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敲他的碗,笑道:“想不起就算了,赶紧用膳,晚上还要早点休息呢。”

“哦。”

白清瞳应声闷头吃饭,心里却还在琢磨自己刚才说的话。

这维生素究竟是啥玩意?为什么就是想不起了呢?

唉唉,算了,总之是好东西,一定要好好补充才是。

晚上白清瞳睡在偏殿,并未与高虎等同行侍卫一起住在下人房。

骑了一天的马,他也甚是疲惫,大腿内侧的肌肤也被磨得生疼,因此上床就睡着了。谁知还没睡够,刚过卯时就被子墨从床上拽了起来。

“这么早……”白清瞳揉着眼睛有些没醒过盹来。外面天还黑压压的,看着就困。

“不早了,王爷比您早起了一个时辰,已经沐浴更衣过了。大典吉时举行,没多少时间了,公子你快起来。”

白清瞳从床上跳下来,用温水洗了脸,由子墨服侍着收拾好侍卫的行头,匆匆赶出了门外。

迦罗遥早已安排好让他一切跟着高虎。高虎自然不敢慢待他,让他贴身服侍王爷。

也亏得迦罗遥身体不便,坐行都需要轮椅,身边必须有两个人跟着,所以白清瞳得以与子荷一起跟在迦罗遥的身后,近距离参与了祭军的全过程。

祭军给白清瞳的印象是无聊、冗长、折磨人。==

那些繁文缛节和繁琐的礼仪祭告让白清瞳忍受得快发疯。而且看着迦罗遥反复从轮椅上下来随着皇上及一干大臣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拜天拜地,就觉得莫名心疼。

如果迦罗遥是个正常人他倒不会如此,毕竟大家都是如此。只是迦罗遥身形单薄,体有残疾,行动不便,从轮椅上上下下委实辛苦,稍微有点同情心的人都会不忍。

不过白清瞳也没办法,只能秉着一位合格侍卫的精神服侍在侧。但是让他奇怪的是,迦罗遥的双腿今日好像有些奇怪。在厚重肃穆的礼服下,他的腿上似乎绑着又或穿着什么,硬棒棒的极重,每次扶他下轮椅都能感觉到,双腿也不似往日那般疲软无力。

七夕番外:曾经的生活

“锐,你干什么呢?”肖童洗完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望着倚在他双人size大床上的肖锐问道。

“看我送给你的小说。”

“晕!你难得放假来我这儿,就是为了看小说的?过来帮我擦头发。”

“不管,自己擦。”

“哥,帮我擦头发啦。”

“唉……”肖锐扔下手里的书,爬到大床的对面,接过肖童手里的吹风机,帮他呼噜呼噜头发,吹了起来。

“嘿嘿……”肖童仰着头,闭着眼,得意地咧嘴笑。

肖锐拍他一记,“多大了,还跟我这撒娇。”

“哎哟,难得嘛。中尉先生,你们的空中演习什么时候开始啊?我能去看吗?”

“家属可以。不过要特别申请。你这学期的成绩怎么样?没有当掉的吧?”

“都及格了。成绩还可以,马马虎虎。我不喜欢学经济,都是老爷子逼的,烦死了。”

肖锐揉了揉他的头,低声说:“傅家没人为难你吧?”

“有外公在,还好。”肖童轻描淡写地说。

为难的人当然大把大把的在。毕竟他是失散多年才被老爷子找回来的外孙,又是私生子,因为他母亲最终也没有和他父亲结婚。

他母亲傅梅离家时老爷子的几个子女斗争已经白热化,现在他母亲死了,他作为母亲的独生子被找回来,傅家那些姨妈舅舅,哪个不是给他白眼看的?以前还有锐在,但是肖锐后来参加了空军,甚少再回傅家,就剩他一人难免被欺负。好在他十八岁后老爷子给他在伦敦市区的黄金地段买了套房产,搬出来住了才好些。

肖锐知道当初自己为了梦想一时冲动,考入了空军,留童一人在傅家不应该。可是他不可能跟着童一辈子,何况他毕竟不是傅家什么人。肖童是傅家老爷子的亲外孙,可自己只是他名义上的哥哥,他们甚至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肖锐知道自己是母亲去□银行人工受精得来的孩子,不是父亲的亲生骨肉,这一点从自己一双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黄种人身上的湛蓝色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

他是混血儿。这一点很明显。

不知道当初父亲和母亲去□银行是怎么挑的,估计出了错,才生出自己这么一个明显的‘外来种’。幼年时父亲对自己越来越难以忍耐的神态让他记忆犹新。他只是母亲王明华一个人的孩子,和父亲好像没有多大关系。

童才是父亲真正的儿子。是父亲肖正和他的学生傅梅所生的亲生骨肉。后来傅梅因为意外去世,父母感情和好,将童接回了家,一家四口这才太太平平地幸福了几年。可是幸福的时光如此短暂,一场车祸再次夺去了一切。

肖锐想起他和童在孤儿院的那一年,简直不堪回首。幸好童的外公,傅梅的父亲傅氏集团的老爷子及时找到了他们,将他们接到英国,这才脱离了那个苦海。

其实肖锐没有资格与童一起走进傅家的大门。但傅老爷子可能是善心发作,也可能是看童年纪小,怕他不适应,总之肖锐这个与傅家不相干的人,还是搭着肖童的顺风车一路进了傅家。

但是傅家是个大家族,童这个嫡亲外孙在那里的日子尚且不好过,何况是肖锐这么一个外人。当年傅梅这傅家的大小姐都能因对这个家失望透顶而离家出走,肖锐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更加难以忍受。参加空军虽然是他从小的梦想,但趁机脱离傅家也不能说不是他的目的之一。

肖锐帮童吹干头发,放下吹风机,忽然说:“明年我打算退役,进傅氏集团工作。”

“什么?”肖童刚打开冰箱门,准备拿啤酒,就被肖锐的话吓住。

“你要退役?为什么?你不是刚刚升为中尉了吗?为什么要进傅氏集团?是不是和我有关系?”

肖童一连串地问话暴出来,肖锐见他神色就知道他急了,笑道:“我要退役是因为最近英国政府的政治意向不明。我虽然是英籍,但骨子里还是个中国人。一个英籍华人在空军很难有大的发展,这你也知道。退役是早晚的事。至于去傅氏集团,是因为进那里最方便,老爷子愿意给我开后门。既然有捷径,我何必绕远呢。”

“是这样吗?老爷子什么时候和你提过进傅氏的事?真的不是为了我?”肖童狐疑。因为他清楚锐最善于避重就轻,往往几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将话题重心转移。

“当然。老爷子也是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无意中和我提过,他也是为我好,给我安排条后路。我可不是特意为了你,说来还算我沾了你的光,别东想西想的。”肖锐接过他手里的啤酒,放到餐桌上,又把刚才点的外卖匹萨摆好,冲他招招手。

“快点吃东西吧。等了你半天,饿死我了。”

肖童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三两句话又被他哄得找不着北了,不一会便忘记了他要退役的事,话题转移到他即将参加的空中演习。

这次肖锐将驾驶英国空军最新型的战斗机FI310,是隐形战斗机的最新改良版,每一架都价值十二亿美元以上。

肖童兴奋得不行,喝了酒脸涨得通红,激动道:“真好!要不是老爷子一定让我念经济管理,我真想和你一起参军去。”

“算了吧,我知道你兴趣不在这。”

“不不,听起来真的很棒,让人热血沸腾。锐,我真为你骄傲!”

肖童眼睛发亮。他是多么敬爱,不,是多么爱自己的哥哥啊。

肖锐笑了笑。其实他退役进傅氏,就是为了童。童这么单纯,这么直接,应付不来傅氏集团内部的那些勾心斗角。而且他对经济实在没兴趣,硬让他去坐办公室,只怕被他那些表兄弟怎么害死的都不知道。

再过两年童就大学毕业了,到时进傅氏避免不了。肖锐曾经逃避过一次做哥哥的责任,将他丢在傅家参了军,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丢下他不管了。他要在童进入傅氏之前将一切打点好,给他铺垫一个坚固的环境。而这次空军演习,将是他最后一次飞行。他要为自己的军旅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二人吃完饭,肖童仍然十分兴奋,拉着锐道:“走!我们出去happy,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你小子。”

兄弟二人带上门离开,床上那本肖锐没看完的小说被气流吹开一页,落在落款上。那是肖锐今年送给童的生日礼物,书名叫《我曾经来过》。落款上是用清隽的中文钢笔字写的:

送给我最爱的弟弟!愿你永远像风一般自由、快乐!

Ray?Xiao(肖锐)

第24章

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是什么。

祭军的前半部分确实枯燥无聊,如其他祭祀一般沉闷肃穆。但是后半段确实完完全全的军事洗礼,其气势之宏大,让白清瞳震撼心扉。

举行完拜天仪式,正式的祭军开始。四万步兵和一万骑兵,整齐肃穆地立于山谷之中。那高昂的神态,端正的身姿,威风凛凛的气势让人真切地感受到军队的力量。

国家之所以强权,之所以是不可撼动的统治机器,便是因为他们握有绝对的军事力量。

而军人绝对服从的本质,保家卫国的气魄,和不畏一切的精神,正是支撑一个庞大国家坚持下去的最强有力的武器。

这是一个冷兵器时代。在这个时代中,军人的力量就是最强的。

当白清瞳推着迦罗遥走上祭坛,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看着那些肃穆、崇拜、无畏、坚定的眼神,他竟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不是吓的,而是兴奋的,或者是激动的。

一种莫名的澎湃的情绪在白清瞳心里翻涌。

他强压下这种激动,与子荷一起准备送迦罗遥上祭坛。

刚才皇上身边的大宫侍已经唱告了皇上的祭词,接下去应该由皇上对众军讲讲话,无非是鼓励赞扬之类的话语。只是皇上年纪小,尚未亲政,他也甚有自知之明,怕自己压不住这些冲锋陷阵的勇士将领,便主动将这权利让给了迦罗遥。

迦罗遥是皇室中人,在军中有着无法比拟的威望,又是摄政王叔,由他来最后致辞对将士们也是极大的鼓舞,所以朝中也无人特别反对,礼部便如此安排了下去。

对于迦罗遥来说,这样的祭军并非第一次参加。而且这些将士们年后便会立即开拔赶赴边关,因此也极为慎重。

白清瞳推着迦罗遥上了祭坛,正要往香案那边走,忽然见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停住。

祭坛前方飞扬的巨大军旗正好遮住了他们,下面将士们和侧方的皇帝大臣等被视线所阻,也看不清这个祭坛的角落。

子荷上前一步,弯腰跪到迦罗遥身前,将从祭典开始就一直捧在怀里的不知做什么用的长方形木盒放到地上打开。

白清瞳吃惊地看见里面竟放着一套钢铁所制的条形器具,好像钢管一样,却比较粗厚,双条拧在一起,可以自由伸缩。

子荷恭敬地撩开迦罗遥的下袍,原来他两条腿上竟套着坚固的铁制腿套,难怪比平时沉重。子荷将木盒里的器具拿出来,不知怎么弄的,竟严丝合缝地拧在了迦罗遥那腿套上。然后一抽一拉,竟是一副拐杖模样的东西。

只是这拐杖不是立在地上,而是与迦罗遥双腿上的腿套连在一起。这幅拐杖做得极为精巧坚固,显是专门为他制作的。

“好了,你们下去吧。”迦罗遥等子荷做好这一切,淡淡地道。

白清瞳傻傻地站在轮椅后,子荷拉了他一把,拽着还没回过神的他退下祭坛,退到那些将士们中间。

白清瞳隐隐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心脏忽然砰砰地快速跳了起来。

他和那些将士们一起凝神静气,看着迦罗遥自己转动着轮椅来到香案前,然后那一幕,让他终生难忘。

空旷萧寒的山谷里,冷风朔朔地从耳边刮过,硕大的齐国军旗被吹得张扬如飞,将士们的衣袍也是飞襟飘扬,唯有坚毅的身形毅力不动。

祭坛在凤鸣谷的正南边,有两丈高左右,但高台上的面积并不大,正中摆着香案,两侧立着大齐的军旗。

迦罗遥并未完全行到香案前,而是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动作,下面的将士们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他弯下腰,先是左腿,再是右腿。

他慢慢将自己废弃的双腿搬到地上,然后撑住轮椅两侧,身体前倾,猛然间双手用力,站了起来。

那一瞬间,高台下的白清瞳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了一般,呼吸顿停,瞳孔张大。

他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祭坛上那消瘦却挺拔的身躯,看着他衣袂翻扬,仿佛不胜寒风的吹袭而抖动不停,但他的身姿却仍稳稳地站在那里,坚如磐石。

迦罗遥利用站立起的一瞬,迅速拉起连在腿上的拐杖夹到腋下,立稳身躯。然后他抬起头,缓缓俯视了一圈祭坛下的将士们。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空旷宽广的广场,数万士兵,数百大臣,没有一个人出声。整个凤鸣谷,寂静得只剩下朔朔风声。

迦罗遥神情坚定,眼神没有一丝一豪变化。他极慢极慢地夹着拐杖,移动左腿,在腿套和拐杖的双重作用下,缓缓抬起,重重落下,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