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细针

离与她的关系问题上,条件反射地选择了忽略。也许,也许,自己不过是看错了,只要自己确定对方是青红楼的无心,那么她就和赤夜门的夜离没有任何关系!

“是的,我是青红楼的无心。”对方似笑非笑地抿起了红唇,意欲不明的表情仍然让濉安无端松了一口气,却也硬生生接下了沉重的一击,“可我也是赤夜门夜昕。”

“你说什么?”几乎可算是弹跳着直起身,被对方食指一点,反剪着双手,又重心不稳的坐了回去。

“嘻嘻,看你紧张得。”夜昕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拿出手娟,似乎想为濉安擦汗,却被濉安厌恶地躲了开来。夜昕见状,也就收回了手,一脸的理所当然,“我说,我既是青红楼的无心,又是赤夜门的夜昕。无心就是夜昕,夜昕就是无心,你可听明白了?”

“夜昕,无心。”濉安喃喃,“你们同是姓夜,你们——”濉安止不住地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鼓足一辈子的勇气,“你们~是什么关系?”

仿佛终于等到了对方问题的关键,夜昕的双眸兴奋地闪了闪,带着恶劣而嗜血的光芒,又瞬间隐去。

“哎呀呀,我们关系夜离没有给你说么?那我也就不知当讲不当讲了,毕竟夜离没有告诉你,那就说明你还不值得知道,这可就难办了。”夜昕在斗室内苦恼地踱起了步子,语气嗲嗲,小脸因困惑而皱成了一团。如此景象,若是有心人见了,定是想要上前好言安慰几句的,毕竟美人难得。可偏偏濉安在另一世见多了这种捧心美人,更何况她们也是最受友人沈青不待见的人种之一,再加上濉安温润的性子,久而久之,倒也能泰然处之。

如今,濉安本是被对方搅得有几分惊慌失措,可对方一步一步焦急地踱着步子,却反而让濉安的脑筋有了片刻的空闲。越是身处逆境就越要冷静。由刚才乍听噩耗的头脑一热,到如今,濉安渐渐觉得有些蹊跷了起来。濉安,冷静,毕竟从头到尾都是对方的一面之词;况且她曾经还是青红楼的无心,当初不就是一着不慎,被她霸了一道么?也许,这不过是对方又一个新的花招呢?濉安,要小心,要小心……

“柳大夫,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告诉你,毕竟离瞒着你,我也有些过意不去。”夜昕终于下定了决心,有些歉然地走向濉安,俨然已是女主人般带着一脸的自责,“其实我与离早在十年前便已是私定终身。只是由于这样那样的事情,一时耽误了罢了,不想,却让柳大夫误会了,真是罪过。”

“误会?误会什么?”濉安忽得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夜昕,一脸的坚定,“你认为我误会了夜离对我有什么吗?你想说你才是夜离真正的归属吗?可是,夜离从来没有跟我说起你,但据我对夜离的了解,他既然不说,那能不能证明,呵,你才是那个不值得说出来的人呢?你想当然地认为我和他之间肯定有什么,所以你故弄玄虚,想要动摇我对他的信任,只可惜,你算错了,我和他之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不过~,”濉安气喘吁吁,却洋起轻松地笑脸,“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和他之间,是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夜昕惊讶地瞪大了眼,不知这位方才还在犹豫不决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柳大夫究竟中了什么邪,如同炸了毛的猫,竟硬朗朗地反驳了起来。是自己太心急了么?莫不是,说话时漏了什么马脚?夜昕寻思。哼,不可能。总之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对方也不过是在逞强罢了。也许,再关他个几天——“三哥,把他押下去。”他自己就‘想清楚’了呢?

毕竟,彼此间失缺信任的等待,最是磨人,不是么?夜昕敛下长眸,无声地叹息。

濉安依旧被老三推搡着回了屋。

进得室内,濉安一反常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静静躺在石凳上。石凳冰凉刺骨,濉安甚至能感到自己骨骼的轻微颤抖,却分不清那究竟是因为方才的过于激动还是仅仅是这石凳作祟,亦或是两着兼而有之。女子与夜离在树丛中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们真的早已私定终身了吗?难道夜离从青红楼起便已和夜昕串通好了的吗?可那时,还没有万灵丹的传言……应该不会的吧,应该不会……可是为何夜离从来没有和自己提及夜昕呢?难道她是在欺骗自己,其实赤夜门中根本就没有夜昕这个人?可她的表情又不像做假……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赤夜门中那片空无一物的禁地以及当时夜离和壹的怪异表情。莫非真的如夜昕所说自己依旧是个外人么?夜离?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什么时候,我才能等到你亲口告诉我真相?

濉安疲惫地闭上眼……心中没来有的感到前所未有的悲伤。

夜深,见濉安发出均匀的呼吸,千机子这才站起身,缓步来到濉安面前。细细端察了对方的脸色,又简单查看了有无伤势——虽然对方始终皱着眉,似乎在梦里也不安生,但终究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倒也暂时让人放了心。轻轻叹了一口气,席地坐在濉安身旁,摩挲对方的黑发,回想当初见到对方的那份淡然与平和,心中生出几分疼惜。这才多久,怎会经历这几多波折?先是玉灵宫,后又是万灵丹,今儿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被如此大费周章、苦心算计的捉了来?毕竟,据自己所知,对方身旁的人物,光是白锦便已是颇费心神,再加上似乎还有个赤夜门……如此二人,想想就足以折煞人,更何况还要如同剥茧抽丝般将其从濉安身旁层层盘剥开来……不禁暗自心惊,这绝不仅仅是单纯的绑架:精密的调查,周详的计划,没有几月的工夫是下不来的。很明显,对方的目的不是想要获取庞大的利益,就是……想要致濉安于死地!

可~,那个人究竟是谁?谁有如此大的本事?千机子沉默了,斗笠下的黑纱微微颤抖着,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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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起来了!”枭老三先是粗鲁地敲打了几下门槛,随后猛然拉开牢门走了进来。一双硕大的双眼,瞪得跟铜铃般,胡乱扫了扫四周,待看清楚,两眼一横,快步走向屋中一处。

“哼,好日子给我过到牢里来了!还不快起来!”说着粗暴地伸手便要拽濉安的头,不想,手刚行至一半便被人生生截了去、缠得死紧,“等等。”那人发话的同时,黑纱无风自动,寒风伴随着强劲的杀气飞快地向老三袭去。

老三冷不丁一疼,慌忙抽手,接连跄退了几步,警觉地抬起头,却只来得及看清那缓缓回落的黑纱,以及对方嘴角轻蔑的笑意,而方才那迎面而来的强势杀气以及手腕处瞬间钻心的疼痛却更像是老三的幻觉。

怎么回事?枭老三狐疑地看了千机子一眼,又迟疑地低下头摸了摸自己长满黑毛的手腕,除了轻微的刺痛外,似乎并无不妥。难道那足以断骨的力道是自己睡昏了头弄错了?可那突如其来的杀气又是怎么回事?不过,当时自己也仅是本能的感到危险,若百分百确定那就是杀气,自己也是不敢打包票的。想着想着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半晌,黑纱、斗笠、对方在那柳大夫身边安静地盘腿而坐,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哧,不过是个懂机巧会点花拳绣腿的文人,就他那身板儿~,哼,也不像是个该有如此魄力之人!

想归想,心底深处却依旧升起几分连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莫名忌惮。也幸而濉安运气好,听到响动,就连忙睁了眼。枭老三见状,顿时没了折腾的兴致,只讪讪瞪了濉安几眼催促对方快些,也未再出手或厉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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濉安昨日本就被夜昕的那番话搅和得苦不堪言,一直到深夜才勉强入睡,谁想,梦中也尽是些关于夜离的怪诞想法。本以为会梦到夜昕,却是连对方的一个影儿也没有。濉安坐起身,擦了擦额角的薄汗,任枭老三给自己蒙上黑巾,绑上绳索,心中的想法一刻也未停下。

半宿的辗转难眠,半宿的恶梦缠身,以及一宿的焦灼难耐、患得患失。够了!也该够了!难道要承认自己确实动摇了么?不、不可能!无论如何,那终究是对方的片面之词,不是么?这半年多的朝夕相处、言谈声色是骗不了人的;每次回首,身后那默默跟随的挺拔身影是骗不了人的,更何况还有、还有那同床共枕的情谊呢,需要的是对自己多大的信任?

濉安不由得停下脚步,对老三在身后催促般的怒吼置若罔闻。要相信他,一定要相信他!就算是死,也要当着他的面问个清楚!濉安暗暗握紧了胸口上的方形饰物,那鲜红的血玉似乎在自己手中逐渐化开,变得火热!

“呵呵呵,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么?夜昕?”窄小的斗室内,来人阴阳怪气地笑着,眼眸微眯,冷漠地逼视着脚下的夜昕,似乎在看的,不过是一只蝼蚁。

“夜昕不敢。”夜昕半跪在那人面前,平板的嗓音,低埋的头,让人无法窥探她的心绪。

“不敢?呵呵,笑话!堂堂赤夜门的夜昕,有什么不敢?不就是杀一个人么,恐怕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大人说得对。只是我与夜离还有些旧帐要算,所以,柳濉安暂时还得留着。这~,不是你我交易的内容么?”说着抬起头,一双眼精亮,哪里有丝毫的屈服,“你满足我的要求,我替你杀了柳濉安和提供你的藏身之所。”

“呵呵,暂时留着濉安,引那夜门主来与你叙旧情也是你的要求?”对方上前一步,弯下身,看着默然的夜昕轻笑,半晌,眼神骤然变得邪恶而扭曲:“可是我等不及了啊!”

“等不急?”夜昕一听,警觉地站起身,跳开几步,防备地看着对方,“金帛~,你那无月主子该不会是想反悔了吧?我们当初可是说好了的,濉安交由我处置,只要解决了我的事,我会负责杀了他。这也是为何我们捉了千机子来修筑这迷宫的,不是么?至少,拖延几日来处理我的问题是绰绰有余了吧?难不成~,你想功亏一篑?”

“好好好,很好,非常好!吃了登极丸,功力高了,胆子也大了少哇。那金某可否斗~胆~问一句,你的计划完成了几成了,什么时候你才会杀了濉安?”

“三成。不过很快~——”

二人正说着,却见老三带着濉安从是道尽头走了过来,当即自发地噤了声。

濉安被人解了黑巾,推搡着进了屋,虽然夜昕二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可那濉安却像吃了定心丸,完全忽视了二人的存在,自顾自的找了一处干地儿坐下,似乎比昨日还要从容与镇定。怎么回事?夜昕顿时有些恼怒,难道自己的说辞根本没有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怎么可能!?

夜昕在这头兀自奇怪抓狂,却不知濉安那方早已是紧张得出了汗,手心中的那几丝若有若无的银光也是遮了又遮。只是他早已打定主意一定要出去当面向夜离问个清楚,所以表面上还能保持着坦然与放松。

夜柳二人正在这暗自试探虚实,却不知有人更加见不得濉安好,想到多日不见,对方依旧是活蹦乱跳,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瞬间爆发了出来。

三成,三成是么,那我就先取了他三成的命!想到此,足间猛点,飞身而起,五指成爪,罩着濉安的头盖骨往墙上就是一贯,顿时,血花四溅。

夜昕见状,神色微变,显然她也未预料到对方有此一出,连忙闪身上前,却听得一声惨叫。只见金帛紧拽出招的手臂,连喘粗气,哀叫一声赛过一声,手掌连着小半支手臂不过须臾已是肿得变了形,红得发紫。夜昕一懵,连忙向濉安处看去,对方一面吃力地咳着血痰,一面带着得意的笑意露出手中仅存的银针,“我不会武,也打不过,但,呵呵,笨人总有笨办法。”夜昕暗暗心惊,若方才沉不住气的是自己,不难想象那针可能就在自己与对方接触的瞬间招呼上自己了!方法虽不是上乘,但需要异常的敏捷与超越常人的勇气,毕竟~,以之做饵的是自己的血肉之躯。柳濉安,看不出,竟然是如此倔韧之人!

夜昕的神色变了几变,计上心来。冲金帛一拱手:“大人,你先回去,这里自有我来善后。”

金帛疼得龇牙咧嘴,狠了狠心,生生拔下穴道上的银针,见右手依旧肿得厉害,气顿时不打一处来,走上前作势就要打下去,“妈的!解药拿来!”

濉安双眼一闭,想这次多半是逃不过了,可出乎意料,预期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试着睁眼,眨了又眨,难以置信,眼前护着自己的人竟是夜昕。这唱得又是哪一出?

只见夜昕挡住金帛的攻势,一绕一拨,顺势送回了对方的手臂。罢手,面上带着几分怒意:“金帛你这是做何?濉安的命可是我的!你虽是中毒,可若不是你随意出手,又哪来这些许烦心事儿?可怨不得别人!”

濉安莫名其妙地看了夜昕一眼,怎么听这话中似乎有回护之意?于是趁机连忙开口:“那针是赤夜门的,毒也是赤夜门的。你们就算是杀了我,我也只能说不知道。不过~,既然夜昕姑娘说是夜离的未婚妻,我想她应该是知晓一二的。”说着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却不想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呵,这回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