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知锦的危难之事,若你们真有什么过节,今日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暂且放置一边?”濉安一面陪着笑,一面推搡着夜离,暗示对方少说些,免得伤了和气。
夜离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冷冷地看了眼莫闻,低下头,冲濉安沉声道:“哼,宫廷门下走狗,我和他不熟!不过是恰巧有过面缘罢了。”说罢,轻轻握了握濉安伸出的手,这才沉默地靠在了门槛边,一脸省度地注视着屋内的二名外来客。
莫闻将夜离对对方顺服而亲腻的举动尽收眼底,似乎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此时的夜离比之年前的确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脱去疏离冰冷的黑色劲装,洗炼了一身犹如冷兵器般的杀伐感;身着一袭蓝色镶金外袍,竟有一股如不谙世事的翩翩贵公子般的高贵气质;但且慢,对方眼中有意施放出的、更加内敛隐晦的杀戮感与血腥气,却无时无刻不在警告着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们,他是一只暂时收了爪的鹰,正值养精蓄锐。毕竟,返璞归真,武之大成,杀气能做到如此收放自如,看来~,其功力是越发难以琢磨了。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人……
莫闻抚了抚下颚,似乎颇为棘手地打量着夜离身旁淡然微笑的男子。忽然,只觉颈背一凉,转过眼,正撞见那双阴鸷死寂的眼,心中大惊,暗暗叫糟,不过,所幸,对方的视线似乎仅仅是漠不经心地从自己身前滑过,未多做停留便又再次回到了身旁的男子身上。
将视线从莫闻那对濉安放肆地打量中抽回,夜离柔和下目光,听着濉安对白锦安危的絮絮叨叨,眼中透着不知该拿对方如何是好的无奈,伸出手,揉乱了对方那一头胡乱扎束于脑后的长发,良久,低下头来,趁其不备轻轻吻了吻那人的额头:“此事我先派人去探探虚实,可好?”
“夜门主,莫非~,你认为我们在说谎?人命关天,你以为我们会拿主子的命来开玩笑?!笑话!如今主子危在旦夕,出了事难道要你赤夜门来负责?”突然插入的一连串尖锐的质疑打断了夜柳二人的商谈,濉安看了眼发话的莫闻,回过头责备地看向夜离,似乎颇为同意莫闻的看法。毕竟,话真不真是小,人命才是大事,若白锦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却在这里扭捏探听,一来二去,延误了救治时机可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夜离瞥了眼忧心忡忡的濉安,皱了皱眉,背过身,再不看那嘴角噙着挑衅笑意的莫闻,勿自道:“此事~,我们自会给你一个答复。暗,送客!”说着抬脚便要进得室内。
莫闻扶起低头不语的萧魂,悠悠然走至门口,却又忽然想起什么,顿住脚,朗声道:“哦,夜门主,可别忘了,这次我们请的,可是柳大夫。你不让柳大夫去~,行!不过,若是主子真有个什么一二,哼哼,你们赤夜门负责的起,难道你要让柳大夫愧疚一辈子?总之~,话我是说到了,去不去就看你们了。”说完,干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屋内一脸的若有所思的两人。
“离,事关白锦,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我都要去!”抿了抿唇,濉安下定决心率先开了口。
听到此话,默默注视着窗外的夜离浑身一紧,良久,缓缓转过身,有些迟疑地斟酌着词句:“濉安此事还是太过仓促,我怕——”
“你是怕这是他人的陷阱吗?”濉安打断了夜离的担忧,安慰似地轻轻环抱住夜离,“可时间不待人。若是真,不管救不救得回人,我尽力了,无怨无悔;若是假,那么更好,至少,我知道白锦平安,也就放心了。总之,无论是真是假,这一趟我非去不可!况且~,”濉安抬起头,看着眼前依旧一脸矛盾的俊逸男子,洒脱一笑,“不是还有你吗?”
夜离一愣,竟有些无法抑制的惊喜,仿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毫无准备地接受了这温柔的一击,而自己却甘之如饴。但这甜美却在意识到现实的那一刻又再次转为难以言喻的苦涩——原来你对我是如此的信任,濉安……有些心疼地环抱住眼前略显瘦削的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濉安,我是怕~,你会后悔……”
“后悔?”濉安若有所觉地微微从夜离怀中抬起头,眼眸中带着一丝不解“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我这一去无论结果如何都可以确定白锦的安危,我为什么要后悔。”
……
夜离有些忧伤地默默注视着濉安,许久,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地敛下眼眸,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一遍遍抚摸濉安的脸颊,眼底带着浓浓的不舍。是啊,我知道的,濉安,我知道的,你的焦急、你的担忧、甚至你对他毫无芥蒂的信任,都与你是否对白锦有情无关,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你作为一个大夫的职责与一个友人的帮助。但是~,我却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担心,不去担心你和白锦……请原谅我的胆怯和自私,既然如今我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阻止你前进的借口,那么倒不如默默放手,让你自己去探知真相……也许,事实并不如我所推测的那般糟糕,毕竟他心中有你,不是么?
“离,夜离!”呼唤着夜离的濉安敏锐地觉察到对方那有不同寻常的伤感与沉默,静静凝视那双乌黑的美丽瞳眸,试探地开了口,“夜离,莫非~,你是担心我会就此离你而去?”
不想,夜离浑身一震,慌乱地抬起头,竟有些惊诧地看向濉安,发现自己的失态,又旋即撇过头去,一言不发。濉安暗自心惊,连忙拉过夜离,坦然直视对方道:“抱歉,夜离。白锦的事太过突然,我没想到会让你如此担忧。但白锦毕竟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在他可能是最艰难的时刻,我却在消息的真假上迟疑踌躇。不过,你也要相信,在我柳濉安选择你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了回头路……至于白锦……也许他曾经于我非常重要,但这一次的拜访,兴许就是终结!所以——”
话还没说完,濉安却意外地再次被夜离搂紧,对方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自己耳边,带着微微湿润的颤抖:“我知道的,濉安,我知道……”
那一刻,濉安以为那不过是夜离因激动而产生的哽咽,却不知那其实是夜离内心激烈的挣扎所引起的自责与愧疚。
第八十四章
84.决与择
“主上,属下斗胆问一句,您~,这次是否真的要去?”暗恭敬地站在一边,有几分踌躇道。
夜离挽袖的手一顿,回过头,皱了皱眉。
“暗,你这是何意?难道我去是不去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属下不敢。”暗连忙低头,“只是~,主上,我担心您这一去~……赤夜门……”
夜离冷冷地睨了暗一眼,直至对方噤声。
“赤夜门怎么了?我这一去仅是十天半个月,最多也不过两三月的事。怎么、你如此心事重重?难不成~——”说着,神色一凛,严厉道,“你们想趁机反了不成?!”
“不!属下怎敢!”暗慌忙屈膝谢罪,“只是~,属下确实担心暗桩——”
“你是想说赤夜门的暗桩被人监视一事吧?”夜离有条不紊地扎紧了袖口,再次换上了一身黑衣,神色自若道。
“是!主上英明。最近似乎有人着力针对于我赤夜门,凡有我暗桩之处,几乎均能发现对方探子的影子。不过幸好,至今对方盯监的都只是一些下等暗桩,一些精密之处尚是安全。可~,毕竟摸不清楚那些人的底细,属下担心~,您这一走,对方……”
夜离微微颔首打断了暗的陈述,“无碍,我知道是谁。多是虚张声势罢了!他正值用人之际,料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动用精锐!暗,顺着锦阳这条线往下查,往深了查!我相信你能够应付!”说着拿起几上的长剑便欲出门。
“主上,莫非~您说的是锦……”暗乍一听,连忙上前,有些为难地叫住了夜离,“若是他,恐怕~,赤夜门不便过多的介入……毕竟以他的身份……不过,若真是他想对赤夜门不利~,”暗沉吟片刻,猛然惊觉,“主上,属下认为您还是留在赤夜门主持大局为妙,柳大夫那边,我们另外指派——”
“不用多说!”夜离坚决地摆了摆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折返身,看向身后的暗,轻轻叹了口气,“若当真情况有变,即刻想办法通知我便是。”言罢,也不待暗回复疾走着出了门。
“等等!”出人意料,暗一声突然的疾呼成功地制止了夜离离去的脚步。
夜离又向前迈了几步,这才顿住脚,却没有回头。
“主上!你不会就这样抛下我们不管的吧?”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暗远远地注视着几步之遥的夜离的背影,一贯坚定的声音中掺杂着虚弱的质疑,仿佛如果不是将怀疑以这种近乎卑微的方式问出,那残酷的可能性便会随着语气的加强,变得越发巨大起来。
夜离浑身一震,背对暗。良久,才从他那略微僵直的身影处传来,听起来更像是某种托词般的回答:“暗,呵,怎得忽然多愁善感起来了?此话怎讲,我怎么会离开赤夜门那。”
“不是多愁善感!主上。是你的心,你的心中从来没有赤夜门!从头到尾你不过是把它看成你的工具,你的负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赤夜门的支柱,没有你、赤夜门怎么办,那千万门众又该何去何从?!若是过去,兴许夜昕还能让你对赤夜门有一星半点的留恋,而如今赤夜门已不能再成为你的束缚,你心中满满装得都是柳大夫,恨不得时时刻刻陪伴在其身边,甚至、甚至准备毫不犹豫的为他牺牲……你说,你心中哪里还有赤夜门的半点影子!好啊,你说你不想离开赤夜门,那好,你他妈现在就给我转过身来说话!夜离!”当暗激动地叫嚣停止、愤愤地闭上嘴,夜离却没有给予应有的回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院外天际,一时间,院内二人陷入了沉重而粘腻的沉默。
“不错,你说得对,我这次出去是没有打算平安回来。”良久,夜离徐徐转过身,眼中是可是称做是安详的平静,是对死亡的直视,“就凭那人临行前、如此紧迫之时,却依旧不忘将千里寻踪交予我,那时我就在想,他是绝不会伤害濉安的,可如今……他如此兴师动众,竟是为何?我想不通。我只是觉得我有必要面对面的与他谈谈。因为我害怕,害怕在生死的选择面前,他会选择放弃濉安……那时,就算拼死,我也要把濉安救出来!……呵呵,也许你会觉得这太过鲁莽与无谓,可谁又曾试图去了解,了解我这么多年来的孤独与彷徨?!”
“……所以你依旧准备弃赤夜门于不顾吗?”暗初是默默沉吟,最终还是抬起头,犀利地诘问道,“……我不是你,所以我无法了解柳大夫对于你究竟有多么重要,但有一点,你以为你牺牲自己救了柳大夫他就会好受了吗?夜离,你要弄清楚,这么做和抛弃柳濉安没有什么两样!更何况,哼,你也别想趁机摆脱赤夜门!我告诉你,就是死,你也是赤夜门唯一的门主!”
夜离抿紧了唇,脸色紧绷,却一言不发,从头到尾只是静静聆听暗地歇斯底里,眼中逐渐转为思索……
“夜离,还好你在这儿。”濉安跳下马车,向车内挥了挥手,见对方离去,这才几步走入院内,向二人点了点头,低声道,“夜离,赤夜门的事~,暗私下和我谈了谈,看来这次时机于你并不是非常合适。本来还信誓旦旦地说与你一路同行,但如今想来,还是先行摸清那些来路不明之人的底细要紧,我这边不是还有萧大夫他们吗?况且~,暗也答应多派些人手,若有万一,我想也够照应的了。所以,这次……我也不想让你太过为难……”濉安说完,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夜离,岂料,对方却是全无表情,是喜是忧反是更难琢磨。
“夜离?可好?”濉安又试探着问了问,对方初是一僵,随即冲濉安微微一笑,神色也是一贯的关怀与袒护:“既然濉安觉得无甚大碍,那便循着这么做吧。不过有一点。若是出了事,一定要想办法通知我,不要在那里瞎攒劲,可好?”
“……就、就这样?”濉安张了张口,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就这样。不然、哦~,莫非~,濉安还想来个临行前的‘缠绵之夜’?”夜离挑了挑眉,抚了抚下鄂,打趣道。
“不了不了不了。……时间紧迫……等、等事成之后再说吧。”对于私密之事依旧不太习惯的濉安红了红脸,窘迫地连连摆手,心下却暗暗奇怪:事情简直比预想的顺利许多,那个平日里少言寡语,对于自己却无论什么事都要多说两句的夜离,今日却一反常态,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不过,既然对方放心让自己独自前去,那想必也定是会一路顺遂了。
如此,有些恋恋不舍地环抱住夜离,只想默默记住那将多日不可嗅及的冷香,不想,却被对方紧紧捉住,深深揉进怀中……
良久,从濉安一行所乘坐的马车上收回目光,夜离瞬然转为冷厉,轻描淡写地睨了暗一眼,冷哼一声:“暗,备马!”
“主上您不能——”
“暗!光是一项逾矩之罪我便足以将你逐出赤夜门!不必多说,我主意已定,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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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过濉安一行匆忙赶路,舟车劳顿不提,一行人并没有由天羽与锦阳交界的东北角直驱而入,反是一路西行,绕至两国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