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比我还要可怜。
怎么说,今天我也和那小公子干了一场架,即便最后受伤的是我,可是挨了我那么几下,他肯定也不好过。
“算了,谁让人家有靠山呢。”我试着出言安慰,“妖尊大人不见你,说不定是另有原因,你也不要想得太极端,不过是一个人类小孩……妖尊大人不会为了他而跟你们这些天宫元老翻脸吧。”
谁知梹天却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商阡啊,你还真是把什么问题都看得太简单呐。”
我不解地望着他。
梹天想了想,道:“或许,我知道那小公子今日会对你下杀手的原因。”
“什么!”听见这个,我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你知道?快告诉我!”
“你确定你要听?”梹天斜眼看着我,道:“罢了罢了,反正你也会知道,或许不止小公子,只怕妖尊大人对你也是心存芥蒂呢。”
我疑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别卖关子了。”
“要说这原因么,其实简单,商阡你也不想想你是怎样才能褪去蛇身得化人形的。”他一语点出了其中关键。
我不可置信道:“难道那些药材是妖尊大人给小公子准备的?”
“一半一半。”梹天捋了捋胡子,“你安心听我说完吧,说完你就明白其中缘由了。”
我立刻来了精神。
就听梹天缓缓道:“其实你不要看妖尊大人如今这幅模样,在很多年前,他还是很和蔼的,如果那个女孩子不死,恐怕现在你每天都能见着他的笑。”
这位妖尊大人,原来在很多年前,并不只是孤身一人,多年前的一次人间之行,月老似乎在他和一位人类女子中牵了线搭了桥,从此一妖一人双宿双飞,举案齐眉。
这件事听闻遭到了天宫内众妖的一致反对,甚至蛇谷八位长老还亲赴天宫力荐,祈灵山群妖与人类早已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如今妖尊竟然要与一人类女子并结连理,俨然已经触犯到了他们的尊严与底线。
那一次,差一点掀起了天宫与各族之间的暗战,不过后来灵琦到底还是以雷霆手段平息了,毕竟这祈灵山,从来都是强者说话的地盘,我的拳头比你大,你就得乖乖闭嘴。
梹天说,那一段时间,妖尊的威严虽然让灵琦喜怒不形于色,但眉目里的感觉,却是笑着的。
只是那个人类女子终究逃不过一劫。
祈灵山群妖服从灵琦的命令对那女子恭敬如主,但她最后还是死在了同族的人类手上。
具体的情形,梹天却说不清楚了,只是道他去查看那女子的伤势时,她的魂魄都已经受到了重创,回天乏术。
女子在归天之前曾经托付给灵琦最后一件请求,让他照顾好她唯一的弟弟。
那是梹天第一次看见叱咤风云的妖尊灵琦沉默流泪的模样。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妖尊大人那么宝贝那个小公子了吧。”梹天斜眼看我,道:“他苦寻了数百年,才找到小公子的第十九代转世带回祈灵山,算是了却了心中之人最后一个心愿,又把满腔柔情全部转移到了那小子身上,你说,你一介小小蛇妖,妄图对那小子下杀手,妖尊看见了能不管?”
听闻了事情始末,我却撇撇嘴道:“明明是他要取我性命在先,况且,你还没说明白那一炉子药跟小公子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一说便知,那四炉天材地宝,是为了炼制九转还魂丹而特备的。”
“九转还魂丹?”我惊道:“那不是传说中可以逆天而行起死回生的宝贝么,怎么,这你都能炼出来?”
梹天捋了捋胡子,道:“这说是九转还魂丹,也并非那个传说中的九转还魂丹,我梹天自认没有太上老君那种大神通,这丹药炼成,并不能救魂飞魄散之人,但魂魄未散的,哪怕残缺了,我也有信心救回来。”
“妖尊大人为了救那女子,也是煞费苦心,花费数百年的时间以大神通上穷碧落下黄泉勾回了那女子本已溃散的三魂七魄,又用数百年的时间广积天材地宝,那日只要丹药一成,便能将那女子起死回生,可偏偏就是你。”他手指点上了我的眉心,“一条顽劣的小蛇,搅乱了这一切。”
我呆了呆,不会吧。
梹天继续道:“现在你明白了么,一炉丹药没有救活妖尊大人的心上人,却成全了你,就算妖尊大人不会将你怎样,但那小公子会生你的气,也属常理了。”
我默然不出声,心里却早就骂开了,奶奶的谁说灵琦不生我的气了,他今天那一掌下这么重的手,肯定早就怀恨在心,借着救人的机会狠狠教训我,太阴险了,太阴险了!
山巅
梹天摸了摸我的脑袋,道:“算了,你还是好好养伤吧,之后唯有尽量减少与小公子的碰面,那个小子向来记仇,难保不会再向你下手。”
“我还怕了他了?”我拨拉掉梹天的手,“下次我绝不忍气吞声,没错,我是因为那些药材才能化为人形,但是我无心的,谁对我好,我自然感恩于心,可是人若犯我,我必双倍讨回,要说理我可不怕他,要动手我也随时奉陪!”
谁料梹天却敲了我个爆栗,我疼得倒吸口凉气。
“傻小子,怎么还不明白呢,祈灵山强者为尊,从来没有什么道理可言,谁的拳头大,谁说出的就是道理!”
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我也不甘示弱地鼓起眼睛,“好啊,那等我拳头大起来的时候,一切不就简单了么。”
梹天愣愣地看了我半晌,忽然间表情却低沉下去,叹了口气。
“你果然还是少年心性,修炼之路险恶非常,想要成为强者,又哪里会容易,上有天劫压制,下有群妖侧目,精怪如若想太平地修成正果,羽化登仙,万年来,也唯有蛇祖达到此境界。”
我眨眨眼。
“商阡,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修炼之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修的不光有道,有品,还要有心,有手段。要生存,就要懂得见风使舵,把握时机切忌粗鲁莽撞。只有审时度势,趋于人后,才可以扶摇直上,如若不然,随时可能命丧黄泉。”梹天神色肃穆,双眼炯炯。
我微微低下头,修炼之路危机重重,我从未将其想得简单易行,落华峰时有小碧庇护自然悠闲,但天宫强者如云,稍有不慎便会沦为争斗的牺牲品。
我这种修为,大妖孽要捏死我就如同踏平一只蝼蚁,好比灵琦,只是一掌,就去了我半条命。
“多的我也不说了,你好好休息。”梹天杵着桃木杖站起来,“我会准备一些丹丸,你既已有伤在身,就好好休养几天,我也会让朱蟾注意这百草园的动静,我就不信那个猖狂的小子还有胆子到我这里来撒野。”
梹天吹灭了灯盏,替我关上门。
窗外月色玲珑,我脑子里装了太多事情,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只好盯着月亮发愣。
天宫的月亮很大很远,人间有古话,睹月思人,圆月象征团圆,而我当成唯一亲人的小碧却在这天宫之外,从未见过面的爹娘也不知其去向。
细细一想,商阡如今的处境,竟然如此凄凉。
好伤感。
我拍拍脸,自嘲道:“没事没事,不就是一百年么,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好,一百年很快的,到那个时候,我就自由了。”
我打定主意,一百年之后,一定走得远远的。
这破劳什子天宫,多看一眼都嫌麻烦!
养伤这几日,再也没人来骚扰,朱蟾道行高深,做事又本分,什么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就算那小公子要做些什么,估计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怪不得梹天老头会对这个大弟子这么放心,一切都交给其打理,他也确实有这本事。
我有时也想缠着朱蟾让他教我些术法,但并不怎么成功。
“没有师尊应允,我有怎可代行师尊之职。”永远都是用这么一成不变的话挡回来,这大块头就不会换一句词么。
是,梹天老头是我的师父,可他每天挂在嘴边的就是炼丹制药之法,要不就是真火掌控之术,却丝毫不提其余高等术法。
我心里也急,空有一身灵力,除了些天赋技能与最基本的五行法术外,根本没有任何保命的手段,冥三这等重宝又不能随便拿出来现——傻子都明白,冥三现世的消息要是传回蛇谷,说不定当今的灵蛇大长老立刻就心急火燎地来找我抢宝贝了。
可是听了梹天一席话,我总觉得提高自身本事才是保命的手段,那些雷咒风咒炎咒之类的小法术根本就是唬人用的,看起来声势浩大,威力根本不值一提,那日与小公子一战就能看出来,那么些个耀眼的闪电,都没给他造成一丝伤口,所以我迫切地想要学一些新法术。
梹天闭口不说,朱蟾又死板不教,天宫之内我又不认识其余的妖精,至于之前的死狐狸与掌宫槐树精,哼,旧仇恨还没了解呢,要我去求他们,下辈子吧。
我只好百无聊赖地呆在房间里,摆弄着梹天留给我的瓶瓶罐罐,虽然心有不甘,却找不到人倾吐。
又想到小碧了,如果小碧在该多好啊,她最疼我了,肯定对我言之不尽。
悲哀地吐出一口气,我把面前的瓶子一股脑全用袖里乾坤装起来,站起身展了展腿脚。
“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纳闷了,百草园里就那么几个人,梹天与朱蟾进屋之前从不会敲门,难不成是有客人,可是这里我也不认识别人啊。
小公子?
我一颤,说不定真的是,那个阴险的小子,一定是想趁我开门的时候暗算我,哼哼,居然还不死心,都说女人蛇蝎心肠,这个臭人类根本一点都不差,我看人类里面男人女人一个样!
想通这一层,我怎么可能如他的意,手上捏起印诀,悄悄走到门边。
看看到底是谁暗算谁。
敲门声很有耐性地在继续着,我悄悄走到门后,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把拉开,对着门外那个高大的身影就是一掌拍过去。
“雷咒!”
好一阵电光猛闪,我感觉手掌抵在那人胸口前,就是没能贴上去,而被一层薄薄的白光给挡住了,差之毫厘,直到电光散尽,也没挨着人家的衣角。
那人垂下眼来,“你在干什么。”
我僵硬地抬起脸,对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干笑一声:“原来是你啊……妖尊大人……”
惨了惨了,奶奶的我肯定是和这天宫八字犯冲,这灵琦没事跑我这来干啥啊。
就在我盘算着该如何脱身圆场时,却忽然听见他道:“你的伤如何了。”
他在问我的伤?
我情不自禁想把妖尊大人这种举动和“探病”联系在一起,奈何那种冷冰冰的语气除了让人发颤外,根本没其他的感觉。
“妖尊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是您,多有冒犯,多有冒犯。”我努力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小的身体好得很,不劳费心,一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说完,我还装模作样地用力拍了拍胸脯。
只是这一拍,我差点又吐出一口血来,胸口一阵钝痛,还要皮笑肉不笑地扯着一张脸,太痛苦了。
我说妖尊大人,你别老杵在门口啊,没事了去看着你家小公子省得他再到处惹是生非啊。
灵琦忽然转过身。
我谢天谢地地准备出声恭送了,哪知淡淡飘来的不容违逆的语气又将我瞬间打入谷底:“跟我来。”
他大步朝外走去。
我哀叹一口气,只得低头跟在后面,一踏出房门,就看见了乖乖站在一边的梹天和朱蟾。
敢情他们两个一直在啊!
我对着梹天一阵挤眉弄眼,大意是妖尊找我肯定没有好事,说不定又要报仇,让他想办法救命。
谁料梹天磨蹭半晌,居然丢过来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
我泪流满面。
灵琦一路出了百草园,却是朝外殿的方向走,小路蜿蜒,却盘旋直上,我知道这天宫占地广揉,由于处于山巅,断崖无数,最为出名的就是神木崖,为天宫内的至高点,甚至可以俯瞰天启峰全貌。
这条路,便是通向神木崖。
我纳闷地跟着他一直走,神木崖在天宫内是禁地,没有妖尊命令无人敢踏入,就算是那个小公子,也得持着妖尊令牌方可通行。
我脑子里立刻又跳出一个念头:难道想带我到那私人地盘,然后杀了毁尸灭迹?
不会吧,没了我,他毒岂不是解不成了,就算要报仇,起码也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吧。
惴惴不安中,我们走上了山巅。
眼前的景象彻底将我震撼住了。
云海缭绕,千山成白,再配上一轮金日……如果没有一边那个全身都散发着寒气的妖尊大人,这景致就完美了。
“此处灵气浓郁,你养伤期间,可在此修炼。”灵琦开口道,递给我一块黑木牌,“有妖尊令牌,无人敢拦你。”
我愣愣地接过那块木牌,看了看上面精致的镌刻,又看了看灵琦的脸,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他微微皱起眉。
“没有没有。”我忙摆出一副受宠若惊地样子,低头哈腰道:“妖尊大人如此体谅小的,小的对你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一口气把不知从哪本书上看来的一大串绕口令似的东西背完,我长吐一口气。
都说拍马屁是奉承别人的不二法门,今日一试,果真让人神清气爽,妙哉,妙哉。
“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学来的。”我还没高兴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