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天终于晴了。

云松获得了阳光,就仿佛获得了新生一样,竟然抖擞起精神抖落了不少积雪,露出些许青黄色的针叶。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望着积雪间的点点松叶,苏尘忽然想起以前读书时曾学过的一代名将的著名诗句,不知不觉地就吟了出来。若这世界是冰雪,那她也一定要做一棵坚强高洁的青松,不向寒冬屈服!

“说的好!”门口忽然传来裴一涯的声音,“有此胸怀,何愁诸事不成?”

“呵呵,这诗可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引用前辈的诗句而已。”苏尘转头,微微一笑,这几天她的身体又好转了些,已经能偶尔在窗前坐一会了。

“虽是引用,其意却相同。”裴一涯端着药含笑走了进来,注视在苏尘身上的目光,温暖若外面的太阳,修长而挺拔的身材却更似外面那株云松。

苏尘笑了笑没有辩驳,接过药碗,小心地捧着,慢慢地喝。自从右手差不多恢复之后,她边坚持要自己照顾自己喝药吃饭,不假与人。

“哎呀,苏姐姐,你的手还没好,怎么能自己端碗呢?让我来让我来……”正喝了一半,陶春花忽然跑了进来,嚷着要去夺苏尘的碗。

裴一涯回来的次日,她就不知从谁那

裴一涯已回到家,一大早就兴冲冲的赶来了。

也许是知道自己这几天都没依诺言过来照顾苏尘,这一次来,她着实地带了许多补品和美食,让家仆挑得一身的汗,看的张亚男很不顺眼。但裴一涯却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依然态度自然地好像她一直都在照顾苏尘,而从未曾中途离开过一样,但同样的,相待与陶春花的热切,他也没有任何一丝期待中的反应,依然客客气气地称之为陶姑娘。

倒是对苏尘,两人独处时他却几乎没有再叫过苏尘一声姑娘。

“我自己……”苏尘的话才说了一半,手上的药碗就已被陶春花劈手夺去,只好将最后一个来字咽了下去,无奈的看了一眼裴一涯。

裴一涯宽容的笑了笑,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了起来,回身道:“我看今日天气晴好,你的伤也大有进展,等张姑娘过来了,就让他和陶姑娘帮你沐浴一下,然后再浸泡半个时辰的药水。”

药浴?苏尘略怔,目光转移到颜色又浅了一点点的手上,终于要开始恢复自己的容颜了么?等到皮肤上的异色褪去,伤势痊愈,她是不是也该离开云松堂北上了?可是,该如何先在这个时代上好好地生存下来,并壮大自己的实力,她还是茫无头绪?

这个时代的女性地位和那个时空的古代相差无几,除了卖身给富贵人家为奴为婢,正经的就业机会鲜少,就算她能找到这样的工作,收入必定也不高,而且也不自由,自然不能去。难道说,她还是只能用当日在连云城中的老方法么?可如果自己的肤色恢复了,又该如何在那种风尘之地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有没有一种法子,既能安全地保护自己,又可以为自己赚得合理的收入,甚至能借此扩大实力呢?

“好的,我马上就去准备。”陶春花殷勤地接话道,苏尘一喝碗,她立刻拿着空碗跑回厨房。她也算是个机灵人,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尽力地弥补自己在裴一涯心目中的形象,却不知,裴一涯的心里从来就不曾有她存在过。

“裴大夫,苏姐姐,俺来晚了!”说曹操,曹操就到,陶春花刚踏出门,院门口就传来张亚男洪亮的声音,人来没进门,就先抱怨开了,“今天俺娘硬拉着俺纺了半天的棉纱,俺哪里适合做这种细活?还不如让俺担柴挑水呢?”

“耽误张姑娘家里的活计了,真是过意不去。”裴一涯微笑道。

“没……没有,俺反正是笨人一个,就是在家也帮不上俺娘什么忙,小妹留在家里就可以了。”张亚男憨笑道向苏尘打招呼问好,苏尘含笑回应。

“那等会就劳累张姑娘先帮苏姑娘准备干净的衣服,我先去准备药材。”裴一涯对着苏尘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第一批热水已经烧好。

苏尘被张亚男抱进直接和厨房相邻的小间,一眼便看见小间中竟摆了两个形状大不相同的木桶。其中一个十分普通,不过是半人多高的寻常圆桶。圆桶旁边大概离地一尺多高的一处土台之上,却放着一个极其类似浴缸的低长人形木桶,外面的印痕犹新,仿佛是刚刚制造的。土台中间,有一道木头浴缸上下平行的口子,向普通的灶口大小,一头堆着许多柴火,一边却直通墙外,好像是用来煮人似的。

事实上,苏尘猜的没错。当她沐浴完毕,又在换上新热水的圆桶中泡了半个时辰后,就被重新换上一套深色的长衣裤。这时裴一涯才走了进来,亲自动手,小心地将她放进充满药水的木头浴缸之中,然后盖上与之契合的人形木盖,仅在头部上方开了几个小孔透气。接着,张亚男果真就在底下点起柴火来了,慢慢地加热着原本的温水。

这样的方法着实让苏尘吃惊,若不是裴一涯解释说这是治疗的步骤之一,最后一步的针灸时那些毒液必须借由热水蒸发才不会倒流回体内,苏尘还真难安心地躺在其中。

果然非常之人总是常用非常之法!这样的去毒之法真是连小说中也未曾见过!

第二卷雪静日出天渐清第十七章破蛹

苏尘躺在木头浴缸之中,身下的热水渐渐发烫灼热的似都烫出泡来,充满药味的空气更是愈加稀薄,令得苏尘如身在炼狱。

“起盖!”

就在她实在憋不住肺部挤压的时候,外面的裴一涯忽然沉声喝道,接着,盖子忽然被快速地移开,瞬间喷出的水汽中,一只大手立刻争分夺秒地一手抓起苏尘的手,快速地刺破苏尘的每根手指指端,扎完一只立刻又换上另一只。

裴一涯的速度简直连极快两字都无法形容,才得新鲜空气的苏尘,气还未呼入一口,就只觉十指相继微微一痛,仿佛被什么小东西咬了一口似的,身体里顿时涌起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清晰地仿佛连血液的流动都能感觉到。

而事实上,银针刺破处,她的十指确实在出血,像是体内有一股强劲之气一般,将十股细细的血流从指尖逼she出来,冲入热水之中。

血黑如墨,如水即融,方把清水染黑,不一会又被热气蒸发。

但这显然还不够,苏尘还在怔忡之中,感觉赤裸的两足又同样被人抬起,一一刺破,又是十道细流急射而出。

“不要停,继续加柴!”苏尘的身子才微微的一颤,口鼻均用布蒙住的裴一涯已冷静地向看呆了的张亚男轻叱了一声,并且继续不停手的取新针,这一次,扎的却是苏尘正面的各大穴位。

“……哦……”

蹲在灶口的张亚男忙将一根易燃的木柴塞了进去,一旁同样都蒙着口鼻的陶春花,则拿了把大扇子努力地驱散着热腾腾的淡黑蒸气。

奇异的是,血一放出,苏尘身上那种被灼烫的感觉立刻减了几分,虽然灶下的柴火越烧越旺,理论上来说身体也该越来越热才是,但体内却只有一股冰凉在四处游走,大大地缓冲了这份热力。

“放轻松!”裴一涯简洁地道,忽将苏尘上半身扶起,让她坐着。

离水后,原本在水中宽宽松松漂浮的衣服,立刻湿漉漉地紧贴在苏尘曲线玲珑的躯体之上。但裴一涯却一眼都没有多看,手中的银针又快又稳的扎入苏尘背心。

“好了!”此针一如,裴一涯终于呼出了一口气,笑道,“这些毒血流出后,剩余的就不足为惧了!”

“多谢裴大夫和张姑娘、陶姑娘。”苏尘隔着水汽向大家微笑,血仍在往外流,可身心却感觉到分外的轻松。

“不用客气啊,苏姐姐,我们大家都很期待你早点恢复容貌呢?”张亚男抬起被熏黑了好几处的脸,真诚地道。

陶春花手中的扇子却明显地顿了顿,暗暗地咬了咬唇,心里打起了小九九,马上要恢复容貌了吗?裴大夫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实在太过关心了,如果她的皮肤恢复正常,那……

……

这次的药浴和针灸放血,并未能使苏尘的皮肤立刻恢复,相反的,那些黑肤不仅没有多少褪色,反而连原来虽黑却还是细腻的皮肤都开始老化,并起皱起来,仿佛在苏尘身上硬生生地被裹上了一层不属于自己的树皮。

不用看自己的脸,只需瞧自己的手,苏尘就足以想像此刻自己的模样,更别说看着苏尘就像看着鬼一样的陶春花了。难怪当时越在热水中泡到最后,自己就越不觉得水温有多高,这一身表皮竟然全死了。

药浴后,裴一涯取了一些白布,请张亚男和陶春花褪去苏尘的衣服,为她涂上了一层绿色的药膏,并将她全身的皮肤都密密地包了起来,只露出了眼睛、嘴唇和鼻孔,才让张亚男抱苏尘回房。

看着自己全身硬梆梆犹如木乃伊的模样,苏尘不由地失笑,想到包扎之前那些泡的起皱的皮肤,心里明白如果想要恢复容貌,只怕是要像蛇一样蜕掉一身皮才行了。

然而这蜕皮的过程却不是那么好受的,表面的肌肤既然已经坏死,里层的皮肤自然要开始生长起来。

到了次日,苏尘的皮肤就开始隐隐发痒,起先还是非常轻微的一点点,不过一晚上的功夫,那痒痒的感觉就蔓延到了全身,而且越来越烈。

裴一涯自然早知会有这个过程,因此早就告示苏尘要忍耐,不能乱动,以免影响皮肤新生而留下痕迹。

苏尘一开始还很听话的坚持着,再不舒服仍尽力地忍耐不动,但凡是经历过痒痒的人都知道,这痒痒就是想牙疼一样,痒起来不是病,却能要人命!光是一两处的搔痒,有时候都会让人恨不得给自己割上几刀来止痒,更何况是苏尘这样的浑身发痒了。

到了第三日,痒觉更剧,一直凭惊人的毅力坚持

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偷偷地趁这众人不在的时候,扭力地翻滚着摩挲床单。但她才动了两下,身体却陡然地僵住了,裴一涯不知从何从冒了出来,残忍地点住了她的穴道。

动,不能动?痒,无法止!喊,口中却塞着以防她咬破牙唇的布帛……

这样活生生的煎熬,几乎要将苏尘折磨的死去活来。陶春花和张亚男根本就不敢看她剧痒发作时候的表情,都避到门外。

裴一涯也未进来,但苏尘的耳中,却始终有一缕不住变幻的箫声,坚定不移地分散着她的注意力,似抚慰陪伴,更似鼓励和希望。

这样的奇痒一直持续了六天,六天之后,就像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的苏尘终于不用继续过整天被点了穴道僵躺在床上的日子,也终于迎来了拆带的日子。

春蚕化蛹多少日,一朝化蝶艳惊绝。

裴一涯自是不便出面拆带,考虑到少一个人苏尘就会多一分自在,便未通知陶春花,只让张亚男一人帮忙。

四周特意生气的火盆熊熊发热,驱散了满屋的寒气。中间的浴桶热气腾腾,令得屋中的光线平添了几许朦胧。张亚男将苏尘扶坐在木桶的旁边,小心地先为苏尘剪开了一只手臂上的白布。

先是手指,接着手掌,而后是手腕……苏尘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看着肌肤一点点地露出来,泪,忽然滴落。

多少天了?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没几日,她就从纯正的黄种人变成了一个浑身漆黑的异类,受尽了世人的侮辱。而今,她终于又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肤色,而且,也许由于多天不见天日,那一点点露出来的肌肤分明透着一种异样的晶莹和白皙,竟比原来的皮肤还要细腻上三分、完美上三分,真真切切地如同最娇嫩的婴儿一般。

“哇!”

才看到苏尘完整的一只手,张亚男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待到剪开苏尘的整条手臂,索性就彻底地举着剪刀惊呆了。

她自小就不仅生的个人高马大,而且皮肤也黝黑粗糙,只是总是少了根神经,从来不觉得细皮嫩肉的陶春花比她漂亮多少,同样的也从未对苏尘的黑肤产生过任何的歧视,可此刻,看到苏尘一条莹润如凝脂的玉臂,那份女性的直觉终于复苏了。

“张姑娘,怎么了?”门外立刻传来裴一涯的询问声,治疗的过程中,他虽然一直都很理智,手也很稳很坚定,仿佛只要过了他的手,就绝没有一丝问题,但实际上这样的病例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驱毒之法也是第一次采用,心中着实没有完全的把握。此刻听到张亚男的惊呼,他心中也不禁一紧。

“没什么?”怕单纯的张亚男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苏尘还被白布捂着的面部顿时发烫了起来,连忙羞涩地抢先回答,

门外叩声顿止,再无声息。

“亚男,把剪刀给我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苏尘红着脸低声道,看到这条手臂,她忽然不敢再让张亚男帮她继续剪下去。原先包裹的时候因为身体一片漆黑,总感觉像穿了件黑色紧身衣一样,还不觉特别的尴尬,此刻肤色恢复,如果全程都由张亚男动手,那感觉实在太羞人了。

何况她经过这些二十天左右的调养,她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了,像脱穿衣这样的简单的动作已大概无碍了。

“哦……”张亚男的脸也红了起来,“那我帮你先给你剪开背后的吧,省的你绕来绕去的手又会酸痛。”

苏尘默许地转过身,感觉张亚男轻轻地挑起了其中一条布,小心地从下到上剪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然后自觉地背对着苏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