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对阿玉的无端猜疑生了几分愧疚之心;不过,谁让他老吓我的呢,我在心底嘀咕一句。

笑问:“这屯兵之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他微笑:“会越来越顺利的。简非,你这屯兵之计,大妙。不费国库一文钱财,既垦了良田,又得了精兵。”

我摇摇手:“让大哥见笑啦。”

他发现我手中的糖人,伸手取了去,低了头细看,嘴角笑纹越来越深。

并不抬眼,他随意地问:“门外并无车马,你一人走来的?”

我笑道:“怎么?大哥怕那哥舒阳跑到京城来?放心放心,我毫发无损,相反还多了一人。”

他抬头看我,立刻明白了我所指,微笑。

我说:“这个糖人就送给大哥吧。”

他笑道:“这礼物可难办。又不舍得吃了,又怕它化了……”

话未完,咳一声:“楚管家,吩咐厨子准备些清淡的饭菜,”转头对我说,“在这儿吃饭吧。”

楚管家正送了茶点进来,答应间,对宋言之说:“夫人听说简公子来访,已叫厨子备下菜式。”

我笑道:“说起来,我也该去叫一声大嫂。”

宋言之看我一眼,对楚管家说:“请夫人晚上同席吧。”

席间。

宋言之与我刚坐定,帘内走出来一位妇人。

她朝宋言之恭恭敬敬一敛身,道声:“将军。”

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徐,不燥不润。

宋言之朝她微一颔首,道:“见一见简非吧,我兄弟。”

我笑着站起来:“简非见过大嫂。”

她低眉敛目朝我标准一福:“小叔。”

我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太随意。

回过神来,又觉小叔这称谓太……别致。

我不尴不尬坐下去,抓起茶杯喝茶。

她静静地替宋言之盛了一小碗汤,双手端了,递过去。

宋言之亦是双手接过。

她又替我盛了一小碗,仍是双手端了,递过来。

我忙站起,双手接过,恭敬道:“谢大嫂。”

宋言之低了头,无声开吃。

最后,她替自己盛了,端坐,吃相斯斯文文。

席间,他二人并不交谈,莫不是遵了食不语的古训?

见他们这样,总不能我一人说吧,干脆亦作锯嘴葫芦。

终于吃完。

我才走出去,不禁微抬了头,长舒一口气。

一想宋言之正走在身边,这口气收敛不及,变成猛然咳嗽。

宋言之拍拍我的后背,微笑道:“拘了你了。”

我笑道:“哪儿的话,这才叫相敬如宾……”

想想,说不下去,就止顿住。

我微转头看宋言之,月光下,他素衫一袭,清朗难匹,不禁暗自为他抱屈,脱口低吟:“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转又想起那阿玉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明于远,烦恼不觉重上心头,轻叹一声。

宋言之停下来,微笑征询意见:“去我书房坐坐,还是……?”

我抬头看看天色,笑着对他说:“刚出来时,有些烦闷,没有知会管家。不如去我家坐坐吧。”

一路上,宋言之沉默时居多,与在青江时颇有不同,我看看他,再看看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却笑起来:“你古古怪怪尽看着我做什么?简非,你有心事?怎么会烦闷呢?”

我一听,就想把阿玉的那些话讲给他听,可是转念间已改变了主意,何必累他卷入事端?

于是,我朝他轻松一笑:“没什么,只是一人在家,有些无聊罢了。不过,现在好多了。”

他看看我,又继续向前:“明于远呢?”

我告诉他去了锦城。

他哦了一声,算作回答。

有什么问题吗?

说话间,已到我家。

宋言之与我正要上前,他朝门口看看,站定了,微笑着对我说:“进去吧,改日再聚。”

我正疑惑,转眼看到门口停辆马车,哈,明于远的马车,于是改口道:“好的,大哥,明天见。”

他一笑转身,背影清拔洒脱。

我在台阶上站了站,转身跑向自己的院落。

书房烛火光中,一人依窗而立,慵慵懒懒,不是明于远又是谁?

我一阵风似跑进去,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已扑过去,双手圈了他的腰,只笑道:“明于远,明于远……”

我贴在他的胸前,大力吸气,熟悉的檀香味传来,是这样的令我心安。

他反手将我抱在怀里,低笑道:“傻小子力气见长。”

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说罢,将我的脸轻轻抬起,狭长的凤眼温柔明亮:“嗯,气色不错。”

“那当然,”我微扬了下巴,正准备自夸,他却眉头一皱:“就是抱起来有些硌人,太瘦了。”

我的脸开始发烫,刚想挣脱,他闷笑出声:“没办法,我委屈一些好了。”

什么委屈?

他看我这样,目光一浓,深深吻上来。

他在我口中探索、深入,流连间,又引导我的进入他的口中。

我只觉得他温热的气息瞬时流遍我的全身,而且越来越热。

不由一阵慌乱,忙往回退,他却轻咬了不放,舌尖过来,抵上我的,温柔地挑逗。

我浑身着火一般嗞嗞燃烧,头脑中一阵清明一阵迷糊。突然腰一软,整个上身向后仰去。

他忙双手一捞,重将我圈进怀里,我反抱了他的腰,兀自患了疟疾般。

他轻抚我的背,突然低笑:“非非,这,你就受不了了?”

声音暗哑,气息如酒。

我闻言睁开眼睛,朦胧中,依稀看到他的双眼中有两点火,幽幽地明亮。

“什么受不……”我猛然惊醒,忙住了口。

“嗯嗯,受得了受得了。”他圆转润滑的喉音,带着控制却又控制不了的笑意。

我羞恼万分,一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他一愣,刚想开口说话,已被我堵住。

我紧紧抱着他,不让他动弹,踮了脚,在他耳边威胁:“明于远,不准动,看看谁受不了……”

我吻上他的颈,轻咬。

他猛吸一口气,一用力,挣开我,又微用力将我拉离。

我吸附着,不放。

他气息凌乱:“傻小子,快松开,不然你今天跑不了……”

我闻言,慢慢放开,不敢看他,只小声说:“跑不了,就跑不了。”

他过电般一颤:“傻小子说什么?”

我看着他,看着他狭长的思想时总是喜欢微眯起来的眼睛,看着这张十年来朝朝相对的俊朗的脸庞,轻轻开口:“今天,留下来吧。”

说罢,只觉浑身冒烟,一双眼无处安放。

他轻轻将我的脸转向他,慵懒魅惑之态全无,只是沉静、温柔地注视着我:“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慕容毓?他……”

我垂下眼不看他,口中分辩:“哪有什么事发生了?算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他低笑:“刚才什么话?”

“明于远!”我一下子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低喝。

身子一轻,被他抱在手中,他在我耳边低问:“去哪儿?”

怕他知道了又要笑话我脸上惊人的温度,忙别转了头,挤出几个字:“清晏居。”

清晏居,四面环水,建在一座小小的绿洲上。

自小船上下来,走进去。我准备点上蜡烛,可是试了几次,手颤得厉害,没点着。最后还是明于远帮的忙。

清晏居内四面全是琉璃窗,烛火光中,我忙挑个靠墙的椅子坐下来。

我盯着窗外,说道:“今夜月色清亮,风也清爽,我们……我们,我们不如说说话吧。”

这说话声真够大的,我心中羞恼。

明于远在我身边站定,微笑道:“简非,你紧张什么?别勉强自己,行,我们就谈谈……”

我忙转回头,大声打断他:“谁紧张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话未完,我已懊恼得恨不得掐自己一下。

脸又开始冒烟。

明于远低笑起来。

“不许笑!”我吸一口气,微扬起下巴:“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不待他回答,我飞快窜进后面的淋浴房。

因为事出突然,这儿热水不多,我刚才来这儿之前,已在自己的卧房中冲了澡。

这会儿,放了水,也只是企图平静我跳得越来越快的心。

最终,拖到无法再拖,我慢吞吞走出去。

明于远正面向窗子静立。

太好了。

我飞快跳上床,拿被子裹了全身,只露出头颈。

明于远转身朝我走来,一步一步,转眼就到了床前,坐下。

我手心全是汗,喉咙干得着火。

他笑起来:“简非,你这样子真像待宰的小猪。”

我紧闭着嘴巴,只怕一说话心就要飞出来。

他伸手过来,才抚上我的眉眼,我就触电般一颤。

他低笑:“傻小子眼睛瞪这么大,真叫人不忍心碰。”

我一听,心一横,伸出手将他拉倒,说:“那我碰你好了。”

檀香味一下子变浓。

我更紧张起来,浑身僵如石头。

只要他稍有异动,我就……

可我实在不知道,不知道他如果有所动作,我当如何做。

他动起来。

将我搂进怀里,说:“睡吧。”

我说:“好的。”

接得飞快,声音奇大。

他闷笑。

我羞恼,暗暗深吸口气,转身将他覆在身下,咬住他的耳垂。

他一颤,我笑起来,在他耳边说:“怕了?”

他微用力,转眼已覆盖上我,轻声说:“非非,还是让我来教你吧。”

轻柔的吻刚落在我的颈侧,我就止不住大颤。

他低笑:“这么敏感……”

细细密密,一路向下。

“这肩真圆润小巧……”

“这锁骨真精致,……”

“明于远,不许说……”声音抖得风中柳枝似的。

我渐渐觉得身体起了极其异样的变化。

猛然挣扎着坐起,掀了被子,低头看,目瞪口呆。

明于远先一怔,后顺了我的目光向下,我猛醒,拉了被子,大叫:“不许看!”

他忍住笑,伸手将我搂进怀里,说:“不看,不看。”

我羞惭万分。

过了会儿,明于远声音响起:“简非,你以前从来没有过,嗯,欲望?”

我低得实在不能再低的声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它会这样……”

“连睡梦中也不曾有过?醒来有没有发现……”

什么?

我抬了头看他,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初中就学到的生理卫生知识。

我不禁飞烫了脸:“没有没有没有……”

十年来,我居然从来没有意识到这身体会有一天变成这样。

这回一定会被他笑死。

我僵坐着,不知所措。

蜡烛爆个灯花,熄了。

月色透过窗扉,流进,一床清光。

他要是敢笑我,我从此后不理他。

我在心里发狠。

“放松些,简非,每个男孩都会长大成人,这很正常。”明于远的声音传来。

沉静,安稳,温和。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慢慢地只觉得热、涨,体温飞升。

他在我耳边低语:“交给我吧,简非,无论我做什么,请你相信我。”

他的手轻轻抚上去,我猛然一颤,本能地阻止他。

“放松,简非,放松,就好了……”他温柔的声音。

可是我无法放松,在他的动作下,我只觉得整个人如一汪湖水,却被风卷了,无法自控。

风速越来越快,潮头越聚越高;前面的刚刚消减,后面的潮浪又至,被这无休止的风卷起,聚集,再聚集,最后直欲抵达云端,却受了礁石猛然一阻,潮山轰然崩塌,琼珠碎玉飞溅。

我忍不住叫起来:“不,明于远……”

他猛然低头吻住我,吻得大力而深入。

……

吻越来越轻,最后只是拥着我,轻抚我的背。

我崩紧的身体渐渐松弛,才发现自己汗水涔涔。

“简非?”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唔……”我实在无法抬头,身体的温度渐减,脸上的却在回升。

“没什么,简非,这谁都会经历……”声音温和。

我无法接口,只得鸵鸟般将头埋在他的怀中。

他拍拍我,抱我走进淋浴间,然后走了出去,留我一人在里面。

在里面待了很久,我走出来,却站在屋子当中,发呆。

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他。

他倚在床头说:“简非,这清晏居环境真不错,白天看,一定也别有风致吧。”

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我一颗心渐渐落下来。

躺在他的身侧,他环住我的肩。

月华流转,一窗的修长的竹子随了风,发出沙沙的轻响。

竹的影子淡淡地印着雪白的透明的床帷,摇曳而清逸。

室内这样的静,静得能听到湖水撞击湖石的轻响,安宁,纯净,如同雪花的空芒。

他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拥着我,轻轻地吻触我的眼睛,如晨花的芬芳,在微风中游丝般轻颤。

我在这份宁静中,睡去。

梦里依稀是淡淡的檀香和如水的月光。

光景暗换

同为一夜梦,共过十年中。

睁开眼,只见床帷上有日光波影,清透明澈地摇漾。

瞬间记起昨夜的一切。

忙转头,正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