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指门外。随即又转向指了指濉安来时的密道,抽回手在颈项边一划,似在示意“危险”——
“神子大人,神子大人可是想好了?方才在下听得屋内似有话语之声,不知是否已有他人捷足先登,有幸得见神子?可~,这怎么可能呢?私入神子寝宫可是临迟之刑那~……嘶~,莫非是在下听错了?哎~,老罗,老罗,越来越不中用罗~。”
对方依旧在门外不紧不慢的念叨着,仿佛不过是夕暮老人的自言自语,但听者有意,屋内二人,无不是寒毛倒竖,心提了又提。
纵然情况危急,解语依旧轻轻拍了拍濉安,试图宽慰地一笑,冲门外道:/呵呵,长侍大人可是着急了?抱歉,在下许久未有出门,稍作修整,望长侍大人见谅。熹微,还不请长侍大人在偏厅暂歇!——”
“不必了。既然只是‘稍作’修整,那老夫等等也是无妨。爱美之心人皆有嘛,呵呵。”说着,便似乎听到了对方跨上台阶时的衣料摩挲之声。
解语大骇,看了皱起眉头的濉安一眼,斟酌片刻,咬了咬唇,最终,指向了自己的床侧,冲濉安无声说了两字,这才推开对方,摸索着拿起桌上的散粉,“旁若无人”地细细梳妆了起来。
濉安若有所思地看了解语一眼,轻手轻脚地试探着走到床侧,摸摸索索,推了推墙面,几番寻找,忽得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原来又是一处新的暗门!
回转身,深深看了一眼那孤独的梳妆女子,这才迅速消失在了门后。
轻轻松下肩,有些失神地看向那毫无缝隙的雪白墙面,良久,心中叹喈:这便是命运么?怎耐这番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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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暗室的门在身后合上,几乎同一时刻,四周幽幽亮起了金黄色的烛光。
这是一条狭长的隧道,比之来时所见的土坯暗道宽不了多少,但四周的墙面、走廊却均是由暗褐色的上好沉木拼接而成,在烛光的照映下折射出混沌的柔暗光线,刹时,整个隧道显得庄重而又神秘莫测。
濉安忐忑地瞧了瞧四周,又回转身看了眼身后闭合得严丝细缝的暗门,稍作思忖,这才顺着暗道向前行去……
暗道内光线昏暗,起初濉安甚至担心会因走得太远而失了方向,但很快他便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暗道始终只有一条,并无歧路,仿佛是为了与神子相见而专门修筑的暗道般,不稍时,路便到了尽头……
暗道的另一端会是谁呢?注视着眼前流露出点点光线的暗门,濉安有一丝不想探知他人私秘的犹豫,但下一刻传入耳中的熟悉名字却让他瞬间打消了那太过单纯的念头。
“无月殿下,您的毒刚解,别太过劳累。您先在这歇息,锦王殿下稍后便到。”简单交代后,不久便听到了厚重的关门声。
小心翼翼却无法克制自己的紧张情绪,浑身紧绷着向门上靠去,暗道的所有者似乎也为了能在暗道中看清屋内的情形,而特意在像是书柜的木板间留出了一屡缝隙,不想,现下却恰好方便了濉安。
透过缝隙,濉安好奇地打量起背对着自己的无月:有别于锦阳人特有的红发,对方有着一头乌黑长发,梳成别致的、锦阳特有的发辫式样,随意地盘于颈项间。对方的身材不及锦白高大,但举手投足间却让濉安感到莫名的熟悉与不舒适。那一刻,濉安片面地以为那不过是对方的举止与锦白有几分神似所引起的不习惯罢了……却万万没想到,这笔账却要追溯到无心出现以前……
正兀自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不由让濉安心中又是一抽。
“找我何事?”对方幽幽步入房内,慢条斯理地合上房门,轻瞥屋内无月一眼,冷哼一声,一挥下摆,侧身悠闲地坐于房内千香椅上,再不搭理对方分毫。
“听说你把那柳大夫‘请’来了是不是?结果怎么样?解语她,解语她还有希望么?”对方也不在意,几步迈到锦白身前,光是听那嘶哑的嗓音便知是颇为焦急。
锦白不紧不慢地抬起眼,静静凝视眼前的男子,良久,似乎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伏下身,怜爱地摸了摸对方的头道:“无月,你也该长大了。”
不想,男子却像一只被触了逆鳞的兽,弹跳而起,上下打量锦白,警觉道:“你什么意思?!”
锦白狭长的眉眼懒懒地挑了挑,斜睨着暴躁男子直到对方放弃似地垂下肩,顿了顿,这才悠悠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这次~,对你~,亦或是对解语,我已是仁至义尽。治不治得好,全看她的造化。不过~,这种事不会再有第二次!”说着,侧过头,有些惆怅地看向墙上的新画:小桥、流水、江村,以及……
无月不甘地撇了撇嘴,顺着锦白的目光看去,略一思量,神色猛得一整:“你、还想着那柳大夫是不是?要知道,如今走到了这一步,无论他治不治得好都不能再让他活着出去!哼,若是治不好~,那也不必多费唇舌。若是治得好~,我也大人大量,让他走得轻松些——”
“无月!你——”锦白乍然一听,倏得拍案而起,刚似想说什么,却忽得扭头喝向门外,“谁!”
“锦王殿下,长侍大人突访天怜宫!请殿下定度!”
第八十九章
89.怜
“嘶!”乍一听无月那骇人至极的言论,濉安的心猛得一抽,慌忙捂住嘴,一个趔趄便跌靠在了墙上。也幸得这墙体隔音,要不然仅凭那屋里二人的功夫,怎能发现不了濉安的存在?更何况还有口中所抑制不住的惊呼!
锦白要杀自己?!将被惊讶击打得七零八落的神智勉强收回,残酷的现实却又骤然摆在了濉安面前。心中尖锐得一疼,就这么愣愣地滑坐在了精致沉木所铺着的地板之上。整个暗道内都充斥着濉安所熟知的沉木的淡淡幽香,亦如每每自己从对方怀中醒来时所闻到的,依旧是那般宁静与深沉,不料想,短短几月,再次闻得此香,却已是物是人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抚了抚额,不由得惨淡一笑。也怪不得对方从来对自己都是如此的妥贴,是啊,若非博得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又怎能换得自己的舟车劳苦、乍一听白锦有危,便再也按捺不住,愣是眼巴巴地赶来,甚至在对方哀求自己去看看解语以及从解语处得知他的坎坷身世时,心中的那一丝柔软与动摇。啧!这该死的动摇!忿忿地一拳捶在地上,发出闷重的声响,回荡在空寂的甬道内,似乎在嘲笑着濉安的天真与轻信。
可是~,脑海中逐渐浮现而出的,对方的一颦一笑,却象早已经生了根,每一次地强行剥离,只能是连筋带骨……“小安,小安,小安……”一遍又一遍,清晰而准确地撞击着濉安阵阵刺痛的心:初见对方时那和煦一笑;为自己盘来医馆时欣慰的一笑;赶走财爷时,不忍责怪,却微微皱起的眉;每每从对方怀中醒来时的那份安详;甚至是玩笑间,对方狡黠闪烁的眸,犹记那时自己怎么也说不他;告白时,对方轻柔地搂住自己,说,他愿意等;临行前,却反而什么也不说,只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还有,还有……不、不能再想,现在明知过去一切都是对方为骗取自己的信任而拟造的假象,可谁又能告诉自己,如何才能从这不可自拔的泥潭中全身而出?!原来……原来……
“小安!”尽头处的暗门被人“砰”得一声大打开来,门处所站着的高大身影瞬间与脑海中的回忆重叠!一时间,濉安有些恍惚,仿佛刚刚所听到的残酷言语不过是一个惊醒的噩梦……原来……他早已蛰藏于自己心中……只是……待到发现,已经太迟……
……所以……请不要过来……至少~……我还可以保留回忆……假装不去相信……
“小安!小安你在哪儿?长侍走了,你可以出来了!”对方一步并做两步跨入门槛,焦急地向里张望,“暗道里有迷阵,你别乱走,我这就过来!”
……不、不要过来……至少现在……不要过来……
可焦躁的对方显然无法听到濉安的心中的乞求,他依旧担忧的、一声声呼喊着,一步步向濉安的方向逼近……最终,还是停驻在了濉安面前。
“小安,你怎么在这儿?!”对方寻见濉安,有一瞬间的惊喜,但下一刻却若有所觉地蹲下身:“小安,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还是吓着了?怎么了,你为何不说话?”说着伸出手来便欲查探。
“……不,没什么,不过是一时睡着了而已。”漫不经心地挡开面前的手,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音,濉安强打起精神,勉强笑道。却不想,对方神色陡然凝重,竟是带着几分试探地轻下声道:“小安~,你……哭了?可是真的吓着了?”啧,那该死的天解语!伸出的手暗暗摸上腰间的白玉扇,杀意一闪而逝。
濉安一愣,顺手一摸,才知道,不知何时,自己竟早已是泪流满面……有些慌张地低下头,默默拭去脸上的泪水,心中却越发黯然……
几时见对方如此脆弱?如今少有的流露,锦白的心中只觉怜惜,却还尚未觉知不妥,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再次试探着伸出手……想想堂堂摄政王,愣是屈尊纡贵,无时无刻不揣摩对方心思,这手也是犹犹豫豫几次,最终才轻柔地放在濉安头上,见对方未再拒绝,这才安抚性地揉了揉那人的头……抬眼间,浑身却是激烈的一颤,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熟悉的暗门,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这里是……怎么可能!
猛然擒住濉安的双肩,对方明显一疼,顿时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般,一反常态激烈地挣脱开锦白的手,避之不及地逃到了一边,一声不吭,更是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见此,锦白哪里受得了?心绪更是一沉,脸色自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可纵然如此,却依旧极力克制住心底的那股狂躁,抱着一丝希望,竭力缓和下有些僵硬的脸色,压低声线沉声道:“这迷阵是为避免若有所图之人利用密道探听谋杀,故只有在特定的步伐下才可安然前行。方才听说你冒然进入,心中焦急,有些失态,惭愧。不过还望小安看在白某一心为友的份上不要太过计较。只是~,不知,小安何时来到此地,途中可曾遭遇迷阵?”
……
果然,恁锦白在一旁是如何的心急如焚,自始至终,濉安都沉默地低埋着头,浑身散发着明显的拒绝与排斥,良久,似乎有些累了,这才轻描淡写道:“迷阵没遇到,不过倒是在这‘休息’了好一会儿。”说着,转过头,直勾勾地看向面前神色阴晴不定的锦白,一双眼在这昏暗的甬道中,精亮!
“所以呢?你准备怎么做?”冷冷地说着,濉安一步步向锦白走去,表情却逐渐淡了下来,似乎一切都在这以死亡为伤害的真相之后变得无畏,“在考虑要不要杀了我么?就因为我是你看中的大夫,所以我不得不知道天解语的病情以及你的秘密,最终还必须去死?!呵,是啊,是啊,知道的还不够多么,呵呵,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能够活着出去!你在那里嘲笑吧?看着对方是怎么无条件相信和感激着你的好,怎么为你那所谓的告白而苦恼,又是怎么愚蠢地轻信你的病危而风尘仆仆地赶来,甚至在你几句简单的哄骗下便轻易跳进你所设好的死亡陷阱!呵,不过你现在可以如愿了,因为解语的病我治不了!”濉安嘲讽地笑着,语气却是越发的凉薄疏远。冷冷地注视着面前越来越无法克制自己激烈情绪的高大男子,刻意忽略掉心中那持续不觉的股股抽痛,渐渐让心情趋于平静……
那个曾经、也许在自己心中驻足的男子呵……可谁知道呢?……刚刚才被主人所发现的爱情之花,经不起注视,否则怎么会不过转瞬,便已在调谢了呢?不禁勾起些许惆怅地轻叹,以及点点呢喃:“事已至此,我亦不想多说,就全当我柳濉安看错人了吧……”
看错人了吧……眼睁睁注视着对方由初时的挣扎激动到后来的淡漠无言,锦白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无所适从,似乎有什么就要从自己的心中滑落,并且永远不会再回来,可偏偏自己对此却无能为力……
“华儿,你要记住,以后若有了心上人,一定要真心待她,不瞒不欺,不离不弃,这样才能象你母后和你父王一般,长长久久,白头到老。到时候呀,母后就带着她,相夫教子,一家人团团圆圆好好过一辈子。”
“华儿……父王和母、母后不能再照顾你们了,咳、咳,你、你们以后……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宫中险恶……切莫为了我、我们……而丢了性命……”
不自觉握紧拳头,指甲倒扣进了皮肉,血一滴一滴,却似乎依旧什么也捉不住,什么也无法拥有……锦白的表情随着回忆渐渐变得坚定与狠绝:不!自己没有做错!为了父王与母后,自己没有做错!可是~,心中为何如此浮躁与空虚?
淡褐色的眸子渐渐变得深邃,变得嗜血,难道连你也要离开我了么?我至今为你所做的一切难道还不够么?勾起邪魅的一笑,伏身在对方耳边低语:“柳濉安,既然你已对我失望已极,我又何必再做那谦谦君子?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我看中的人!”言罢,不由分说,捉过濉安,拍开暗门,脚尖一点,便来至床前!
濉安一瞧,哪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