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时确定过墓深,大约十一米下就是生土层。这个盗墓贼计算得十分精确……」

「两个人,」老先生打断他,竖起两根手指:「盗墓者有两个。」

老先生转向夏明若与小史:「墓大一分,危险就增加一分,所以盗大墓的,单独行动的极少。盗墓也需要协作,常常是一个挖洞一个提土

,一个盗取一个望风,尤其是这种会打翻天印的老手,比你我都谨慎,外面没有接应绝对不会轻易下洞。明白了?」

两人傻乎乎点头。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楚海洋问。

「依照惯例,发掘已经成为定局了,」老先生问:「周队长,你们现在一共几个人?」

「十四个,」队长说,「十男四女,但可以召集村里的农民。」

「又不是农闲季节,哪里来那么多农民。」老头说:「学生们,我们留下帮几天忙,等到考古人员大部队来。」

学生们自然不会拒绝。老先生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在洛阳时曾经得到消息,发掘批文不日就要到达,当初长沙辛追墓,动用了数千人次

。这回的工作量也肯定不会小。如今人员器材资料一样没有,但时间不能浪费,陵墓再小,也有入口,这两天先去把入口找到吧。」

一声令下,第二天十来个人就拎着考古铲出动了;队长比较轻松,坐小驴车去洛阳等批文。

所谓考古铲,就是洛阳铲,是洛阳盗墓业界阶级兄弟们的智慧结晶。

铲筒铁制,呈月牙形,上面接着数米长的木杆。使用时双手攥紧木杆,对着地面用力扎,把泥土压进铲筒后再提出来倒掉。在同一点上继

续,洞便越打越深。但洞的直径却只有几厘米。西安一号墓距离地面达二十四米,也是靠着洛阳铲一杆一杆打出来的。

不过使用洛阳铲需要极高的技能,普通人根本摸不到诀窍,就像夏明若,架势虽然十足,但打了几铲便满手血泡,扑到楚海洋身上呜呜哭

楚海洋说:「看到差距没有夏明若同志?这就是差距,这就是机关兵和野战军的差距。」

机关兵咯咯一笑。抱起他的肥猫就跑。

楚海洋扔了铲子就追。

机关兵边跑边喊:「我和老黄回去给你们做饭去!」

楚海洋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子:「不许走,小史一个人管灶就够了。」

夏明若回头,眨眨眼睛说陈燕儿啊,我就知道,你打小就看上我了。

楚海洋说,你这招用过了。

夏明若大惊:「什么时候用过的?!我刚想起来!」

楚海洋说:「不信你问老黄。」

老黄坚定地说:「喵。」

楚海洋说:「你看。」

夏明若仰天思索。

楚海洋笑着说:「别想了,你占我便宜了,等着吧,哪天我得把便宜占回来,是吧老黄?」

老黄说:「喵。」

夏明若掐着猫脖子说:「敢情您又忘了是吃谁家的饭了?」

「三天倒有两天是我在喂,你和你爸根本就不记得。」楚海洋把猫抢过来放了。拉起夏明若就走。

夏明若说我手痛啊手痛。

「晚上我帮你上药,」楚海洋说:「好歹也算是跟着北京专家来的,得给老头撑着点儿面子。」

话音刚落就看到老头站在那片埋着前清举人的小树林里招手。

两人跑过去,「啊?」

老头说:「来来来,参观一下民间土木工程师的杰作。」

自然就是指昨天发现的盗洞。

「不简单,」他拔掉掩盖住洞口的杂草,指指东面:「从这儿到古墓,途中有两个深井。都是五十年代用来灌溉的,后来因为地下水位下

降就废弃了。但我刚才勘探过来,发现这个盗洞竟然能将两个井都连接进去,使之成为现成的通气孔,真是不简单。」

老头赞叹:「盗墓也需要才能啊,寻找古墓的敏锐性,再有就是方向感,我还见过盗洞打歪了打到河里去的。」

他颠儿颠儿走出树林,看见考古队成员个个像蔫茄子一般,便晃悠上去鼓励说:「同志们啊,我国的考古学体系本世纪才开始构建,而盗

墓却已经绵延了数千年。咱们是在和一位老大哥竞争,输个一两招也没什么嘛,加油同志们同志们加油啊,加油。」

众人纳闷说你们教授到底在帮谁说话?

夏明若微笑:「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

由此到了第三天。周队长带着批文回来了。隋墓的发掘工作便正式拉开了帷幕。队长还是队长,但先前最反对发掘的李老教授却成了技术

总指导。

「……」老教授深沉地说:「这就是人生。」

随着队长赶到的还有几十名解放军战士,都是本地的驻军,来了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大墓周围拉铁丝网。

因为挖墓的消息早就传得满天飞,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跑来看热闹,管他是颤巍巍的老头老太太,还是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娃。或者是大姑

姑小媳妇。个个都把墓边上当集市,呼朋引伴从早到晚地在这儿呆着,抽烟斗的抽烟斗,闲聊的闲聊,打闹的打闹,纳鞋底的纳鞋底,总之就

是没人肯走的。

小史约摸数了数。每天都得上千号人。

「这就是考古工作有趣的地方:平日里餐风露宿,跋涉在野兽出没的深山野谷、茫茫荒漠,面对的是危险与孤独;而一旦参与发掘,立刻

被无数人围观。

动土的第一天便在鼎沸的人声中结束了。

傍晚收工,夏明若发牢骚:「看什么看?看猴呐?」

离他最近的一位小朋友立刻回答:「看猫。」

夏明若严肃地批评小朋友说,你没有同情心,然后缓缓回头,深深地看着老黄。

老黄消瘦了。

消瘦了的老黄爬在铁丝网上。

消瘦了的老黄被两只德国军犬遏追着爬在铁丝网上。

夏明若握拳高举过头喊:「老黄!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为了真理!英特那雄纳尔!反抗啊!」

老黄受到了鼓舞。

它无比激昂地回头,朝两只狗弱弱地喵了一声,然后翻过铁丝网逃了。

夏明若赞扬:「好样的!有骨气!」

楚海洋放下铁锹,把小朋友抱开:「我知道网有洞,但你不许再钻进来了,尤其要离这个哥哥远一点,这个哥哥很危险。」

夏明若立刻作怪,扑在楚海洋腿上仰头喊:「刘狗剩!哥哥舍不得你!!」

刘狗剩小朋友热泪盈眶:「小夏哥!你就是我的亲哥!」

楚海洋抖了抖便把小朋友扔了。

夏明若把小朋友搂在怀里,给他一颗糖。

刘狗剩说:「你再给一颗嘛。」

「那你晚上得再摘一只瓜来。」夏明若说。

「行啊!」刘狗剩说:「今晚偷红玲家的。」

有人在夏明若耳边轻轻说:「你坏啊……」

夏明若吓了一跳扭头,过会儿却咧嘴笑起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下不能亲自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那人说:「也对。」

夏明若说:「舅舅别来无恙?」

一身老农装束的大叔说:「托福托福。」

楚海洋笑着走过来:「一起吃饭去。」

夏明若说:「啊?你俩已经见过了?」

「早上就见过了,」楚海洋说,「舅父大人前来帮助我们挖掘,一天工钱一块五毛六,管吃住。」

夏明若蹭到大叔身边,用肩膀拱拱他:「太不道德了啊,先是把墓盗了,现在又跑过来骗考古队的钱,我们经费很紧张的晓得伐?」

「此言差矣,」大叔庄严地说:「头一次是为了实现个人价值,后一次是为了抢救国家财产,与国与家,问心无愧。」

大叔雄赳赳又拉过一个人来。这个人看见夏明若时脸白了白,然后对大叔恭恭敬敬点头,口称:「师父!」

夏明若过了半天才说:「豹子,你堕落了。」

豹子立刻躲到大叔身后。

楚海洋拍拍他的肩,「走吧,吃了饭再叙旧。」

叙旧自然是找没人的地方,四个人趁着月色溜出好远,找了个土堆后窝着,夏明若还顺路去拿了一只瓜。

夏明若分瓜说:「吃,吃,别客气。」

楚海洋躺在地上望星星:「舅,洞真是你们挖的?」

大叔说:「真是。」

「挖着什么没?」

大叔说:「说来话长,听我慢慢讲。你们学历史的,总知道古今之富莫过于隋吧?」

豹子说:「我不知道。」

大叔说:「专家解释给他听。」

于是楚海洋就解释:「隋代号称『国计之富』。」

豹子说:「啥?」

「就是有钱。仓库充实,尤其是粮仓。」楚海洋说:「这儿附近曾经有个洛口仓,史料上载周围二十里,内穿三千窖,每窖可容米八千石

,你想想它的总储量可以有多大,而这样粮仓隋代还有许多个。」

「《贞观政要》里面讲,隋文帝末年的时候,国家储备可以提供往后的五六十年之久,就是说可以用到唐高宗年间,」夏明若捧着西瓜无

限向往:「那是什么景象?那是共产主义的景象。」

大叔也作无限向往状:「原来已经实现了呀,真好。」

包子说:「真好。」

楚海洋指示豹子:「把耳朵眼堵起来,我讲话时放开。」

夏明若说豹子你别听他的,楚海洋觉悟可低了,你看这么有民族荣誉感的事他一点都不激动。

楚海洋站起来,把夏明若手里的西瓜抽掉,轻轻放在一边。

夏明若抬头看他。

他架起夏明若就往土堆后头走。夏明若一迭声说:「俺错了俺错了海洋俺错了……」

楚海洋说:「埋掉算了。」

夏明若转身搂着他脖子细声细气说:「楚郎,当年你携老仆赴赶考,大雪纷飞,贫病交加,倒卧在那破庙之中,奴家瞒着妓堂妈妈救你,

你许许奴家以终身,海神庙中二人盟誓永不相忘,如今你蟾宫折桂攀上高枝,便果真要负了奴家了么?」

楚海洋低头凝视他的眼睛,他则幽幽叹口气,含嗔带怨望月亮。

楚海洋说:「非埋不可。」

夏别信肩膀一垮后继续:「俺错了俺真滴错了……」

大叔爬在土堆上笑称:「都听见啦!小夏奴家你别怕他!《婚姻法》保护你!」

楚海洋捡了块石头就砸过去:「两口子吵架外人少插嘴!」

大叔一侧身躲开。石头啪一声砸在豹子脑袋上,豹子跳起来喊:「那谁保护我啊?!谁保护我啊?!」

大叔抽打豹子说:「咋呼什么!想把民兵招来?!」

夏明若喃喃:「你们几个都咋呼……」

这时有两个更咋呼的远远叫起来,它们一叫全村的狗都跟着叫,嗷嗽呜呜一声比一声高,大叔拉着豹子就地卧倒,好半天才敢转动脖子说

:「哎哟,怎么把这两只外国狼狗给忘了。」

「咬的就是你们做贼的,」夏明若说:「哎,舅舅,太子墓里什么样?」

大叔沉默半晌,然后说:「都是自己人,不妨说实话,也免得你们误会。第一,都知道隋代节葬,文帝泰陸高五丈,周数百步,大概也就

相当于汉武帝茂陵的三分之一。泰陵历代被盗,但从没有听说谁能拿出东西来。几十年前我师父随着军阀张白英进泰陵。也是空手而归。所以

我不是冲着宝贝来的。」

「第一,我来是为了了却我师父的一桩心愿,是要找一样东西,这东西他在泰陵里没找到,一直到死还在念叨。我便想碰碰运气,万一有

,好让我九泉之下的师父老人家安心。」

「那有没有?」

大叔挠着头嘎嘎笑起来:「不知道呀~~~~」

楚海洋说:「你不是进去了吗?」

「可我进去了没敢找呀,」大叔说:「遇见两个邪门东西……哎哟,咱们撤吧。」

其余三人抬头,发现有人正打着手电往这边走来,估计是半夜爬起来看瓜的村民。楚海洋看看表说两点了:「散吧。」大叔便带着豹子绕

到小路上走了。

夏明若低声问:「咱们呢?」

楚海洋拉他趴在土堆上,按低他的脑袋:「我还没埋你呢。」

夏明若眨眼睛说你舍得吗?

楚海洋便把他压在身下说:「人肉活埋。」

夏明若小小声嘀咕说同志们请看,多么惨无人道,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等着吧,fǎn • dòng分子的末日到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

风压倒东风……

楚海洋威胁说:「我亲你了!」

夏明若说你亲,我还怕你?等那人一走近我就喊抓流氓,美帝国主义流氓猥亵纯洁男青年。

楚海洋两手合抱,勒着他的腰说回去教训你,结果当天夏明若真的被压着睡了整晚,第二天顶着两轮黑眼圈对小史抱怨说:「世界上竟然

还有通铺这种罪恶的东西世界上竟然还有通铺这种罪恶的存在。」

小史说:「你不是活该嘛,觉不好好睡,翻身像打架,要不是海洋压着你,我们几个都得被你踹下去。」

夏明若唧唧歪歪不满意,正准番消极怠工正准备消极怠工,老头那边传来消息却说发掘时间改了,改晚上,白天休息,下午六点上工。

众人问:「为什么啊?」

老头也是没办法。正值盛夏,古墓里的东西又最不能晒;其次是气温高,人吃不消;再次,围观者太多了。

千八百人,每天是里三层外三层。

农民平时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