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重要过他的,高中时不是有过一次冲突么。但道过歉之后,他们照样是彼此最在意的人。
手机摆在座椅边振动个不住,林致远微微蹙了蹙眉,旋即又舒展开。
“不接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他朝旁边看去。
“……”
“要么关掉好了。”
坏心眼地这么提示着,林致远注意到肖成歌失神的表情。
怎么,这么严重?
从方才的通话和这一遍遍不寻常的反复拨打,林致远已经大略猜到会是什么样的人,因为什么样的事。
能让男人为难成这样,既不敢接又不忍心关,除了那个六年的“朋友”,恕他想不出其他可能。
心里蓦地有淡淡的不爽涌上来,他一个急转把车靠边。
“吱——”尖锐的刹车声。
副座上的男人没有准备,狠狠因为惯性前倾了一下,惊讶地回头看向林致远。
二话不说地把两人中间的手机夺过来,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按了接听。
“喂?!成歌吗?!”杨湛的声音显然很激动,竟微微颤抖着。
林致远一点一点翘起唇角来,和煦的笑意,就此在脸上绽放。
“……喂,你好。”
“……”
仿佛所有声音都被隐匿了,杨湛那边好一阵静默。
“你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漫不经心地笑着反问,林致远的态度显得尤其随意。
一边瞠目结舌的肖成歌如梦初醒,伸手就去夺林致远手上的电话,却被轻松闪开。
林致远淡淡地抬眼一瞥,随即抓住了男人意欲抢夺的手。
“林致远!”肖成歌压低了声音吼他。
“学长,等我讲完这句话。”
学长?
那边的杨湛已经完全陷入了强烈的情感里,说出的话也咄咄逼人:“学长?你是……成歌的什么人?”
“我么。”不在意地笑了笑,眼里眯起温和的俊秀:“我是学长以前高中时就认识的人……”
他的话没讲完,手机便被肖成歌一把夺去。
待到哔地切断通话,男人才惊怒交加地转眼去看他。
“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
“我们之间的问题,有必要牵连上第三个人?!”
“……”
“非要我的生活全部被你打乱,你才开心?”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一直按住方向盘看着前方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来。
那双漂亮且犀利的眼睛,灼灼而肆意地盯住了他。
“学长,那个杨湛……”男人开口的语气不容质疑:“他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你想过没有?”
仿佛隐藏在心底最阴暗角落里的疤被人突然掀开,这一件事,肖成歌并不是没有感觉。
正因为最近隐隐有了感觉,才不敢也不愿去知道。
除了置之不顾,他没有别的办法。
那是他唯一的死党,朋友。没有血缘联系,也不贪求他的钱财名声,只是默默地在他生命里停留过最长的时间。
如果这匆匆溜走的十六年都被抽空。
决堤的失去之感会让他一筹莫展。
PART61-62
61
杨湛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最后还是林致远淡淡岔开了话题。
“车子快没油了,去前面加吧。对过正好有家餐厅,很不错的。”
肖成歌垂眼看着底下,没吭声。
“不喜欢就换一家?”
温雅的声音,好脾气地询问着,肖成歌微微一愣,方才抬起目光:“不必了。”
“怎么,学长看起来……心情不是太好呢。”似乎意有所指,林致远的语调却是平淡轻松。
“我一向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随口敷衍过去,却只觉得胸口憋闷的难受,肖成歌打开车窗,转头看着路中喧闹。
“很为难?”林致远眼睛注视着前方,脸上似笑非笑。
“……”对方还是看着窗外,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学长身边的人,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看上去是一如往常地在开车,指针指向的车速却开始慢慢提高。
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说实话,他从没有想到过这种威胁。
一向以为肖成歌的身边只能有他一个人,不管怎么跟他闹别扭,心里始终是放不开他,可是杨湛的突然出现,让他小小地乱了阵脚。
“……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是那么说,林致远却根本看不到男人的表情。
他一直别着头看窗外,其实窗外又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车水马龙,每天都一样。
如果肖成歌刚才的表现可以归于“不忍心”,这“不忍心”的范畴已经大大超出了林致远的想象。
他还以为肖成歌真的是那种冷淡无情又不会做人,导致人缘极差的男人。
他一直很放心,却没想到还有这种人的存在,在他们没有遇见的那些年里,竟然是那个叫杨湛的坐上了这么个微妙的地位。
想到就让人心里发慌。
肖成歌动摇不动摇他看不出来,但杨湛这个人的威胁有多大,他已经有些警醒的意识了。
“喂,超速了吧。”皱着眉提醒一句,肖成歌已转过头来。
林致远这才想起来地稍微看了下表盘,神智也一点点回复了清醒。
“……唔,对不起。”
说罢,他就把车子缓缓地靠了边。
“先去吃饭吧,学长。”
******
从入座到点菜,肖成歌没有费过一点心思。
每次他想要开口提点什么要求,林致远就先一步想好了。想坐在哪里,喜欢什么菜式,要哪个年份的红酒,种种种种,都那样贴合他的心思,贴合得令他吃惊。
两人在某些方面根本不是同步的,又在不同的环境里工作生活,能默契到这种程度,除了巧合还能有其他的理由么。
吃饭的流程过得很快,不知怎么就让肖成歌想到不久前的曾经。
那时候林致远也常常带了便当去等他下班,那个便当的口味……
“学长,还吃得惯么。”结账出门,林致远微微回了个头笑问:“那时候给你带的便当,和这家算是连锁,不过一家中餐一家西餐……觉得你会喜欢他家的口味,就带你来了。”
“……”确实还不错,不过……
“学长要是喜欢,我们下次可以再来。”
“下次?”肖成歌皱眉看向他。
“唔,口误。”唇角弯了弯,那笑容不知怎的就有些困扰:“我是说,学长可以自己来的。”
警告过多少次自己“不要心软”,看到那个笑容时还是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难道自己对林致远很过分吗?
自我怀疑在脑子里只惊鸿一现,又被他马上否决掉了。
没有很过分吧,无非是他对“一般人”的态度而已。
可是怎么会莫名地觉得生硬。
似乎养成了一种潜意识——面对林致远时,天生不该用这对待“一般人”的态度。
不过这又是哪门子理论,他们两个在很早以前就该形同陌路了。
62
约定的二十四小时,在车子的七拐八绕里一点点流逝。
本来想去的地方被林致远的路痴拖延,竟到了现在还没去成。
“终于到了。”驾驶座上的青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还是得好好问别人怎么走才行啊。”
太阳在午后三点钟的方向,打在他脸上就是道格外漂亮的风景。
“学长,到……”
一回头,却发现身边那个人,早已不知在何时瞌睡了过去。
其实是喊醒就可以,林致远却入了魔似的不想这么做。
男人睡得不安稳,梦里也轻轻地蹙着眉头,连睡觉都绷着根弦。
合上的眼睑下一排秀丽的睫毛,乍一看给人很细腻而惊艳的错觉。皮肤也白瓷一般,嘴唇就显得尤其粉嫩。
林致远笑了笑,伸手去捏住他的鼻子。
肖成歌的鼻梁是很好看的,林致远一直这么觉得。
捏起来的时候,手指尖的触感奇妙,男人因为窒闷而微微张开口来呼吸,在梦境里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人觉得那两片唇似乎很是美味。
吐出的气流温热,搔在林致远垂下的手腕上有一点痒。
“学长,我要亲你了喔。”
故意压低了的声音响彻耳边,恶作剧的意味很明显。本就睡得不实的男人猛然惊醒。
“……!”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让,肖成歌的鼻尖遗留了红红的颜色。
林致远看着就忍不住好笑:“学长,这样子可爱多了。”
惊惶的神色一点点褪去,肖成歌又沉下脸来,恢复了面无表情。
只觉得林致远在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他皱了皱眉,就没多计较。
倒是林致远觉得有点可惜。
“……这是哪里?”清醒了一下,肖成歌把目光转移到窗外去。
还是类似城郊的地方,小路,青草地,还有树,很多很多的树。
有种沉重而肃穆的气氛在景物里穿梭,令人压抑。
没听到回答,他询问地抛去一束目光。
林致远的笑容有一点撑不住的落寞。
似乎不想被这么盯着一般,驾驶座上的人打开车门出去,然后又绕到这一边来,替肖成歌开门。
“走吧。”对着肖成歌伸出一只手来,他的样子带了些微疲倦。
尽管不大情愿,却还是觉得有什么蹊跷。
因为不是在这种事上会婆婆妈妈的人,肖成歌也就任他抓住了自己的手,把自己带出车去。
静寂的小径,时不时有阵清冷的风悠悠刮过。
没有看到别的什么人,蓬勃的生气在这里似乎也不存在,某种熟悉而特殊的印象,在脑海里一点一点展开。
这里是……
墓园前的庭院?
越来越奇怪的感觉,肖成歌忍不住去寻找前方林致远的表情。
可是看不到,男人只是默然不语地领着他往前走,始终没有回头。
大片的墓碑终于打眼前现出来,层层叠叠,令人心里无端寒凉。
临到门口时,林致远停下来买了一束菊。
那一刻,肖成歌才终于瞥到他的表情,虽然只是匆匆一眼。
平静里带着点哀伤的表情,不是绝望,又比绝望更深刻……
这个表情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一瞬定格。哪怕在后来的后来,在人生中最低谷最四面楚歌的境地里,他也没有忘记过这种震撼。
这种让他揪心到彻底万劫不复的震撼。
忽而风过,第三排不起眼的角落里,伫立着一块岩石色的墓碑。
光看着就让人莫名心酸。
弯腰把花束放到地上,林致远拉着他的手,缓缓地开口。
“爸,妈。”
仿佛从后面被人打了一棍,肖成歌刷地抬首看住他。
男人只是淡淡地往下说。
“又到了今年的这个时侯,本来也以为,这次会是我一个人来的。”
“……”
没有人回应他,唯有风声呜咽一般,如泣如诉。他却也不在乎,自顾自地继续。
“妈,从我五岁你就在跟我说:‘有了喜欢的姑娘,一定要第一个带来给我看看’。”
握着肖成歌的那只手,阴凉地微微出了汗。
“可是我今天带来的却是个男人。”
“……”
“我知道您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哪怕我八岁时你们就都不在了,您也一定不希望我这样。”
“……”
“我性向变成这样,已经很久了。久到……改不过来。我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但是却没有带任何一个来给您看过。”
“……”
“其实这件事,我很早就来跟你们承认过,只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接受。”
树叶深处,夏末的蝉声摇曳开去。
阳光斜射过来的角度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那种无言的哀愁竟然也是温雅俊秀的,一无所有的落寞感,把他衬托的很文气。
他的声音就这样飘荡在虚无的空气里。
“妈,我用了很久才终于确定了。”
“……”
“……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身边,肖成歌的瞳孔一瞬睁大。
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学长,我喜欢你。
两句相似的话,明明在前几个月还频繁地听到,现在却有种多年未闻的感觉。
所以当这句话响起来的时候,心情比哪一次都要澎湃且激荡。
相握的手渐渐被冷汗湿透,肖成歌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么少。
是自己没打算了解也好,是他不想被了解也罢,这种事情都无关紧要。
他只觉得一阵痛过一阵的揪心,打血液里泛上来,涌向喉咙口,堵住了所有要说的话。
“学长。”并没有回应肖成歌的眼神,林致远只是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墓碑:“现在的这些话,都是真的,你相信吗。”
肖成歌的心脏蓦地坠落下来。
他曾经疑惑过,分不清真相和假象,林致远说了那么多句“喜欢”,他却在某一天把它们通通否定,从来都只是否定而已。
全部是骗人的伎俩的罢了。记得自己曾经这么说过。
在你的眼里,什么都是游戏。这样的话,也不是没出过口。
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认真。——还有这一句,清清楚楚地在林致远面前重复过多次。
他没有给林致远机会,也没有给自己机会。
瞳孔里满满的,全是男人俊秀的侧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