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子吗?”

“啊?”我看向他,什么意思?

他慢慢回过头,目光在我脸上细细留连,微微一笑,“真是个傻小子。”

回到家中,我想着明于远的话,长什么样子?

看水中轮廓,我也知道自己容貌应当不错吧。

审视自己的手,莹白如玉,甲片发出珠玉一般的光泽,十指修长纤细,阳光下呈粉红色,还真没注意,原来我的手这么好看。

四肢修长匀称,这些年来,天天晚上的瑜伽练习是我惟一坚持的体育运动,所以,肢体是柔韧健康的。

头发,乌黑油亮浓密,光泽很好,只是太细软了。

五官呢?这个时代,只有铜镜,只能见大体轮廓,具体什么样子,就说不准了。

但明于远提及我的容貌是什么意思?

突然心念一动,何不试作镜子?

用什么材料呢?水银有毒;铝,这个时代还不曾发现;最后决定用银试试;玻璃以琉璃替代。

说易行难,一切要自己动手就更难了。

小小一面镜子,用了我近两个月的休息时间。

当我看清镜子中的自己时,着实呆了半天。突然就明白,路人看的,原来是我,不是明于远。

从来没有想到简非会长得这般好,总以为简宁是我所见到的人中最好看的了,哪知道简非比简宁要好看多了,才依稀明白简宁说我不像他、像娘的意思。

看来我的五官像娘,但神情却似简宁,只是比他更为明朗、浑不着意些。

长大后,也曾听人提及简非的娘,姿容绝世,各国贵族争相竞逐,最后嫁于简宁。他们的婚礼当时轰动朝野,事后很久人们还津津乐道。

呵呵,我慢慢苦笑,来到这儿茫然无措,却得了这样一副倾国倾城的皮相,算什么?

将镜子细细收了,突然感到徬徨。

十五岁的生日转眼也就到了。

简宁越来越忙,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

生日的早晨,我到前厅,与他一同用着早餐。

他微笑着看我,“今天生日,想要些什么?”

我笑着说,“非儿什么也不缺,还想要什么那就是贪心啦!”

“哦,对了,说起礼物,我有一样东西送给爹爹,”我拿出镜子,递于简宁的手中。

简宁拿起来在眼前一看,也和我当时照镜子一样,呆掉了。

“嘿嘿,”我过去,轻轻抱住他,他身上薄荷清冷的香令我心安,“看来爹爹是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

“呵呵,顽皮!”他回过神来,笑着在我的额头轻轻一弹,“这么大了,说话还这般。”

钟管家也在一旁笑得见眉不见眼。

“非儿,”简宁渐渐敛了笑,“这真是一件令人惊奇的礼物。这些年来,你送了不少礼物给我,非儿,你知道这些会给昊昂带来什么吗?”

我装糊涂,“非儿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有爹爹想就行了,对不?”我朝他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简宁被我逗笑了,“非儿,过年后,你就十六岁了,也该成亲了吧?”

我一口稀饭差点没呛出来,瞪着眼睛看向他。

“哈哈,非儿,”简宁大笑起来,“你这么表情?十五岁不小啦……”

我涨红了脸,朝他大声喊道:“爹——”

简宁转头对钟管家说:“看看,非儿也会害羞。”

钟管家笑得那叫一个慈祥与老怀大慰。

一口饭就此堵在心头,再也化不开。

黄昏,天阴下来,看看就要下雪。

我坐在书房里,心神不宁,想了想,抽出一张素白的纸,提笔写了一行。

找来钟管家,请他派人送到国师府,给明于远。

回房间,要来热水,我泡进去,沉思。

成亲。想像自己怀抱一个女子,我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用什么样的理由拒绝?

唉,旧愁未去,新忧又生。

喊来环儿,请她将我的头发擦干。

环儿如今已是妇人,仍然温宛和顺。

我喜欢她的性子,将她留下来。

换了件素白的裘衣,衣角绣一枝红梅,从底部向上斜伸出来。环儿将我的头发用一支玉环束好。

她打量着我,眼里的赞叹令我笑出来。

心里一动,我说:“环儿,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环儿飞红了脸,羞嗔我一眼,说:“小公子,你别胡闹啦。”

我笑着上前,将她搂进怀中。

柔软、清香。

我身上却寒粒四起,努力暗示自己:“她是你年幼时就陪伴着的环儿,近十年,衣食起居,件件细心照料的环儿。”

慢慢好一些。可心底寒意仍是难消。

我放开她,退后一步,若无其事说:“环儿,黄昏时要你准备的东西,备下了没?”

环儿红着脸,飞快地看我一眼,“已经备下了,放在小公子的书房里。”

谢了她,往书房去。

已有雪花轻舞,院中修竹森森,风吟细细。梅香徐溢,若隐若现,如蝶翼轻振。

在树下,借了雪光,仔细地挑了一枝,带回书房。

书房里,温暖如春。

数枝红烛高烧。

将梅细细地插进青瓷花瓶中。

小泥炉红红的炭火,令我心渐渐暖和起来。

依窗而立。

依稀可听见雪花飞舞的轻盈。

以前窗外临海,一望无顷是蔚蓝。

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近来想起从前的时间越来越少,终有一天,它们也会从记忆里淡而不见吧?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声后传来熟悉的低沉、磁性十足的声音。

我转身,明于远一身轻雪笑站在书房门前。

“你这份请柬真别致。”他狭长的眼里,有不加掩饰的喜悦。

“没想到这样的雪夜你还真的来了。”我笑着说。

“简非相招,为师百忙也会前来。”他笑看我一眼,随性地在红泥小火炉边坐下。

将银烧兰暖酒壶放在小小的红泥炉上,我在他对面坐下。

酒香与梅的浅淡的香味渐渐地萦绕室内。

自温酒器中取出酒,斟满,笑着递过去:“一尊敬我师。”

他接过,却又不喝,笑问:“这酒有名字吗?”

我微一愣,说道:“有啊,唇边的微笑。”

转一想,又觉得不合适,横瞪他一眼,“喝就喝吧,哪有那么多讲究?”

他哈哈大笑,一饮而尽,“唇边的微笑,好名好名。”

我慢慢将酒杯继续满上,他问:“你也喝一杯?”

我笑道,“我师说过啊,我还是不喝为佳。”

他看着我,不知在想什么,眼里笑意渐浓。

我微转过头,室内红烛摇曳,光华温暖。

红烛。

洞房花烛四字突然冒出来,早上的烦闷重又袭上心头,我不禁叹息一声。

“怎么了?我想你不会纯粹是找我来喝酒的吧?”明于远问道。

我看向他,想想,还是直说的好。

“今早爹爹突然提出让我成亲的事……”我顿住,不知如何说下去。

“哦?”他微笑着看我,“喜事啊,公子简非要成亲?朝中局势要发生微妙的变化了;城中不知多少户人家要开始动心事了;也不知有多少姑娘要兴奋得睡不安稳了。”

我不禁恼怒:“你浑说什么?什么多少姑娘兴奋得……”提及这“姑娘”二字,我不禁一阵寒颤。

原本一直在看我的他,一阵大笑:“简非,你这什么表情?”

我的脸慢慢热起来,低了头去拨炉中炭火,“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想成亲。”

“哦——”他拉长了声音,慢慢伸过一只手,将我的下巴轻轻抬起来,“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理由呢?”

“别碰我,”打掉他的手,“我还小啊,再说,我就是不想与姑娘成亲。”

突然觉得话中有毛病,忙看向他,却见他正微眯了眼睛,一副沉思状。

我一阵烦乱,突然对他说:“你,站起来。”

他微一愣,却悠悠然然站起,一派看你做什么的样子。

我上前,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他一颤,刚想动,我闷声说,“别,就这样,借我抱抱看。”

“抱抱看?”慢慢地我的耳边传来他的闷笑声,“非非,你真是太有趣了。”

闻言,我急忙将他一推,“不许喊我非非,太难听了。”

他一副伤心幽怨的样子,“怎么?抱着我竟是这么不满意?”

什么?我抬头看着他。

明于远突然转过头去,“别这样看我。”

怎样?

我疑惑,却也不再问。

想想刚才怀抱他,清爽阳刚间着淡淡的檀香,心里并没有生出什么抵触情绪。

完了。

断袖。

这突然冒出来的词惊得我目瞪口呆。

不不不不,说不定再大些,就会对姑娘家感兴趣的。

可这念头却使我顿起恶寒,忍不住捂住嘴,一阵干呕。

算了算了,现在想这个做什么?

这不自寻烦恼吗?

突然一阵低笑声传来,抬头见明于远正兴趣盎然地看着我,狭长的眼里光芒闪烁,“简非,你这表情太有趣了。”

什么?慢慢涨红了脸,暗恼自己怎么将他是只狐狸的事实给忘了。

我忙瞪他一眼:“不管,反正关于暂不成亲之事,还得请你对我爹说说。”

“哦?”他眯着眼睛,“三年前,为了暂缓出仕,你让为师我向你爹爹转说;现在又是这成亲的事……简非,我总不能老是无偿替你游说,对不?你要如何谢我啊?”

谢?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长臂一伸,就将我圈进了怀中:“嗯,别动,也借我抱抱吧。”

愣怔中,只觉鼻端檀香气息越来越浓烈,不禁一阵晕眩。连忙使劲从他怀中挣脱,一时站立不稳,退后几步,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他静静地看着我,慢慢地就微笑起来,眼里光彩流溢。

“行,简非”他的声音低沉微哑,“我替你说说。”

我渐渐松口气,坐下来,将杯中酒斟满,递给他,“多谢多谢。”

他笑着接过去,“唉,简非的酒,真不是好喝的啊。”说罢,满脸不甘、上当的表情,斜飞我一眼。

我笑出声,朝他眨眨眼,“弟子有事,夫子服其劳嘛。”

他听后一怔,接着朗声大笑,“哈哈,好好好,夫子服其劳。”

烟净波平

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蘋。

三年之期转瞬即至。

这天夜里,泡完澡正于窗前擦头发,简宁到卧房中来看我。

春气幽微,月华清泻。

简宁静静地坐着,似看非看地朝着我的方向。

极清秀而书卷气的脸,空茫孤寂的神情。

我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他,低低地喊一声,“爹爹。”

他身上清淡微凉的气息传来,令我莫名地心安又心酸。

他低声笑起来:“非儿,你年龄渐长,可这性子怎么却越来越小了?”边说边轻抚我的背。

“呵呵,爹爹,非儿并不想长大,”我抬头看他,“人一大,烦恼就多。”

“哦?”简宁微笑着注视我,“非儿有烦恼了?”

“现在还没有,可是,”想起马上就要去“上班”,不禁真的叹了一口气,“以后肯定会有的。”

他抬手将我的眉抚平,“非儿笑的时候最好看。你别担心,朝中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太多事的。”

哦?

他笑着轻抚我的脸,却又轻叹一声,“非儿,你什么都放在脸上。”

这话我并没往心里去。

只笑问他:“皇上凶不凶?我在那儿会不会遇到皇上?”

简宁说:“放心吧,你所在的地方,皇上是不会到的。”

这倒不错。

“这两年朝中开科简选人才,你为什么坚持要世袭?”简宁微笑问我,“也好,你这样子,我……”

我嘻嘻一笑:“还是世袭好。我这般不学无术,考太差,那可是大伤简丞相的面子,还有明狐狸……”

简宁被我逗笑了,紧紧怀中的我,“哦?明狐狸?哈哈。”

“不学无术?这么多年你师从国师,真没学到些什么?”他点点我鼻子,“我也问过国师,他一副讳莫如深样。想想你以前性子,原不是好近书的,所以也就不再多问。明狐狸……果然贴切。”

我听他叙述,言语中并不太多责备。

竟是如此包容着他这个儿子。

将头深埋进他的胸前,“爹爹,你真好。你放心,非儿……”

简宁闻言叹息一声,“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娘,甚至比你娘……你幼时顽劣,我也不舍得责备,现在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你。以后在朝中,你可要自己处处小心。”

我抬头看着他,双目微酸,只朝他点点头。

原来真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坐在曦和殿东侧的倦勤斋中,我对自己的工作十分满意。

如今我是翰林院中一名侍讲,说是侍讲,其实分配给我的任务极其简单,只要按要求将皇帝要查阅或阅读的图书准备好就行了。

另外,就是每周须得入值侍班一次。

这个一般也没有问题,哪有皇帝如此勤政,须得夜晚查询的?就是要查询,身边也应少不了以供顾问的臣子。

我的顶头上司乔楠清,并不多言语,看上去一派温和,估计不是近简就是近明派。

倦勤斋什么都好,就是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