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晕。

我一听,呛咳出来。

不是这样的。

我着急地看看明于远。

有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室内突然异常安静。

除了我的咳嗽声。

“啊,莲影,你不要紧吧?”他似乎忘记了自身的事,圆睁了双眼,略带关切地问我。

这家伙为什么要替我种下如此祸端?

他到可以一走了之,这面前二人我要如何应对?

“……莲影?”他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一愣,反应过来,苦笑着摇摇头。

“莲影……”阿玉低声重复,浓黑的眼睛看着我,脸上波澜不显。

“简非,”他清清冷冷的声音,“有没有问靖王解药的事?”

钟离无忌说:“问了。他说忘记在哪儿了,回头找到了会亲自送过来。”

霍,这人谎说得真自如。

“嗯,”阿玉点点头,笑对明于远,“明国师还有两天生日,等拿到了解药,我们一起好好舒散舒散。”

我眉微皱。

不对吧?

应当还有九天。

明于远笑道:“也好。简非,到时候别忘了送为师一份礼。”

“没问题,”钟离无忌笑起来,“这些日子真是闷坏了,那天我们好好聚聚,不醉不休。”

完了。

我一听就知道坏事了。

果然。

“简非,很好玩是不?”明于远懒洋洋地问,看着我。

钟离无忌看看明于远,看看我,已知露馅。

他伸手拍拍阿玉的肩,朝他一眨眼:“记住,莲影你已送给我了,不许后悔,我会带他走的。”

说完,又在我脸上“叭”地一吻,说一句“合作愉快”,大笑着跃出,转眼间就无影无踪。

我看看室内这两人的表情,真恨不得他带了我去。

“皇上,那简状元,简非……”沈都统进来,一向冷静、面无表情的他,此刻指着外面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睁大双眼,震惊之色尽显,话都说不周全了。

我看着他,实在忍不住想笑,刚哈了一声,转头看见阿玉清冷的双眼,不由打个寒颤,再也哈不出。

倾国倾城之四

弦歌知雅意,四座笑谈清。

“合作愉快,嗯?”阿玉冷冷的声音传来。

明于远低笑出声。

我看着他们二人,想分辩,想想还是闭口为佳。

阿玉看看我,眉一皱:“柳三。”

柳总管进来。

“将他拎下去从头到脚洗刷干净,送到前殿。”清冷的声音,转身离开。

洗刷?!

我心中愤愤。

而柳总管显然只对一个“拎”字比较注重。

他上下打量我,似乎在寻找下手拎的地方。

我看着明于远。

“莲影是要明某帮忙,呃,洗刷?”这家伙笑得凤眼微眯,一副无可无不可,但看心情的模样。

柳总管总算找到着点力,他将我腰部的衣服一紧一揪,提了就走。

我尴尬羞恼万分,忍不住大喊:“明于远,你——”

明于远哈哈大笑。

“简状元?!”柳总管手一抖,立即把我放下。

哼,装得真像。

“柳总管,我不相信你那么好的功夫听不到刚才的事?你是故意令我难堪对不?”我简直是咬牙切齿了。

柳总管白净无须的脸,慢慢地红了。

“不敢,咱家只是听命行事。”他恢复了正常,朝我一躬身。

“哦?那你真的要亲自动手,将我从头到脚地,——洗刷?”我一字一字地笑问。

柳总管一怔。

“柳总管,烦请你去多多准备热水,简非随后就来。”明于远低沉忍笑的声音。

柳总管离去。

“啧啧,傻小子出去玩了一趟,变厉害了嘛,”明于远似笑非笑地打量我,“只是,这火要是能对那个下命令的人发,会更有气势。”

“哼,你也不是好人。”我气他刚才装糊涂。

“被人识破计谋,恼羞成怒了?还迁怒于人……”他轻笑。

我脸渐渐热起来:“不要你管。”

说罢,进里间取了衣服,飞窜出去。

走很远,都听到那家伙十分恶劣的笑声。

柳总管居然备下了两大木桶的水。

我整个人浸泡在里面,当真是从头开始清洗了。

其实,钟离无忌在我脸上的涂抹、那垫入肩部的东西、那件不知谁穿过的衣服,都使我全身不舒服,只是为了解药,才忍了下来。

等等,解药?

突然想起,钟离无忌并没有把解药给我。

不由一阵懊恼。

手上用力,尤其是一张脸,被我擦得生疼。

走出去时,柳总管正在外面候着:“请吧简状元,皇上在仪元殿等着呢。”

仪元殿。

阿玉临窗而立,我目光一扫,不见明于远。

这家伙,哪儿去了?

阿玉静静地看我:“明国师原与简相正走访西景重臣,听说你被人带走,才特地赶回。”

声音清冷。

哦?

那简宁不是又要担心了?

唉,连出去散散步都会演变成这般局面。

我一阵烦闷,微皱了皱眉头。

“现在知道烦了?”他开口。

我看看他,无语。

“莲影这名是怎么回事?”他问。

我突然想起那匹十分漂亮、神骏的马,不禁又笑起来。

我将如何看到马、为何叫它莲影以及如何骑上马的事说了,最后得出结论:“钟离无忌耿耿于怀他的马轻易被我骑着跑,所以称我为莲影。”

阿玉忍了半天没忍住,终于哈哈大笑。

我一愣,看着他。

他似乎叹口气:“简非,你本事确实不小,可你也确实糊涂。”

哼。

你们才糊涂,半天没认出我来。

“怎么?不服气?”清冷的声音,“你以为你们瞒得了人?”

我不说话,来个默认。

“你不走出屏风还好,走出来,我就开始怀疑,那简非话太多了。”阿玉微笑。

什么意思?

“如真的是你,会不顾及莲影的感受说出我不要他、不喜欢他的话、而且还说得那般兴高采烈?”

他看着我,等我回答。

我想想,摇头。

他又问:“你会当众调侃明于远说什么看中人家之类的话?还有,你会说出自己被轻薄的事?”

我十分不自在,脸发烫,忙摇头。

“最重要的一点,你大约自己都不知道,只要我与明于远二人同在,你总是沉默居多。”

阿玉看着我,眼神一暗,清寂之色隐过。

我看着他,不知如何接口。

他继续沉静叙述:“你走出屏风抬眼看我时,哪有半点即将被送的惶恐与茫然?你眼底只有藏也藏不住的盎然兴趣;你登上马车,气愤地瞪着那简非,那样子已是十足的你自己。……只是当时我与明于远不能确定你扮成哑巴是否有别的隐情,所以才没有直接揭穿,直到你咳嗽出声,哼,才知道你是主动参与了。”

这么多破绽?

我瞪视着他,顿觉沮丧。

“简非,我建议你下次要玩,最好闭上眼睛扮成盲人,当然,最好是四肢不能动弹的。这样,或许不会太容易被认出。”最后,他似乎好心提醒。

什么意思?

“不明白?”他微微笑,“因为你的眼睛什么也藏不住;举手投足也一样。”

我除了干瞪眼,还是干瞪眼。

他还意犹未尽:“当然,钟离无忌一定是把解药给你了,你才会如此听他话的,合作嘛,对不?”

我的脸开始发烫,兀自强辩:“我会问他要的。”

“你还嫌惹的麻烦不够?”他目光一凛,声音冷冽。

我不服气。

他眼睛朝我一扫:“不相信?你等着看吧。”

“过来。”他突然转了话题。

我戒备地看着他。

他手臂一伸,将我拉近:“看这脸,皮都要被你擦破了。”

说着打开盒子,将一种淡绿色的药膏涂上我的脸。

清凉,无香。

“我自己来。”我挣扎。

“自己来?你变成那模样也是自己来的?”清冷的气息,几乎是一字一顿。

手上动作却轻。

“当然,”他的声音一转,“钟离无忌装得还是有几分像的,尤其是身上的气息。……最初,我没认出来。”

什么气息?

“看来你又不知道?”他深黑的眼底,笑意一隐。

我狼狗一样在自己身上一阵乱闻,最后的结论:十分干净,没有异味。

“简非——”这叹息般的一声听入耳中,似乎是头疼之极又似百般无奈。

我心一凛,警觉地抬头。

他猛然将我揉进怀抱,微温的唇若即若离般擦过我的脖颈。

似兰非兰的香传入鼻端,那夜的一切顿时撞入眼前,心底不由惶惑万分,近乎本能地想逃离。

“阿玉,你放开。”挣扎不脱,只得低喊。

他似一惊,松开手。

“下午的文会,你好好准备,记住,许赢不许输。”他已背转身了去,看着窗外。

声音沉静清冷,背景挺拔。

我听着,看看四周陌生的殿堂,想想茫然不知的未来,只觉身陷大网,越缠越深,调匀呼吸,有气无力答声“是”,离开。

我与明于远坐在马车上前往。

“钟离恒有没有答应给解药?”我问。

“他岂会轻易答应?”明于远看着我,突然笑起来,“还好,你肯定已经拿到手了,对不?”

我无话可说。

“延福宫中你针对钟离恒,还挺像回事,转眼,却被人家骗着跑。”他恨铁不成钢般摇摇头,最后还补一句,“傻小子终究是傻小子。”

话语十分沉痛。

我怒极反笑:“你不也一样被人家骗?”

他低低笑起来:“傻小子就是蒙了头脸,我也一样认得。啧啧,被我眼睛一盯,你没看见自己当时那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似回味般咂咂嘴,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会儿我头上肯定已经冒烟了。

“唉,钟离无忌与你合作,真是失算啊”,说着,代为遗憾般摇摇头,末了,斜眼轻睨着我,“幸亏没有傻到家,还晓得自己跑到马车上。”

“明于远——”我想自己现在一定像极了落入滚水里的虾。

他眼底一酽,转瞬已将我圈入怀中。

檀香气息渐浓,他吻上来。

柔滑的舌尖极慢极慢地舔过我的唇,又慢慢轻吮。

我呼吸渐渐急促,他探进来,越吻越深。

酥麻感如热水,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止不住阵阵轻颤,不由微吟出声:“明……”

他一顿,慢慢停止了动作,最后收紧双臂,只将我深深地拥在胸前。

依着他,气息紊乱,像刚爬完十层楼。

“敏感的傻小子。”他在我耳边低笑。

我选择忽视这句话。

好半天,我平静下来,挣扎着坐直了身子,一双眼无处安放,只得看向窗外。

似看非看,路上有什么,我不知道,只是目光迷离,心神难以集中,

只希望这马车就这样走走走,一直走不到头。

可惜……

“简非,简非?”

忽听到他温柔低沉的声音。

我回头,目光集中在他的领口。

他又笑起来。

“今天西景都城四品以上的文官都会来,评委一从他们中选出,一从士林中声望卓著而不愿入仕的人中选。”明于远低声介绍。

这到有些意思。

我微笑。

明于远说:“据我所知,士林中声望最高的莫过于裴伯玉。此人好琴,学问精深,但为人清高孤了些。顺他眼的,不分年龄身份,皆能成为座上客;不顺眼的,则不管来者是谁,一概不见。”

哦?

“西景文会,形式上有些类似昊昂的殿试,由各地推荐最好的学子参加,当然,这些学子绝大多数出自名门大族。成绩佼佼者,除了倍享尊荣、声名大振,藉此进入仕途,另外……”他停下来。

另外什么?

他看我一眼,微笑道:“西景许多名门闺秀会男装参加,很多姻缘由此结成。”

我笑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似笑非笑:“傻小子跑出去玩,为师没法,只得亲自调查。”

我一听,忙岔开话题:“文会上,比试什么?”

他低笑,“不定。有时是琴棋书画;有时是诗词歌赋;有时也出关乎国政的题目,一切皆由主持者临场宣布。”

我想想,问道:“年年的主持者都是那个柏山涛吗?”

“往年是,”明于远眼微眯,“来之前与柏山涛碰过面,他透露,靖王今年会参加。”

什么?

明于远笑看我一眼:“钟离无忌几乎从不参加这些文会的,如果他来,主持者必然是他了。”

“我们一定要赢吗?”我微皱了眉头。

他看着我,微一沉吟:“于公于私,最好能赢。”

“西景这些年来,尚文,仕林间吟风弄月、酬唱应和渐成风气。我们赢了,可以赢得他们的尊重。最好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以期引导西景上下的舆论。其实,要不是靖王控制朝政,西景早乱了,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但是,迫使帝皇逊位这样的事,绝大多数人不易接受,毕竟钟离恒是名正言继承大统的。当然,这中间,我们最要争取的是靖王。”

“我们可以直接问他要解药的。”我说。

明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