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掷玉还

的面,把陈天平咔嚓了。

咔嚓掉不算,仗着熟悉地形,安南拦截住了明军,把陈天平的尸首抢回去,千刀万剐,大张旗鼓昭告天下,“这人是冒充的!根本不是陈氏王族!杀他是为了正义!”

明军尚未行动,被蒙在鼓里的阮景真晕过去了,被抬回家之后,连夜收拾包袱,带着家人跑到占城,寻求政治避难。

附近地界,只有占城和大明的关系还不错,世仇什么的,都可以暂时抛下,保住全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阮景真一边带着家人跑路,一边泪洒途中,胡氏自己找死,拖累旁人算哪般?自己还为胡一元出谋划策,出个X的策!

朱棣自然震怒,下达了军队动员令,小样的,不收拾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闻听消息,孟清和愣了半晌,如此拼命飞奔在找死的大道上,果真是没有最找死,只有更找死?不过能找死到这种境界,着实是少见。

“伯爷?”

“没事。”孟清和放下敕令,手抵在唇边,咳嗽一声,“朝廷要调兵,去都司送个信,也好让朱指挥有个准备。”

“遵令!”

高福离开后,孟清和又陷入了沉思。

朝廷调集边军发兵安南,沈瑄会不会去?

琢磨半晌,实在拿不准,提笔写了一封信,令人快马送去顺天,随即召来丁千户和供奉在府内的良医,如果沈瑄方便来大宁,准备好的药直接给他就行。如果不方便,就要给宣府和开原送信了。

不等沈瑄回信,朝廷又有敕令送到。

“召兴宁伯回京。”

回京?

孟清和捧着敕令,头晕。

这次攻打安南,难不成他也有份?

第一百六十五章归京

接到永乐帝敕令,孟清和立刻前往大宁都指挥使司,将手头未完成的工作做了相关安排。

“杂造局的火器工坊,刘佥事一定不能放松。遇到麻烦,可以拿着本官的帖子拜访兵仗局的白公公。”

“卑职遵命。”

“春耕的事情,马同知和徐佥事多费心。

“是。”

“朝廷调三千守军,其后或仍有敕令下达,本官此次进京,先带一千五百兵卒,余下按定期出发即可。”

“是。”

“此行未知归期,夏季互市,诸位需当尽心,有兀良哈首领,辽东军民指挥使司上下前来,也当尽心安排。若有草原部落归附,可报知顺天,听从定国公之令。定国公若南下,报知魏国公。更有未定之事,汉王在,则快马飞驰宣府,赵王归藩,便报之开原。”

“属下听令。”

“余下之事,诸位可自定。另,朝廷有意设大宁布政使司,若接到敕令,当以礼相迎。”话到这里,孟清和顿了顿,略微压低了声音,“若是来者不善,故意找麻烦,也无需忍气吞声。陛下设大宁布政使司是为政令通行,诸位该怎么做,心里有数就成。”

朱旺等人坐在堂中,沉吟片刻,明白了孟清和话中所指。

在大宁设立布政使司,是为了更好的发展,不是忌讳大宁都指挥使司专权,更不是为了下绊子。

朝廷派来的官员,实干派则好,有其他心思,脚没站稳就想挑起事端,不必客气,下马威绊脚绳,挖坑下黑脚,换着来。

“大宁能有今日,全仰仗上下一心。”

大宁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来帮忙便罢,来找麻烦的,立着来,横着送走!

永乐帝要迁都北京,大宁开原广宁三地,俨然成为了皇帝手里的钱袋子,大宁更是重中之重。

敢朝皇帝的钱袋子下手,收拾掐起来,绝对是挖坑填土无压力。

有背景如何。大腿粗得过皇帝?

何况,孟清和讲得明白,不是谁来都要埋坑里,只有那些不干实事,使鬼蜮伎俩的,才是下手的目标。人扔坑里埋上,说不定还会遭到表扬。

与孟清和共事至今,大宁都司上下,说话办事都受到了一定影响。

大步朝前走时,都会留意一下前方是不是有石头硌脚,块小,一脚踢开,块大,找人一起搬。

亲密无间说不上,联手排除外来的干扰因素,却符合都司上下的共同利益。

天子的意思,没人能够违背。

分出布政之权没问题。打着朝廷的幌子踩线过界,坚决不行。

一颗外来的老鼠屎,企图坏了一锅的鲜汤,痴心妄想!

必须一爪子拍死!

“伯爷放心,下官等定当尽心竭力,报效天子,守土卫边。”

孟清和颔首道:“如此,本官便可放心南下。”

“伯爷此行,可要将火器队带上?”

“带着。”孟清和道,“组建火器队本为守边之用,汉王已经知晓,且本官已上疏朝廷,应当无碍。”

“火器队可列入调军名册?”

“不入。”孟清和摇头,“不过五十人,只当是本官的亲卫。”

朱指挥没有再问,转而与一同负责练兵的大宁都指挥同知商量,该调哪卫边军南下。

大宁辖下诸卫同鬼力赤掌控的草原地域直接接壤,边军大规模调动,很可能引来鞑子的窥伺。

目前只是两三千人还好,朝廷一旦正式对安南动兵,调遣的边军数量最少也是万余。即便会有余丁补充,仍是个不小的缺漏。

“可以先垛集壮丁。”孟清和知道这点,他也头疼,“不归入守城军队,先安排屯田,春耕间隙操练,录好名册送到北京,魏国公奉皇命在顺天府练兵,只要他点头,问题不大。”

朱旺等人互相看看,暂时只能这样。

好在大宁实力今非昔比,有佛郎机炮和虎蹲炮装备边塞,火雷和火药的存量相当充裕,真有鞑子前来犯边,纵然新丁多些,凭借火器和战车地堡也能应对。

大不了不出城,直接在城头开炮,投掷火雷。

鬼力赤的骑兵总不可能飞上来吧?

“朱指挥此言倒是提醒了本官。”孟清和敲敲额头,“边卫的敌台寨堡一定要加固。春耕时多派遣边军巡卫,遇警立刻点燃烽火,护卫边民躲入寨堡,以固守为本。”

大宁地界上驻扎着兀良哈三卫,一旦烽火点燃,壮汉们定会第一时间出击。以近段时间壮汉们的表现来看,大宁城的安全不用担忧。只是壮汉们擅长是进攻,不擅长防守,为保全边民,大宁都司才定下以守为主的策略。

“伯爷放心,下官等定不负所托。”

“诸位办事,本官放心。”

孟清和又提出,现有的寨堡应尽快加固,守卫关隘的人手不足,暂且先用木石堵住,设置火炮,日夜巡逻。堵不住,便挖掘深沟,预设木刺,遇到鞑子来犯,轰不死也要坑死。

想到大宁打谷草,门都没有!

商讨之后,众人都认为此计可行。推广到辖下边卫,不能全盘照搬,也可作为参考。

计定,众人各自领命离开。

孟清和回到伯府,提笔将今天所议之事,拣重要几项写成书信,分别送往宣府和北京。

沈瑄能不能看到,无法确定,给汉王提个醒是必须。至于魏国公那里,算是做个报备。以徐辉祖的军事水平,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但经沈瑄提点,遇有重大决策或对卫边有益之事,孟清和都会给北京送消息。

有备无患。

徐辉祖知道了,北京行部自然知晓。再给皇帝上疏,便少了许多波折。

南京六部看他不顺眼,遇到和他相关的事情,总要挑刺。北京行部一样看他不顺眼,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再不愿意,也要站在他这一边。

孟清和不惧同文官打嘴仗,却不愿意在无谓的争吵中浪费时间。

边防奏疏递上去,南京六部找茬,自有北京行部上去替他扛。

不厚道?

非也,此为共建美好社会,分工合作。

南北两京六部,十二位天官,二十四位侍郎,撸胳膊挽袖子,踹凳掀桌,吵架群殴的场面,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躬逢盛世,自当同乐。

孟清和表示,他是一心为国,绝对没有看热闹敲边鼓,借刀shā • rén的想法。

放下笔,吹干纸上的墨迹,撇撇嘴,好吧,只有那么一点点。

谁让某些人总喜欢把他当成软柿子捏?

要知道,柿子再软,也是有脾气的。

被盖了“奸佞”的大戳,洗也洗不掉,不做点对得起这两个字的实际行动,未免辜负了给他盖戳的忠义之士。

信送出大宁,孟清和立即打点行装,动身南下。

此行所带一千五百边军,多是骑兵,本该同列其中的陈虎,不久前因过调至行太仆寺,虽官职俸禄未变,前途却是彻底暗淡。

边军的荣耀和前程,都要凭战功积累。

行太仆寺的职责是养马,马养得再好,也和战功搭不上边。

于部分边军而言,行太仆寺是个相当不错的养老之地,也是一些世袭父职,怯于厮杀之人所向往的地方。对正当壮年,且以战功走到今日的陈虎来说,这道调令无异于晴天霹雳。

千户就是他的终点,想再进一步,难如登天。

得知此事,孟清和没有多言。

自孟重九去世,陈虎离开孟家屯之后,两人已是形同陌路。他不会刻意打压陈虎,也不会额外提携。

路是自己走的,怎么走,朝哪个方向走,都是自己选的。

逝者已逝,想弥补是不可能的。

错误已经犯下,每当想起长眠于地下的老人,孟清和还是会忍不住咬牙。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来到陌生时代,举步维艰。除了家人,孟重九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纵然老人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仍十分感激,其后的种种,更使他对老人怀抱着敬意。

或许,他没有立场怪罪陈虎。但他不会再同陈虎做兄弟,今生今世都不再可能。

临行之前,孟清和从杂造局和兵仗局的库房里调拨三十支火铳,两门火炮,并将工匠造出的五支短铳全部带上。

一千多人的队伍行出大宁城,都司上下均来送行。

路旁田间,边民和屯田的守军已忙着春耕。

孟清和下令,绕过阡陌,不许踩踏一株秧苗。

“纵马坏田者,以军法处置,绝不轻饶!”

“卑下遵命!”

出大宁,过顺天,下河间。

一千五百多军汉,骑兵在前,步卒在后,护卫着居中的大车,浩浩然向南方行去。

官道平坦,孟清和始终坚持骑马。进入山东,路况改变,人渐渐稠密,队伍行进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孟清和终于离开马背,坐上了马车。

缓解一些疲累,顺便避开沿途拜会的州官。

官场上的规则,他明白。但礼贤下士,广交朋友,不符合他的身份,会引来麻烦。

没有减震系统,马车里铺了两层垫褥。

靠在车壁上,孟清和舒了口气,幸亏在大宁外出时时骑马,不然,他真撑不到现在。

高福打马上前,道:“伯爷,前方有处驿站,可稍作停歇。”

“离济南府还有多远?”

“过了禹城,就快了。”

“先到驿站歇息,趁着天色还早,赶往下处驿站。”

“遵令。”

路旁驿站中,已有路过运送公文的快马歇息。

驿丞扫过高福腰间悬着的镀金银牌,立刻行礼拜见。

“不必,此处距离前方驿站还有多远?”

“本驿是新设,前有平原驿,不过五十里。”

“多谢。”

高福谢过驿丞,报知孟清和。队伍只在路旁稍作歇息,补充了干粮热水,很快再次上路。

孟清和赶往京城时,沈瑄仍在巡边。

有边军斥候回报,鬼力赤阿鲁台也孙台率鞑靼骑兵,折道东南,有犯边之意。

宣府,开平,兴和,辽东诸边卫,纷纷派遣骑兵日夜巡逻,防备鞑子掠边。

沈瑄领兵暂驻开平,携带敕令的天使从北京辗转至开平,才见到了巡边归来的定国公,同行还有魏国公遣来的亲卫。

“天子闻鬼力赤阿鲁台等率众南行,欲来剽掠,令诸边勤练军马,坚固城池。敕定国公领三千骑兵一万步卒备御兴和,旦有贼寇扰边,武城侯守城,以宣府兴和之兵出袭,以退虏军。”

“臣遵旨!”

沈瑄向南叩首,起身接过圣旨。

“咱家还要赶去宣府,不便多留,就此告辞。”

“王公公慢走。”

送走天使,魏国公派遣的亲卫才道明来意。

“天子召兴宁伯还京,此时应已启程。这是兴宁伯送到北京的守边之策,魏国公看过,认为可用。大宁有垛集军丁之意,魏国公也允了。

沈瑄看过书信,的确是孟清和的字迹,之后附有徐辉祖的短信,简言对此的看法和可行之处。

“魏国公可有其他吩咐?”

“不曾,只令卑下将信送到定国公手中。”

“本官知道了,你暂且下去歇息,有吩咐自会叫你。”

“是。”

亲卫退出堂下,沈瑄又拿起了孟清和的信细读,对照徐辉祖的短信,片刻,起身走到案后,提笔写下一封奏疏,誊写无误,盖印,朗声道:“来人!”

翌日,沈瑄启程前往兴和所,写有定边之策的奏疏也由开平送往南京。

沈瑄本也给孟清和写了信,中途却改变了主意。

不出意外,鬼力赤此次仍将无功而返,边患暂解。出征安南一事,十成十已是定局,北京有魏国公坐镇,天子定调他还京。

三月底,孟清和领一千五百边军抵达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