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清2

转冷,但一刻也未离开过房门。

脚步声渐近,那人推开门,轻手轻脚地侧身进来,见到床边的夜离显是一愣:“夜离,你怎么还没睡呀,不是说过不用等我了么。都这么晚了。”语气中透着责备,却让对方放柔了眼,嘴角斜勾。对于你,我已仁至义尽,是福是祸,还看她的造化了。

看到沉默寡言的夜离竟难得的笑了起来,心下讶异更着实高兴,禁不住多看了几眼,可看着看着竟觉脸有些发烫——待反映过来,我这是在犯什么痴!忙调侃道:“半夜三更的在那里笑得那么诡异,还不快睡了。”

蜡烛形将燃尽,光线微弱而不定,却让夜离觉得照亮了所有。

第三十三章

34.魏璞

“大伯,这是您的药,拿好了。回去照着方子煎,煮沸后静置小半个时辰再沥药,两日一副,一共三副。给,等吃完了这些,过两天我再给您看看。”濉安一边说着一边递出刚包好的药草——整整三大包,这才转过身对门口道:“下一位。”

趁人来的当儿,柳濉安抓紧时间清了清撒了药屑的木桌,避免混药之嫌。待处置妥当,抬起头来,眼前一亮,是一少年。

只见来人里着石青色玉璧纹江绸袷袍,外套花青江绸钉绫梨花蝶镶领边坎肩,手执淡绿水磨玉骨折扇,头饰翠绿玉簪——一片青葱翠色。十七八岁的年纪,眉毛修长,眼睛大而有神,唇色不点而朱。只可惜印堂狭窄,鼻梁微突,身着草色虽显活泼,可配上那略有些柔弱的面相,却更让人觉得女气。

柳濉安笑了笑,冲少年道:“不知公子近来有何不适?”

对方缓缓坐下,理了理衣衫,举手投足间带着难以掩饰的颐指气使,仿佛注视对方的脸说话也是一种施舍,仅礼貌性地勾了勾嘴便再无下文。

濉安心中暗自摇头,也不知是哪家培养了这种极品。寻思之际,忽听其身后道:“我家二师兄近来头痛欲裂,又听得安庆有个柳姓大夫治好了师傅的脚疾,于是特此前来,柳大夫还不快看看?”似乎是少年的师弟或是侍童,十五六岁,声音清脆带着几分自负,话毕还不忘昂昂头得意地一笑。

柳濉安略一思索,目光转柔,原来是沈前辈的人。只是沈前辈和沈青皆是正直坦荡之人,难道眼前这异数是“自学成才”?私下叹息,明面上还是了然一笑:“是醉派弟子吧?上次沈青她们来怎么没见着——”

“放肆!醉派的二师兄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说着不禁上前一步拿出一枚正中写有“醉”字银色令牌,瞪了一眼柳濉安,“看清楚了,除了掌门之外,拥有它的人屈指可数,在江湖上可算是一呼百应,没有人不会不给醉派面子。你算什么?”

“斑竹,不得无礼!”少年第一次开了口,声音不大,似是严厉,却并未感到他的恼怒,仿佛只是对外人的客套罢了,私下对斑竹之言却是赞成。

柳濉安轻轻皱了皱眉,他们真的是和沈青在一个门派么?怎么感觉相差如此之多。

但毕竟是人家门派的私事,不好过多插手。濉安性子随和,对方的无理,不以为然也就过去了,不放在心上,可病还是要认真看的。待询问了具体情况,把了脉后,濉安写起了方子。

“名字?”

“你——”

“斑竹!”喝斥之后,不着痕迹地冷冷瞄了一眼埋头书写的濉安,眼底深处是轻蔑与不屑,但虚荣的心,却不允许自身的面具有丝毫的裂痕。状似耐心而儒雅地道:“在下魏璞。方才在下的奴才莽撞了,还望柳大夫勿怪。”

濉安停下笔,坐起身,看了眼皮笑肉不笑的魏璞,不置一词,可目光却像已把对方看穿了般……良久,点了点头,仿佛无事般道:“年龄?”

“十八。”面若斯文地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

……

“好,拿去吧。一日三次,至好即可。”

“怎么,只有一味?喂,你不是闹着玩儿吧?”斑竹探过头,看了方子后又是一连串的鄙疑与质问。

“斑竹!柳大夫既然开了此方必然有其道理,是~吧?柳~大~夫?”说着双眼一瞥,看向柳濉安,似笑非笑,似乎是等待答案,又似乎,仅仅是在看一场好戏。

摇了摇头,一贯地不慌不忙:“按《天羽萧氏医草》所述,发热重、畏寒轻、头痛有汗、口渴、舌红苔黄、脉浮数,此乃风热之状,热者寒之,辛凉解表,宣肺清热即可。用药有连翘、金银花、牛蒡子、竹叶、生甘草等十余种药材,可是……”说着浅笑着瞄了一眼魏璞,接着道:“据脉相以及一系列的症状看来,想必,你家二师兄并未有你所说的头痛欲裂那么严重吧。最多是轻微的风热,不用药也几日便可痊愈。不过~我看二位似乎非常希望吃点什么,所以开一味连翘聊以慰籍。”

“你——”

“斑竹,不得无礼!”转身向柳濉安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语气却几不可察的带着一丝恨恨:“好~,好~。柳大夫果然高明。今日一事,只是偶然听得柳大夫医术了得,心中好奇,于是想了这么一出试试柳大夫的实力罢了,不妥之处,还望见谅。”说着敛下眸子,径自付了钱,也不待濉安答复,便头也不回的离了医馆。

“二师兄,二师兄,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哎哟,可赶上——”正欲拍上魏璞,却被吓得禁了声。

少年双眉紧拧,一双大眼闪着愤恨诡诈之光,撕咬着红唇,狰狞不已:“哼,一个沈清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个柳濉安,哼!我就知道和那妖女混在一起的人能好到哪里去?竟当众给我魏璞难堪,这笔帐我是记下了!”

斑竹今天虽放肆无理,毕竟算是护主,可心下对那位和颜悦色的柳大夫还是有几丝好感的,现下对主子的过激反映第一次有了些许触动:“二师兄,其实柳大夫也没——”

“闭嘴!二师兄!二师兄!难道我永远就要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我魏璞有哪点比不上那妖女了?那死老头竟让她作继承人,就因为是他的孙女?还有你!今天二师兄,二师兄的叫个不停,不是告诉过你叫师、兄么!哼,奴才!”

斑竹搭拉下脑袋,是深深的自卑。心中不由想起了笑得柔和的柳大夫,再看了看正陷入疯狂之中的魏璞,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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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远去,柳濉安低下头,若有所思,片刻后抽开身旁的一方小屉,随手一抓拿,竟是一把令牌,大的小的方的圆的金的银的,总之应有尽有。自打醉派的人来过之后,舞刀弄棒的江湖之人熙熙攘攘来过的也算是不少,有时他们不会付钱,只是留了块牌,也不说是干啥的,自顾自的双手一摔,头一扭,豪豪放放地离开了。柳濉安也没往心里去,兴许是人家一时没钱又不好意思说,留这做抵押呢。不过人家漂泊在外,想那钱也收不回来了,于是乎随手一放了事。今天斑竹那么一露,才让柳濉安想起自己似乎也有不少。无奈,看着其中一块金灿灿写有“醉”字的令牌,啊啊,似乎自己把鲜花当了牛粪那……

第三十四章

35.突变

将令牌大致整理了理,用红绳绑至一束,盯着它看了看,苦笑一声,复又放入小屉之中。

东西是好,只是自己似乎用不上。一呼百应?难不成大吼一声让所有人跟着自己上山采药?摇了摇头,正好笑于自己的异想天开,却忽听室内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小缝,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

柳濉安笑了笑,朗声道:“蓉儿,知道是你,还不快出来。”

良久,首先从门缝中露出了两个小包包,小包包晃了晃,又瞬间缩了回去,似乎为自己鼓了鼓气,然后再次缓缓露了出来,随即才是白嫩嫩、肉乎乎的小脸:“哥哥……”声音很小带着犯了错的自责。

“知道你憋不住,过来吧。”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腿。

“哥哥!”小孩子喜出望外,立马推开房门就是一扑。

“这几天在屋子里闷坏了吧。蓉儿乖,等这一阵过了,哥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弓下身,抱起小孩安抚,抬头之余不忘歉意地向蓉儿身后的一黑衣之人点点头:“壹,麻烦你了,蓉儿是小孩子心性,一个人在屋里恐怕是有点待不住。”

前几日夜离忽然对自己说苁蓉身世复杂,近来恐有危险,让自己不要让她随意在外走动,同时派来一名名叫“壹”的男子负责保护苁蓉安全。虽然苁蓉来自何处、是什么样的危险夜离并未提及,但据夜离的性子以及派来男子与夜离同出一辙的寡言少语,让濉安对此事的严重性没有丝毫怀疑。至于为何夜离所提不多,想必也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故而当下也是积极配合,希望危险尽快过去。

一面抱着苁蓉好言劝哄,一面挪动脚步准备将其带回后院。纵使苁蓉哭闹却也无可奈何。

忽然,苁蓉哭声戛然而止,愣愣注视着濉安后方;壹也是眼神一凛,眨眼便已闪于二人身前;医馆像被什么无形之物隔离了般,鸦雀无声,似乎瞬间被吸走了生气。柳濉安虽然莫名其妙,但也觉锋芒在背,气氛压抑。又搂了搂苁蓉,安抚性的拍了拍孩子的后背,这才转过身,看向身后。

只见医馆之外仅堪堪站着一人:黑色斗蓬长于脚迹,覆盖全身,蓬帽压得极低,甚至遮住了大半张脸。那人就这么静静站在路中,任四周车水马龙,仿若未觉。那人见柳濉安转过身来,也不知是不是濉安的错觉,竟似乎看见那人唯一暴露在外的下唇一勾。他在冲自己笑?正疑惑间,医馆内那令人窒息的氛围猛然一松——顿时,室外嘈杂之声悉数涌入,让人紧绷的神经也不由缓和,唯有壹看向对方的眼神更加戒备,额头上不知何时已冒出了丝丝冷汗:“来者何人?”虽然距离不远,却仿若示威般依旧用上了内力。

“嘿~嘿~嘿~!你~猜~呢~!”声音细声细气、阴阳怪调、渗人不已。

对方未给答案,却也给了答案——来者不善!

缓缓抽出身侧的长剑,横于胸前,伸展手臂,护濉安二人于人、墙之间——意在守,不在攻。

见对方不为自己所动,那人似乎有些讪讪,真是的,跟个木头一样,没趣!“嘿~嘿~,只要把苁蓉乖乖交出来,解我主上心头之恨,本大爷便饶你不死!”

柳、壹心中俱是一紧——果然!二人了然地对视了一眼,濉安抱着苁蓉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而壹则挡住濉安身形,向前跨了一步高声道:“哼!就凭你?”

“嘿~嘿~嘿~,当然不是我——”话音刚落,十几名同样穿着黑色斗蓬之人从天而降,将三人围于屋角,十几双白刃冷光涔涔。不待三人反映,足下一蹬,刀砍肩头,剑取下盘,瞬间便向三人袭来。

壹急纵而起,反手一扫,青光闪烁,剑气如虹,兔起鹘落间竟将对方震退:“快走!”转头疾呼后,以鞘作剑,大喝一声,狂舞双刀,与对方战至一处。

濉安怀抱苁蓉慌忙打开小门,侧身闪出,来到后院,带上门将“噌呛”之声隔绝于外,刚一转身,瞳孔一缩,急忙放下苁蓉护于身后,定了定神道:“苁蓉只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你们何苦相逼至此?”几步之遥,竟是初时门口那神秘之人。

“手无缚鸡之力?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你们名门正派还知道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什么叫小儿?嘿嘿嘿,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对方似乎被濉安的话语刺激,变得喜怒无常,“当初你们追杀我主公之时怎么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没想到他……只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名门正派!名门正派都去死吧!”说时迟那时快,对方火红长鞭一甩、脚尖轻点、纵身一跃,直直便向柳濉安面门取来。

濉安尚不及反映,只听“铛”的一声,竟有一黑衣生生接下了对方这一击,随即剑锋一推一送,直逼对方颈脉而去。一见情势不对,那人“噌”的滑开长鞭,借力使力,避其锋芒,连退几步站定。

“嘿~嘿~嘿~,你终于出来了,我还在想要等多久呢~!”

暗不发一语,却也如壹一般只守不攻。几十回合下来,不分胜负。

没趣!又是一根木头。那人暗自撇了撇嘴,心下已有些不耐。

“啪~啪”挥舞火色长鞭,一步、一步缓缓前行,每一次的击打地面石块应声而裂。忽的动作一滞,提气便向暗攻来,长鞭也是反手一转,在空中一个回旋倏得缠住暗的长剑,脚下兀自不停,一个蹬地腾空而起,只听“噌噌噌”三声,起脚之处三根银针,没地半寸有余,却依旧泛着涔涔绿光。那人大怒,杀气暴涨,再一次抽开长鞭,速度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长鞭一抖,威力渐长,取暗腰迹而去。暗提剑欲格,那人鞭身一扭,长鞭堪堪滑过剑刃,直指暗下盘,暗侧身一避,那鞭却象有灵性般追随其步伐而去。那人冷笑一声,鞭身又是一拧,长鞭虚空伸长三尺有余,成千上万倒勾小刺环绕,蓝光瑟瑟。暗始料不及竟被缠住腿肚,那人又是一声冷笑,随手一提一甩,就要冲墙而去,却忽听一声大喝:“且慢!”

那人一惊,力道微卸,暗晕了过去,性命得保。

柳濉安见状松了一口气,道:“且慢!俗话说事出必有因,不知大侠是否愿意讲一讲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