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不用管?说得好听,妖尊大人的存在感如此之强,我想漠视都没那个功力。

回想起来,极渊伤着我的那天晚上就是灵琦开始不正常的导火索,先是对着我说了一大通脸红心跳的话,然后便变得如此风声鹤唳,完全没了妖尊淡定从容的风度与气魄。

我轻叹一声:“太晚了,要不你上来睡。”

话一出口,我才悚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可是此时后悔已经太迟,黑暗里灵琦的身体顿了顿,接着放下茶杯,迈步朝床边走来。

我只好认命地往里挪了挪,闭上眼睛。

很快,床上就挤上来个身体,灵琦虽然身材高大,但动作却很轻很柔,我甚至都没什么感觉他就已经躺在了我身边。

此刻我的心情很微妙,同床共枕这件事,只是很久以前听小碧说起过,她说,人类夫妻结婚之后要洞房,便是夫妇两人同睡一张床上,同用一个枕头,同盖一床被子,然后,人类的女子便会生出小宝宝来。

完全没想到许多年后的今天,跟我同床共枕的家伙竟然会是曾经高不可攀的妖尊灵琦,想到此处,不禁心跳加快,我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细细端详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很恍惚,感觉眼前虽然是我熟悉的灵琦,又觉得格外陌生,一直以来我看到的都是那个表面上威风凛凛傲骨翩然的妖尊大人,可是实际上他却并无完全是那样,他笑起来很好看,他发起怒来天崩地裂,他声音有时冷硬如冰,有时又柔柔地充满暖意。

腰上传来异样地触感,灵琦侧过身,手臂圈过来,勾住我的腰,把我整个身子都揽进他怀里。

我不敢动,也动不了,我知道灵琦肯定能听见我的心跳声,因为它在这静谧的夜晚是如此清晰。

这不是灵琦第一次抱我,我却第一次感到紧张难耐,就算我为他引蛊那次解衣赤身相对,也没有这般紧张过。

或许真的是心境不同了,曾经我把灵琦当做我这辈子只会出现一次的“在乎”,现在想想还不够贴切,这心境与感触是比在乎更强烈的东西,强烈到无论如何你都要呆在他身边,强烈到值得你去为他去做任何事。

恍惚间我听见灵琦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很轻很柔,像是错觉。

我许久没有睡得这么深沉,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

屋子里并没有别人,灵琦早已起身,若不是身旁的被褥中还残存着温度,我会只当昨夜是梦境。

床边不知被谁放了盆还冒着热气的水,我洗漱一番,又狠狠搓了搓脸,深吸口气迈出房门,便听见正厅里传来人声。

那里此时站着好几个身影,我悄悄过去,发现灵琦与死狐狸都在,唯独少了宇文极渊,而死狐狸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家伙,以身段看像是女子,白裙裹身,素纱遮面,不知相貌如何。

灵琦眉头皱起,轻道了一声:“九尾?”

那女子翩然施了一礼,一举一动都极带妖娆婀娜,我看着都不禁心神一荡。

女子与死狐狸站得极近,死狐狸面色略微有些尴尬,想要让开些距离,却又被女子扯住袖摆。

我没进去,气氛这般诡异一看就准没好事,而且看死狐狸和那女人站在一起的模样,恐怕关系一点不简单。

我瞧见了那女子挂在腰间的小玉牌,正是昨夜死狐狸从我这里讨去的那块,他风尘仆仆这么多天,原来只不过是想着把一个女妖精带来。

“你准备怎么和极渊说,嗯?”灵琦开口问道。

死狐狸轻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我还没想好,如若不行,也只能将事实全部告诉他了。”

“笑话!”灵琦忽然喝了一声,“你有没有替他想过,琉璃火,你实话告诉我,在你眼里,极渊究竟是什么!”

死狐狸脸色发苦,埋下头,半晌,才缓缓道:“可是族中有命,我亦不能独善其身,而且极渊他……他或许,心里并没有那些想法。”

“所以,你就这般大张旗鼓的把她从山里带出来,这个……”灵琦眯起眼睛,看向那女子,“你族里的未婚妻,天狐九尾?”

死狐狸的未婚妻?我嘴巴微张,顿了顿才回过神来,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祈灵山已经是这般情况了灵狐族的族长还有心思来操心这件事,最先想到的确是这件事情千万不可以让极渊知道。

我转过身去想看看极渊是不是呆在他房里,可还未迈开一步,便对上了一双失神的眼睛。

宇文极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脸色青白,状若死灰。

上官

九尾狐之所以称之为天狐,原因就在她那与生俱来的高超灵力,如果再天资聪颖一些,那么只要后天稍加修炼,定然又会是一名高手。

灵狐族长或许是在琉璃火尚且年幼的时候就定下了这门亲事,看中的便是九尾的潜质,她若与琉璃火结合,那生下来的孩子必定也资质高超,更甚父母。

别看死狐狸平日里吊儿郎当,从他那不弱的本事就大概能猜得出这家伙的天赋也有些变态。

正厅里的人丝毫未察觉外边的情况,我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扯住宇文极渊的手就将他往我房间带,他愣愣地随我走了两步,忽然几个激灵,猛然甩开我的手,大步朝正厅里冲。

“糟了!”大意被他甩开,我反身去追他,只是这距离实在是太近,直接跟着他踉跄进了那大开的门。

灵琦他们的谈论声戛然而止,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我们看来,死狐狸脸色顿时大变,结结巴巴道:“极……极渊?”

“她是谁?”极渊两步就冲到死狐狸身前,抬起手指着九尾蒙着面纱的脸,“你告诉我她是谁?”

“她……她只是个朋友……”死狐狸支支吾吾,扭开脸,竟然不敢看极渊的眼睛。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死狐狸如此窘迫的模样,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灵琦他示意我别出声,我也只能安安静静在一边站着。

“琉璃火,你要撒谎也得看看是对着谁!”极渊双手扯住死狐狸胸前的衣襟,两只眼睛唰的红了,“我听见了!刚才我什么都听见了,你居然还在骗我?!”

九尾朝后退了两步,眼角扬起,看戏一般瞧着眼前两人。

“极渊,你冷静一点!”死狐狸慌了,扶住宇文极渊的肩膀想要去抱他,谁料锐利的白光一闪而过,撕裂声响起,死狐狸闷哼了一声,身子颤了颤,半跪在地上。

他捂住的肩膀位置已经一片血红,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极渊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白色光刃,也呆了。

变故突生,我万料不到极渊竟然会对死狐狸出手,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看看他的伤势,谁知道有人比我动作更快,九尾一晃便出现在死狐狸的身旁,素手轻扬,轻拍上了他的伤口。

只见她指尖流动出柔和的光芒包裹住死狐狸伤口,血渐渐被止住。

“谢谢。”死狐狸转过头对九尾道谢,九尾点头回应,又退到一边。

极渊手中的光刃已经收回到镯子里,但血还是粘在了手上。

他抬起眼看着死狐狸和九尾,又落下眼来看着自己猩红的双手,身子忽然发起颤来,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过身,缓步朝门外走去。

“你还不快去看看,受了这种刺激,以他那个脾气天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我上前两步把死狐狸从九尾身边拉开,忽然很厌烦那个蒙着脸的家伙,装模作样,是见不得人么?

死狐狸却摇了摇头,“要解释也不是现在,还是先让他冷静些。”

“你……”

一阵无力感袭来,可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也不能帮着为另一方强出头,只是心里确实又放心不下,闲事管不管,浑水躺不躺,我有这个心,他们未必领这个意。

灵琦却要潇洒自如很多了,至始至终都未□什么话,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像是统筹全局的掌控者。

我自然明白他,妖尊呢,日理万机,怎么会有我这种闲心。

日子就这么变得诡异起来。

极渊回了房间之后就把门关得死死的,我去送饭也敲不开,相反九尾却要潇洒太多了,在有礼地问候了灵琦之后,便大张旗鼓地搬进了一间空房,眼看就是要在这里长住。

死狐狸与灵琦像是互换了性子,原本的冰垛子如今动不动就会浅浅地笑,而吊儿郎当的痞子倒是面瘫成了生人勿近的家伙。

我听了灵琦的话,极渊和死狐狸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去解决,但瞧着一对原本关系很好的朋友一个闭门不见,一个冷言少语,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灵琦说我心地太好,这样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反而奇怪他有时候还真是能铁石心肠起来。

或许身为妖尊就是要这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然哪有那份气度统领群妖。

就算他现在时时刻刻都让我呆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我却发现,虽然我心底其实很享受这种靠近,但也不得不承认,离得越近,有些东西就越是看不透。

偌大的国师府,十六国师各居其院,除了本门本派相熟的会串串门子之外,其余均是清高一片,就算不修炼,也不可能四处晃荡。

说白了,不相熟的家伙来“串门子”,可真是稀奇到了天边的事情,不过我知道有时候老天总喜欢故意考验我的承受能力,小雷震在耳边或许不打紧,不过别高兴得太早,没准下一个轰天雷就会正正当当结结实实地砸在你脑门心上。

“师父?”活泼可爱的‘杀鸡’姑娘刚被灵琦叫到正厅里,看见坐在下首的人,立刻就真的杀鸡般惊呼了一声。

那时我的感觉,怎么说呢,恐怕观音大士忽然下凡说我其实是谁谁谁的转世如今修成正果要归位仙班,我也会欣然点头,淡笑一声,用无比随和的语气说:“这样啊,那就走吧。”

一身蓝衫的上官城锦站起身来,俊逸的脸上挂着随和地笑,任由‘杀鸡’梨花带雨地扑进自己怀里。

我曾经很好奇这位‘杀鸡’姑娘的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她说过,她师父只管参悟天道,万物生灵皆平等,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对付妖精纯属一群神棍在没事找事。

能说出这般深明大义的话,我一直想着这位师父定然是那些隐居山外的神仙人物,他不问世事,他逍遥洒脱,绝不是如穆华青天这类老牛鼻子道士所能比拟的。

谁会想到……这位“神仙人物”,‘杀鸡’姑娘的师父,竟然就是新晋的四位国师之一,那个最为神秘的蓝衣男子,上官城锦!

无巧不成书?还是这世界实在是太小?

“我记挂这个在外历练的傻丫头,便占卦算了那么一算,谁料到她竟然就一直呆在这国师府里,倒叫我有些意外了。”上官城锦眯起眼睛对着我笑,表情算是温文尔雅,“这段日子,劳烦银鳞真人了。”

我咧嘴也露出笑,在灵琦身边坐下,“上官道友太客气了,不得不说世上就有那么多巧事,哈哈哈……”

‘杀鸡’平日里活泼非常,如今在上官城锦身边却很安然恬静,她对灵琦笑了笑,忽然在上官城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上官城锦眉毛一扬,转而朝灵琦道:“原来是这位道友当初救了徒儿,方才唐突了。”

灵琦最不善于这些道士打交到,只客套性地将头微微一点,不说话。

我原想这上官城锦既然找到了徒儿,赶快将这杀鸡姑娘带走便是,省得她整天围着灵琦打转我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怎料坐了半晌,他起身告辞时,这杀鸡竟然又蹦蹦跳跳地回了她一直住着的屋子,完全没有要跟着一起走的打算。

等到上官城锦走到了大门口,我终于安奈不住了,“上官道友,你那徒儿……?”

他转过身来看我,眉毛扬了扬,恍然道:“哦,她啊,她不愿与我同去,想要继续呆在这里,也只好再劳烦银鳞真人一阵子了。”

天哪,想不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厚脸皮!

上官城锦折扇轻摇,似乎没注意到我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道:“别看这丫头平日里懵懵懂懂,真到了开窍的时候也明白什么该自己去争,银鳞真人,我还真得感谢你啊,哈哈哈。”

他笑得大气,我却一个哆嗦,那么一瞬间感觉眼前这人给我的感觉就跟那笑里藏刀的白璃如出一辙。

“既然如此,那恕我们不远送了。”

我正搜肠刮肚想要找些话来反驳,灵琦忽然而来的一句话又把我卡在嗓子眼里的说辞硬生生堵了回去。

“多谢,多谢。”上官城锦飘飘往外走去,我转头怒视着灵琦,心里一股邪火冒上来,冷语道:“答应得这么顺水推船,看来你对那杀鸡感情还真是好得很呐。”

灵琦困惑地看了我一眼,顿了顿,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变得错愕。

“商阡?”他伸手想要来拉我,我却已经愤愤朝院子里走去。

真不知道灵琦什么意思,一边对着我说那些煽情的话,一边又心心念念那个‘杀鸡’,今天是杀鸡,摸不准明天冒出来个杀鸭,后天再来个杀鹅,到最后一个杀猪从天而降都不是不可能的!

“商阡,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灵琦大步跟上来,我们两个一路拉拉扯扯到了院子正中,让我惊讶的一幕却发生了,这上官城锦竟然没走,而是遥遥望着极渊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上官道友?”我不禁停住了步子。

“银鳞真人,此屋为何人所居,为何我从此一过便可感受到冲天的怨气?”他折扇一抖,模样好奇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