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都没有离开过,一直干了大约二个半小时,到半夜过后才招到了第一个客人。连笔者看他都看累了,所以更不敢奢望在这种时候去访谈他。相对地,老板和小姐们虽然在"上班"时也是一门心思地巴望着客人来,但是他们毕竟是以"接"为主,以"拉"为辅,所以多少也有一些松懈的时候。笔者总归能够见缝插针地聊上几句。

第三,鸡头们身为男人,又要靠拉客吃饭,所以任凭你说出大天来,他们也绝不会相信你是嫖客之外的其他什么人。他们总是认为,这个老家伙肯定是还有什么顾虑。因此他们总是摆出一副久经沙场的样子,对笔者细细研究,一会儿试探一下这个原因,一会儿又从那方面开导开导。笔者曾经试验了一次"顽固不化".但是也仅仅这一次,因为那时围着笔者的三个鸡头都明显地开始怀疑笔者是什么歹人了,神情都开始紧张起来。笔者也心惊胆战,只好破费一次,打了一个"的",向城里的方向逃去。后来,笔者就再也不敢去"工作场所"里访谈鸡头了。

这种情况与笔者一开始访谈老板和小姐时所遇到的差不多。可是在访谈老板和小姐的时候,由于笔者进行的是入住考察,所以只要一天下来,他们就都可以确认,笔者确实不是一个嫖客,所?quot;日久见人心"是也。这时笔者再端出访谈目的来,他们就很容易相信和接受,尽管对他们来说很奇怪。只有过了这一关以后,只有他们都不把笔者视为潜在的嫖客,笔者才可能考察到他们"做生意"以外的生活,才可能体味到他们"卸妆"以后的真实个性与情感。否则,天下的"老嫖头"多了去了,还用得着笔者在这里饶舌吗?

可是,鸡头们根本就不给笔者这样的表现机会,真真恼人。不过这也难怪。在这个"hóng • dēng • qū"里,除了嫖,什么都没有,别说正常的晚间娱乐,就连小赌场晚上都不开门。鸡头们很可能根本就见不到任何一个不是来嫖的男人,恐怕也没有遇到过任何一?quot;说不动"的男人。

第四,笔者放弃直接访谈鸡头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不言自明的:在做生意的时间和场合里,鸡头们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生意经。笔者要想测谎也很难,因为笔者不过是一介书生,跟他们斗起智来,只能是甘拜下风。

总而言之,笔者在下面所描述的情况,大多数都是听到和看到的。但是许多具体的事例和那些个人化的感觉,则是一位鸡头直接跟笔者聊天聊出来的(以下简称E鸡头)。

二、鸡头概论在这个开发区里,鸡头的正式名称叫做"荐工",意思是"向客人们推荐小姐的工作者".不过,不仅所有的外人都把他们叫做鸡头,意思是"鸡婆(暗娼)们的头头",而且笔者许多次听到,他们也把自己叫做鸡头。笔者无法断ㄋ钦馐撬娲罅鞯慕蟹ǎ故且抛猿爸猓坏窃诖蠖嗍怂档郊ν氛飧龀坪舻氖焙颍怀鍪裁幢嵋濉?

鸡头这个称呼的来历,笔者说不大清楚,也弄不清"鸡"和"鸡婆"这两个称呼的来历。不过,肯定是先有"鸡",然后才有"鸡头",而且肯定是从南方传到北方的。

从一般意义上来说,鸡头的最本质的含义就是指那些组织小姐mài • yín的男人。但是鸡头与那些在某个场所里组织mài • yín的老板还有这样三个主要区别:第一,鸡头往往是跑到小姐们的家乡去,直接招收(或者哄骗)小姐,而且往往是亲自把小姐们带到(或者押送到)mài • yín场所。所以鸡头往往同时兼有贩卖妇女或者拐卖妇女的犯罪行为。

第二,在招收、带来和组织mài • yín的全过程中,鸡头往往是一直直接地控制着小姐的人身自由,只不过控制的范围和采用的手段有所不同。正是为了更严密地控制小姐的人身自由,所以鸡头往往对小姐实行"三包",就是包吃包住包拉客。因此,鸡头往往同时也会犯下非法拘禁、虐待、qiáng • jiān、伤害等等罪行,严重的甚至会闹出shā • rén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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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鸡头往往是小姐的最直接的剥削者。他们的一切收入,本质上都是从小姐mài • yín的收入里扒一层皮。只不过在形式上,鸡头挣的钱有时是从xìng • jiāo易场所的老板手里获得,有的是强迫小姐从自己获得的"小费"里直接上贡,还有的则是由鸡头亲自收取嫖资,然后再分给小姐一定的比例。当然,最残忍的鸡头会把小姐当作"mài • yín奴隶",连一分钱都不会给小姐。所以,鸡头往往还犯下了剥削罪,尽管奇怪的是,在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国家里却没有这样一项正式的罪名。

当然,在中国的成文法里,对"强迫、引诱、容留、介绍他人mài • yín"的行为是严惩不贷的。最高刑罚可以是死刑,而且确实据此枪毙了一些人。一个典型的鸡头,肯定会同时犯下所有这些罪行,如果情节严重,肯定够得上"吃不饿丸"(吃枪子、被枪毙)的资格。

可是,在如此重刑的威慑之下,为什么仍然会有如此之多的鸡头,在如此大明大晃地"做生意"呢?仅仅说"利欲熏心"很不够,再加上"执法不严"也不够,甚至把"地方保护主义"也加上,还是不够。有一个我们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的因素是:现在的大多数mài • yín妇女是自愿地或者半自愿地投入"性产业"的,其中的绝大多数下层暗娼,又确确实实是为生活所迫,至少也是为寻求更好一些的生活所迫。她们尽管可能遭受过各种各样的不公平对待,但是她们却仍然把鸡头视为"引路人".虽然不能说有什么感恩戴德之心,但是大多数小姐都觉得,鸡头的剥削和控制,其实只是自己出来"做"所必须付出的一种代价。全部问题仅仅在于:这个代价是不是合情合理。因此,不仅那些还在被控制着的暗娼们很少举报鸡头,就连许多已经被抓获的小姐们,也很少去"咬"鸡头。这样一来,鸡头们也就越发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下去了。

另一方面,鸡头们也并不都是天生的虐待狂。他们一样也会遵守老百姓的"合情合理"的道德原则,因此,他们越来越不会毫无必要地去摧残手下的小姐。一些比?quot;现代化"的鸡头还会说:"我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害人'得爽'(取乐),所以(我)不欺负她们(小姐)。"①①这是E鸡头的原话。

再者,随着"性产业"的发展,尤其是同业竞争的日趋激烈,许多小姐与鸡头的关系越来越转向一种表面上的"合伙",而且越是这样"合伙"的双方,往往就越能"发达"起来。所以,可别小看这种表面上的东西,它至少可以约束双方的"出格"行为,可以掩护鸡头,可以使得双方都越干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如果双方都已经达到了这样一种"境界",那么如果政府这时去严惩鸡头,别说他自己不服,恐怕就连一般的平头百姓也难免会觉得,这是合法却不合理。换句话说,如果鸡头们越来越不再去犯那些确实招人恨的"连带罪行",例如虐待、qiáng • jiān、摧残、shā • rén等等,那么他们的所作所为,就仅仅是触犯了可以统称为"严禁组织mài • yín"这样一条法律条文。可是,没办法,除了城里的"知书达理"之人以外,平头百姓们对这样的罪行,实在是没有对"连带犯罪"那么大的义愤与民愤②。

②早在1985年,某位大姐前辈就专门召开过关于"软犯罪"的研讨会。"软犯罪"说的是,在这样的犯罪中,并不存在着任何一个实际的受害者。可惜,这个概念直到现在也没有传开。

不是吗?想想那些?quot;蛇头"剥削得倾家荡产,又在非法移民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蛇"吧。如果他们真的如愿以偿,他们会帮助政府来打击"蛇头"吗?恐怕即使第一次失败了、被骗了,他们还会再试第二次的。说到底,不论是"人蛇"还是小姐,在这样的人的心底,最基本的"人间情理"其实和"蛇头"、"鸡头"心里想的是一模一样的:"想发财,难道还有错吗?"笔者在前前后后的考察中,已经有不下10次听到"性产业"的相关人员说过这样的话了。

"想发财"这种劈天盖地的、无孔不入的心态的现实,恐怕无法归罪于小姐、鸡头和老板。这是时下的一种文化。

好了,"?quot;的就不再"务"了,还是看看这个开发区里那些活生生的鸡头的具体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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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小姐笔者在这个开发区里,对小姐所能进行的考察和访谈,不如在三角洲的B镇里所做的那么深入和细致。这主要是由于三方面的原因:首先,笔者在三角洲的B镇考察×le歌舞厅时,小姐们的"工作"和生活都相对地公开。她们都是首先进行"三陪",然后再谈mài • yín,所以除了进包厢的不多时间以外,她们的几乎一切活动都是发生在大厅里,笔者可以很容易地观察到和听到。如果客人少,她们呆着没事,跑来跟笔者聊天就是天经地义的,妈咪和老板不仅不反对,自己也会跑来聊。可是在这个开发区里,在几乎所有场所里都没有什么"三陪",都是一来就讲价钱,然后就是"做".而且所有场所的门厅都很小,都仅仅是用来交款的地方,一旦成交,小姐就带客人进入自己的小房间。所以这些场所里实际上并没有一个可以让小姐们聚集和聊天的空间。又由于主要是鸡头在外面拉客,所以这些场所连一个展示"货品"的橱窗都不大需要。这样一来,笔者虽然进行的是入住考察,但是直接观察和访谈小姐的时间和机会都更少一些,只能利用中午之后小姐们无所事事的时间。可是这时候她们也仍旧只能呆在各自的小房间里,无法聚集在门厅里,所以笔者只能利用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聊聊天。尤其是单独访谈小姐很难,一来由于从来不提供"三陪",所以笔者这样做,总是引起老板的注意甚至怀疑;二来小姐呆在各自的小房间里,笔者如果进去访谈,小姐就一定会误以为是"生意"来了。

其次,可能是由于这里实行的是"进去就做,废话少说",由于主要是鸡头负责拉客,由于小姐们的职业化水平很低,所以这里的小姐们出奇地不爱聊天,与笔者在三角洲所见到的小姐形成很大的反差。笔者再三地试验过,可以肯定地说,大多数小姐之所以会这样,都不是因为保密,更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她们在这种mài • yín方式中,没有聊天的必要和习惯,所以她们往往觉得笔者找她们聊天是很奇怪的事情,而且总是分明地表现出来。

第三,在这个开发区旁边的那个城市里,方言很接近普通话。这个开发区里的当地方言也是如此,很容易交流。可是小姐们却大都来自外乡甚至外省,又都是农村妹子,又都没有职业化,所以普通话的水平就很差了。在B发廊里,居然有一个湖南小姐真的听不懂笔者所说的大多数普通话,就连听老板娘的当地方言时,也是似懂非懂的样子。这增加了笔者听和谈的困难。

可是,这里的所有场所也有一个笔者事先没有想到的好处,就是房间之间的墙都较矮,上面相通。所以,"隔墙有耳"是笔者收集资料的重要途径,而且常有意外的收获。

一、从妹子到小姐除了那些"自由职业者"和"游击队"以外,这个开发区里的几乎所有小姐都依附于一个路边店或者一个鸡头。她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从家乡被招到这里来,然后就直接投入"性产业".笔者所获得的直接访谈材料还不够多,尚不足以总结出规律性的东西,但是却可以发现以下的一些现象。

小姐们的家乡这个开发区里的小姐,大都是本省附近地区的人,尤其是附近那几个县的人格外多。因此她们离家乡的路程很少超过150华里。来自外省的小姐虽然也有一些,但是距离家乡的直线地理距离也很少超过150公里,所以在人文地理的概念上,与本省人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当然,笔者也遇到了东北口音极重的小姐,但是只遇到两个,而且她俩显然是结伴而来的,所以应该算作特例。

为什么会这样?笔者还没有总结出什么特别的规律,只能从当地人的一般心理上来分析。笔者在聊天中发现,这个开发区虽然就在一个工业城市的旁边,虽然去珠江三角洲只需要坐一天的汽车,虽然据说来过不少香港人,但是当地人在提到广东的时候,仍然是一副"远在天边"的神情。而且,如果说到某人去广东了,都会加重口气。这可能反映出,这里的人们对于沿海发达地区仍然存在着很大的心理距离,仍然把去广东看作是事关重大的"出远门".据此推测,那些来自附近农村地区的小姐们,这种心态可能会更严重,所以她们大概是不敢或者不习惯于一下子就跑出千里之外去,所以就集中到这个相距百里左右的开发区来了。此外,这个开发区虽然地处交通要道,但是附近山区和农村的交通却并不发达,而且铁路线也并不直接通往广东,所以小姐们大概觉得,到这个开发区来,已经算是"出远门"了。

小姐们的家乡,一般都是山区或者半山区,一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