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的月光浇筑在张无忌的身上,他因着这重疾,身形消瘦,此时他用这种淡然的语气这么说,宋青殊忽然就觉得心底里笑不出来了。
好吧,虽说确实是她终于要逃出这位的五指山,彻底解放了,只是这个话被他说出来,她怎么觉得好像自己反倒欠了他的?
宋青殊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只道:“还会再见的。”
张无忌笑道:“也是,到时候只希望你能每年记得遥对蝴蝶谷方向给我上得一两炷香。”
宋青殊听得他所言大有再无求生意志的味道,不知道怎么忽然心里一阵火起。
张无忌说完之后就把眼睛投向了那艘小船,兀自想着怎么在两年后杀了殷宇。忽然听得身边一下布帛落地声,衣襟忽然一紧,随即就对上了一双明粹灼人的眼眸。
宋青殊一激动,撇了厚毯,上前一把捉了张无忌的衣襟,她冷笑道:“张无忌,识时务是好事,太识时务了就有些懦弱了。”
张无忌忍不住睁大眼睛,他头一次见宋青殊对他发火。
“你想着自己机会渺茫,不如就此一搏,报不了那些名门正派的仇,至少带走殷宇也是好的,所以就想着两年后杀他了就死?我说你怎么今天那么拼,原来今天你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没得手所以不得已推迟了两年?”
宋青殊另外一只手也捉了上来,将他的头拉低,完全的面对面。
“你休想,”宋青殊微微眯起眼睛,“你若要死,把我爹爹,师叔,太师傅为了救你命所耗费的内功,精力都还回来,把你在我武当山二年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张无忌听到最后简直哭笑不得,只是看着她因着生气和认真格外明艳的样子微微有点失神。
“知道了。”张无忌站直了身子,帮她捡了厚毯,对着她蒙头一盖,不顾对方挣扎,忽然上前抱住了她。
宋青殊眼前一片漆黑,四周一片暖融,她看不到他的表情,是以不知他此时的神情,比起平日里欺负逗弄她不知可怖了多少倍。
“宋青殊,我答应你,我要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活下去。”张无忌表情骤冷,他不过十二,却因着所见的各种黑暗面,生生到了如今极端的性子,他话里森寒无比:“一个殷宇怎么够?我此生,最恨人欺我。我定是要摧毁中原武林,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
“人人不是都要去找我义父吗,我便让他们有去无回。”
你义父是海贼王哥尔·D·罗杰吗!还人人都要去找!屠龙刀也不是onepiece啊!
——我的屠龙刀吗?想要的话可以给你,去找吧!我把屠龙刀就放在星辰大海!
接着,只听得张无忌用她这两年从未听过的轻缓语气道:“我自然要活下来,为了太师傅和叔叔伯伯们,为了义父,为了爹爹妈妈的仇,也为了你……刚刚所说的那些饭菜。”他说到这里,语气里却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宋青殊傻傻站在那里,有点消化不来刚刚的信息量。
……她这是……不小心放出了一个大魔头吗。
次日天明,张三丰携同宋青殊、周惟、周芷若,与常遇春、张无忌分手。
张三丰温言道:“无忌,你病好之后,常大哥便带你回武当山,乖孩子,分别数月,不用悲伤。”张无忌眼泪不断的流将下来。
他一方面是掩殷宇耳目,另一方面却是真的感情流露。太师傅便如他的祖父一般,他不是梦中那个张无忌,他明白,此行,哪里是数月?再见,只怕是十年后了。
只是宋青殊在一边喷嚏不断,有些煞风景。
她本来就下了水,昨晚又被大魔头拉去吹了大半夜江风,宋青殊估计自己撑不到下一个城镇就要发高烧了。
周芷若回上船去,取出一块小手帕,正是要帮张无忌擦去眼泪,却见着宋青殊忽然一个打喷嚏,然后她就被自己的鼻涕糊了一脸,周芷若脸上一抽,就把帕子递给了宋青殊:“擦擦吧。”
什么叫做雪中送炭!
宋青殊颤抖着手接过,心里泪目了,宋青书啊,你可以瞑目了。
周惟在一边忍不住笑出来。殷宇在一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无忌忽然直直走到了宋青殊面前,拽了她又走到了一边。
不会是嫉恨我抢了他的芷若妹子的手帕把!宋青殊小心看向张无忌。
张无忌露出了她无比熟悉的微笑,她下意识一抖,只听得他道:“等我到了蝴蝶谷,就给你写信。”
……说好的从此就摆脱你了呢!
宋青殊赶紧摆手:“不用了,无忌师兄,你到了那边,我定然天天记挂你,这些虚的东西就不用了吧。”
张无忌看向她,微微扬眉,笑容依旧甜蜜无害:“你便是又有了一个小师弟,又何须记挂我?只需记得回我的信件,我便满足了。”
宋青殊苦兮兮应了。心里却是暗恼不已,明明马上就不用再见了,她还那么怕他,简直跟条件反射一般。
张无忌见她如此,心底里却也没了之前每次欺负她后的愉快心情了。
只是,心态已经不同,他之前思量,要么是杀了殷宇,死在蝴蝶谷,要么是在收了殷宇的命后,死在昆仑山的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如今,却是要从长计议,好好一搏。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是临到了头上忽然又改换了力道,拍了她一下。
“干嘛!”宋青殊想明白了,马上就分开了,他还能把她怎样,当即反瞪向他。
张无忌云淡风轻道:“再会了,宋青殊。”
宋青殊捂着头,愣愣看着他。
张无忌见着常遇春已经雇了江船,到了他们旁边,正带了点调侃看向他,他纵身高跃,一转一折,一记上乘轻功“梯云纵”让常遇春喝了一道彩。
张无忌站在船头,一直静静看着这边,渐渐消失在了天江交际处。
这之后,宋青殊他们一行四人就踏上了返回武当山的路。
果然不出宋青殊所料,到了下一个城镇,她就发高烧了。等她再次醒来,居然已经回了武当山了。
“……我这次昏睡的有点久啊。”宋青殊不由得感叹道。
说到这里,宋青殊忍不住叹气,她一醒来周芷若就被送去峨眉了,她还没把手帕还给她呢。
灵非子把肉剁匀了,这才放进粥里。他轻笑:“怎么,还在遗憾少了个师妹?多了两个师弟还不好吗?”以前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同辈最小,被压了一头。
宋青殊眼中一亮,忍不住捂脸:“小风真的好可爱!”
灵非子笑了:“你当日不在武当,没看到六师叔的样子……”
殷流风是殷梨亭与贝锦仪之子。倒是被张无忌给说准了,她现在整日记挂殷流风这个小师弟。
分别那日距离今天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经过努力,周惟拜入了二叔门下。
恰在这时,宋青殊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宋远桥的声音,只听得他道:“殊儿在吗?有个姓常的先生带了无忌的信件来了。”
☆、书信往来
岳丈与女婿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今天开的)脑洞(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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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远桥很烦恼。
宋远桥非常之烦恼。
他四十二始得一女,自然是心头宝。他只恨自己没有通天之能,满心只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塞给她。
这个女儿很乖巧懂事,所以他是又欣慰又心疼。
凡是做家长的,对起孩子来,总是复杂无比的。宋远桥尤甚。
他严格对待她,是想着,即使自己不在了,也能dú • lì坚强起来,不至于遭遇太多坎坷,有时候又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他作为父亲有义务让她开开心心长大,做好她的庇护。
总之,宋远桥作为七侠之首,名震天下,寻常武林中人要见他一面亦是不易。他处理起武当山上的一切事宜,也都是有条有理,不忙不乱的。只是若是事情涉及起了宋青殊,他就像是瞬间变了个人的。
“师父啊!怎么办!”
“……”张三丰目瞪口呆看着宋远桥,他这大弟子本来就是个极冲淡的性子,如今也过了半百了,还是头一次这么不镇定。
张三丰心底里确是深深叹气,头一次感慨自己教育的缺失。
他教导七侠行走江湖,于女色上律己严谨,结果他七个弟子,现在也只有三个成婚了。老六那种看了未婚妻就犯蠢的,如果不是包办婚姻,估计现在还整天和老七两袖秋风的满江湖跑。
想到这里,张三丰心里不由得有点嘀咕。这老六老七之前关系也忒是好了点。
等到宋青殊出生,他们倒是不在意男女什么的,自己孩子自家疼,虽然武当也有女弟子,但是多数是看破红尘出家的,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娃娃,武当上下的大老爷们照顾得多少有点力不从心。但是也都是满脑子想着要把一切能给她的都塞给她。什么文武做人,他们会什么就教什么。
却偏偏没有教导男女大防。
本来吧,小姑娘也才八岁,武当山上连火工都是修道的,环境也单纯,全山看着她长大,不论如何都觉得她还是个要被宠着的小娃娃,暂时也没想到这个方面上,江湖人也多是豁达的。更加重要的一点就是,让他们大男人去和她说这方面的事情,多少有点奇怪,这些本来应该由着她母亲或者婶婶来的。
换句话说,武当山的青春期情感教育是非常差的。
所以武当七侠皆为俗家弟子,成婚的不到半数,所以原著里的宋青书后来跑去偷窥峨眉女寝。
于是,面对着张无忌“夜袭”一事,大魔导师张三丰和武当六侠都犯了难。
莫声谷首先道:“必须分开啊,我们得和殊儿谈谈的。”
殷梨亭摇头:“不可不可,这是无忌去寻的殊儿,何况殊儿女孩子家的,听了认为我们在怪她,哭鼻子可怎么办?”
莫声谷惊道:“哎呀,也是,我只想着无忌刚刚从荒岛回来,不知道也是没办法,却没想到我们根本没教殊儿!我真是!罪过罪过!”
俞岱岩道:“我们便去和无忌谈,这师兄妹间再怎么亲密,也不能这样。”
张松溪道:“这怎么行,不如我们说是担心无忌伤势,我们五人换着去陪他,他有我们作陪,也就不用去找殊儿了。”
张松溪这个方法简单,几位都点头。
张三丰又看向一直不开口的宋远桥:“远桥,你怎么看?”
宋远桥摇头:“不妥,不妥。”
其他几位都连问为何,他却摇头不愿多说,只道他已有决策,亲爹不同意,其他几位叔叔也没了法子。
只怕是宋青殊和张无忌都没想到,这武当上下,都因着张无忌的年纪与他是张翠山的儿子而疏忽,却没能逃过宋远桥的眼睛。
宋远桥作为宋青殊的父亲,心里自然是偏向自家女儿的,这个里面他看得最清楚,张无忌这小子初时还好,怎么后来忽然就那么黏着殊儿?还到了几近寸步不离的样子。而他作为父亲,肯定是无比熟悉女儿的,说他们兄妹情深,他倒是觉得自己女儿有点怕这个侄子。
或许师父和几个师弟因着他是五弟唯一儿子被蒙蔽了点,宋远桥却至今记得殷素素自杀那时张无忌的神情。他年纪虽小,但目光之中,竟是充满了威严和怨毒,自己已经五十的,何况还不是被他瞪视的人,眼光和他凛然生威的目光相触,也是心中忍不住一震,有些发毛。
那时候师父他们心神都在五弟身上,他却因着注意青殊目光这才发现,张无忌竟不哭泣,只站在已经断气的殷素素身边,忽的从母亲身上拔出匕首,血淋淋的握在手里,冷冷瞪视空闻大师。
宋远桥知道张无忌天赋极高,过目不忘,见他拿着匕首,目光从厅左慢慢扫视到右,料是已将这三百余人的面貌长相,一一的记在心里。
宋远桥禁不住猜想,殊儿莫不是不小心发现了张无忌什么,所以才为他胁迫着,想到这里却是忍不住笑自己当爹的太过小心,此心思不免狭隘,只是他对宋青殊关爱非常,自是不愿冒一点险,如若将他们隔开,只怕对殊儿不好。
是以,他宁可每夜寻着时间去看看,也未同意几位弟弟的建议。而要他说出什么来,他自然也是不能的。
只可惜宋青殊和张无忌去坟地那夜,他恰好听张松溪说宋青殊在百岁寿宴的事情了没有注意到他们都不在,不然不论如何,他肯定是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此时,宋远桥又面临了一个巨大的挑战,而这个挑战,又是因着张无忌而起的。
“青殊师妹,
兹启者,见字如面。
此处嫣红姹紫,遍山遍野皆为鲜花,虽秋时,春光烂漫已极。蝴蝶尤多,或花或白、或黑或紫,翩翩起舞,偏生不畏人,时常于阅书时,落于我手,挥之复返,不甚恼之。
前日去镇上采办,听闻六叔得子,甚喜。师妹获小师弟,料想也是欢喜的。
如今已是得了先生救治,勿念。
翘企示复。闺安。
张无忌顿首。”
实在是规矩又守礼的一封信,怎么都挑不出错,不过宋远桥怎么瞧怎么觉得“勿念”二字有点刺眼。
这便罢了,只是信封中除了这一个信件,还多了一个小笺。这内容便是宋远桥的烦恼所在。
小笺上的大致意思就是,张无忌这个重度疑心病担心这个信被人先行拆阅,所以使用了一点药剂,摸过这信纸后五日人全身便会奇痒无比,只有用童子尿擦过某处穴位才能解除。
“……”宋远桥觉得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