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青停下脚,警觉地看向男孩。
“我说,”濉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抑着胸口需要再次承一受的苦闷,“其实爸爸妈妈的死都不是我的错觉,我本来是知道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不禁颤抖着出了声,“可是、可是有时、有时我真的忍不住、忍不住……会、会希望他们,还~,活着……”
女孩浑身一怔,惊恐地看向濉安,可对方却兀自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丝毫未觉,“我原本以为那些柔美内秀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磅礴宫殿、烟雾缭绕的世外桃源,都、都太过不真实……都是因为我对父母的太过思念所形成的、对现实的逃避……可其实~,那也不是我的错觉——”
不要说。
“所以,那些犹如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空旷可怖的暗道、纯净如雪的女子、清澈的孱孱流水,也不是——”
不、不要说了!
“客栈、医馆、青石板路、菊花、鹤以及、以及——”
“够了,小安!不要再说了!”女孩紧紧捉住男孩的双肩,尖锐地吼叫出声。
二人皆是一愣。
良久,濉安缓缓垂下眼眸,似乎在默默向这个世界道别:“沈青,对不起,对不起,现在的我~,心中有了想要特别对待的人,已再也无法回到从前,所以~,我必须回去。那里,有人在等我……你会成为一个好女孩的,沈青……”男孩的身体逐渐在女孩手中变得模糊,变得透明,最终,化为一缕薄雾,消失在茫茫空气之中。
“小安,你果真再也不打算回来了么?”女孩徒然垂下双手,一滴泪滑落而下,瞬间,女孩周身都散发出点点金光,金光迅速扩大伸展,眨眼间,整个世界都伴随着女子的一滴泪而烟消云散……
濉安只觉浑身变得异常火热,周围环绕的气息却是无比熟悉,想也未想,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微微一笑,心中默语,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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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阳新朝十八年,羽觞五年,先皇遗子,大皇子锦白登基,改国号为安,年号正统,同时规定,锦阳新朝十八年为正统元年,永撤‘新朝’年号。
同年,慕容丞相之子慕容重归京,不顾家人阻拦,报考科举,结果连中三元。当朝面圣之际口出狂言,自报家门,声称乃当朝最大的兵器门千机门之长,慕容丞相听罢,大呼孽子,当场晕厥,朝中上下更是议论纷纷。不料,新皇登基不过五年,正值用人之际,如此一听,龙心大悦,谈笑风生间,解慕容丞相之职,改由其子慕容重接位,由此,天羽历史上最年轻的三元状元以及最年轻的丞相诞生。此后历史上竟无一人能出其右,成为一代传奇。
正统三年,羽觞八年,锦皇突然宣布退位,推其弟二王爷锦无月即位。锦无月无生育能力,故实权仍握于先皇锦白之手,只锦白因何退位,至今成迷。
同年,锦无月封后,后姓君名解语,相传,其面貌与逝去的前朝神子颇为相似,甚至名中亦有二字相同。有人认为此乃天佑锦阳,众说纷纭,乃锦阳历史上又一宗迷案。
同年,紫夏皇帝病危,皇位之争浮出水面,紫夏国危。玉灵宫左护法轩辕宸,实乃皇帝幺子,受其兄六皇子轩辕礼所托,归国助威,封镇国将军。
同年,“花竹雅意”的四大名妓之一如月出嫁,夫君乃当地一户官宦人家。其夫虽容貌出众,只可惜天生双腿残疾,生活无法自理,众人唏嘘。如月亦从初嫌到后爱,一路感情波折,其中滋味,只其二人知晓。
同年,玉灵宫独占鳌头,成为最大的魔教门派。
同年,夜昕终不抵病痛折磨,死于一无名巷角,尸体经久无人问津,最终一好心乞丐裹了三尺陋席,埋于乱葬岗中。享年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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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
醉派正厅
一名面容普通的男子正摆着一副苦瓜脸向面前鼻孔差点翘上天的老人苦苦哀求。
“我说,醉翁长老,您就行行好,我都在这里站了好几天了,您就让我见见柳大夫吧,这、这可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啊!”男子双手作揖,脸都几乎皱成了一团。
“哦~?”似乎终于有了几分兴趣,老人于是象征性地低下头来,“等了好几天,是吧?”
男子慌忙不迭地点头。
“十万火急,是吧?”
男子双眼放光,头更是往死里点。
“好!”老人阴阴一笑,跳下八仙椅,勾了勾手指,“来来来,让额~,来指点指点你!”
“好的好的,醉翁长老尽管说!在下洗耳恭听!”一见有门儿,男子连忙凑耳上前,一脸的眉开眼笑。
“赤夜门,知道吧?”老人警觉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小声地开了口。
“知道知道!”
“好,去那里找。”
“啊?”男子张口结舌,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还不明白?”老人一脸的没好气,“柳大夫一年有两个月是呆在那里的,你去那儿找找准没错!”老人摇摆着头顶的冲天炮儿,一副指点迷津的臭屁模样,“看什么看,还不快走?怎么,不信?”
男子回过神,慌忙扯住转身就要走的老人,脸色更加忧愁,“哎哟欸,老人家,您、您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赤夜门,谁不知道是如今各国最大的杀手和情报组织!您、您让我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送信人去那里,这不摆明了有去无回么这!不行不行,您得帮我想想办法!”说着神不知,鬼不觉,又向老人手中塞了一张“天下第一香”的限量酒票。
“真的不行?”一面佯装正儿八经地问询,一面将酒票小心翼翼地藏入贴身之处,老人这才仿佛有些纳闷地转过身,揉了揉发红的鼻头,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大发慈悲道,“行,那好吧,我再给你指点指点!附耳过来!”说着向一脸乞求的男子招了招手,见对方又一次试探着弯下腰,便以手遮面,神神秘秘道,“玉灵宫听说过吧?”
“恩……知道知道!”顿了顿,终还是相信了所谓名门正派的‘正直’!
“好,更简单,去那里找!”老人一挽衣袖,满面的慷慨激昂。
“什么?!”男子倏得直起身,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您、您的意思是说……该不会柳、柳大夫、在、在……”
老人同情地看了有些语无伦次的男子一眼,跳上八仙椅,哥俩好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把勾住男子可怜的脖子,“哎,孩子大了,说什么也管不住,一去就是俩月,也不说多陪陪额这把老骨头,多整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额这日子也过得滋润点,你说是不,年轻人?”
“可、可那里可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脖子,男子辛苦地扭着腰,照顾着时常气急败坏跳上跳下的老人,一脸的痛苦。可老人仿若未觉,依旧自顾自地说着:“额知道那里是如今最大的魔教玉灵宫,可是你也不想想,现在的魔教不是也被它该灭的灭、该归顺的归顺,总的来说,也就只有它一家嘛,只有一家你怕它做啥?”
可它如今的规模恐怕比几年前所有魔教教派之和还要庞大呀,老人家!男子不由得在心中颤巍巍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那玉灵宫主是怎么想的,据说,几年前发了疯似地清理魔教各大门派,就仿佛生怕有人见了那些乌烟瘴气似的,一度弄得魔教各派忧心忡忡……
想到自己要去那里送信,男子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一把捉住即将溜之大吉的老人:“不不不,这可不行,醉翁长老,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啊,让我安、全、地、见到柳大夫,这~您可不能反悔,不然,您那些酒票……”
老人脸一红,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好几圈,“得,这样吧,额就再给你介绍个地方,这个地方呢,远是远了点,不过安全是非常安全滴,来来来,耳朵伸过来!”
男子狐疑地打量了老人许久,最终还是认为早日把手中的烫手山芋送掉才是上策,于是再次侧了耳上前。
“锦阳的千香林知道吧?”
“……恩,知道。”这一次,男子迟疑了许久方才应声,可心中依旧渐渐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知道就好!从锦阳的千香林向北走一百里左右就到啦,那里保管安全!哈哈哈!”老人仰天大笑,可那笑声怎么听怎么苍白,似乎想要蒙混过关。
“向北走一百里左右……”男子认真地掐算起手指,暗自思忖,突然一惊,“什么!那里不是锦阳皇宫么?!”男子猛然抬头,慌忙捉住老人的衣袖再不撒手,“酒票还来!你敢耍我!那里怎么可能进得去!亏你还是一派之长,如此愚弄百姓,也不嫌丢脸?!”
老人惭愧地缩了缩脖子,挣扎着守住怀中至宝:“可是濉安也在那里呆得挺长呀。”老人喃喃。
“你——”男子气极。
“醉翁前辈,这大清早的和谁在那里喧哗那,一会儿把小安吵醒了怎么办?”客气中带着隐隐的威严,话音刚落,便见一红衫男子随意披散着衣衫,幽雅地步入内厅,浑身散发出不容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哼,谁吵谁还不知道呢!”一见来人,老人忿忿地冷哼一声,气鼓鼓地将头偏向一边,“明明说好的,让濉安每年陪我这个老头子三个月,可事实上呢,别说三个月,也许连三天,都没有!”
“哦~?这看来是在下有所不知了。”男子不以为意地眯了眯眼,悠闲地将身体侧靠于门栏,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起手中淡红色的长发,似乎对老人的怒火习以为常。男子正值而立,可似乎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丝毫多余的痕迹,反而是那褐色的细长瞳眸,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越发深不可测了起来。
“白,听说有人找我,是么?”一把晴朗明净带着淡淡温和的嗓音,一袭淡绿色轻薄丝衫,一个温润随和的男子就这么静静来到了众人面前。
“小安,你怎么起来了?”方才还兀自从容的男子脸色陡然一变,慌忙直起身,将对方挡在了身后,“不多睡会儿?怎么穿得这么少?”男子皱了皱眉,习惯性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却顿时脸色一沉,“小安,你的头发呢?怎么短了那么多?”
男子赧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短发:“天太热,况且,我本就不习惯长发,今日起身,见打结打得厉害,便干脆剪了,图个省事!”
男子一听,眉头顿时皱了几皱,可一想到二人间的相处好不容易步入了正轨,便终不忍对其太过苛刻,想了许久,勉强点了点头,但对那惨不忍睹的短发,却未再停驻一眼。
“请问,您就是柳濉安柳大夫吗?”听到对方称呼‘小安’,送信男子又再次确人了信封上的名字,方才抬起头迟疑地问道。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濉安转过头,刚张了张口——“安安,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说了那糟老头子的事不用搭理的么?!”充满磁性的嗓音中充满了火暴的怒气,下一刻,只见一前一后两条修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柳濉安身后。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把信送出去啊,男子心中叫苦不迭。
“你们怎么来了?”濉安惊讶地回转头,醒来时床上已空无一人,料想各有各的事,便也独自起身来到喧哗的前厅。
不过是怕你被那一天到晚吵着要找濉安玩的糟老头抢了去罢了,三人如是想。
见三人神游天外,无奈地摇了摇头,径自越过锦白,来到送信男子身前:“抱歉,方才失礼了。我就是柳濉安,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送信男子初是一愣,随即热泪盈眶:终于、终于能把信送出去了!早知道就算不要那金灿灿的银子,也不能随意答应路边人的请求,不过幸好,幸好,这柳大夫如那人所说,看上去真是和善哩!呵呵!
“柳大夫,这是有人托我转叫给您的信。”笑嘻嘻地将信双手奉上,“那人让我转达,写此信之人如今有危,请柳大夫一定在看了信后,即刻出发!”
濉安茫然地接过信封,一脸的莫名其妙:除了这厅中所站之人,还能有谁和我如此熟念?难道~,是慕容?迟疑地低下头,当真正看清那信封上的名字之时,手竟控制不住得激烈颤抖了起来,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原来~,原来~,我们竟还有机会再见!”话音刚落,似乎因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激动,濉安踉跄了一下,只觉头昏脑胀,下一刻,便晕到在了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三人怀中。
“我早告诉过你们凡事不能太过!怎么样,把濉安弄成这样你们高兴了!”这是红衣男子颐指气使地指责。
“tā • mā • de,老子每次都喊停,也不知道是谁边哄着说是最后一次还一边不停地折腾!”毫无顾忌地说出暧昧的话语,火暴的紫衣男子一把抢过濉安,宝贝似地抱在怀中,任谁来也不给!
“……”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黑衣男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点了紫衣男子的穴道,轻手轻脚地从对方怀中接手过濉安,“有时间在这里吵,不如调查一下这封信的来历。别忘了,最后三、个、月,濉安可是把他留给自己的首席、友、人、慕容丞相的,借此信~,找个借口推脱掉,我想~,应是轻而易举吧,诸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