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昭告天下,遭到全家无一例外的反对;十三岁,愤然离家,同年,流浪途中巧遇武痴,后因才华出众,破例被其招收为关门弟子;十七岁学成;十八岁游历各国,并巧遇白锦;二十岁,自荐入得千机门,并迅速控制了全局,短短五年,千机门势力已渗透到各国大江南北,独独除了锦阳稍有逊色,究其原由,自己与白锦均是心知肚明,只可惜自己生性懒散,除了机巧之术外,尚未对其它事物有丝毫的兴趣,直到~,二十五岁那年——“门主,这是天羽安庆分部的传书,说是请您一定过目!”说罢,部下一低头,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封被包扎的厚实结实的牛皮信封。
“哦~?”放下手中的血滴子,轻描淡写地瞄了眼信封,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地一笑,随手打开信件,才发现,之所以会如此厚实,全是因对方在那信封里所包扎的一层又一层防水油纸!而其真实内容,不过,薄薄的两张信笺。
何事如此兴师动众?心中有些纳闷,隐约记得那安庆分部部主似乎是个蓄着长须的中年人,印象中是个颇为踏实守旧之人,他千里传书还请我一定过目?千机子有些不敢相信,迟疑地打开信纸,却不由得一声哂笑,这第一张上豁然写着:此人现正居于安庆随喜医馆,是名大夫,为人平和而不贪利,门主尽可前来与其一叙。哼,倒指点其我来了!千机子心中更加不以为然,信手翻开另一张信纸却是一愣:这是一副用精工绘制的图纸,图中格局、排列方式虽不属现有任何一国通常所用,却轻易看得出做图之人的用心与细致:小到每一个部件的名称、材料与作用,大到物件上下左右前后的各方面形态与布局,都一一陈列规划,整洁细致、一目了然。只怕~,即使是千机门中,能有如此清晰的头脑以及从各方位精确描画事物的耐心之人,为数~,也是不多,更何况,此物撇开其复杂繁琐的做工不谈,光是恍然看去,直觉便告诉千机子,它带来的也许不仅仅是巨额的利润,更是一种技术与思想上的突破!是谁,竟然舍得将此物轻易地拿出,还写的如此周详?!
“轮椅?”再次看向纸面上虽无任何笔风可言却格外端正的字迹,一瞬间,千机子仿佛看到了,图纸的另一头,那笨拙地握着毛笔、写得极慢却分外用心的身影……刹那间,只觉心中有什么被挑动了,慌忙再一次拿起图纸细细端详,良久,终于,才在图纸的背面找到几个粗糙的小字:柳濉安。
柳濉安,原来他叫柳濉安!顿时,心中只觉一阵激动,仿佛浑浑噩噩找寻多年,终于有一日,那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寻找什么的心,再次涌起了,那十多年前初读《奇门遁甲》时的心潮澎湃!可那时,他草率地以为这不过是遇得知音的兴奋罢了,却忽略了心中那一丝急不可耐而又有些踌躇的异样!
于是乎,一如既往,当千机子忙完了手中所有的事务,读起白锦厚厚的一踏来信时,方才恍然想起~,这安庆分部的柳濉安。鬼使神差的,竟不希望对方认识的是那个使用了缩骨功、易容术的自己,想也未想,翙都之名脱口而出!可要知道,那里自己已是十二年未归……
第九十八章
97.梦归(6)
“你早就计算好了的?”夜离怀疑地目光谴责地看向面前的从容男子。
“世上之事何其多,我锦某人又怎么可能事事算尽?”避开夜离的目光,锦白轻轻撩卷起濉安的一缕乌发把玩,闲然道。
听到此,玉灵悟若有所觉,细一思量,显是一惊:“难道~,你早就把命都给——”
锦白不以为意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冲皱起眉头的玉灵悟眨了眨眼:“你说呢?”说着,叹了一口气,看向手中破碎的玉石,“当年母后将这玉交与我,便已然告知无月耳坠中液体的功效。父皇当初隐瞒此事,不过是想在他们离去之后,无月能对我的所作所为有所牵制,却不想母后终究心疼兄弟相残,在临去之迹泄露了这玉中的秘密……”言罢,锦白轻轻垂下眼,小心翼翼地将两快玉石合在一起,一摊手,两快玉面便又再次分开,竟无法完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不到最后遭罪的竟然成了小安……”男子呵呵一笑,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这一次却再无人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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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夜门主,您这是……?”萧魂快步上前一把捉住夜离的手臂,眼神在欲将进门的三人身上游弋不定,眉头皱成一团,几次张了张口,似乎语言又止。
“萧大夫但说无妨。”锦白走上前,合上折扇,破天荒恭敬地向萧魂微一俯身,面色严肃。
萧魂显是一愣,不自觉松开夜离的手臂,省度地看向锦白,半晌,回转身,不慌不忙地阖上濉安的房门,这才回过头,神色复杂地扫过面前的三人。论资历,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个站出来无不是江湖中谈之色变的人物;论品行,心狠手辣、背后使阴刀、无所不用其极,料想他们三人定是一个比一个得心应手!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更何况如今局面迫在眉睫,容不得半点差错,可偏偏这三人似乎~想要在这节骨眼齐心协力?!不不不、这怎么可能!萧魂心中大摇其头,只担心若这三人在避毒中有哪怕毫厘的分歧~,恐怕~,便可惜了这为病人尽心竭力的柳大夫了……想到此,尽管号称毒医的萧魂也不免有了几分恻隐之心,语重心长道:“几位可知这归梦花只有一朵?”
三人若有所觉,齐齐看向萧魂,没有吭声,理所当然般示意对方继续。
萧魂暗自苦笑,难道硬是要自己说破才愿罢休么:“归梦花只有一朵,所以~,机会也只有一次。梦归的解毒之法想必大家也早已经清楚,须其亲近之人守于一旁,为其逼毒,且自始至终必须心无旁骛,其间,哪怕因体力不支有丝毫的懈怠~,中毒与逼毒之人只怕都~,无力回天……所以,若几位同时为柳大夫逼毒,纵然体力上能够相互支撑,但难保~,不会有谁因为分心而葬送了所有人的性命……所以~,还望诸位三思……”说着双手一抱,第一次打从心底的认真做了一个揖……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院中鸦雀无声,偶有雀鸟飞过,欢鸣啼叫几声,却更显凄清空洞,只觉愣那世俗是如何的喧嚣嘈杂,那份太过脆弱的生气终还是渗入不了一如寒潭般的心底……夜离抬起头,双眼有些失神地看向面前紧闭的门扉……锦白轻轻点打着折扇,忧郁而失落地笑了笑,带着自嘲的意味,可更多的却是后悔……玉灵悟不甘地闭上眼,单膝跪地,烦躁地抓乱了一头长发~,许久,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压抑欲狂的寂静,赫然起身:“老子不干了!夜离,濉安喜欢的是你,所以,这次还是你去吧,有我们这些,啧,有我们这些外人在,万一,万一濉安……啧……”剩下的话玉灵悟没有往下说,只是勿自背过身,眼眶却有些泛红。锦白一时间也沉吟不语,只是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走上前,与夜离并肩注视着那门扉,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掏出怀中的碎玉交予了夜离,顿了顿,才道:“若是他醒后还愿见我,就让他拿着这玉,来找我吧……”说着抿紧了唇,就这么又定定地站了片刻,终于,还是毅然决然地回过身,抬脚便向院外走去。
夜离有些木然地低下头,愣愣地注视手中微温的碎玉,须臾,初是低低地冷哼一声,随即渐渐转为讽刺般的冷笑:“哼,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你~,什么意思?”玉灵悟倏地转过身,危险地眯了眯眼,带着警告意味地问道,语气中却是自己也难以克制的急切希冀。
“字面上的意思。”夜离把玩起手中的两块玉面,挑着眉,斜眼看向面前的玉灵悟,却又仿佛自嘲一般勾了勾唇,“你以为我是怕体力不支才叫上你们的么?”说着瞄了眼不远处的锦白,“这一点上,你们又太小瞧我了吧!”
此时,锦白也若有所觉地停下脚,回过头,二人静静地看向夜离,似在询问又似在斟酌,一时间,竟谁也未动。
“进去吧,你们怎么可能是外人。”轻易看出对方眼底难掩的惊喜,夜离放弃般无奈地一笑,没有再多说,只是默默推开了房门,向二人示意。
自己不过是在玉灵悟受伤、锦白离去之际趁虚先二人而入罢了……濉安心中还有人,这一点与濉安朝夕相处的自己再清楚不过,不是么?——当他每每听到玉灵宫的消息时那偶尔的失神与急切的维护;当他拿着白氏玉背着自己私下打听白锦的身世时那一闪而逝的茫然与失落;当他得知锦白危在旦夕时,那无法掩饰的近乎失去理智的焦躁……只是~,是我让他先选择了我,所以~,善良而单纯如他,对我的心坚定而又一心一意……可是,如今,当他昏迷不醒,一切的伦常与理智于他已是不复存在时,潜意识的他会因为谁的羁绊而醒来呢?只靠我一人么?夜离没有了信心……纵然,也许,自己不得不再次回到起点,可相比于濉安的性命,自己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无法放下赤夜门,而将他单独留落在锦阳的不正是自己么?!罢了,罢了,不禁看向身旁的二人,心中难免失落,可更多的却是庆幸:只要濉安能活下来,他对我终究能有几分心,我又何必如此计较?要知道,我的心中始终只有他便是!想到此,不再迟疑,一挥衣摆,坚定地走向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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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莫名坚定地认为父母即将离开自己而去的虚惊,已是几月有余,可男孩却越来越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本该是历历可辨之事,却由于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变得模糊和动摇了起来。是什么呢?就仿佛需要努力回忆起什么般,男孩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是什么呢?明明几个月前都该是毫无疑问的呀,为何如今竟是如此踌躇不安?
“小安小安,你又在发什么神经?!”沈青双手捏住男孩的脖子,犹如波浪鼓般来回摇晃,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意,即便此时,被摇者已是脸色发青。
“咳、咳咳!”回过神的男孩拼命挣开女孩的双手,跳开好几步,弯腰在一旁喘气,“咳咳,沈青,你要捏死我了!”
“活该!谁叫你不听本小姐讲话!”沈青双手叉腰,理所当然地斥责着对方,俨然已是一颗小辣椒的模样。
“好好好,你说吧,我听我听。”男孩喘过气,直起腰,擦了擦咳出的泪水。
“哼!本小姐现在没有那个心情!”说着双手一抱,回过身冲远处的黑衣保镖大吼道,“你,就是你,金枪鱼脑袋,去,把车给本小姐开来,本小姐和小安要回家了!”
见状,男孩微微一笑,“沈青你是在担心我么?”不知为何,自从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以来,濉安常常心悸,脸色自然也没有过去红润,还时常说着说着便神游天外,身为青梅竹马的沈青,自然是看出了端倪。
“哼,谁、谁在担心你!我刚才不过是问你咸蛋超人和阿童木谁更帅一点而已!”小辣椒依旧背着身,耳跟却已红透。
“沈青,我知道你不爱看这些。况且,我想~,他们都应该属于非人类,谈不上谁更帅一点吧?”男孩笑意盈盈,步步紧逼。
“……好嘛,好嘛,算我承认!”女孩一跺脚,猛然回转身一把抱住男孩,“小安,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一定要给我说哦,不然,不然……”
“不然什么?”男孩松开女孩的手,笑道。
不然我会以为你要飞走……女孩静静看向男孩清澈的瞳眸没有再说。
默默注视着车窗外熟悉而又陌生的街景,男孩心中一动,仿佛自己除了见过这满街大同小异的水泥高楼、身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自己也曾经见过——“啊!小安,今天我去你家吃饭吧!好久没有尝到阿姨的手艺了!”女孩兴奋地一拍手,满脸希冀地看向男孩,“怎么样,好不好?”
男孩愣了愣,“哦。好。没问题。”说完,连忙再次看向窗外,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呼之欲出。
“阿姨阿姨,青青这次的半期测验考了双百分哦!”沈青大口大口地吃着碗中的美味佳肴,兴奋地冲柳妈妈道。
“哦,真的吗?青青真是个好孩子,有没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的爸爸妈妈呢?”女子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头,满眼的宠溺与慈祥。
“哼,才不要!爸爸肯定又和哪个漂亮姐姐在一起,妈妈就知道哭,青青才不要告诉他们呢!”说着女孩低下头,有些失落地拨弄起碗中的饭菜。
女子为难地看向柳爸爸,对方也同样无奈地冲她摇了摇头。
“好,青青不要就不要,那么~,我们的小安又考得怎么样呢?”说着女子看向一旁今日始终都沉默不语的男孩,“小安?”
女孩看了一眼男孩,慌忙抢过话头:“阿姨,我吃完了,我们进去玩了。”说着一把拉过兀自呆愣的男孩,冲进了卧室,啪一声关上了房门。
“小安,你究竟有哪里不舒服你倒是说啊!”女孩犹如小大人般在屋中焦急地踱步,仿佛恨不得能把男孩的头打开来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那些都不是错觉……”男孩失神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