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刚出来的乘客不少人都盯了过来,安迪却似乎毫不在意,居然立马就单膝跪下了:“亲爱的秦默,在你离开我的没日没夜里,我都是如此的焦躁不安、辗转反侧,如果只有将灵魂出售给魔鬼才能换回你的眷顾,那我愿意永坠地狱——嘿!等等我!”

安迪在秦默拔腿就走的一瞬间立马就反应过来了,瞬间站直身体勾住了秦默的脖子:“未免太无情了吧?”

“我怎么不知道你汉语已经这么好了?”秦默寒着一张脸把他的手臂扯了下来,看着沈卓云的神色还算凑合,半松了口气。“你要吃什么?”

“跟你在一起吃什么都可以,”安迪瞥了一眼沈卓云,却似乎是在明面上挑衅。“阿默,这是你的男朋友么?不是我说——你的品位真是……”

“那就去附近吃吧。”秦默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扭头就直接走了,安迪的目光从秦默身上又滑到了沈卓云身上,摸了摸下巴,仿佛若有所思。

点过餐后,秦默直接问道:“之前的恐吓信是怎么回事?”

“我最近才回国,那应该叫堂哥?还是表哥?”安迪整个人都半趴在桌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总之就是他,本来是要请人做的,不过因为我在所以就干脆我来,没想到是你……”

秦默皱了皱眉,问:“你知道张敬梓么?”

“张敬梓?我好像听过……”安迪打了个呵欠,想了半天。“忘了从哪听到的了。”

秦默知道安迪没有搀和进来,心下稍安,却冷不防安迪拧着眉冲沈卓云伸出一只手来:“你就是阿默的男朋友?我叫安迪。”

警铃大作。

沈卓云注视了他片刻,极自然的伸出手来同他握了握,目光淡定:“你好,沈卓云。”

可那两只手半天还没分开,最后安迪叫了一声主动抽出手来,冲着秦默卖可怜:“阿默,你的男朋友真是太野蛮了——天啊,你看我的手!”

活该。

服务生将菜端了上来,秦默不再搭理这个热爱作死的师弟,埋头苦吃。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大腿上多了某个温热的东西。

秦默的眼神往沈卓云身上瞟了过去,对方居然正坐得八方不动,用左手握着水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眉,向安迪询问:“你打算住几天?”

安迪那头深情款款地回答:“如果阿默愿意,我可以在这个城市里陪他一辈子。”

秦默移动了一下左手,把自己大腿上的手移了下去,却反被对方抓住了左手,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心,左边声音再次响起:“我还以为安迪先生是个知趣的人。”

“我一直很知趣,阿默万一被什么奇怪的男人骗了,我也方便带他远走高飞。”安迪状似诚恳的回答。

沈卓云轻哼一声,手牵着秦默的手,直往秦默的大腿根钻:“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男人能把第三者行径说的这样理所当然,脸皮厚也是来自m国的特产么?还是您是m国独一份的呢?”

“你真是过奖了,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阿默有什么喜欢的人,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还有待考证呢。”安迪笑语盈盈却丝毫不落下风。

这两个人!

秦默按了按额角,沈卓云真的没有发现他的智商已经沦落到只能跟安迪一样互相嘴炮攻击了么?

秦默硬抽出手来,拍了拍沈卓云的肩:“你让一下。”说着从桌子内侧挤了出来,走到安迪那边。

“阿默,你这是打算离开那个男人,跟我一起坐么?我真是太……”

“你出来,”秦默寒着一张脸,把人从椅子里揪出来,不顾这是公共场合,一个金臂勾直接勾住了安迪的喉咙,死死地向后拖拽,勒的他说不出话来了,秦默才冷着脸松开手:“你话太多了。”

安迪咳嗽了半天,沉默下来按着秦默的肩膀,盯着他看了半晌,脸色忽然一变:“你害怕他?……还是,你认真了?”

秦默脸撇了过去:“不清楚。”

安迪多了解自家师兄啊,当初在m国,秦默长得漂亮精致,人也冷漠淡然,有不少人就喜欢这一口东方风韵,追他的男人女人都有,络绎不绝,可最后的结果呢?含蓄点的,秦默全当没看见,媚眼全抛给了瞎子,直白点的,那秦默拒绝的比对方更直白。

人家说“我喜欢你”,秦默说“谢谢,我不喜欢你。”;人家说“我爱你”,秦默说“谢谢,我对你没感觉。”;人家说“我们交往吧,没有你我就像死去一样。”,秦默一句话把人差点噎死:“你既然已经死去了二十多年,忽然活过来也不太好。”。

秦默所有的毒舌点几乎都点在了“如何拒绝交往请求”这个课题上,寒着一张脸,说着最直白的话就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开始安迪觉得秦默太过于无情,可后来他却又有些奇怪,秦默并不是一个喜好用言辞伤害别人的人,怎么会把拒绝的话说的如此直白?

日子久了,安迪才发现,秦默对感情这种东西,似乎认真的过分。现在这个时代的伴侣交往,有几个是认真的呢?在思想开放的m国更是如此,玩得来就玩,玩不来就不玩,哪怕是嘴上说着你是我的心脏我愿为你付出生命,可激情过了分手也异常的干脆。

而秦默似乎玩不起这样的感情,不喜欢就不会给别人一线生机,他的感情传统而执著,认定了就是一辈子,而这份感情的保质期,似乎是永远。

安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

越是时间久了,安迪越是有些好奇自己的师兄究竟会找到一个怎样的人?一个跟他一样传统认真的中国女孩?或是一个热情似火,执着到足以感化他的少年?但终归是跟自己师兄一样纯粹干净的人,可眼前的男人却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个男人的外表像是带了假面,他看不出来男人是否挚爱着秦默,可他却能看出来男人的复杂,和裹在那假面后深不可测的黑暗。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跟秦默在一起呢?

更可怕的是,秦默居然还认真了。

☆、第二十五章悔之晚矣

第二十五章悔之晚矣

你害怕他?还是……你认真了?

安迪的问题就像是一个魔咒,在他的耳畔纠缠不清。

秦默一直在用一种平静的态度面对着沈卓云的感情,他跟沈卓云不同,沈卓云情感扭曲却又炽烈,就像是一簇跳动着的黑色火焰,只要碰上,那就会把两个人一起席卷,最终烧成灰烬。而秦默的情感,却是温和坚定的,潜移默化,细水长流,这就是他最大的深情。

秦默以为自己对沈卓云只是习惯性的割舍不下,却一再的容忍沈卓云的所有,他的病态,他的占有欲,他的肉体,甚至退到了自己的底线之后。

而如果不是安迪,他甚至不会发现,自己对沈卓云近乎纵容的态度。

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秦默神色有些恍惚,一仰头饮尽杯里蓝色的液体,面前沈晴正笑嘻嘻地问他:“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他其实喝的有些多了,他酒量只是一般,偏偏今晚想得多,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现在头有些发晕,才反应过来自己喝了不少。

“啧,你可没少喝啊。”沈晴把自己杯里的东西也喝空了,又要了一杯,眼神有些恍惚,说实话她喝的不比秦默要少。“要不是你拖家带口的,我还能给你安排场艳遇。”

艳遇?秦默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这辈子最大的艳遇出现在十六岁那年,之后就注定了他此生与桃花运无缘。秦默看了看应他要求坐在远处的沈卓云,看见对方对自己举了举杯,不禁摇头叹息。

“秦默,你这是栽了。”沈晴大力地拍他的肩,笑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来。“沈卓云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是为了一棵歪脖树放弃了整片树林。”

秦默没说话,只笑了笑。

沈晴却有些恍惚,是了,沈卓云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多亏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不会在意身边人的流言蜚语,抓住了秦默,就不会再放手。或许这两个人,真的可以一生一世呢?

“你不是在找人证么?”沈晴的声音有些飘忽,落在秦默的耳里却异常清晰。“你找过当初那个死掉的男孩子的家长么?”

秦默一怔:“他的父母……”他对那对夫妻记忆犹新。

“秦默,人总是会变的。”沈晴摇了摇头,很漂亮的一双眼睛,焦距却在一点一点涣散。“你知道么?我妈跟我说,她后悔了。”

“你说,她后悔什么呢?后悔把我送进那个学校,还是后悔她曾经那样固执地拦着我去喜欢一个同性?”沈晴轻轻地叹息,摇了摇杯子里的酒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我不怪她,就算没有她拼死拼活的拦着,我跟娟儿也未必能走在一起。”

这能怪谁呢?

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你去试试吧,或许他们会愿意。”沈晴说着跳下了吧台椅,步伐有些摇晃地走到了酒吧一角的舞台上,似乎在跟乐队说着什么。

秦默缓缓地放下玻璃杯,往沈卓云的方向走去。

“我想唱一首歌,给我一直喜欢着的女孩子。”舞台上传来沈晴的声音,酒吧里似乎都挺熟悉沈晴这个老板的,一下就沸腾起来了。

秦默走路都有些发飘,可还是准确地走到沈卓云的面前,再之后,便被沈卓云准确地揽进了怀里:“你还知道回来。”

酒劲上来了,酒吧里花花绿绿的灯光晃得他头晕,索性就闭上了眼睛,只听声音回答:“一会回家吧。”

舞台那边沈晴的歌声已经趋于激烈,明明是醉着的,可她看起来却异常的清醒。酒吧里都在起哄着,猜测着沈晴是在向谁告白,而只有秦默迷迷糊糊的听着这一首老掉牙的歌曲,最终却忍不住想起了六年前形如枯槁的沈晴来。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你真相信我。”沈卓云把人抱紧了,忽然觉得有些安心。

“相信鬼,也不相信你。”秦默难得抱怨了一句,合上了眼睛。“送我回家。”

沈卓云笑了一下,眼里带着那么一点暖意,秦默嘴里似乎还嘟哝了一句什么,沈卓云侧耳听去,大抵是“栽了”之类的话,让沈卓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没错,你就是栽了。

※※※

秦默坐在楼口,看着照片上的中年女人缓缓地走过来,明明资料上显示她应该只有四十几岁,可她看上去苍老的过分,鬓角已然斑白,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身上的衣着也仅仅能用整洁来形容,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装扮过的痕迹。

女人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戒备——一个年轻的大小伙子坐在筒子楼下游手好闲,任谁都会觉得这人有问题的,尤其这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女性。

“您好,”秦默迎了上去。“您是朱太太是么?”

看到他迎上来,女人戒备更甚:“我们家不买保险。”

秦默看了看自己为了显示郑重特意穿上的黑色西装,忍不住有些尴尬:“我不是推销员。”

女人不管他,刷了卡就拉开了铁门:“我们家房子也不卖——”

“您还记得朱子英么?”秦默一只手按住了铁门,直奔主题。

女人的脸色忽然变了,她的嘴唇动了动,眼珠子向上翻,盯着秦默:“你……”

“朱太太,”秦默面不改色,坦然地松开了支着铁门的手:“我想跟你谈谈。”

女人沉寂了片刻,最终说:“上来吧。”她的声音并不苍老,可那说话的语气,却让人不自觉地感受到了她那死寂而麻木的气息。

秦默跟着女人走上楼去,说实话他根本认不出这就是六年前那个扯着主任哭闹的女人,她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女人的家就像所有老式的房子一样,干净,却又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女人的丈夫在里屋看着一个关于纸牌的电视节目,那电视机还是旧时的笨重机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大方块。

“这是?”男人看到了秦默的身影有些惊讶,从里屋走出来。

“朱先生,您好。”秦默赶在女人开口之前先把自己的来意说明。“我是朱子英的同学秦默,我曾就读于xx自强学校。”

男人的脸色立马变了。

秦默形容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神色,他继续说:“对于当初所有学生的境遇,我想控告xx自强学校当年施加暴力的全体教官校领导,追究其法律责任。”

秦默甚至不必多说,男人就明白了,他默默地让开了路,请秦默坐在了客厅,女人一言不发地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仿佛这些年来,他们都是这样过的。

男人的嘴开开合合了几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当秦默重复了一次自己的来意之后,男人说:“我记得你,当初你姐姐来找过我。”

“是。”秦默点了点头,他刚从自强学校逃出来的时候,秦蓁曾经找到过这对夫妇,最终将学校搞倒。可当想要追究当初的学校负责人法律责任时,这一对夫妇却再也不肯出庭。

秦蓁说,八成着对夫妇是被威逼利诱了。

原本秦默已经放弃了这条线的,可是沈晴却再次提了起来,让秦默觉得,或许是值得一试的。

“我能问一句吗?”秦默问。“当初两位到底是为什么拒绝继续出庭的。”

男人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