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良久,台下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嘈杂,这次却是惊恐后的怅然若失。

台后,无心颓坐于地,泣不成声,“夜离……夜离……你不要逼我……”

第六十二章

62.禁地

夜离怀抱濉安,轻巧地跳跃于一个个屋脊横梁之间,纵然身形大起大落,双手处却是四平八稳、小心备至。不多时,二人停落于一宽广院落之中,细一瞧,绝非濉安的医馆。

夜离依旧抱着濉安,轻车熟路,径自走进了其中一间房室。

对房内摆设视而不见,夜离几步来到里间,打开了侧门。门内烟雾缭绕,水气弥漫,原来竟是一间浴室。此时此地,夜离这才放下濉安,解开了对方身上的黑布。

配合着夜离,濉安慌忙不迭地取下面上的黑巾,当接触空气的一刹那,濉安解脱般长吁一口气,真是憋气的很。也不知对方是无心还是故意,总之一路上任濉安如何挣扎暗示,夜离始终沉默不语,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将濉安往怀里带了带,让那黑布裹的更紧。

缓过劲来,濉安怨怼地捶了捶夜离,半开玩笑道:“明明我叫的是壹,怎么中途就换成你了?还把布缠得那么紧。怎么,不高兴没找你商量?可又不是什么大事——”

正说着,夜离却仿若未闻,一瞬不瞬地盯注着濉安,勿自伸出手,再自然不过的用指腹将对方面上无意间沾上的香粉拂去。

濉安不禁一愣,对方微凉的指尖在自己因缺氧而依旧有些发烫的面颊上反复摩挲,专注而疼惜。濉安心中轻颤,若有所觉,抬起头,看向夜离。对方与平日似乎并无不同,面色平静,漆黑的双瞳沉稳而坚定,眼底深处一派澄澈,甚至可以比往日更加轻易地看清自己的倒影。

夜离不着痕迹地放下手,背于身后,不自觉紧握成拳。原来自己也会有气恼的时候,看到那些□混浊的目光一寸寸在对方身上舔舐,无力地发现,自己竟丝毫无法克制那股暴虐的冲动,甚至~当那熟悉的药香混合着陌生的甜腻香气随风而来之时,自己差一点儿就迁怒了对方……

看了看濉安依旧通红的双颊,敛下双眸,鼻间围绕的是那陌生而甜腻的气息……难掩厌恶地皱了皱眉:“先沐浴。”说着径自打开一旁的衣柜,随意拿出一件黑衫递了过去,无意间一瞥,眼眸转冷:“身上那件~,”再次皱了皱眉,“就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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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抹矫捷的身影熟门熟路、悄无声息地穿梭滑行在各弄堂小巷之间,身轻如燕却又灵活而有力。

不稍时,黑影骤然止步,停驻在了安庆南路的一所宅院前,仰看房梁,目光转柔,下一刻便已窜梭而上,站于屋脊。

“夜门主,三更半夜,真是好兴致。”声音突兀地从漆黑悄寂的院中传来,温和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气势。

夜离身裹黑衣,似是早已探知来人,故而神色也是从容平静,并未因对方的忽然现身而有丝毫的惊讶疑惑。

居高临下,淡然地睨了一眼院中悠闲坐于石凳上惬意品茶的某人,冷然道:“彼此彼此,白老板。半夜三更,也有如此雅兴。”

白锦幽幽一笑,不置一词,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茶盏,轻抿一口,回味般眯了眯眼,良久,复又缓缓睁开,这才道:“三更半夜,如此雅兴,白某的目的,夜门主自是清楚。所以~,还望告知一二。”

夜离一听,顿时,杀气毕现,几丈间尽是涔涔寒意。

白锦见状,从容一笑,退跃之际十指缝隙已然接满了瞬息飞来的银针。

似乎仅仅是示威而非刻意的挑衅,见白锦后退,下一刻,夜离便已敛下杀气,静静站立于白锦身前。冰寒的双眼沉静无波,乌黑中带着死寂的冷漠,象是注视着死人般,直直盯住眼前似笑非笑的白锦,良久,似是毫无感情却又带着若有若无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吐出三字:“青、红、楼。”

纵然心中早已有数,但当真真听到确切答案之时,还是不由让一惯从容的白锦微微变了变脸色。心思辗转,心中骤然不快——楼中明文规定不得擅自出离,也不知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去招惹小安!

不禁抚额皱眉,抿了抿嘴。虽然如今已知小安无恙,隧然放心。但想到对方竟是在自己的楼馆中被人劫了去,而挟劫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夜离,不由得,心中越发窝火。勾了勾嘴角,眼神邪厉,心底不屑冷哼——看来是自己这个做老板的太过松散,区区一个青红楼竟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又是轻蔑一笑,悠闲转身,再次回坐于石凳,旁若无人地端起茶盏,这才撩起眼帘,神情疏离淡漠,声音是一惯的平静淡定:“此乃白某私事,就不劳夜门主费心了。青红楼么~,白某自有定夺。”

夜离简单地睨了白锦一眼,二人眼神一擦而过,已是了然。夜离不再出声,似是默认,径自越过白锦,入得后室去了。

白锦闲然地看了看夜离消失的方向,百无聊赖地回转头看向无边夜色,良久,轻叹一口气,双手轻击,一道黑影飘入,勿自恭敬地拿起茶盏,站于白锦身后。白锦见状,缓缓起身,不经意掸掸了衣衫,便欲离去。

“锦公子!切忌、勿有下次。”冰冷地声音紧贴身后传来,似是忠告。

白锦不慌不忙,抬起头,看向瞬间已至屋顶的夜离,眯了眯眼,衣摆无风自动,竟是薄怒。“夜门主~,莫非~,你是在威胁白某!”

夜离不语,转身飞檐而下,下一刻,已然没入了黑暗,无迹可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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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夜离关门离去,濉安这才得以闲暇。打量四周,室内宽且大,只是简单异常,不似有人入住。外室仅有一床一柜,内室仅铸有一池,纵然冒着袅袅热气,却显得分外冷清。内外两室虽然物什不多,但样样均是上等的黑色大理石,打磨精良,泛着柔和的光泽。顿时,濉安了然,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某人,竟然连住地也同出一辙的冷硬,不由好笑,方才的陌生之感一扫而空,心中泛起阵阵喜悦。

简单梳洗一番,穿上夜离那身略显宽大的衣衫,随意挽了挽袖口,周身盈满对方身上特有的冷香,清爽舒适,心情难免惬意。在室内走了走,却见夜离经久不归,略一思索,打开房门,决定趁机出去走看走看。

冬春交际,夜晚的凉风尚有些刺骨,幸而濉安沐浴不久,浑身暖意,一时倒也不觉寒冷。环顾周遭,是一空旷小院,东南西北四处皆有门道,且大多弯弯绕绕,不知通向何处。

终究是闲逛,只见一处门阶之后尚且宽广简单,为免走得太远迷了路,索性就在门阶处看看即可。

谁知,刚走了两步,却忽听身后壹道:“柳大夫请留步,此乃赤夜门禁地。”

濉安一愣,不禁回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壹,对方面色严肃而恭敬,煞有其事。顿时,濉安歉然,张了张口正欲道歉,却忽觉眼前一黑,定睛一看,正是夜离。

熟知赤夜门规矩的壹一见,神色不由一滞,看向濉安的眼神隐隐浮现几分担忧。回过头,见主上尚未表态,于是连忙上前,弓身一揖:“属下一时疏忽,未及时阻拦,望主上责罚。只是柳大夫并不知——”

壹说服的话语被夜离出手打断,对方神情平静,无法看出丝毫的端倪。

濉安本就有几分歉意,如今见壹紧张如斯,心中更加惴惴。看来自己因为想到是夜离的住地而变得太过自由散漫了那~,心下不免有些莫名的失落。

夜离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离开濉安分毫,见对方神色变换,眼底深处尽是柔和温暖的笑意。

展开自濉安宅院拿来的衣衫,宠溺地将对方单薄的身躯拥入怀中,轻拍对方后背,莞尔道:“壹,这本就没有什么禁地,你可别吓着濉安了。”

言罢,不禁抬眼看想面前的那片荒芜,心中坦然而平静,似乎有些东西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漠消弥,亦如那片花海凋零后的空旷,让人的视野更加宽广而清晰。

再次轻轻将濉安拥紧怀间,回忆如今莫名失控的种种,恍然间,似乎明白,也许~,他,才是自己所不想让他人碰触的“禁地”……

曾经繁华。花的灰烬飘飞而上,逗留盘旋,久久不去,似在呜咽……

第六十三章

63.萧魂

清晨,点点柔和而朦胧的阳光挤进窗缝,投射于室内黑亮的大理石床,溅起了层层光雾,也唤醒了床上的某人。

舍不得睁开眼,濉安习惯性地缩了缩身子,向宽广处挪去,鼻息处尽是熟悉的冷香,让人懒散而放松。于是乎紧了紧眼帘,拉扯起棉被盖过头顶,随意找了一处床上背光的角落,再次昏昏沉沉睡去。

良久,待濉安懵懵懂懂醒来,天已是大亮。舒适地动了动身子,这才磨磨蹭蹭地睁开眼,却是一愣——夜离的脸近在咫尺!

茫然地抹了抹脸,自己什么时候挪到这里来的?竟将人挤到了床边还浑然不知,自顾自的将对方肩窝当了床角睡得舒坦。

尴尬而歉然地瞄了一眼身侧的夜离。对方侧着身,单手斜撑着面颊,虽然依旧沉默不语,但嘴角轻浅地勾着,眼中是点点笑意。

濉安顿时一窘,摁了摁睡到翘起的乱发,连忙道:“抱歉,一时睡糊涂了。”

对方终是忍不住闷声一笑,带着薄茧的手掌穿过濉安的指间宠溺地揉了揉濉安的软发,这才道:“醒了便慢慢准备准备,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说着,清爽利落地坐起身,精神抖擞,无丝毫倦意,想必已是醒来许久了。

濉安简单做了梳洗,换好夜离取来的衣衫,不慌不忙跨出门去。

对方背对着自己,眼望着昨日的‘禁地’似乎若有所思。濉安淡然地睨了一眼那片空旷,又转头看向夜离。对方的背影英挺而坚毅,纵然阳光温暖明媚,但浑身的黑衣,终究透出几分凉薄与孤独,原来,那份寒早已是透皮浸骨。

心中一疼,想到初识那日的匕首——究竟是谁,竟然连这样一个从不轻易流露感情的人留给他的‘背影’也要轻易舍弃?

“夜~离~。”叹息一般呢喃出对方的名字。

那人高大的背影轻轻一颤,徐徐回转身,张开怀抱,向濉安伸展出双手,“还不快过来。”面色平静,语气中是机不可察的笑意,那一刻,对方也会如此坦然而轻松。

濉安释然一笑,三两步走了过去,对方伸手一勾,自然而默契地环抱起了自己。

夜离小心翼翼地拥紧了怀中的人儿,只见对方简单冲自己一笑,示意已准备妥当,随即夜离便听到自己的声音道:“走了。”

冰冷依旧,但渗透出的不再仅仅是孤独的寒,其中包裹的淡淡关怀的暖意,只有相视而笑的二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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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轻巧地穿梭在屋檐楼脊之间,两旁的景物飞快地忽闪倒退,就连当濉安反应过来黑沉门扉处牵着两匹马默默等候的人是壹时,二人已悄然在自己院旁的小巷处落了地。

濉安一脸奇怪地看了看夜离,“为何不进去?”

不想,对方少有的一声冷哼,“有人可是想你得紧。”说着斜睨了一眼巷子的拐角处,不再言语。

濉安莫名的向巷口探了探头,只见自己的宅院前赫然停驻着一辆马车。车前,四匹高头大马,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往后看去,车架宽且大,门板上招摇地包裹着华贵艳丽的绸锦。车夫端坐于车前,纵然身份有别,身上所着也非寻常人家所能比拟。濉安顿时了然,心中连连叫苦,也不知自己何时惹到了白锦,让对方竟然‘追杀’到了门前。想到夜白二人似乎相识,不由回转头,欲要询问,可身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对方的踪影。

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抹了抹脸,硬着头皮出了巷口。果不其然,刚抬脚走了两步,对方的车驾便已行至了身侧。

濉安自发地住了脚,目及之处尽是对方张扬而扎眼的豪华车驾,相比于远观,此时的近看更显出那车板绸锦的极尽精致与奢华。话说当初开馆之时,濉安便已多次叮嘱白锦,纵然二人是友,但医馆毕竟是人多口杂之处,还是不要轻易显财露贵才好。自己说得是口干舌燥,反观对方却是一谓的但笑不语,也不知自己单单那些个乏味的词藻,他在那里笑个啥。

濉安在这厢几番思量,那厢已有人幽幽掀了车帘,露出一方剔红花鸟扇骨与一角宽大的褐红缎织彩云牡丹纹锦袍。

“小安,可让白某好等那~。”人未见声先至,声音从略显昏暗的车箱中传来,兴许是隔了门帘的缘故,舒缓中带着几许沉闷,责备中竟凭添几分怨怼。

濉安赧然一笑:“昨日有事耽误,故而在友人家中借住了一晚。夜离,你应认识——”正勿自说着,对方已闲然地掀起车帘,纵身下了车驾。

对方神采依旧,并无丝毫恼意,仅仅是牵起唇角,用扇柄轻轻敲了敲濉安的头,叹了口气道:“夜门主么,倒是有过面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