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的另一处缺角,这才驱车直入。虽然说没有选择东北方向进入锦阳的近路是碍于玉灵宫的存在(当然,濉安也不想在这种尚未清楚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冒然将悟牵扯于其中),但是,如今他们所经过的这片密林却也并不如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如此稀松平常。
锦阳千香,众所周知。一木值千金的锦阳木便是有三分之一产生于此地,也难怪锦阳国对其如此重视,凡经此要塞进出锦阳国者,若无特令,只怕在这看似静谧的树林中,也难免于成为一堆死肉的命运。更何况,锦阳皇宫相去此处也不过一百余里,如此看来,其在经济及军事上的重要性更是昭然若揭了。
可濉安本人却是在入锦几天之后,才被姗姗告知已入锦阳,也就是说几人并未经过一贯以来复杂而冗长的关检,便顺然而入,如此为何?其个中原由稍待便知。
另说夜离一行,轻装简行、策马飞奔、连夜赶路。行至锦阳密林就比濉安早了那么几天。
时值深夜,夜离勒马停至林前,瞧一瞧繁星当空,低下头来目光直指团团黑雾的密林,片刻,冷嘲一笑,悠然驭马而入。
“夜门主,许久不见,还是如此胆大包天,也不怕哪天小命不保?”密林深处,传来一声惬意的调笑,对方声音不紧不慢,恰恰好传遍了四周。
“哼,承蒙锦白兄惦记。说话如此肆无忌惮,也不怕哪天闪了舌头?”夜离不慌不忙地抽出长剑,剑尖准确无误地指向身后的偷袭者。
“呵呵,看来是在下多虑了。”对方闷声一笑,低沉的嗓音带着惯有的从容儒雅,施施然从树顶传来,这一次,清晰可辨。果然,下一刻,对方一身繁复锦缎从空中飘然而下,黑暗中,发丝在几缕微弱的星光折射下隐隐透出几分红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夜门主深夜来访,有何贵干?还是说~,呵,那些人还不足以让你踌躇不前么?”锦白敛下目光,慢条斯理地拉拨开折扇,似乎想藉由那暗淡的星光欣赏纸上风光。
“果真是你!”夜离眯了眯眼,刹时精光暴现,“锦白,我真是看错你了!”话不待说完,便已是长剑破空,直逼锦白而去。
哪里知,锦白悠然一笑,见夜离袭至身前,折扇一挡卸开力道,轻跃至几丈开外,似乎并不想与夜离交手。夜离蓄势待发,弓身欲上,转瞬间却被一批黑衣刺客团团围住。
直起身,冷冷扫了一眼四周,讥讽地冷哼一声,下一瞬,长剑飞舞,左突右刺,快准狠绝,划破重重皮肉,双眼却死死擒住人群后的锦白,眼中渐渐燃起熊熊怒火。可对方似乎不以为然,双手抱胸,斜靠于树边,……赏戏。
杀气渐平,血腥弥漫。夜离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平静地踏过层层叠叠的尸体,雪白的牙齿在黑与红的映衬下泛着嗜血的白光,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啪啪啪”锦白微微一笑,直起身,似乎心情愉悦,颇为激赏的拍起了手,“夜门主武功盖世,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别给我来这套,锦白,你以为我觉察不出么!”说着斜眼瞄向地上的尸体,回头冷冷盯着锦白一字一顿道,“为什么不出手?你的暗骑暗卫呢?快说!”
锦白愣了愣,随即笑弯了一双细长凤眼,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你~,不是打一开始就知道了么?”
“你是说……”夜离张了张口,竟有些不敢往下再说,虽然早已隐隐感到了不祥,刚才过于轻松的打斗也更印证了自己的推测,但如今听到对方口中确切的答案时,依旧难免于对锦白破釜沉舟的震惊。
“是,你想得不错,我把精锐的暗骑暗卫都送到天羽了,让他们伺机而动。你一走~,只怕,赤夜门有得受了!”哗,锦白合上折扇,挑了挑眉,似乎颇为兴味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夜离浑身又是一震,顿时只觉心中悸悸,怒火中烧,紧握长剑,全身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锦~白~,你好大的胆!”声音生生从牙缝中逼出,咬牙切齿,长剑嗡鸣,仅来得及看清一道风刃向锦白劈砍而去。
“只要你不来,本是无事。”锦白堪堪避过夜离的灼灼剑气,侧身旋脚向对方肋下踢去,夜离扭身一让,借这回旋之力,反手一转向锦白腰迹横劈而来。
锦白足尖轻点,一跃而起,踏破夜离剑势,又以其剑尖为着力,腾空而上,蜷身一个翻转,单手在树上藉力一贯,另一只手握折扇,居高临下,直直向夜离刺去。
夜离凝神聚目,也不躲闪,长剑直指扇心,霹雳啪啦,玉骨扇应声而裂,叮的一声,剑尖相对,想不到,那扇柄之中竟藏有一柄短剑!
二人皆是一震,相退半步。
“好剑,好剑法。”锦白长吁一口气,抬头一笑,“不过,你还不回去救赤夜门么?”毫厘之处,竟已是夜离的白刃!
对方顿了顿,片刻,终还是将长剑索然放下……
“濉安自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夜离斜眼睨向锦白,没好气道。
“看来你对我似乎有所误会。”锦白耸了耸肩,似乎也并不打算详细解释,“不过~,抱歉,这是我的私事,除了濉安,我并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知晓,尤其~,呵,是你!当然,你可以选择留下来,如果你不介意回去看到赤夜门暗桩全灭的话。”
“你在逼我?”夜离皱起了英挺的眉,眼神愈发冰冷了起来。
“噢,不,怎么会。这不过是我的建议,最终的选择权依旧在你身上。”
夜离紧紧握了握剑柄,暗痛心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自己脑海中……
忽然意识到赤夜门已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只能用誓言才能牵制住自己的负担——那时的自己犹如无根的木,离去的心是如此的强烈,可却又常常惶恐于无处可去的茫然。不知不觉,恍然回首,这个在自己心中“小小”的赤夜门已然扎了根,成为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抬起头,似乎想要看到对方的双眸深处,“告诉我,你的计划,你可以不告诉我全部,但我必、须、知、道你怎么能够保证濉安安然无恙?”……
……
我怎么会是在逼你呢,夜离。注视着夜离一行隐隐绰绰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锦白这才低下头来打量起手中的匕首,良久,长臂一挥,噌……,是金属尖锐的嗡鸣,颤抖着,回荡在这死寂的密林中,持续不绝——原来,匕首之中竟又是一柄长剑!
我怎么会是在逼你呢,夜离。我是在逼我自己那~!
毕竟,我欠无月的已经太多……
第八十五章
85.摄政王
车声辙辙,跨过锦阳边境一路东行,不日便可见平整的官道、炊烟袅袅的民房、繁华的商业街以及服饰独特的人民。不同于天羽国的垂垂老矣,锦阳可算是太过年轻,仅仅是一个刚刚建立几十年的国家,不,确切的说,不过是刚刚建朝十几年罢了。
当然,如果偶然意起,问询当地的年轻人为何锦阳会建国如此之短?多半,他们会向你投以惊奇和诧异的目光,不知你为何会有如此显而易见的一问。是啊,毕竟,那犹如尘埃般的晦暗往事,又有谁能真正记得清?想要洗净那记忆表面所蒙受的污浊,就连那些自诩为最为博闻强记的老叟也要费上好些时辰,最终,也许才能勉强在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中拾得过去的只字片语。
在濉安这个现代人的眼光看来,锦阳的民风是纯朴的、粗旷的,却也是狡猾细腻而又不成熟的,在混合着游牧民族特有的剽悍以及天羽国千百年来的儒雅下,锦阳同时又带着一丝宗教般神秘的色彩。
据那些早已是满面沟壑的老人们讲,这宗教不过是现在年轻人的玩意儿。犹记得当初他们正值青年,他们伟大的王,几乎耗费了半生心血来统一了整个游牧民族的王,却是真真正正想要将那天羽的儒雅文化引入到锦阳的暴戾血脉之中、以中和那长久以来嗜血的因子的。这种融合也许将最终带给锦阳永久的强盛不衰,人们传扬着,都为自己的国家能永存不息而雀跃。可是这却注定了失败,虽然并非因为想法的错误,却仅仅是因为高兴的太早……就在这个动荡国度刚刚成立的第二年,一个寒冷的春时,人们得到了王与王后双双失踪的消息……人们从初时的震惊,到之后的焦灼,再到随后的失望,直至如今的冷漠与遗忘……
有人曾经传说,也许这与二人那早年夭折的幼子有关。可众所周知,锦王夫妇只育有一子,生长在锦阳皇宫,如今正为父母的忽然离去而独自流泪;如此,又哪里来第二个孩子让人伤心憔悴?众人议论纷纷,但最终却只能遥望那冰冷的锦阳皇宫,摇头叹息。
所以,当王的失踪已成为了过去渐渐淡出人们的脑海、人们已不再对未来抱有如当初那般‘伟大’的憧憬之时,神子的绝对存在便如此自然而又必然的闯入了人们的视野,甚至开始根治于脑海,深入了骨髓……
也许,至今,那个被人遗忘的皇子仍旧在皇宫中的某个角落默默哭泣着,可谁又在乎呢?真相早已被埋葬在那繁华的宫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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濉安曾经料想过无数种与白锦再见的场景,那其中有焦急的也有喜悦的,虽然一度叮嘱着自己不要悲观,但濉安依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纵然每次的设想都会令人犹如置身冰川极寒之地,却也实实在在是不得以而为之。尽管如此,濉安也依旧万万没有料想,马车会在这个晴朗而明静的夜晚骤然停驻,目的地却不过是锦阳皇城中一座僻静的小院。
昏黄柔和的烛光,慢吞吞迎出的老仆,小院孤独而沉默,甚至没有显露出丝毫需要投诸以紧张与焦急的迹象……
濉安疑惑地看了一眼车内假寐的萧魂,对方悠然地睁眼,向濉安报以安慰的一笑,动了动衣袖,催促濉安下车。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在老仆的带领下,独自向院内行去……临进屋内,遥遥向院外瞧去,隐隐约约似乎看到萧魂的身影,向车前的莫闻行去……
有些失神地放下包袱,环顾斗室,缓缓靠坐于床沿,濉安一时有些发蒙。不是十万火急么?不是生死攸关么?为何此地的气氛会表现得如此镇静自若而又有条不紊?难道真的不过是对方的一场精心表演的piàn • jú?……莫非~,这便是所谓的软禁?可为何方才向老仆提出出外游走,对方并未委婉拒绝;问及白锦,也仅是让自己耐心等待,神色并无异样?……
躺下身,闭上眼,濉安感到颇为棘手地揉了揉眉心,纵然连日来的奔波早已令人疲惫不堪,但此时此刻紧绷的神经却让自己没有丝毫的睡意。辗转难眠。一会儿是白锦昏迷不醒的身影,一会儿又是对方包容而宠溺的微笑;濉安一面忧心白锦的伤势,一面又对自己是否真的被困感到迷茫与不安。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几番折腾,浑身竟隐隐有了些薄汗。如此,更是度夜如年!一番气恼与烦躁,干脆,坐起身,幽幽开了窗户,搅了棉被,坐在窗边小憩……
许多年后,每当回想,濉安总会或感叹或埋怨一番命运的捉弄,然后在某人表面微笑,实则懊恼的“野蛮”行为下,不得不将一切不满咽回肚中,留待哪日又将它再一次作为兴师问罪的谈资,当然最终“受罪”是谁,相信在此也不必多说。
锦阳的气候不同于天羽那始终不温不火、温温吞吞的天气,相反,沿袭了游牧民族特有的喜怒分明,夜晚气温骤降、空气凉薄而清新,若放在平日定是有些冷的,今日却正衬了濉安想要驱淤解热的意,于是乎,手撑脸颊,迎着清爽的晚夜霜露,暂且将那繁琐恼事抛开,倒有几分惬意地昏昏睡去,直到……被一阵熟悉的孩童啜泣声所扰醒。
眼睛睁了条缝,微微扭头向窗外看去,却意外地瞧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心中顿时一惊,连忙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掩于窗后。
“呜呜呜,爹爹爹爹,苁蓉一个人在屋子里、里好害怕,好、好害怕,苁蓉不要离开爹爹~,呜呜~,爹爹千万不要再丢下苁蓉不管了,苁蓉不要锦王殿下照顾,苁蓉以后会乖乖的,爹爹不要再丢下苁蓉了!呜呜……”也不知在这短短几月究竟经历了什么,本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如今却消瘦了许多,虽然由于夜晚的缘故瞧不清楚气色,却可以从对方断断续续地沙哑哭诉中,感染到那深深的恐惧以及憔悴。
乍然听到那熟悉的名字,濉安心脏一缩,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谈话也许并非自己所喜。可小女孩口中那充满恐惧的‘锦王’却让濉安颇为在意,‘锦’?是白锦么?……呵,怎么可能……有些干瘪地笑了笑,对自己的异想天开颇不以为然。尚等不及濉安消化这猜想的可能性,莫闻那始终夹杂着讥讽的嗓音便又突兀地插了进来……
“哼,萧毒医,您可别弄错了,主子可从来没亏待过她。是她自己不识好歹,哭着嚷着不吃饭。这~,可就怪不得我们了。别,您可别用这眼神瞧我,我莫闻可承受不起!总之,主子是说话算数,苁蓉是交还给你了,即刻起那柳大夫的事儿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当然~,若是你想让你的宝贝女儿在主子那里多坐坐~,那你大可在这里待着~。”莫闻不屑地冷哼一声,双眼在这幽深的黑夜里竟能隐约看到一束寒芒。
“哼,莫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