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荣誉勋章颁奖典礼

狠对赵烨道:“祁风表哥已经死了,他若也死了。我总有一天会要你的命。”关关够到鹿皮小靴中的匕首,一语未毕手中匕首已向马背刺去。白马吃痛发狂跳了起来,赵烨惊怒忙去抓缰绳,关关眼看自己就要被甩下马如愿以偿,她倒相信自己经得起摔打,不想却被赵烨抓得紧。关关一时愤怒,忘了这是在山崖之上。下面杂草灌木斜斜探出头来,幽暗中看不见底,下面似乎终年见不到阳光。白马背上冒出的血染红了关关身上的云锦,它狂暴中跃至山边,已然失控,不小心一个失蹄,连同马背上二人齐齐掉到山谷中去了。

赵烨扬言断了关关的希望,关关无意中动手断了赵烨的生路。

山洞外一阵雨声惊醒了赵烨,衣裳是湿的,百里关缩在离他很远地方似乎正睡着,手里还拿着那把匕首。祁侯家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敢坏他的事,敢要他的命,看起来没什么胆子的人,却是胆子大得出奇。赵烨也想不通为什么每次总忍不住要逼迫她,大概是想看看她的底线,大概是他老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百里关动了动肩膀,蜷得更紧,翻身继续睡。赵烨想过去,直起身来就有头晕目眩的感觉,摸到后脑勺上两处大包还有血痂,身上大小伤口忽略不计,腿不能动,摸上去没断大概是裂了。百里关没杀他似乎是万幸,赵烨想着十分满足地闭了眼。不知睡了多久,梦中感到一阵暖意,闻到烧烤的味道还有泥土的味道。隐约中火堆对面,女孩拿着树枝叉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反复翻烤,还时不时抹着汗。

赵烨看看自己一身泥,脏得看不出一点公子的风采,但已是饥肠辘辘,忍不住问她:“这是什么?”

“穿山甲。”许久关关才冷淡回了一句。若不是那日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赵烨成了她的肉垫,她绝不会好心把他拖进山洞里来的,关关也踌躇了好一阵,于是赵烨在外头淋了几个时辰的雨。赵烨发了烧吵嚷着找“顾惜”,关关上哪里去给他找顾惜。正好她打了只穿山甲回来,没烤之前就先让赵烨怀里揣着,顺便蹭掉泥巴。

打穿山甲还是上回她和狼烟上烟霞山的时候狼烟教她的技巧。想着关关便愤恨地瞪赵烨,凭什么这世上就顾惜一人是人,别人就都不是人,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穿山甲难吃,见赵烨似有意还无意地看过来,关关吃得满嘴土腥味,还得装出很享受的样子。

“你不杀我?”赵烨还敢问。

关关狠狠咬了一口穿山甲,眸中闪过凌厉颜色,嚼了嚼道:“我见不到狼烟,你也见不到顾惜,这才公平。”脸上的笑让人齿寒。

赵烨想了想忽道:“父侯未必会杀他。”

赵烨第一次对她说了一句中听的话。关关愣了愣,继续吃穿山甲,没理他。关关只是嘴狠,其实却惜命,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的人,她根本就下不了手。

赵烨饿得受不了,再次被自己的肚子唤醒时,关关已经不见,只留下半只穿山甲,还有水。百里非骄纵的女儿,那个倔强流泪的小女孩,会使些阴毒的伎俩,原来是这样的。生路渺茫时,赵烨忽然想到了求生以外的事。

夜里永翼侯府的地牢被火把红光染透,新来的人犯进来十日了都不发一言。

“只要你到王上面前,说出主谋,本侯单保你平安无事。”赵翼说完最后一句话,囚室中的犯人还是不开腔。

“要不要上刑?”旁边的狱卒头领小心翼翼上来请示。

赵翼走前将一片写了字的竹片丢在地上,狱卒头领忙过去捡。

这样的刑不会死人,侯爷想留活口。他忙跟在后头叹了一声:“侯爷仁慈。”

忽然赵翼转过头来,赏了他一记打耳光,对左右道:“把他给我拉下去。”

怪只怪这声“侯爷仁慈”太刺耳。

曾经有个女子抱琴来到他的营帐说再为他抚一次《关山皓月》。曲未毕,琴弦猝然断了,那女子对他说:“就这样吧。看来是天意。侯爷仁慈,请侯爷放小儿一命。”说着,她盈盈下拜,起身时嫣然一笑,头撞桌角,血流如注。他心中大恸抱起她,听她断断续续:“我乃秦妇,送往魏宫已是耻辱,再往赵地,情何以堪。但求侯爷放过我儿,放过他。”血腥之气混着她身上兰若幽香眷恋不去。

那把剑刺伤他手臂的剑不叫狼牙,该叫月魂,是他为了少年时不期而遇又让他迷惘多时的女子所铸。听说她入了赵宫,便献剑给赵王,与她见上一面,一切合乎礼仪,理由也冠冕堂皇。

当然这些事,赵翼不可能告诉狼烟,他料想到主谋必是祁申,当百里关和赵烨从山上掉下去的时候,他看到狼烟那张脸扭曲如地狱恶魔,愤怒,悔恨,伤心都跳跃在狼烟额角暴起青筋上,让那双清眸染上血色,仿佛有种要将一切丁鹾碎的恨,比刺杀他的时候还恨。

赵烨没有消息,百里关也没有消息。赵翼扭头看狼烟的脸,仿佛死去一般冰冷。

行刑的狱卒见头领无端被侯爷责罚,皆是惊惧莫名,似有是由给狼烟行刑引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着,不知是该重还是该轻,草草行刑,忙忙收工。狼烟双手被分别吊起,胸前后背皆是鞭伤。

“同我回魏国如何?”

听见有人问话,狼烟眼中一亮,抬起头看,原来是流离,值夜的狱卒早已倒下。

流离为他解开手上的绳索。狼烟哑声说出了十天来第一个字“好”,流离大喜,二人出来地牢便有人接应,转眼间已隐没于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她逃生,他越狱。。。。多浪漫啊。

章节71

将关关从山谷中捡回来的是屠炼云。

这是关关第二次到屠府做客,比上次还狼狈。她已成惊弓之鸟,总怕赵烨恢复了之后害她,疑神疑鬼在山谷中游荡,又找不到出去的路。每当听到犬吠,见有士兵向谷中搜来,她便心慌得东躲xī • zàng,害怕那些是永翼侯府上的人,忙躲了起来,这一日,看到那个后头骑马的小将是屠炼云才敢出来。睁眼看到身边的人是阿雉,她还以为自己又被送回了祁府。屠炼云打听到永翼侯地牢中有人越狱,关关心中生出了无限希望,希望越狱的人是狼烟。关关想去找狼烟,屠炼云奇怪她怎么知道狼烟在哪里,关关却支吾着不肯说,屠炼云怀疑她从山上掉下去伤了脑袋,便劝她养好伤再去,别又拖累了狼烟。劝完屠炼云也叹气,心道不过是缓兵之计。

关关也奇怪阿雉怎会在屠府之中,想着自己不久也要离开,便打发阿雉快点回祁府,毕竟那里还有白露可以照顾她。阿雉不肯走,非要留下伺候她不可。关关把心一横,便要吩咐外头的人将阿雉送回去。谁知阿雉竟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只求关关别把她送回祁府。关关觉得此事蹊跷,便要挟阿雉将事情的本末说出来。

阿雉开始还哭着不肯说,关关作势要叫人把她赶出屠府,阿雉全身发抖,似乎是怕极,关关心下好奇,却又有些不忍心,没想到这一吓,阿雉还丁醯了。

屠炼云隔三差五回到祁府看看有没有关关的消息,那一回阿雉见他好几日没来,便到外头等着。忽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被一个少女搀扶着下了马车,那夫人眉目明朗,神色却十分焦急,见了她就问是不是祁府,急着要见侯爷,说自己是侯爷的故交,单名一个霞字。阿雉看她似真有急事,便领了她进去,又请了个侍卫大哥到侯爷书房捎了口信去。阿雉最怕撞见祁侯,没想到祁侯来得快,一众侍卫守在附近,阿雉忙在花园里中挑个地方躲了,想等祁侯离开以后再走。不知过了多久,祁侯从那堂中快步迈出,没走几步却被那妇人拦住。

祁侯低声似有隐隐怒意:“一面之词,谁能作证?”

那妇人道:“不信侯爷可以问问夫人,若不是巫医说你那侍妾会生个男孩,夫人怕是也不会那么爽快接下祁风。当年我承诺过燕惊将祁风交到侯爷你手上,我也算是忠人之事。夫人后来后悔了到处派人找我,我宁可舍了你给我在邯郸的酒家,也不会把绡金还给她。所以侯爷你一定要救绡金,她的的确确是你的女儿。丁醯侄女像姑,你看她长得多像燕惊。”

提起祁风,祁侯半晌未语,满面阴云,淡淡道:“绡金的去向,本侯确实不知。”说罢便要走。

阿雉心道:“他们说的莫不是那个金姑娘?可金姑娘已经走了好写日子了。”

那妇人后头急道:“你可知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祁侯身形顿了一下,并未回头,似乎漠不关心。

那妇人凄绝一笑,话也犀利了起来:“罢罢罢。我不去求她就是不想她认回绡金。你那正室夫人也不见多稳重自持,没了祁风,若再没了绡金,说不定她还能给你再生个吧。”

祁侯回转,急急踱来,给她一个耳光:“这话也是你说得的?”

阿雉当时看着也觉奇怪,这两人看着似乎就是扇耳光的关系,多年不见,这一掌扇过去却觉得分外自然。

那妇人愤愤道:“我难道说错?若不是你们珠胎暗结,吴家怎会把女儿嫁给你?这种事我可看得多了。侯爷行事从来机密,连这......”

她话还未完,已被祁侯捏住了下巴,两人相持半晌,祁侯忽然松了手,问道:“你说她一个女子,人家要她的命做什么?”

“她一定是被人抓取了。”妇人眼中有泪,被祁侯拉了一下胳膊,她又警醒过来,忙道,“你若是要当年随公子鹿野谋反之人的名单,找到绡金后便能得到。”

祁侯一愣:“你在诓我?”

妇人不敢触怒他,忙摇头道:“不,那名单在她的一副金铃中。”

“她居然敢谋反!”祁侯捏得她的手骨啪啪作响。

妇人似强压下了什么话,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幽咽声。

阿雉不是存心偷听,而是在他们附近蹲着被迫要听。

这位夫人过访没出几日,夫人就得了重病,三天两头抛到燕燕居那鞭子抽打门口写着“燕燕于飞”的大石头,嘴上还骂着:“让你们偷鸡摸狗......”仿佛那白石旁还有别人。忽然她有丢了鞭子,神神叨叨地见人就说:“侯爷,我生的真的是儿子。我是偏心疼小,不是心里有鬼。”诸如此类的怪事层出不穷,汤药也灌了,只看她一日日疯下去,最后被侯爷关在了栖梧院中,日夜都能听见鬼哭狼嚎。

阿雉年纪小,却也明白知道得越多,命可能越短。她当晚就逃了,缩在暗巷中,直到天亮见到了骑马路过的屠炼云才被带回屠府。阿雉是祁府逃奴,被送回祁府不是被买,就是被打死以儆效尤。大概也只有屠炼云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才敢收留。

阿雉怯怯说完这番话,又怯怯地偷看关关。关关犹如泥雕木塑,瞪着眼坐在哪里,双目无神。

半晌忽见关关扣在桌案上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眼中忽然亮出冷光,分外锐利,“滚出去”关关冷声道。

阿雉忙不迭走出去,春寒料峭,她趴在门边看了一夜,冻得直打哆嗦,只见关关在铜灯下坐了一夜,天亮时说要回祁府去看看。

屠炼云是私自去山谷中找关关的,倘若关关回到祁府那就是件大张旗鼓的事。关关一门心思想回祁侯府问个明白,可一入侯府见到祁侯竟不忍心问。自从关关进宫之后,见祁侯的次数并不多,最近每次见他都觉得苍老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他的志得意满,他争霸朝堂的雄心已随风而逝。妻妾成群,儿女绕膝,王上倚重皆无法让他开颜,额角华发,眉心深痕,印在关关眼中是暮气,是霜华。她无法为难一个老人,似乎她还不曾如此宽容过。

王上又下一道旨催关关进宫。

最后一次摸过燕燕居的桌案,关关拿起了木盒中收藏的白羽团扇。入了宫门,她不慌不急,走得稳当,白羽扇在胸口轻拍,仿佛在一下一下和着心跳。看涛走云飞,落霞孤鹜,都改变不了那种平稳。她指望着兄长做的事,从此便由她自己来做。

赵文昊一袭玄衣站在殿中,见她下拜,倦倦瞳光中最后一抹暗灰被她的艳丽衣袍点亮。只见他向关关走近两步,

关关不明就里,看他瞟了一眼她手中的扇子便伸长手恭敬递了过去。

白鹤翅上的刀翎,根根分明,纤尘不染,玳瑁白绒是优雅,紫竹扇柄是清韵。

“御热身外,藏月入怀。”赵文昊念着扇柄上的字笑道,“入夏还早,你倒是先凉快起来了。”说着他拿过扇摇了摇又道:“还真是身藏明月,虚怀若谷。”

关关静立一旁,还他一个笑容。

赵文昊似无意道:“夜辰君前些日子审问了舅舅府中密报上来的一个乱党头目。她已经供认不讳,是赵烨指使她派人到上党趁乱行刺祁风。”

关关微愣,见赵文昊又走进两步,忙略略向后挪了挪步子。

赵文昊伸长手,将羽扇还给她,叹息一声道:“你私闯猎场,孤不会怪你。孤知道你一直想退,若是孤想要你为孤两肋插刀呢?”

“臣妹万死不辞。”关关忙躬身道。

“太干脆,孤不信。”赵文昊向万座走去,他坐定,摊开手似在施恩与她:“孤给你不了自由,却能给你无尽富贵。”

关关难保自由,却还是从容谢恩,仿佛王命在身,无上荣耀:“臣妹谢王上隆恩。”

“王妹,想来你必有风闻,魏国要攻打过来了。赵烨此时需要你推他一把。”

“臣~妹~万~死~不~辞~”关关此番是拖着长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