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飞车

大发了,脑袋看来是伤得不轻。

“是、是呀。我当然知道。”夜昕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同时听到知晓内情的金帛处传来的轻蔑冷笑。

“既然夜昕姑娘知道,金帛也就放心了,那在下先行回去运功疗伤,夜昕姑娘拿了解药即刻送来便是。”说着匆忙抬起了脚,既然二人都拿不出解药,多待无益,及时运功调息压制毒性才是上策。只要柳濉安在我们手中~,哼,也就由不得那夜离不交出解药!

当濉安从短暂的昏厥中回过神,金帛已经离开,夜昕也刚好转过身,没好气地看着濉安:“你在这瞎逞什么能呀!喏,拿去。”说着,丢过一个小瓷瓶。

濉安迟疑地拿起,打开来闻了闻,竟是上好的金创药。这……

“放心吧,没毒。”说着走到濉安身边坐下,濉安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夜昕也不以为然。

“我知道你讨厌我,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哪个见了自己的未婚夫与他人要好,心中好过了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人。不过呀,昨儿我也想通了。你救了他,他心中感谢,对你好也是应该的。只是,哎,不知道他这闷气究竟要生到什么时候。”

“你什么意思?”濉安若有所觉地看向夜昕,直觉告诉自己对方又要有什么惊骇之言了,也许相比于昨日的婚约宣言还要恐怖上百倍。但,濉安你是知道的,她在动摇你的意志和决心不是么?不要相信,千万不要相信……

“我和夜离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也算是了解的了。所以,一日门中出了叛徒,我也就自告奋勇地当了卧底。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按照夜离的计划,骗他们说只要把夜离留给我,我就协助他们获得赤夜门。可是不想,对方也不知在哪里得到风声,在叛变前夕变了卦,非逼得我杀了夜离才肯合作。此时,我可说是进退两难,若是不杀,那等于是告诉叛军我的卧底身份,我们的计划将功亏一篑,赤夜门也是生死未卜;可若是杀,我又怎么下得了手!思前想后,我决定,做出欲杀夜离结果不幸失败的假相,至少,也算是向叛军表明了立场。但是很遗憾,呵,不仅叛军信以为真,就连夜离也以为我真要杀了他,一气之下,从此与我断绝了来往……”讲到此,夜昕已泪流满面,擦眼的娟布也被泪水湿了个透,但女子还是努力平整下心情,抬眼看向一旁不发一语的濉安,“怎么,你不信?”

纵然美人梨花带雨确实好看,但濉安认真地想了想,最终默然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呵,你不信。你自是不信的,毕竟我在青红楼那么对你——”夜昕惨然的笑了笑,没有就那个话题接着说下去。“不过~,夜离是你救的吧。你可还记得那时他的伤口有何特别之处?”

濉安初是摇头,摇到一半却猛然一怔,全身竟有些微微颤抖了起来。

夜昕了然一笑,接着道:“想起来了吧?那刀是斜插进——”

“你怎么知道!”濉安倏得站起身,看向夜昕,神色激动。

“哼,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的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那一刀是我刺的,为了保住夜离和赤夜门,可夜离以为我真要杀了他,所以疏远了我。濉安,你知道的吧?”语调骤然软了下来,不满变成了拉扯住衣衫的恳求,“你知道的吧,那一刀是致不了命的吧?只要你肯为我证明,证明那一刀是斜插进去的,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可好?不不,现在就可以一笔勾销,我夜昕在这里向你道歉,我之前错怪你了可好?”夜昕半直起身,仰望着眼前的濉安,一脸的奢望与急切。

濉安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再次缓慢地坐了下来,静静把玩手中的瓷瓶,一声不吭。原来,自己也不过是老天爷手中的玩物,傻傻地以为得到了什么,却终究是空欢喜一场。说什么相信,自己还能相信什么?那刀伤是自己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当初还在庆幸着对方的福大命大,如今,才知,这不过是爱人对他的保护。

一点点摊开手掌,左手放着的瓷瓶光鲜亮丽,透着干净的圆润光泽,右手,本应是光洁的银针,却被满手的血渍弄得浑浊暗淡。

本来都下定决心要当面向夜离问清楚的啊~,怎么能轻易着了对方的道呢。濉安注视着双手,苦笑,还是因放入了太多的情的缘故么?重得来甚至失去了当面质疑的勇气?害怕,害怕对方亲口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害怕,害怕对方笑着对自己说过去一切的好不过是想要报恩;害怕,更是害怕~……他的心中还藏有一个夜昕!

苦涩而又小心翼翼地将银针重新藏回袖中,在夜昕惊讶的目光中将金创药原封不动地还予了对方。

“呼……”轻轻合上眼眸,睫毛微颤,仰抬起脸,叹息着无奈。不甘心那~……就这么放弃,只因为自己的怯懦……“夜昕姑娘,只要……我……还活着。我答应你……”一面说着一面缓缓躺了下来,本是有一线希望支撑的身体终于在听到那关于刀伤的‘真相’后渐渐不支了,轻轻将手放在胸前,一遍遍缓慢而仔细地描画起那火红的饰物,心一点点变得平静,扬起嘴角,带着几分戏耍与嘲弄,掉头看向头顶因自己的应允而满脸喜笑颜开的夜昕——啧,的确很碍眼那!濉安,你都已被打成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顾及?——让那害怕见鬼去吧!夜离,你的烂摊子我柳濉安可不准备帮你收拾了!

“夜昕姑娘……实在……呼……抱歉……本人着实已身负重伤……没有精力……去帮你证明了……所以还是算了吧……”算了吧……半真半假的将话说得吃力且断断续续,惹得暗自得意的夜昕白了一张脸。

而濉安呢,他嘴角噙着恶作剧得逞般的洒脱笑意,安然睡去了……

被自己视为眼中钉的柳濉安终于晕死过去,夜昕此时才发现对方的衣襟早已被脑后流出的血液完全浸湿……

夜昕怎么也没有想到,即使如今日这般挑拨,给了对方一个连自己都几乎想要去相信的真相,对方却依旧在晕死的前一刻拒绝了自己,带着近乎戏耍的得意笑容。

夜昕知道他是有过动摇的,世俗伦常,他们的感情太过艰难了,倒不如顺了自己的意来得轻巧。但他终还是忍住了,在最后一刻。多么的可笑那~。明明害怕得要死,明明害怕夜离给予自己否定的答复,可心底深处依旧固执的想要去相信,所以你拒绝了我吗?即使夜离告诉你他喜欢的是别人,你也依旧不愿意将他交给我么?

夜昕注视着眼前昏死过去的濉安,喃喃。一滴清泪沿着香腮流了下来。我真羡慕你那~。如果时光可一倒流……

“夜昕!濉安在哪里!”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夜昕身后的墙面酣然倒塌。浓重的烟雾过后,是夜昕再熟悉不过的挺拔身影。

只是如今,对方手提滴鲜血的长剑,怒发冲关,目眦欲裂,宛如地狱中的勾魂使者,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点冷静——显然,是杀红了眼!

“濉安在哪里?!”对方又问了一遍,一步一步走向背对自己的夜昕,满身煞气,语气中没有留丝毫的余地。

夜昕静静的站在那里,背对着夜离,低垂着头,没有回答。

“夜昕!我再问最后一遍,濉安在那里!”泛红的双眼死死盯住眼前的夜昕,夜离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嘎吱、嘎吱”夜昕踩这满地的泥灰缓缓转过身来,带着近乎诡异的笑意露出了身后摊躺于地的濉安。

“濉安!”夜离神色大变冲上前去,将对方小心翼翼地搂在怀中,神态悲喜交加,动作温柔得近乎甜腻。摸了摸对方的脉门,确认还有鼻息,立时点了对方身上的几处大穴,止了血,接着又连忙削下里衣细细包扎起来。

夜昕几时看过夜离如此的失态?神色惨然地将头偏到一边,又忍不住回头,却正好瞥见对方怜惜地整理着那人散乱的鬓角,轻柔地擦拭他脸上的污迹。心中苦涩,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刀剑细微地嗡鸣着,“这种人哪里好了,凭什么值得你如此对待?”

夜离没有回头,只仔细端看着濉安,许久,他道:“谁干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赤夜门的夜离吗?有本事你自己去查呀!”见对方对自己视若罔闻,夜昕赌气道。

“不知道?”夜离眯了眯眼,轻轻抱起濉安,将他托放于墙沿靠好,又脱下外衣给对方细细垫上,这才回过头,站起身:“不知道?!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流血如此,如今你却说不知道?说!是谁干的?是无月,还是,根本就是——你?”夜离的最后一个字吐得极轻,却也极重,重得来深深撞上了夜昕的心,撞出了血。

夜昕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前的夜离是自己所陌生的,那眼中明显的痛心与不信任也是自己前所未见,“你~,难道在怀疑我?”

“怀疑你?为什么我不能怀疑你?这室内本来就只有你和濉安,即使是他人有心加害,以你现在的功力也是有能力阻止的,就算是一时疏忽来不及,那事后的救护呢?可直到我出现,濉安依旧是血流不止。夜昕,依我看,造成这种局面的可能只有两个,你不想或者~,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是啊!我是不想,我想他死!我恨他,他凭什么能拥有你的关心!他不配!”

“他不配?哼!难道背后捅刀的你才配么?夜~昕~!”夜离双手交抱,嘲讽地哧笑,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和疏离,这种眼神夜昕只看过一次,那便是夜离在执行委托时,猎物成功地将夜离激怒的时候。

一刹那,夜昕慌乱了,难道夜离已离自己如此之远了吗?自己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个等待去完成的任务了吗?不,不要!

“不,夜离,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吗?算我说错了,你别这样对我说话可好?其实下手伤柳濉安的是一个叫金帛的人,他武功极高,好像是无月的手下。当然、当然我是阻止过他的,你要相信我,但我没有他出手快。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看到那么多血慌了神,才没有来得及包扎的,真的,夜离,我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好,那既然这样,你告诉我那个金帛现在在哪里?无月的下落何在?”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好,那等你知道的时候再说吧。这山已经被封了,他逃不了的。”夜离不以为然地睨了夜昕一眼,低下身抱起了身后的濉安。

“等等,夜离,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和无月中间的传话都是通过金帛的,我的确从来没有见过无月。况且他知道我们和他同盟不同心,所以早就安排好了一条谁也不知道的密道,这会儿多半该逃出去了。”夜昕像擒着救命稻草般捉紧了夜离的衣袖,眼眸惶惶地搜寻着,搜寻着对方眼中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留恋,可她要失望了,她甚至有些绝望地感到,今日,自己一旦放开,眼前这个等了多年的男子将再也不会回来。

夜离低下头,默默地看了眼前这名绝色女子一眼:娇小的面旁,闪烁着灵气的大眼,梨花带雨,在心中一遍遍叫着自己的离哥哥。原来什么都没有变,夜离平静地想着,变了的,是,人心。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发现对方的娇巧再也无法激起自己的丝毫怜悯,她美丽外表下所掩盖的丑陋与自私让自己伤透了心。一根根决绝地掰开对方的纤长手指,一点点走出她的世界。

“等等!”夜昕大吼一声,撕心裂肺,“夜离!你好冷的心,我足足等了你九年,九年啊~!难道你就真的~、真的忍心让我……”后面的话夜昕说不下去,因为她已泣不成声。

夜离背对夜昕,似乎不再屑于给予对方任何的表情,顿了顿,他说:“在你将刀捅入我身体的一刹那,我心中的那个夜昕就已经死了。所以,别再想了。”

“可是、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是被骗了的,是夜知秋说只要我能帮他取得赤夜门,你就能完全属于我了。我是被骗了的,我那时候是多么的孤独多么的需要你,你知道吗?可~,呵,我足足等了你九年,我那时候还天真的想,只要你能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好意,哪怕只是一个微笑,我也愿意马上放弃夜知秋回到你的身边。可我等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你那时早就知道了吧?夜知秋的背叛?可你偏偏什么都不做,那样足足有一年,直到夜知秋真的怀疑起你是否知道了什么。所以,他威胁我,说我和他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迟早不会放过我们。起初我还半信半疑,可当我发现你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悲哀,甚至是怜悯时,呵呵……我才真的相信你早就知道了。所以……呜呜……夜离、夜离你不要走~,我真的是被骗了的!”夜昕痛哭失声,双手掩面摊靠在了墙上。

“所以你们将反叛的时间提前,准备拼死一搏么?”夜离冷冷地补充道。

“不、不是的。”夜昕拼命摇头,“其实当时夜知秋逼我杀了你时,我也很吃惊,甚至一度想要退出。可没当想到我一旦退出,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就真的别无他法了,我才接受了他的威胁,至少,若是真的出了事,我还能为你留出一线生机。况且,”夜昕干涩地笑了笑,眼中却燃起一丝生机,“我想你也察觉了,那一刀是不足以致命的吧。”

“嗯。”夜离认同地点了点头,“故事还不错。只可惜都是些陈腔滥调。好了,我也该走了。”

夜昕一听,本是有些红晕的面色陡然苍白,“夜离!你真是残忍,我为你付出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