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盈盈秋水的眼睛就这么望着谭斯京,仿佛说尽了委屈。
站在苏祈安跟前,即使是这样的直球,带泪梨花的娇,谭斯京依旧淡。
但那泪像断了线,止不住,滚烫的落。
谭斯京心潮滚浪,擦过她脸上的泪,用着没什么温度的声调说:“迟。”
迟,是太迟了。
苏祈安自己也觉得迟。
所以,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谭斯京也在做什么?
泪水擦了也没用,苏祈安声抖,哽咽着,气息也不稳。
“谭斯京,我不想耽误你,你有你自己的事。”她哭的样子显得人更加柔弱,颇有古典美人样,叫人忍不住怜爱,她抽抽搭搭,一喘一喘的,话也跟不上了,“我,你给不了,给不了我的,我也,要不起了,或者,就这样吧,不要联系了。”
一句话挑明了,她完全听到了那天厅里的对话。
谭斯京倏然松了苏祈安脸上的手,任由那泪水落。
他面带着一丝嘲弄地笑。
气音冷然,嘲弄浸着凉意。
谭斯京不想解释,也不愿意解释。
“苏祈安,你真把我当酒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他妈真是闲得做好事开四十公里陪你去沙滩吹风?”
“你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我到底在干嘛?”
苏祈安呆愣住,大脑中枢早就断连,她哪里会知道他在做什么,陪她,但——
还没来得及深想,谭斯京再度捏住她的下巴。
俯身,贴住她的唇。
唇是水润的,涂了口红,娇艳得很。
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指节稍微一捏。
猝不及防的娇声溢出,唇就这么启了,直击重点,攻略她的每一寸呼吸。
“说,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相比从前那两次亲吻,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指腹摁压,什么被撬开,舌根好似都被拉扯,用力吮着,眼泪都要跟着再落。
苏祈安根本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这恐怕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深入到‘接吻’二字。
她哪儿还敢回答谭斯京。
那美背,早就成了谭斯京的掌中之物,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捏着。
刚才的冷然,哪还有?这会统统是暧昧。
附近的海浪声陡然成了情潮,苏祈安是海里的鱼,被淹没,吞没。
空气里剩下吞咽声,喘息声。
情难自控间,苏祈安小小声喊他。
谭斯京音落耳旁,是哑的,“嗯?”
“我知道了。”
知道你的意思了,他一早就默认了她可以留在他身边不是吗?
“嗯。”
吻得久了,唇上的口红也消了,只剩下肿、红、干。
身也是软的。
怕她站不住,谭斯京带她到沙发上。
刚坐下,苏祈安想在一旁坐。
哪知谭斯京捏了她那儿盈盈一水的腰,“坐上来。”
坐哪儿?坐他腿上。
苏祈安咬着唇,忽然就羞了。
谭斯京揽过苏祈安,将小姑娘牢牢压在腿上。
苏祈安哪儿坐过他的腿,也哪儿敢坐。
浑圆多肉的臀压着他,不知是出于怎样羞涩局促的心理,哪哪儿坐的都无法自然,小动作多得很,总觉得透过舒适布料能够感受得到那结实有劲的肌肉。
谭斯京却依然捏着她的腰,一只手把玩着她黑亮乌发,漫不经心:“苏祈安,你挺不老实。”
不老实?她哪儿不老实?他刚刚都那样欺负她了,她一句拒绝的话都没说,任由他动手动脚,这还不老实吗?
她调整坐姿,想反驳。
却碰到什么坚硬东西,炽热得很。
大脑瞬间捕捉到从前某节生理课上学到的东西。
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接触到课本里的东西,苏祈安脸以可见速度变红,不敢再动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谭斯京轻叹,那轻浅叹息带着故意为之的无奈。
“开心了吗?”
“什么啊?”苏祈安装作不懂。
“不是就想要这吗?”
谭斯京坏极了,明明他什么都懂,懂得她想要什么,什么故意接近,什么贴近,风月情事,他统统都知道。
然后在这种时候还要故意问她开不开心。
苏祈安忍不住,轻皱眉头,握拳想要打在谭斯京胸前,又怕自己下手太重,临门一脚换成轻拍,她说你真的很讨厌。
小模小样的,是天然的娇气,还媚。
谭斯京浑得厉害,“讨厌就不要了?”
隐隐约约,以另一种隐晦的方式,在问苏祈安,可以吗?
男欢女爱,是你情我愿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负责、当下及时行乐就足够。即便如此,谭斯京知道,苏祈安不像这种女孩。
无论如何,该给的都需要给。
苏祈安也知道,谭斯京是一个好情人,还没到这份上时,她就知道。
她也知道,就算谭斯京这会的儿不问她,她也如同飞蛾扑火,甘之如饴地奔赴在他身上。
情字入骨,何以为解,唯有谭斯京。
这不是她一直都想要的吗?
谭斯京同意了,他愿意给她。
她看着谭斯京。
“要。”
气氛逐渐上升,衣摆上撩,大片的雪白露出,是比背后还要漂亮的线条。
苏祈安瘦,是健康的瘦,小腹没有赘肉。
这样美,这样不可方物,叫人看了都觉得勾魂。
谭斯京那指节抚在上方,酥酥麻麻的触感蔓延全身。
苏祈安闭着眼,睫毛打颤不受控制地抖,像蝴蝶展翅。
大脑空白,又想起从前余一婕和她说过的那堆荤话。
谭斯京让她睁眼,让她看着他。
睁眼的瞬间,她撞进谭斯京那双深潭眼,克制,隐忍,灼热,
晦暗。
一大堆形容词涌入脑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哪个。
最终交汇成溪流。
他在引导她,耐心教她作为该如何进入最舒适的状态,给予最大的尊重。
冬日冰面在惊蛰来临时,碎成片,终将融化成水汇入湖底。
浪潮迭起,盖过耳边那令人遐想的气息。
黑夜降临,天光破晓之时有鸟儿从晨雾森林中飞出,带着潮湿的气发着叫声,与橘色的光融成一片。
坦诚相待之际,苏祈安好似听到风声,又察觉到什么明了,什么被撕碎了。
早该想到的事儿在这一刻被摊开。
朦胧双眼之中,她用手抚上谭斯京的眼睛,用着断断续续又破碎的音喊他。
“谭斯京,明明不迟。”
“嗯。”
她在说什么,也许只有她懂。
偏偏谭斯京应她了。
.
昨晚很晚才睡,即使浑身都累极了,生物钟也叫苏祈安在八点钟醒来。
事儿是在沙发上做的,人是在谭斯京的主卧里醒来,导致苏祈安醒来时还觉得有些虚幻,只剩下那锁骨下的红印证真实。
情迷意乱之际,谭斯京差点在锁骨上留下痕迹,意识到最近有课的苏祈安用仅存的意识阻止了他。
这也导致除了锁骨,其他地方的红更重了。
一片片草莓红,昨晚的交织缠绵让苏祈安不禁咬唇,念了很久的东西在昨晚得到,叫人真觉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好梦幻的感觉。
谭斯京不在,昨晚乱丢在沙发下的衣服全被他放在了卧室。
苏祈安下床,酸软随之跟来。
在触碰到衣服的瞬间,那薄衫不知何时被撕碎。
苏祈安这才反应过来,她穿的哪儿是去相亲的衣服,这分明是谭斯京方便服!
好在她看到床尾处谭斯京放了件新买的衣裙,尺寸正好。
换好她那些昨天穿着的薄衫时谭斯京恰好推门而进。
苏祈安几不可察地皱了眉,轻轻看了眼谭斯京。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这样温软娇凶的神色,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颀长身影瞧着极其舒适,他眉眼染笑:“得到了就提起裤子不认人?”
什么提起裤子不认人?!
苏祈安偏偏和他唱起了反调:“那要看你表现。”
谭斯京哂笑,起了兴趣逗她:“贪心鬼,占尽便宜。”
瞧瞧,这人是真的坏,好话明明都被他说去了,事儿明明也是他做的,便宜明明也是他做的。
最后还和受害人一样。
真的真的又浑又痞,坏透了。
苏祈安鼓起腮,抬起脸,有些不服:“那我也要看你表现。”
谭斯京成功被苏祈安这副模样惹笑,走近捏了捏她温热脸颊,落下吻,“苏祈安,爱哭的小孩。”
哭,昨天哭了好多次,见面哭,见面后也哭,沙发哭,沙发结束也哭。
苏祈安默认谭斯京在说后半程的哭,她紧抓着手里的薄衫,小声说:“我没爱哭。”
谭斯京却认真看她:“下次不许哭了。”
苏祈安看他,他流畅锐利的下颌线在此刻灯火笼罩下显得有些柔和。
不同于昨晚的下颌紧绷。
不知怎么的,她忽而想起昨晚自己被疼哭了。
其实到后来就没有了,疼哭是因为太涨了,后半程只剩下舒服,她的神色谭斯京能看出来。
恍然想到之前余一婕说的,谭斯京根本不是那几种,是超乎外在的卓越条件。
苏祈安越想脸色越红,羞涩到她的脚背都忍不住紧绷。
谭斯京发觉苏祈安红了脸,没逗她,唇微扬,“点了餐,出来吃,看你昨天在餐厅没吃多少。”
苏祈安咬了咬唇,还是喊住谭斯京,问出了那句在心里埋了好久的话,“谭斯京,我会成为耽误你的人吗?”
如果会……
还未来得及深想,谭斯京就打断了苏祈安。
“耽误什么?”
四个字,苏祈安醍醐灌顶。
是啊,一个不到情人的身份,能够耽误什么?
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取舍,互相消遣,互相交换不是吗?
又不是男女朋友、相互要谈婚论嫁了。
又能够耽误什么?
而苏祈安之所以能够确定谭斯京是个好情人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是个十足有担当、细节又有责任心的人。
从前他是,现在也是。
少女时代里,对高中时期暗恋的少年总是抱着一种冥冥之中必有相同的幻想。
苏祈安也是,她不可避免地落入俗套。
那会厦城一中校门口开了家避风塘,后来改名叫大台北,老板也跟着换了,还腾出店里一面墙,专门给学生用便利贴写心愿。
苏祈安没写过,但有一次,她看见谭斯京被阮晋伦拉去写。
年级里有人无意拍到这样一个视频,视频现在看估计都是糊得不能再糊,但在当时看却是高清版,高清到能够看清谭斯京写了什么。
谭斯京被阮晋伦一通乱七八糟的语言乱砸,最后皱着眉勉强地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字,都能看出敷衍和不耐烦。
他写——希望阮晋伦闭嘴。
自从谭斯京去了那家店,有几个喜欢他的女生也去打卡,心愿墙满了还会偷偷撕掉其他人的贴上去。
苏祈安也去了,她写了张‘希望谭斯京天天开心’贴在角落。
再后来谭斯京再没去过那家店,但店里生意越来越好,来的女同学越来越多引来了不少不良男同学,导致店老板不得不带了只狗来看店,某次狗被划破了腿,潺潺流血,恰好店老板不在。
谭斯京拿了张创可贴贴在那纯黑狗腿上。
听人说,谭斯京特细节,随身备创可贴。
备不备不知道,但苏祈安知道谭斯京是个细节的人,仅仅是她知道的地方就有许多。
像从前,他借给她胸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视线落在她肩上。
像昨晚,他给她体验感。
像现在,像此刻。
等后来苏祈安把这件事告诉谭斯京,没说她也留便利贴的事儿,她笑着说:“谭斯京,你当时怎么会给狗贴创可贴啊?它还是纯黑的小狗,好滑稽啊,年级里都说你随身带创可贴,好好笑哦。”
小姑娘神色灵动地回忆着高中里发生的事儿。
谭斯京半点不记得,眉微上挑,朝着她的方向看去,也笑:“可能那天是恰好带了创可贴,我以前这么中二给狗贴创可贴的吗?”
“那我怎么知道嘛。”
“也有可能是耍帅,立个贴心学长的人设。”
苏祈安又怎么会不懂谭斯京这句话是在逗她笑,他又怎么会在乎什么人设。
她打开餐,把里头的餐都一一摆在桌上,再把筷子递给谭斯京。
谭斯京看她,随口问:“苏祈安,再说一次,昨晚是不是没发生,就去找别人了?嗯?”
分明是用着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出的问题却跟致命一样。
也是在这瞬间,苏祈安很想把高中时谭斯京与她发生的交集统统都说出来。
说她暗恋他,说她其实喜欢了他好多好多年。
说是他给她喘不过气的生活带来一丝凉风,所以她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去寻求一点自由。
说她好喜欢,好爱他。
“谭斯京,我能不能和你说件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