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谭斯京只比苏祈安晚了半个小时离开,礼和祝福都送到了,就没必要待下去。

压根儿就不喜欢这种场合。

谭斯京对芙城不感兴趣,喊了个代驾送他回厦城。

谁知道路上阮晋伦打来了电话,本来是没什么的事情,谁知道醉酒后的徐清落把他骂了一通。

谭斯京不会计较这件事,重点是她的话。

她说,苏祈安暗恋他很多年?

“让她,继续骂。”

苏祈安暗恋他很多年,这话怎么不让她自个儿说?

徐清落提到快递,很早之前罗伯威的钟点工是提过这么一句话。

“先生,您快递柜里的快递要不要帮您取出来?扣了很多费用了。”

他从不会买什么快递,只有一个可能,那是苏祈安的。

苏祈安住在这屈指可数的夜晚时,买下的快递。

谭斯京早让钟点工付了快递柜的费用,他在等苏祈安把快递取回去,没想到,她是寄给他的。

兴许是喝了酒,徐清落的话叫谭斯京隐隐起了情绪。

谭斯京让代驾开车至罗伯威。

代驾从内后视镜看了看谭斯京的神色,他微阖着眼,神色平静,眉宇间透着晦暗。

苏祈安离开后谭斯京回过罗伯威几个夜晚。

她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甚至贴心把房子里所有的女士用品统统拜托钟点工清理干净。

恢复到她第一次来罗伯威时的画面,清清冷冷。

可真是要谢谢她。

谭斯京取了快递,不大不小的物件。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盆绿萝。

两个多月,闷在快递柜里,这盆绿萝叶子黄了三分之二,看起来毫无生气。

土也硬邦邦的,都快死了。

怎么,会是一盆绿萝呢?又怎么会是,一盆绿萝呢?

谭斯京忽而想起,几个月前,苏祈安在他书房里说他最近很忙,老盯着一些纸看,说了一大堆话。

最后还说,“谭斯京,你书房里的永怀素和没有一样,你还要不要眼睛了啊?”

她的指尖略微抚过他那双深邃眼眸,好清甜地说,“谭斯京,你的眼睛很漂亮。”

谭斯京一把把她捞在腿上,“苏祈安,你又要怎么布置?”

苏祈安还真沉思了一小会儿,“你想要什么?”

“绿萝?”

绿萝并不符合谭斯京的性子,只不过好养活,倘若真买了,苏祈安指不定怎么摆弄,绿萝方便得很,不用怎么折腾。

那随口一说的绿萝,谭斯京自个儿都不记得了,没想到苏祈安记得。

像这样会记得他随口一句话的人,不多,没几个。

苏祈安是其中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小姑娘。

谭斯京指腹碰了下绿萝叶,黄得不行的叶,就那么在空气中轻轻晃动。

但是,这随口一句的绿萝,快死了。

苏祈安蓄谋已久,带着目的接近谭斯京,这事儿他知道,压根儿不需要掩盖的事实。

谭斯京没想到会被这儿小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耍了。

她说她要自由,他倒也从来没束缚过她。

她要出国的事情不是秘密,从没说过,可又怎么会在律所见到她?

谭斯京不是没去看过苏祈安。

用出国的事儿,成为一个借口离开他?

玩腻了,自由了,再把他甩了?

谭斯京忽而就生出一股气,神情阴戾,点开苏祈安的主页。

当真想亲口问苏祈安,徐清落那话什么意思?

她暗恋他很多年?从读书开始就是这么暗恋的?

一开始接近他也是。

为了得到什么,她总是百转千回,弯弯绕绕,从不肯说。

他谭斯京到底算什么东西?任她玩弄吗?

微信下滑,苏祈安的对话框还出现在谭斯京的列表。

她倒好,一条短信,一干二净地断开与他的关系。

把他删除,他想给她发条消息都不可能。

打开她的主页,网名依旧是小口一点。

看得久了,甚至能认不得那四个字是小口一点。

曾经苏祈安说过这网名她很早就开始用了,从有微信开始,连□□网名都是这个。

问她为什么,吃饭小口一点?

苏祈安在他怀里摇摇头,笑得狡黠十分:“才不是呢,这是秘密,我不告诉你。”

思绪翻涌,忽然之间,星光撞过。

小口一点,那不是一个普通的网名。

那是京。

谭斯京的京。

至今都没改过的网名,京。

.

苏祈安十点多才到的厦城,从高速下来离得比较近的是她自个儿的家。

周雨喆不在,倒是苏父在家,发了消息没回,苏祈安猜他这会已经睡了。

当教授的人,睡眠时间控制得极好。

苏祈安轻手轻脚开门进卧室。

家里卫生一直大多都是苏父负责,周雨喆不在家,大多成了全是。

很久没回来,卧室一尘不染,苏父只负责卫生,不会碰她东西。

洗漱过后,苏祈安原本以为今天的奔波能够让沾了枕头就睡,只可惜枕套上的褶皱多了,困意没有半点消去。

罪魁祸首无非是今晚在芙城见到的那个人,还有今晚表白的事情。

太多了,太乱了。

说来说去,有很多东西她都没有了解清楚。

苏祈安开灯,无声下床,认命般拉开书桌下的最后一个抽屉。

黑色的小盒子,打开。

里头是枚银亮色胸针,细白指尖轻轻捧起,卧室里的吊灯光下,胸针上正挣脱蝉蛹的蝴蝶翅膀被光线反射出清冷耀眼的光。

那天在普陀寺,苏祈安给张鹤轩发了短信。

回去后,苏祈安已经拿着它走到快递站了。

甚至路上还矫情地给谭斯京发篇小作文,说尽了她这些年的暗恋心事。

从纸飞机到作业本,再到胸针。

最后是她蓄谋已久的接近,从一始终的说出来。

只可惜到最后,胸针没有寄出,小作文也没有发出去。

缺了点勇气,也觉得事到如今,连个身份都没有,做什么自作多情的事情,矫情得要命。

惹人厌烦。

所以,今晚谭斯京为什么要给她刻意解释那几个字呢?

“没骗你,戒了。”

五个字,他是不是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现在关系变得不太一样了啊?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有点凌乱。

秒针一分一秒地转,转的夜越来越深,转的她放下胸针,转的她的联系人上出现了一个红点。

点开,是熟悉的头像,网名。

消息栏上附带着这样一条信息。

“苏祈安,你有东西落我这儿了。”

几乎没有人连名带姓地称呼她。

除了,谭斯京。

呼吸瞬间沉了下来,没有当即回复,这是想不到的事儿。

眨了眨眼,压下那难捱的情绪,苏祈安没有点同意。

而是在仅仅回复的按钮上敲字。

“不要了。”

连问都不问,她就说不要了。

.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苏祈安的脸色都差了不少。

苏父早上才看到苏祈安发的消息,做早餐时刻意多准备了份三明治和牛奶。

饭桌上的父女沉默着。

他翻过早报,自打苏祈安高考毕业后,已经很久没有和她亲近,也不知道怎么亲昵,说出的话也是硬生生的。

“你妈租的那家花店,有没有去帮她看看?”

苏祈安点头:“上回我去过了。”

苏父点了点头,“我有订花,你今天如果顺路的话,可以去拿。”

“订花?您订这个做什么?”苏祈安疑惑。

“怕花店倒闭,每天订订,你妈喜欢那家花店。”苏父一本正经地解释,“你没有经过那儿?”

苏祈安笑了,虽然周雨喆平日里向来跋扈,但是苏父是真爱她,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有,我晚点去拿。”

“嗯,最近工作还顺利吧?”苏父不怎么问候苏祈安,一般都是从周雨喆那知道她的近况,“哪里需要帮忙的和我说,我有几个同事可以帮忙。”

“好的爸爸。”苏祈安

温温柔柔地笑。

拿花是一回事儿,送花又是一回事。

上回要送她茉莉的事儿江南西一直记得,所以苏祈安来时他立马就从花店里拿出一束茉莉递给苏祈安。

一手两捧花,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拿回去。

“你现在送给我,我也拿不走呀。”苏祈安哭笑不得。

江南西好干净地笑,“也是,那要不这样,我寄你单位,或者家里?”

“刚好伯母之前有给我留地址,你有回去吗?”

苏祈安礼貌拒绝了,“不用啦,我没有回去。”

她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手里的花放在桌上,“要不这样,我抱着你送给我的花,你给我拍张照。”

“之后把花送给有需要的人,就当帮我送。”苏祈安笑得柔软,眼眸澄澈清亮。

江南西没有拒绝,一口应了下来,“好啊。”

苏祈安抱着花,站在花店里的照片墙上。

江南西按下快门,拍下了这一幕。

帮工在一旁时不时看着,只觉得好亮眼。

江南西拍的是拍立得,照片没一会儿就出来了,问她,“很好看,我可以拿来做店铺宣传吗?”

花店火热的原因之一就是江南西擅于在自媒体上宣传。

“可以呀。”苏祈安同意了。

苏父订的那束花贵,还娇贵,江南西特意亲手给她剪下最漂亮的花束包装。

一来二去弄了半个小时。

苏祈安抱着苏父订的那束花出花店,江南西就追着出来给她递了张贺卡,说是花店赠送。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道附近的灯已经亮起。

苏祈安伴着光线回去,转过身,却迎面撞上个人,来不及站稳,脚步踉跄。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及时扶住她。

“谢—怎么是你?”

男人站在路灯下,似乎在等人,冷风凛冽,他的神色从容。

“不能是我?”

苏祈安抿唇,抱紧了手里的花,没说话。

反而是谭斯京,目光在她怀里的花停了一瞬,极其自然,又直截了当地问她:“苏祈安,绿萝怎么养?”

“苏祈安,原来,我让你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