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养人的性情啊。

骥远接我去瞧了他的新府邸,原本他挑了一个最大的院子给我。可我就一个人,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我就和他商量着换了另一个不大不小,但是景色很好的院子。

如锦又拿着家具的样式,摆设,花草等等来问我,我让她随意,说我在这些上头没什么讲究。

只叮嘱她要注意身子,毕竟还怀着孕呢。

倒是也不需要自己怎么操劳,拿定了主意让人去办就是了。我拿出几张银票打算贴补给骥远,这家具摆设也要不少钱,他才有多少俸禄?

没想到骥远硬是不肯要,还跟我牛气哄哄的说,以后就是他奉养孝顺我了,让我别操心银子的事。

还说这回皇上的赏赐本就不少,将军府和老太太也给了他安家的银子。让我留着私房自己花吧。

听他这么说,我也就不勉强他了。反正我的东西,将来也全是他和珞琳的。

搬家的时候,庄子里的东西我都没怎么动。毕竟庄子还是以后我打算常住的地方。而且骥远那儿什么都有,也不需要我这里搬动了。

带着贴身伺候的几个人,衣裳被褥什么的,简简单单的就搬了家。

骥远在休沐日,又摆了桌子请了客。不过这分府的事情,碍着将军府那边,不好大办庆祝。只是请了他的岳家,以及一些与骥远关系好的同僚。

女客以我的名义倒是请了不少。这也意味着,我从此又回到了京城官员贵族的社交界了。

日子虽过得忙一些,但是一家人和睦,家中的下人也是原将军府里使得顺手的那些人,倒也舒心热闹。现在我只等着如锦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皇太后再没宣我,倒是皇后宣了我一次,也只是闲谈说话,没提什么让人尴尬的话题。

也许是因为这宫里的风向,这京中的女眷也渐渐与我来往多了起来。或是上门拜访,或是邀我听戏摸牌,或是一起相约去寺庙拜佛上香。我也开始走动人家。

原本我是不擅长也不耐烦这些人际往来的,但雁姬是擅长的。而且没了那种应付差事的心态,我也不觉得勉强了。倒是打发时间的好乐子。

来往的人多而,有心怀善意的,自然也会遇到些牙尖嘴利又心怀恶念的俗人。拿着下堂的事情来冷嘲热讽,或者因着达尔泰的事情,说些怪话酸话。雁姬是温厚的女子,碰到这样的事情可能会气得要命,又放不下身段去回击。可我不是。

我向来是伶牙俐齿的,虽然不喜欢和人发生争执,可我更不喜欢吃亏。每每说的对方脸色发青,却还不能当面撕破脸,谁让大家说话都是暗讽呢?然后回房后我就会插着腰大笑几声,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等到如锦要生产的时候,使人去将军府报了信,老太太和努达海都没来,说是将军夫人也要生了。

倒是如锦的额娘立刻赶来了,和我一起在外屋紧张的等待着。

闹腾了一夜,如锦平安生下了个男孩。我把孩子抱在手里有些感慨,我连妈都没怎么当过,这就当奶奶了?

发了红包,招呼着下人给如锦准备补品,把骥远赶去休息一会儿,着人给将军府报个信。我倒是不觉得怎么累,天天歇得足着呢。就在如锦隔壁的房里,看着丁点儿大的小宝宝。这么小的孩子,还真好玩。名字还没起,大约是需要骥远和努达海商量着起的。

让大夫看了,说是产妇身体很好,孩子也很健康,我也放下了心。报信的人回来,说是那边已经知道了。但是因为新月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因为产妇盆骨太窄,看着可能难产,所以那边的主子都没过来。

努达海的这个孩子倒比他的长孙年纪还小了。

天亮之后骥远就去衙门了,倒是珞琳得了消息赶了来,我让她自便,自己躺下休息了半天。再醒来,如锦已经吃过饭了,宝宝正在喝奶娘的奶。很贪吃的样子,看起来还挺有力气的。虽然眼睛还没有睁开。

我们婆媳姑嫂三人说了会儿话,让如锦歇下之后,我就赶珞琳回去,这孩子太喜欢泡在娘家了。这可不怎么好。

谁知道她神神秘秘的说:“额娘,听说那边还没生下来呢。她不是说都是她的错,有什么惩罚怪罪都冲着她去吗?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我点点她的额头,左右看看没人,才道:“这种话不许再说了。你如今诸事顺遂,她只是你阿玛的继室。不必和她计较。让人听到了,反倒显得你不够尊重。现今你只多考虑丈夫和儿女的事就好,旁的人和旁的事不必放在心里。”

“知道了,额娘,我也只跟您说说”,珞琳讨饶道。

我一笑,也不跟她多啰嗦了。

直到傍晚的时候,将军府才传来消息,说是将军夫人九死一生生下了个女儿,孩子很健康。倒是将军夫人产后大出血,幸好努达海早就预备好了大夫,差点没救回来。

珞琳第二天传来了更详尽的消息,说是危急的时候,产婆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努达海和老太太发生了争执。老太太要保孩子,努达海则要保大人。

老太太最终拗不过努达海,哪想到孩子倒是平安的生了下来,大人却差点没保住。

以骥远的名义派人去送礼道了贺。老太太上门来看了曾孙子,努达海守着虚弱的新月,还不曾来。

名字倒是起了,叫额尔登额。

我觉得有些拗口,但是挺寓意不错,“壮丽、光华、气宇轩昂”。作为骥远长子的名字,还过得去。

第23章

额尔登额的满月酒热闹过后,我算是闲了下来。把家事也一并交付给如锦去管。自己盘算着什么时候回京郊的庄子上去。

这天闺蜜来访,才让人上了茶,她就让我打发了左右人等,开门见山道:“昨儿个皇太后宣我进宫说话了。”

特意说这个,肯定是与我有关的。我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她叹了口气,道:“皇太后让我带些话给你。皇太后说,这人啊,活在世上,无论做什么,都少不了别人的帮助扶持。就算是再有才华的人,若是没人提携帮忙,或是在他不得志的时候拉一把,也很难有所成就。在这朝堂之上,比起一般的地方,就更是如此。这东风西风的,谁也不知道哪天风向就变了,谁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栽了跟头。骥远是一员将才,可朝堂不比战场,他毕竟年轻,缺乏经验,没那些老狐狸看得清,看得远。原本努达海该一步步扶持着他,当他的靠山,也教他学会为人处世,在朝堂上立足。可这些年,努达海自己都荒废了。更别指望能帮上骥远什么忙。骥远的岳家虽不错,可毕竟是外人。人家不会为了出嫁的女儿不顾自己的儿孙和家族。真要有什么事,也未必指望的上。但若你嫁了达尔泰就不同了。达尔泰是个心里剔透的实在人,又对自己人护短,有他把着方向,骥远必不会在大事上站错队。虽然不能保证骥远将来能得到什么gāo • guān厚禄,可却能保证他稳稳当当的,不出什么大错。骥远有了这么厚实稳当的靠山,为朝廷做事也就能心安了。免得他事到临头,胡乱投靠什么人。这样的错误一犯,将来别说毫无前途,连性命也堪忧……”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董鄂妃病重,听说已是在熬日子了。那么离康熙继位的日子也不远了。鳌拜勇武,又是权臣,在康熙没有亲政的时候,武将怕是投到他门下才有前途。骥远年轻,虽有历练,但在这样的事上,怕是没什么经验。说不定就看不清形势,或是被拉拢蛊惑了。那等到康熙亲政的时候,就算不死,怕也难再被皇帝重用了。之后平三藩,打tái • wān,怕也没骥远什么事了。

我虽大概知道这些事的走向,可骥远现在志得意满,虽尊敬我,却不会对我一个妇道人家的话言听计从。女人,在朝廷大事上是没有发言权的。何况那些武将一向拉帮结伙,就算他听进去我的话了,也未必能不进圈套。

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皇太后还说,你现在必是不打算再嫁,后半辈子也就指望着儿子的孝顺过了。可是,民间不是还有句话么?娶了媳妇忘了娘。就拿努达海来说,他以前也是京里出了名的孝子,可一碰见新月,不仅不顾妻儿,连自己的额娘也早就丢到脑后了。骥远还年轻,谁知道他以后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呢?那努达海就算不顾自己的额娘,可他额娘毕竟还是家里正正经经的老太太。就算他不顾一切娶了新月过门,他们夫妻面儿上也得敬重老太太。可你不同。你毕竟是和离了,已经不再是他他拉家的人了。若是你将来遇到这样的事,你的位置就不那么名正言顺了。万一和儿子儿媳有了化不开的分歧,到时候你怎么办?你还能靠谁?虽说如今崇尚孝道,可被不孝子气死的人也实在不少。你若是嫁给了达尔泰,便也有了底气。达尔泰和骥远这两个,有哪一个对不起你,另一个都能帮你讨回公道。你好好思量一下,这话在不在理。若是拿定了主意,或是递牌子进宫,或是托人说一声,都是成的。若是还有什么顾虑,也可以明说。皇太后说她既然做了这个媒,管了这个事儿,必会解决你的后顾之忧。只要你愿意,其他的事无需担心。就是这些了,我没改动几个字。哎呀,这传话也是个累活儿啊。”

我有钱有地,原也没打算指望着骥远的孝心过日子。不过未来的事情很难说,我身体很好,再活个几十年没什么问题,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还有骥远的前途,若是将来他真的站错了队,前途尽毁,那我那些钱和地恐怕都会保不住。

费杨古一家倒不必担忧,因为他和皇贵妃董鄂氏沾着亲,一旦顺治死了,怕就不那么得志了。但是努达海不太会做人,树敌恐怕不少,这些人不会那么轻易饶了他他拉家,饶了骥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虽不想承认,但我现在是变相的托庇于他他拉家族也是事实。

嫁一个没见过面的人让我为难。不过骥远传来的消息,那努达海想接我回去,这更让我恶心。

这达尔泰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比努达海那个自认为深情的伪君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可那达尔泰我毕竟没见过,在我心目中勾画出的形象,就是张飞和程咬金的结合体。我并不是只喜欢俊俏的男人,这男人么,主要还是看他做了什么,而不是看他长得怎么样。

可毕竟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

原来我不想嫁是因为我有工作,有社会地位,完全可以承担自己的人生。我懒得应付一个男人,和他的家庭。我也不想做谁的妈。

可如今既是和我的生命财产安全挂钩了,我就不能不多想一想了。哪怕是为了维持现在这样的生活质量,我也不能不想一想。

我来到这里之后,就没吃过什么苦。这也幸好我有钱有地了。

若是没了这些,让我自己种地织布刺绣?我什么也不会。

让我自己做饭?我连火都生不起来。

还有洗澡和如厕,现在还算好,若是投身在穷苦百姓身上,再加上现在这卫生环境,我怕是一天也过不下去。毕竟我有些洁癖。

顿顿粗粮青菜?我是无肉不欢的人,肯定没多久就完蛋了。

决不能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

我有些动摇了,“可那人我素未谋面……”

“不是说见过一面吗?在骥远的婚礼上。”

“我又不招呼男客,又不认识他,哪会仔细去看。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的意思是……要见一面,才能决定?”

“这见面似乎也不妥,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来呢。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听皇太后这话里的意思,我也不敢直接拒绝。可让我答应,也实在为难……”

“谁说不是呢。唉!”

“不知道那达尔泰是怎么想的。我也不年轻了。这男人不都是喜欢年轻姑娘吗?怎么偏来为难我?”

“你也不老。那达尔泰将军,我猜想着,恐怕是想找一个帮他理家的人。他原配去世之后,他又经常出征打仗,独子就养在他兄嫂身边。这么些年,他连侧室也没纳,就养了几个舞姬在府里,连妾的名分都没有。他怕是不放心别人管家,也不想让妾来养他的儿子。如今他儿子也长大从军了,他可能没有顾虑了。”

达尔泰家里的情况我倒是早知道了,“可他娶个年轻姑娘也能帮他管家啊,又不费事。干嘛要找我这个半老的,还是和离的,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娶个年纪和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姑娘?你当人人都像努达海那样呢。这纳妾年轻一点没什么,这娶妻肯定要更慎重一些的。”

我冷哼了一声,“不过是见了一面,他也没多慎重。”

“可你贤惠能干的名声在那呢,谁不知道啊。再说他那么多年不续娶,是个重情义的人。怕真是看上你了,要不能放着那么大的功劳不要,单要皇上帮忙做媒?这也不稀奇,你长得好,脾气好,有气度,又能干,一双儿女都教养的出色,还要怎么样啊?”

“你就别变着法子夸我了,我真那么好能被休了?谁知道达尔泰犯了什么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