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了广场,那些道士们对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青莲带着木樊第一个迎上前来,尽是一些恭维的话,什么银鳞真人位列国师实至名归,今后要对后辈多多提点什么什么的,我费了大半天功夫才将他们打发走,等坐下来调息静气了,才发现地组的比试已经开始。
穆华早已回到琼华派的地方坐着,脸色依旧难看得很,我只扫了他一眼,便朝月弧杀的方向看去。
他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也不动,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倒也看不出其他异样地地方。
我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狼王的道行是多么恐怖,方才劈开金龙的那一刀,我现在回味起来,当真有披靡天下的气势,仿佛上天入地,唯我独尊。
人群又发出大片的叫好声,我赶紧朝广场上看去,却刚好瞧见那蓝衣男子轻飘飘地一掌印在另一个青天宗的弟子胸口,这掌看似柔和不着力,那青天宗的弟子却连翻了好几个跟斗,等再站稳时,已身处广场之外了。
“胜负已分,胜者是……上官城锦!”
名唤九炀的黑袍中年人报出胜者的名讳,蓝衣男子对着他微微一躬身,接连几场比斗下来,别说衣衫,看他发丝也是整整齐齐,姿态优雅到近乎恐怖。
几个小道士在我身后窃窃议论,被我听了个真切,原来方才我没注意广场上的情形,地组的比试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已经完成了,而那个蓝衣男人的对手,都是这般轻飘飘地,被他一掌送出广场,反抗都不能。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倒真的被惊住了。
今日的国师竞选,原以为出现一个月弧杀就让我够受惊讶的,没想到还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狠角色,而且周遭的道士们竟然没有一个识得他的来历。
难道他同我们一样,也是深山里跑出来的妖怪?
这个念头一滑过脑子,我忽然打了个冷战。
女子
短短数个时辰,广场上的比斗场面可以说完全是两边倒。
地组那个蓝衣男子夺魁后,山组的状况更是惨不忍睹,月弧杀仿佛存了心思,其他门派的小道士个个重伤,而唯独那个琼华派的弟子,被他一刀了结了性命。
最后的结果完全不用多做考虑,对付那些道士仿佛切菜一样,还有谁能挡月弧杀的路子。
脸色最难看的便是那穆华了,两场比斗失掉两名精英弟子,也亏他还能沉得住气,没有跳起来发癫。
至此,四名国师便定下了三位,我,月弧杀,还有那个神秘蓝衣人。
第四场为川组的比斗,轮到死狐狸上场了,宇文极渊脸上绷得紧紧的,两手抓着衣襟都要拧成了麻花,我对死狐狸倒是放心得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在这宽敞的木椅上打起了盹。
可两眼阖上还没多久,手指上忽然就传来一阵烧灼样的痛感,我垂头一看,套在手指上的黑色指环徐徐发红,好似要着起火来一样。
“灵琦!”我一个激灵,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小心奕奕地把神识探进戒指里,果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在哪里?”无比干脆的话,倒是像极了他的风格。
“这里是……”我兴高采烈地刚要搭话,可声音在喉咙里卡到一半又蹦不出去了。
照实说在国师府,苍天在上,别说我们瞒着他来竞选国师,单单月弧杀在这里,我就不好说实话给他听,免得他寻着地方找来,还不得出大乱子。
“怎么不说话。”我不过停了片刻的功夫,他倒是先不耐烦起来,声音很急切,“不在什么要紧的地方,就速速出城来,西华京东郊八十里,我等着你。”
话音一落,就再没声音了。
东郊八十里,还真是够远,但这么久不见灵琦,我心里激动又紧张,肯定是要去上一躺的,说不定他还碰上了什么麻烦事,要我出马排忧解难呢。
广场上,死狐狸正和一个老道士战得如火如荼,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在逗着那老道玩呢,笑嘻嘻一招迎过来一招欢回去,根本就乐不思蜀了。
“桃子,极渊就麻烦你看着了,我有点事,去去就来。”冲趴在宇文极渊怀里的桃子喊了一声,我脚下一点地,身子便轻飘飘地上了勤政殿的屋顶,急速朝皇宫外掠去。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了,我一路御风急行,虽然速度飞快,但八十里地还是耗了些时间,西华京东郊多山脉,也算是险峻之地,绕过个山头,我一眼便瞧见了灵琦。
他半跪在溪水边,身前还躺着个昏过去了的女人。
我顿觉不妙,这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和灵琦又是什么关系?
孤男寡女,深山老林,一跪一躺,而且那女子清秀水灵长得也挺好看,我人还未落下地,脑子里便开始浮想联翩起来,顿觉胸口闷着一口气,倒把看见灵琦地喜悦给冲淡了大半。
“你来了。”许是听见风声,灵琦转头望向我,紧绷的神情有些松懈了,我心里却咯噔一下,刚落下地,还未站稳,便跌跌撞撞上前一步,扯着他的衣襟道:“你的脸怎么了?”
“脸?”他一阵困惑,抬手一抹,才察觉到了血迹。
嘴角微微勾起,他道:“没想到这里还有伤口,我却是大意了。”
灵琦原本俊逸的脸上,硬生生地在右脸颊的位置出现了一寸来长的口子,未结痂,还朝外浸着血。
伤口虽然小,但我看着别提多窝心了。
“你就算有伤在身,也不至于会被人伤着脸吧,还妖尊呢,真是……真是……”我手忙脚乱地往外掏着东西,四五个瓷瓶抓在手里,一时倒还找不着金疮药。
他却按住我的手,“我的事先不忙,你先看看她的情况如何。”
我瞟了一眼一直躺那的女人,轻哼一声道:“面色红润,吐息有力,体外无伤,死不了。”
灵琦露出微微错愕的表情,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终于也找到了治外伤的膏药,二话不说便挖出一小坨,朝灵琦脸上涂去。
灵琦站着没动,我却要微微垫脚才够得着他,药膏涂了一半,见他眼神老往那女人身上瞟,我心里那股邪火又涌了上来,咬咬牙,将黑色的膏药抹了他整整半张脸。
“够了么。”见我一瓶膏药都见了底,灵琦才重新出声,声音要柔和些了,“脾气发完了就快看看这女子的状况。”
没想到他居然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呼吸一滞,被那墨玉样的眸子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悻悻地收回手,又看向灵琦的半张脸差不多都被我涂得漆黑一片,一个没忍住,倒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灵琦也不恼,退后了一步,将位置让给我,我才极不情愿地蹲下身子,握住那女子的手腕探起脉来。
“她昏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
“你发现她时是醒着的还是昏着的?”
“醒着。”
“那就是后来才昏的咯。”我抬起手,又拉起她的眼皮看了看,“她是怎么昏过去的啊?”
“受了我一掌。”
我忽然没声音了,闪电般回过头,“你打的?”
灵琦默然片刻,眉宇间皱了皱,还是点头。
“你为什么要打她,难不成你的脸就是她伤的?”我一句话刚脱口而出,忽然又惊道:“难道她是个修道者?”
灵琦却摇摇头,伸出右手,露出掌心上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我还没看清楚,那东西浓郁的香味就熏得我一阵眼晕,待我瞧清楚了,嘴巴张开半晌都忘了合上。
“九叶灵芝草!”
灵琦缓缓道,“方才我取了这灵芝草,却又被这女子告知此物是她先发现,争执中,我发现她也有些本事,尚未控制好力道,便失手了。”
我觉得嘴巴发干,伸出舌头舔了舔,脑子里想着原来灵琦也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三两句不对就要动手,可转念再一想,九叶灵芝那可是一等一的宝贝,可遇不可求,干嘛非要让给别人,灵琦在情急之下会出手,倒也无可厚非。
我放下那女子的手,站起身来,朝灵琦问道:“这九叶林芝草,如果让你交出去,你会交么?”
“不会。”灵琦答得很干脆。
“这不就结了。”我耸了耸肩,“那我们还管这人作甚,把她救了,依旧会咄咄逼人地管你要东西,那不是添堵么。”
我本以为灵琦会赞同我的看法,没想到妖尊大人的责任心也太大了些,死活不同意。他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自己动的手,闯的祸,便要死活负责到底,至于这女子醒来之后会如何,那也是后来的事情,总之现在就是不能不管。
被他一双眼睛盯得浑身发毛,我只好先塞了枚行气的药丸进那女子嘴里,扯住她的手想要将她背在背上。
“你这是作甚?”灵琦问道。
“带她回去啊,你不是要负责到底么。”我声音刺刺地,“这荒郊野岭,天也要黑了,你要我在这里救人?自然要带回去再说。”
一边说着,我一边费力将这女子背在背上,才站起身,背上忽然就一轻,灵琦已经把那女子揽了过去,抱在怀里。
我愣愣地看着他,惊道:“你为什么要抱着她!”
“你说要带她回去。”灵琦一边说着,双臂还紧了紧,那女子的脸颊都要碰上了他的脖子。
“不行!人我来背!”我咬牙切齿地扑过去,就要从他怀里抢人。
一股柔和的灵力却把我推开了。
“你道行尚浅,背上再负着人,速度多少要打些折扣,若要救人,可误不得时辰。”丢下这么一句话,灵琦身子一晃,已经冲天而起。
我心不甘情不愿,但眼见从他抱定了这个女人,也只能憋着口气跟上去,一路盯着,就怕那女人突然醒来然后占着天时地利吃尽灵琦的豆腐。
再回西华京,客栈却进不去了,掌柜肯定进宫看了那比试,对着我左一句上仙右一句上仙,称死狐狸不久前才来退了房,既已位列国师,自然搬去了国师府。
我来不及跟灵琦解释什么,好在他也没多问,转道又去了国师府,好在这次没什么fēng • bō,刚到国师府的门口,就碰上了正巧出来的木樊,这家伙当即自告奋勇地领路,将我们带到了死狐狸他们居住的院落。
院子大而宽敞,有好几个精巧的厢房,只是四面八方黑灯瞎火,似乎死狐狸他们并不在,我也没管其他的,挑了一间边上的厢房,推开门与灵琦进去。
将那女子在床上放平,灵琦一挥袖又是一颗夜明珠飞出来,周围顿时亮如白昼。
我掌心运劲,凝成数跟冰针,抬手哗哗解开那女子的衣物,粗略看了看穴道,抄起冰针便狠狠刺进肉里去。
还好他是昏着的,若是醒着,说不定会痛得跳起来。
“下这般大力,她跟你有仇吗?”灵琦出声道。
我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心疼?”,第二根针又接着扎了下去,力道还要大些,那女子的眉头甚至都动了一下。
我听见灵琦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一叹气,我忽然莫名就心软了,后边再下针时,动作虽然做得很足,但落针却轻了许多。
外边的院子里传来庞杂的人声,脚步零零碎碎,我最后一针已经下完,起身走到门口,一拉开门便瞧见死狐狸他们几人与一片道士浩浩荡荡进了院子。
“可是琉璃火他们回来了?”灵琦走到我身后。
我倒吸一口凉气,在灵琦走到门边之前狠狠地关上门,转身便推着他朝里走,还顺道捂上了他的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外边那帮人里,混着好几个道士也罢了,为何脸月弧杀也会在里面!?
梦境
夜凉如水,我呆在房间里倒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谢天谢地,那些道士并没有进得院子里来,只与死狐狸在门口客套几句,便散去了,等到外边真的彻底变得安静,我才松开灵琦。
灵琦眼神有些诧异,显然还没明白如今的状况。
我急匆匆地走出屋子,正好瞧见浑身酒气的死狐狸和桃子,桃子尚好,只是脸色泛红,手中还抱着个小酒坛豪饮着,只有死狐狸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宇文极渊在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挪不动他。
我嘴角抽了抽,指着死狐狸身下低喝一句:“土咒·龙脊锥刺!”
小石锥破土而出,稳当当地刺上了我瞄准的位置,我心满意足地看着死狐狸双眼突然睁开,接着惨叫一声,捂住屁股蹦了三丈高。
“酒醒了么?”我笑眯眯地望着他,“酒醒了,就好好解释解释刚才发生的事吧。”
这次国师竞选,不出所料,那些四大门派的家伙一个席位都没争上,四名空缺,被我,死狐狸,月弧杀,还有那个神秘的蓝衣人收入囊中。
听闻那些老道的反应,唯有青莲最为淡定,这个老道给我最深的印象便是他的识时务,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也不失为一种优点,至少他不会没事来找你的麻烦。气得跳脚的便是那个穆华,一天下来脸色千变万化,死狐狸说得眉飞色舞,我靠在墙边笑得直不起身。
方才死狐狸他们便是去参加了人皇的宴会,国师府在皇室心中地位举足轻重,人皇赐宴规格自然不低,也难怪死狐狸他会喝得如此烂醉。
倒是我不在场,原本给我留的席位便宜桃子这家伙了。
灵琦在红木椅上坐得笔直,两只眼睛刀子一样盯着我,我就知道我们往道士堆里扎他一万个不会同意,但如今生米煮成熟饭也唯有以后再慢慢解释了。
“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