来衡量对方,另一方面又已经开始按照mài • yín职业的标准来衡量自己的经济收入。)

"以后我不能老干这个。我白天还在老乡的饭馆里帮忙,我不能失去这个落脚点。我想好好学习广东话,学好了还去考文员。我觉得我适合做一些管理工作。我的书也不是白念的。"(这其实只是新手不适应本职工作而产生的普遍反应。每个小姐都经过这一关。

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笔者后来跟踪到她的老乡开的饭馆,去观察她在歌舞厅之外的日常生活;结果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去学广东话,而且B镇也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培训班。她在饭馆帮忙,仍然只是为了解决中午和晚上的两顿饭而已。)

阿ying自己的述说就是这些了。她不肯说以后她又接了几个客人。但是她到×le歌舞厅已经一个月了,如果仅仅是坐台,收入肯定不会太多,恐怕买不起她当时来回换的三四套相当好的新衣服。

不过,阿ying的前途还在两可之间。mei姐觉得她对客人还不够主动,心思好像也没有稳定下来,所以正在积极地笼络她。因为阿ying毕竟是她手下最有姿色、最有素质的小姐,mei姐舍不得她走掉。另外几位小姐则跟阿ying有些隔膜。阿li认为,阿ying是干不长的,因为她这样的很容易被一个有钱人包走。搞好了,她很快就可以当上"二奶".当然,这话里面可能有嫉妒的成分,也可能是由于别的小姐希望阿ying走掉。可是阿ying跟她们毕竟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向其他方面发展的余地也比她们大得多;所以,阿ying有可能成为"性产业"里的一个匆匆过客。这并不奇怪。大多数暗娼虽然"失足",却不会成"千古恨",就是因为她们最终都转业了。那契机就是结婚,哪怕当"二奶"也罢。

四、其他小姐在×le歌舞厅里,阿li的从业资格比mei姐还老。

她是昆明附近的农村妹子,基本上没有念过书。她15岁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