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不过是盏灯……」

「七皇子如此防备,叫我怎么畅所欲言?」青鳞在他对而坐下:「我今天来这里,可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谈。」

「大人是不是太言重了?」太渊仔细看了看他,小心说道:「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就是取了些白泽的髓液,做了一盏灯罢了!」

「是吧!」青鳞点头:「白泽识通三界,目达九幽,若是取其髓燃灯,可照出世间魂魄,如果加上血麒麟的筋做芯,便可安魄收魂,成就一盏名副其实的招魂灯了。」

「真是!」太渊略低下头,笑了一笑:「既然青鳞大人如此清楚,又何必在这里用言语挤兑我?」

「怎么会呢?」青鳞正色道:「别的我是不敢恭维,但七皇子的聪明才智,能够想出这样奇妙的法子,确实是非同寻常。」

「那么,可以进入正题了吗?」太渊略微闭了一下眼睛:「青鳞大人深夜造访,可是与近来昆仑山有异宝现世有关?」

「和聪明人说话,真是一件节省心力的美事。昆仑山上祥瑞之兆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我倒不稀罕什么宝物,却因为……」青鳞伸出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几写了两个字。

「这倒是让人意外。」太渊看着那两个字:「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不知道吗?」青鳞嗤笑了一声:「他前些年去过一趟昆仑山,强行取走了绛草,闹得天上地下人尽皆知,其中原因……」

「我当然有所耳闻。」太渊微微一笑,想到自己策划的那桩好事,饶是没有炫耀之心,却也不无得意:「他居然会做出那种事,我也是非常吃惊。」

「七皇子知道其中原因?」

「这事不太好说。」太渊不想多说什么:「只不过绛草对凡人和半神或许有些用处,对你我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你又怎么会把心思放到这上头?」

「七皇子此言差矣,这件事可不能只看一面。」青鳞一派讳莫如深:「绛草虽然对你我用处不大,但是在其它方面,说不准是有很大效力的。」

「比如呢?」

「比如啊!」青鳞目光一转:「似乎是能够聚敛魂魄……」

「这话可有左证?」太渊眼中闪过光亮。

「近来他的动向,你比我更加清楚吧!」青鳞垂目笑道:「你也知道,翔离这些年魂魄散失得厉害,他为此费了不少力气,若不是绛草真对聚敛魂魄有效,他又怎么会频繁出入昆仑之巅?」

「这话倒是不假。」太渊略一思索:「可比起来,你今天特意来这里,告诉我这些话,却更让我觉得不安。」

「那我就不啰嗦了。」青鳞站起身来,走到隔绝内厅的帷幕前:「你和我一起去昆仑山吧!」

「我为什么要去昆仑山?」太渊轻拂桌面,消去了上而的字迹。

「我以为,有些事不用说得太过明白。」

「说得也是。」太渊失笑:「那我换个问法,为什么你要去昆仑山?」

「我啊!]青鳞转身过来:「我想帮你一个忙,一个大忙!」

太渊心中疑惑,吃不定他打的什么主意,只能微笑沉默,可等到笑都僵了,也没有等到青鳞说下一句。

「怎么不说说看,那是怎样的一个大忙?」

「总之你信我,此次昆仑之行,你必定有极大的收获。不过具体情形如何,我现在还不能透露给你知道。」

「你倒是很会卖关子啊!」

「只是认识七皇子你久了,不知不觉变得喜欢给人惊喜。」青鳞盯着他的眼睛:「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因为无法预料下一刻所发生的,才觉得这世界有趣。我只是想要为您提供一些乐趣罢了!」

「听起来很有意思!」太渊也站了起来:「好吧!为了你这一句话,我也该去一趟昆仑山!」

「如此说定了,天亮之后,我们昆仑山下再见。」青鳞看目的达成,朝他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太渊坐回椅中,看着敞开的大门,露出了深思的神色。想了一会,没有想到头绪,却想到方才青鳞总是有意无意瞧着那盏灯,不自觉地往内厅看去。

烛火映着兰花,形影绰约,看着繁华却太过空寂。他不忍再看,叹了口气抬起头来。

于飞宫屋梁高挑,乖落的长明灯未曾点亮,此刻一片黑暗,什么都瞧不清晰,但他知道,那藻井上雕着盘龙飞凤,绘着并蒂莲花……

第五章

昆仑之巅是仙家禁地。

这里最出名的自然是三千年方能长成的绛草,不论对凡人、仙人、妖魔鬼怪来说,皆是妙用无穷的宝物。

不过昆仑山是西王母的住处,山上宫殿林立,仙人如云,那些觊觎宝物的仙魔人鬼,别说是见到绛草,就连靠近山顶都难以做到。

当然太渊不同,他此刻就站在昆仑山巅,抬头望着上方七彩云霓。

而直至他到达山顶,靠得近了,瞧见这「瑞气冲天」,方才觉得不对。这不像灵气汇聚,反而像是某种力量满滋而出,而且这种感觉……却原来,青鳞是为了这个,才把他找来昆仑山。

什么帮他一个人忙,不过是个幌子。只是青鳞想要绛草?诛神法器?还是……要他太渊的命呢?

太渊略带无奈地叹口气,一个青鳞已经非常麻烦,加上那个棘手的人物,今日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才行。

「七公子。」这时从禁地之中匆匆走出的西王母,见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知道行礼问好:「您怎么也来了。]

「有些私事。」他眼睛一转,问道:「里面那位上仙有没有和你说,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上仙不曾多说。」西王母摇了摇头:「让人带路进了里头,便遣了我出来。」

「无妨。」太渊也料到如此,但是心里终究觉得不安,于是追问:「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两王母想了一想:「恕小仙无能,实在是看不出。」

「算了!是我问得不当,从他身上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他从袖中拿出折扇,见了一晃:「你且去吧!」

「是。」

西王母被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搅得疑惑重重,却又不能多问,只能胡里胡涂行礼离开。

太渊又看了一眼天上祥云,大步朝着洞中走去。

走过一块又一块的巨石,越走太渊越是觉得惊讶。

他从前也来过这里,但那时此处不过是一个空旷山洞,却不知什么时候成了这种模样。

瞧这巨石排列的模样,显然是一个高明的阵势。

阵势……太渊略一皱眉,忍下了对这个词语的厌恶。

再走几步,他瞧见了先自己而来的那人站在一块巨石之上,白衣长剑,凛冽冰冷,高高俯望,只是看着背影就生出了几分寒意。

寒华就是这样,冷硬的性子千万年也不曾改变半分,只除了三百年前……

「太渊?」他一靠近,寒华立即就察觉了。

「太渊见过叔父!」太渊一点足尖,飞上了距他不远的那块巨石。

寒华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叔父何须如此绝情!」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三百年前的那件事后……」

「住口!」寒华冷冷斥责:「你还敢提这些,是不是想要提醒我和你算一算旧帐?」

「当然不是了。」太渊瞧着流光溢彩的石柱:「只是我原以为或者是绛草出世,没有料想到这昆仑山上,居然藏有诛神法器。不知是哪一样法器被藏在了这里?」

他心里朦朦胧胧生出个念头……

「诛神法器是你锻炼而成,连你都分辨不出,我又怎么知道?」

「是吗?我还以为叔父三百年前为那人求取绛草之时,曾经见过那法器原形。」他试探寒华:「不知是何种模样?」

「你觉得是我列了这阵?」寒华听出了他的想法。

「除此还有何种可能?」太渊故作疑惑地反问:「我倒不知道原来叔父对于列阵之法也颇有研究,这护阵着实精妙。」

「也不是没有其它可能。」突然冒出了第三个声音:「要是寒华大人和这列阵之人订有盟约,又或者这列阵之人主动让寒华大人入阵也是可以。」

至此,相关人等总算是到齐了。

「北镇师青鳞?」寒华眼中的不屑显露无疑:「我听说你两百年前死于手下的叛乱。」

「我也听说你三百年前为了一个凡人神魂颠倒。」论起针锋相对,青鳞岂会输人:「可我看你现在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死气沉沉?」

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既然这阵不是叔父列下的,那就好说了。」太渊心里好笑,脸上却是若无其事转向青鳞:「不知有没有办法解开这护阵呢?」

「没有。」青鳞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太渊愣了一下。

「这阵势列得近乎无懈可击,要想闯入,除非硬破。」

「说是近乎,那就不是没有破绽吧!」

「所有的阵势都有破绽,只是明显和隐秘的区别而已。」

青鳞仔细看了一看:「列阵之人利用天地灵气汇聚之地列阵,已经完全遮掩了阵势的弱点。就算有能力硬破此阵,也难保不会把这阵里的所有事物一同毁坏。你如果是要这阵里的法器,不就是等于无法解阵了?」

「除了你之外,这世上还有如此精通阵法的人物?」太渊半信半疑。

「天地广阔,什么样的人物没有?」青鳞嘲讽一笑。

话音未落,一道剧烈的金芒突然从石柱上迸发开来,穿透光幕,直冲而来。

相距最近的寒华挥袖抵挡,虽然弹开了光芒,也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太渊见状知道硬挡不得,急忙展开手中折扇,牵引着光芒绕过自己,直奔青鳞而去。

青鳞伸出手来,像是想要结印化解,可是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的,那光芒竟凝为一束,直直地刺进他的掌心。

太渊也是一惊,等到看见阵中那瑰丽石柱,更是忍不住「呀」了一声。护阵消除,石柱分分明明地显现了出来。

三人几乎同时跃起,朝着阵中直飞而去。

青鳞对着石柱掷出手中玉剑,寒华阻拦不及,那剑直直地刺进了柱中。

到了此时,太渊已经猜出青鳞的打算,并没有像寒华一样阻止他,而是趁他和寒华一缓之机,拔剑逼退他们两人,第一个冲到了正在裂开的石柱之前。

他正要用剑劈开柱子,抢先得到其中法器,却不想那裂口流泻出强烈金光,耀得他双眼刺痛,用衣袖挡了一挡。

这一挡延误了他抢来的先机,青鳞和寒华眨眼就已赶到。

太渊正要说话,不想青鳞骤然发难,一剑砍了过来,他仓促之中举剑迎上。两剑相交,法力四溢,直把整座昆仑震得摇晃不休。

太渊咬牙发劲,架开了青鳞的玉剑,一阵气血翻腾,吐了一口血出来。他如此狼狈,青鳞也是没有得着好处,不但受了伤,就连手中的剑都快要断了。

青鳞丢开手中断剑,脸上露出了笑容。

「青鳞,没想到你不是要毁法器,而是要伤我。」太渊回以一笑:「你这招用的真是恰到好处,连我也着了道。」

他们笑脸相对,四目交接,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恼恨之意。

「好说。」青鳞看向就在左近的寒华:「只可惜站在旁边的是他,要是换了别人,你现在已经不会说话了。」

「叔父怎么会理会我们这些小辈的胡闹?」太渊其实伤得不重,但是为了降低青鳞的戒心,却是用剑撑着身子,摆出一副力乏气弱的模样:「不过,叔父想必不会让我拿走这东西了……青鳞,你果然心思缜密。」

「多谢夸奖。」青鳞目露寒光。

「你们两个聪明人,就是这种聪明法?」寒华突然开口:「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你争我夺了?恐怕,是要后悔的。」

另两人都是一怔。

然后,太渊突然发现,青鳞身后那石柱,发出了一种令人心惊的变化。

斑斓石柱不知何时化成了一道光芒,从那里面,渐渐地探出一只手来。

五指修长,手背上是一条蜿蜒银龙,与银色护腕缠绕相连,轻薄的战甲好似鳞片织就……太渊心中一沉,露出异样神色。

他当然认得这样的龙形护腕,更认得这样的银鳞战甲,认得这是属于当年水族之中,最高战将的东西。

带着惊疑,他看着那只手环上了青鳞的颈项,滑进了青鳞的衣襟,看着那张记忆中高傲狂妄的脸,从光柱之中慢慢浮现出来……

当年千水城破之时,自己布下天罗地网,却还是被他在绝境之中遁逃而去,从此成了心底里一处隐忧。

后来设计了那出李代桃僵,最后却反被他利用,空欢喜了一场。可到了今时今日,他竟然还能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照着他一贯的性子,只怕这一回定是不死不休,不能善了。

世事就是如此千折百转,变化快得令人措手不及。那些凡人们不是喜欢说「山穷水尽,柳暗花明」吗?

这样的转变,实在是让人不胜惶恐,如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