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自堕胎而死的,作为死者的生前好朋友,请问她是否可能因工作之便,成为港台富商的猎物,因为遭到抛弃或诸如此类原因而导致自杀式堕胎?”
说着她提起笔打算在本子上开始记录。
柔小蛮一言不发,突然象被激怒的狮子,扑过去要抢对方的笔记本。
林梦南慌忙将她死死拦腰抱住。女记者才得以悻悻逃脱,临走前不忘啐一口。
记者不是不带偏见的一群,他们正因为工作的便利,将自己和成见一起隐藏在冠冕堂皇的外衣下,伺机将人连皮带骨地吞下。
录完口供,林梦南在警察的护送下,强行将精神恍惚的柔小蛮送进医院。
她双眼发直,不动也不想开口说话。
一名中年男性大夫给柔小蛮做了必要检查之后,严肃地叮咛林梦南:
“你的太太有孕在身,不宜进行刺激,我给她开些安胎药,在家静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林梦南如雷灌顶,结结巴巴地重复几遍道:
“她……她……有孕在身?”
医院用比他更加匪夷所思的表情瞪着他:
“由于胎儿是后位,位于子宫后方较隐蔽处,所以身形不明显,我推测孩子有二十周,所以千万要小心,避免刺激过度对当事人造成早产。”
林梦南的脑子里乱极了,从时间上推测,他直觉那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如果是他的孩子,柔小蛮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她对他的隐瞒无疑是高超至极的,连他们肌肤相亲时他都没有看出来。他忽然想起有好一阵子柔小蛮老是拒绝他的qiú • huān,莫非那时她已经知道自己怀了身孕?
他不敢去想那个孩子会是孟飞宇或者其他一个男人的。
但柔小蛮对他有意的隐瞒,确实增加了这种忧虑的阴影。
当他拿药回来,一楼走廊的阳光突然刺激得他睁不开眼。他看见身穿一身淡蓝色棉布裙的柔小蛮,头发用一块手帕束起,就象蓝天白云那样美好。云淡风轻,楚楚动人。
他决定面对有可能的最坏结果,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也不能阻止他要娶柔小蛮的决心。
第四部分
第80节:流水的男女(1)
第十三章铁打的姻缘流水的男女
柔小蛮和林梦南低调地登记结婚,连亲友也没有通知。只是回去拜望了母亲,吃了一顿她亲手包的饺子。
柔小蛮看见母亲脸上既快慰又失落的神情,泪水在心底泛滥。
每个母亲都盼望把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吧。柔小蛮简单地告诉母亲,因为自己最好的朋友出了意外去世,所以这次决定只登个记,过了丧期再大肆操办。
善良的老人家很是替蔓琳难过了一阵,又是烧香又是拜佛,替蔓琳超度。
倒是还未出生的孙儿带给老人家太多喜悦。炖品熬了一锅又一锅,给柔小蛮补身子。
半夜,柔小蛮因为怀孕尿频而不断起身上厕所,老人家也一次次跟前跟后。柔小蛮对母亲浓浓的爱意感到前所未有的依恋。
柔小蛮前往位于扬州新城开发区的工厂巡查,她亲自任命的厂长早把结婚的喜讯传遍了大大小小所有车间,所以当柔她一身便服和林梦南走进厂房,迎面而来的是一座五层高的蛋糕,点着蜡烛,那种她小时候经常见到的彩色软纸从天花板上拉满了四角,垂下一个大大的红色双喜。
几个被推出来的劳动骨干、员工代表们本来准备了一套恭喜新婚的说辞,但是面对从深圳过来的美丽女总裁,暗忖她身边那位应该就是她的tái • wān夫婿,两人器宇不凡而又如此平易近人,一个个龇牙笑起来,边笑边鼓掌,也忘记该说什么。
此情此景,柔小蛮怎能不被打动!这些年在外感受人情冷暖,也随着她的境遇历经无数变迁,家乡父老的质朴还是带给她最为交心的深情厚意。
她哽咽起来。
在此起彼伏讨要喜糖的起哄声中切那个五层大蛋糕的时候,柔小蛮才发现,这个蛋糕竟然是五个不同大小的蛋糕依次堆上去的,蛋糕之间相互压得稀里哗啦,面目狼籍。可见大家准备得有多么匆忙,她不禁哑然失笑。
林梦南在一旁悄声提醒她:
“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还这么又哭又笑的,也不害臊!”
柔小蛮咧嘴又笑开了,这个笑,不啻彻底融化了两人之间的情感坚冰。
林梦南顿时拨云见月,如释重负。
无论柔小蛮做了多少说服工作,母亲依然不愿来深圳。深圳给老人家先入为主的印象是,高楼大厦挡住了太阳,在一个小区里就能迷路。
这是柔小蛮刚来深圳时跟母亲进的谗言,结果老人家这时候抛出来当作不愿来大城市生活的理由,还振振有辞着。
反而柔小蛮差点要被母亲说动,在扬州待产了。到处都是邻里乡亲的,方便照顾。
两人最后的相互动员工作结果是,母亲还是在扬州,柔小蛮照样返回深圳不误。
母亲把煮好的茶叶蛋和水饺细细打包,给柔小蛮带在路上吃。
吃完午饭仅仅两个小时,在禄口机场快要登机时分,柔小蛮突然又觉得饥肠漉漉,这是一种阔别家乡时发自内心的情感饥荒。
林梦南连忙去买来机场咖啡厅里88元一杯的咖啡,68元一块的提拉米苏,捧着小步跑回来,却看见柔小蛮坐在那里,埋头一口气啃着早已冷却的饺子,一只接一只,孩童般贪婪而纯真。
蔓琳的死讯,孟飞宇是在报纸上看到的。
第81节:流水的男女(2)
由于蔓琳的工作背景和财富,加上她死亡的惨状,极具新闻价值。几日里各方记者纷至沓来。
黄黎甚至专门召开一个会议,要求大家对蔓琳生前的所有状况保密。透露只言片语的,一律做开除处理,永不得进入天高所有子公司和合作单位。
她冷静地运筹帷幄着一切,对付得游刃有余。
孟飞宇脸色一日煞白似一日。他不敢面对黄黎,内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手腕一流。对于蔓琳自杀的恐惧,以及对黄黎的敬畏,加上他日日惟恐真相败露的忧虑,使得他如惊弓之鸟,简直要借助着黄黎的腿骨才能走路。
只有在这个女人身上匍匐的片刻之间,他仿佛才能够躲开道德审判的枪林弹雨。
黄黎要胜利地大笑了。她终于彻战胜了他,将失意的他象烂泥一样任意揉捏,然后重新收入囊中。
可是,她一并收回的那些风流韵事的恶果,让她心中同样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孟飞宇开始和一帮狐朋狗友日日卖醉,不理公司所有事务。但只要黄黎一给他电话,即使酩酊大醉,他也马上会回家报到,满嘴酒精将这个女人压倒在床,尽心伺候。
黄黎虽有心痛,不过丈夫这样消沉下去,除了早点患上老年痴呆症以外,没有其它害处。至少她的下半辈子,不必在他衣领袖口上的残香折磨中度日。
她宁可要一个废物一般的老公,也不要寻花问柳之徒。
于是她把这所有的一切都记在柔小蛮的帐上。如果没有她的介入,孟飞宇历来也只是对女人逢场作戏而已,断不会投入真情。可是柔小蛮出现了,侵占了他的爱欲,消磨了他的斗志。柔小蛮甩手扔掉的,已经是一个被吸干了精髓一样的柠檬皮。柔软多汁的部分,早已被柔小蛮独自享受,连一分也没给她黄黎剩下。
她的好日子快要来了,只要收拾了柔小蛮,她一定会带着丈夫离开这个让他不得超生的困顿之地,他们将去欧洲度假,算是补度蜜月,带上女儿孟文文,一家三口,去爱琴海,还有迪拜的世界惟一七星级酒店。不再象老牛一样累死累活地工作,开始竭尽奢侈地享受生命。
黄黎在复仇的欲火和想象得偿所愿的快感中死去活来。
柔小蛮新婚的消息不知怎么已经传开,回到办公室第一日,不断有下属来讨红包和喜糖。
幸亏她早有准备,一一打发。
多日未曾清理电子信箱,垃圾邮件堆满了两个整页,大多是一些代开发票教你避税之类,她一概不看。
突然,她被一封邮件牵动了目光。
单那两个字就让她触目惊心。
发件人:蔓琳。
发件日期,正是她服用打胎药当日晚,距死亡只有几个钟头。
小蛮:
见信展颜。
也许你的颜是展不开的吧,在阔别后的日子里,我确实没能做出一件让你安慰的事。
黄黎从林志雄那里收购爱悦股份,事前我略有耳闻。仅仅他们之间往来频繁,就足以令我对你做出警告。但是,因为我心中自有千千之结未能开解,料想你对我同样如此。所以我选择了袖手旁观。
从此以后,只要你听人提起我的名字,你一定是满心寒凉。
我惟一开心的是,我决定给你写这封信时还能如此冷静。也许是我突然聪明起来了,或者面对现实。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
很抱歉我还是要提到一个你一定不愿意听我提起的人。
第82节:流水的男女(3)
就在一个小时以前,他给我们的孩子下了死刑通知书。我的难过,只在于我其实太过迷恋自己。即使我未谋面的骨肉,我也舍不得让他从此一个人孤零零徘徊于另一个尘世。
我更无法面对自己未婚生子的现实。或者成为一个因为堕胎而破败的女人。
我是如此自私得爱着自己,惟有你是了解我的。
只可惜,这辈子我做了惟一一件不够洁身自爱的事情,从此被打入地狱,不得超生。
……
小蛮,不是不想再喊你一声姐姐,而是我,一个将满29岁的女人,不应再以小卖小,让你对我一如既往地纵容。爱上你的男人,其实就象那时出差,我在三流小旅馆里偷偷用你的牙刷一样,对你的剥削和倚赖成为了习惯。而这些,都是打着手足之情的幌子。
原谅我吧。一千一万次请求你。
我的生命,确实因遇见你而精彩,此前,我只是一个落落寡欢的丑小鸭。对你所有的抱怨和愤恨都是不存在的。
如果下辈子还能遇见你,我一定要成为完美之中的完美男人,好好保护你,疼惜你,娇纵你,但愿那时你身上还有我这一世的影子,让我用男人的一生,热爱我们的两世轮回。
另,我有礼物送你,在我母亲处。请一定尽快收领。替我照顾她老人家,我一直都不是个孝顺的好女儿。
除了微笑,我如何表达忏悔……
柔小蛮呼吸不畅,鼻腔早已被湿润的体液阻塞。
她二话不说,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便走。
柔小蛮将近一年没有再来过这片城中村,这里一如既往的喧闹,街道上到处是被人乱丢的垃圾,阴沟里的水溢出来,在地上横流。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闻到炸臭豆腐干的劣质油的味道,感到一阵阵恶心反胃。
白色的皮鞋刚下车就脏了,边缘染了一圈褐色的浊流。
柔小蛮凭借逐渐生疏的记忆,找到了蔓琳母亲的家门。
门还是那般虚掩着。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柔小蛮走进里间,顿时感到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迎面扑来。
“伯母?”
她边试探着边四处寻找。
西厢房传来一声低低的应和,象是浓重的叹息声。
柔小蛮寻声而至。
“伯母——”
蔓琳的母亲躺在床上,额头上搁了一块白毛巾。
柔小蛮不知她是否得悉噩耗,一时无语,在床边坐下。
蔓琳的母亲慢慢转过头望着她,shen • yin道:
“你来啦,是蔓琳让你来的吧。”
柔小蛮仔细端详,老人家的面容看不出悲伤的迹象,她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吞吐着回答:
“对,是蔓琳让我来取放在您这里的一些东西。您身体不舒服?”
老人家边咳嗽边指着柜子旁边一只精巧的LV小皮箱。
“是有点伤风,没什么……那天小琳来,把东西放下就走了,她说,要出差一段日子,不能回来看我了……其实呀,只要她过得好,来不来看望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老是怪我管她,我其实正是管不了她,所以才说她,想让她改掉那些坏毛病……从小她都是个倔强的脾气,我就怕她现在顺利着,要是往后不顺了呢……世道险恶,我怕她想不开啊……还是要麻烦你多照顾着她一点……对了,上次有一位孟先生跟着她来家里坐,现在也没再来了,唉,你说哪里有做母亲的整天不知道女儿在外面干什么,交什么朋友,都和些什么人打交道……每次见到她我能不多问多说一点吗……”
蔓琳的母亲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在柔小蛮看来,老人是在宣泄自己因常年孤寂而生的不安和忧虑。在这里的每一分秒对于柔小蛮都是煎熬。
她善意欺骗蔓琳的母亲,公司把蔓琳派出国外学习一两年。看见蔓琳母亲眼中希冀的光亮,她觉得心里刺痛不已,赶紧起身借故给老人倒水吃药。
勉强坐了一个小时,她匆忙拿起蔓琳遗留给她的东西,告辞离开。
蔓琳留给柔小蛮的皮箱里大多是一些心情日记,记录了她和柔小蛮的相识相知,以及与孟飞宇之间的情感变迁,到爱欲幻灭。
第83节:流水的男女(4)
就在她去意已绝的那天,她还写满了整整两页的日记。满纸是对柔小蛮的忏悔,和两人形影不离日子的怀念。
柔小蛮闷在房间里看了几页就不忍再读下去。就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