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敬州的,一般将士都不知道。静悄悄的离开也是肯定的,但白清瞳看着空荡荡的大帐,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迦罗遥坐在马车上,细细看着手中的书信。这些都是白清瞳近些日子写给他的。

自太祖齐威帝迦罗炎夜的时代开始,修建官道驿站、通邮传信,便是一项重要的集军用和民用为一体的工程。经过数十年的建设和完善,现在大齐国内的信息传递已达到一个相当快的速度。每日都有从边关发往全国各地的信件和奏报,从敬州到京城只要十五日左右,而且将士们的家书是免费的。

白清瞳只要有时间,几乎每日都给迦罗遥写信。每次长短不一,长的啰里啰唆,能有两三页,短的就一句话:“今日平安。想你。”

分别两个多月,白清瞳竟写了三十封信,有的还是来敬州路上写的,也不知他哪里弄来的笔墨。

迦罗遥看着这些家书,嘴角不知不觉浮起一抹微笑。

最后几封是白清瞳近些日子才写好的,还没来得及寄出,昨晚一古脑塞他怀里,不许他当面拆,一定让要回去再看,估计是害羞了。

迦罗遥笑笑,将这些书信收好,连着前些日子从京城转送过来的那些,都仔细收到一个檀木匣子里。

“王爷,德安关到了。”子荷在车门外禀报。

“嗯。”

迦罗遥淡淡应了一声,眉梢眼角慢慢起了变化,脸色凝了下来,再不见了刚才的轻松和喜悦。

此时此刻,他已是大齐国的百万兵马大元帅,当朝摄政王——迦罗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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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的春日仍然十分寒冷,尤其干燥的风沙刮得人肌肤生痛。

迦罗遥站在德安关最高的瞭望台上,望着下面站得整整齐齐的士兵。在所有士兵最前方,是两排黑压压的黑色骑兵。

这些骑兵的打扮明显与其他士兵不同。他们的武器是最精良的,战马是最优秀的,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杀气是最强大的。后面几万大齐士兵的气势加在一起,也没有前方这几排黑骑给人的压力强大。

德安关的领将姚威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支特种部队。但每一次见,都不由被对方的威杀所震慑。

整个大齐国,特种部队的人数不超过五千人。他们的数量几十年来一直被控制在一定限度内,这才能保证掌权者可以牢牢把握住每一个人,而不会发生计划外的意外。

这也是从先祖齐威帝开始的政策。最初训练他们的人,正是齐威帝的皇后,迦罗遥的祖母——楼清羽。

这五千特种兵中,有一千人专门从事各种暗卫活动,从不露台面,甚至连皇帝也无法了解他们的全部动向。另有一千人,则是专门在京城驻守皇城,保护皇帝安危的特种亲卫队。

至于剩下的三千人,可以老实不客气地说,是shā • rén部队。

这三千人与他们的战马一起,训练有素,行动力强大,即使超出他们十倍的人马在他们面前,也要往后退一退。

他们也许单拿出一个人并不足以立足江湖,但组合在一起,就是最强大的顶尖部队。而这支部队,牢牢掌控在迦罗遥手中。

迦罗遥撑着钢拐,挺直地站立在高台上,看着下方的士兵。

早在一个月前他得到狼族与北夷人勾结的消息后,就立即派遣出一只千人的特种部队,千里突袭狼族老窝。

狼族与北夷人不同,有固定的聚居地,就在最西边的雪山脚下。他们族人稀少,只有十几万人,但却彪悍善战,性格凶猛。平时他们不会愚蠢到与大齐国作对,但是去年的天灾显然让他们尝到了和北夷人一样的苦处。但迦罗遥并不认为在生存的压力下向大齐挑衅,是一个聪明之举,所以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显然那支千里突袭的特种部队已经取得了成效。壮年强悍的狼族人都集中在大齐边境骚扰,而留守在雪山脚下的族人则成了黑骑的牺牲品。这两天边关的形势微妙起来,狼族看来在犹豫是否立即返回自己的老家,还是狠狠报仇再多掳走几个村庄的存粮为好。

迦罗遥微微一笑,对下面的特种黑骑点了点头。领头的黑骑领命,两千人马闪电一般,迅速从城门中奔出,向着远处的草原雷霆般奔去。

只一瞬间的功夫,广场的气氛立即轻松了些许,多了军人的肃穆和威严,少了杀气。

“王爷?”德安关守将姚威不明地望着迦罗遥。

迦罗遥缓缓坐回身后的轮椅上,子荷立即上前取下他的钢拐。

“要让狼族狠狠痛一把。不痛就不会受教训。”迦罗遥微笑着,漫不经心地道。

不过教训之后,也要给点枣吃。

把握人心这个道理,他从小就懂得的。

“姚将军,不出三日狼族就会退兵。让将士们准备好,从今日开始,所有的进攻和反击,都只针对北夷人。”

迦罗遥的目光冷了冷。接下来,就是这位边关大将的事了。

果然三日后,在特种军队的威压下,狼族不得不选择了最好的一条路。他们收了大齐国赠予他们的,足够今年播种和渡春的粮草及牛羊,并献上了他们狼族人的忠诚。他们不仅与大齐定下永久附属、永不侵犯的协约,还留下一万最善战的人马,协助大齐反目对付北夷人,然后急速退兵了。

与此同时,噩梦般侵袭了雪山一个月的铁血黑骑也撤回了德安关,与另外两千‘护送’狼族返回雪山的黑骑汇合。

至此一场北夷和狼族勾结的祸事,便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被迦罗遥轻松解决了。

以姚威为首的边关将士们,虽然早已对摄政王奇峰突袭、运筹帷幄的领兵手段钦佩不已,可还是不由再次感到折服。

迦罗遥立威已久,不想再添什么功高盖主的名头,剩下的全部交给姚威和敬州的刘长风,准备近些日子低调地返回京城。

这日从京城赶来的王御医到了,子荷请他进了外室,道:“王御医路上辛苦了。”

王御医捋了捋胡子,道:“不辛苦。若不是姑母病故,老夫回去处理丧事,本该当日随王爷同来边关的。王爷最近身体如何?”

“腿上还是老样子。不过王爷两个月前将药停了。”

王御医一惊:“这是为何?就快要出成效了,万万不可停药啊。”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前些日子王爷喝了药反应很大,说身上不舒服。而且一直在赶路,来边关后事务又多,便停了。”

王御医皱了皱眉,道:“我去给王爷请安。”

迦罗遥正在翻阅近些日子的一些回报,见王御医进来,不由微微一笑。

“老夫参见王爷。给王爷请安。”

迦罗遥作势扶他起来,道:“王御医快快请起。子荷怎么把您叫来了?本王过些日子就回去了,您实不必跟来。”

王御医性子直,又跟随迦罗遥多年,从他十来岁起就为他治腿,情分实不一般,上来便道:“老夫听说您将药停了,这是为何?”

迦罗遥道:“也没什么。可能是这次改的方子不大适合本王脾胃,服后总觉得恶心犯困,时而下腹疼痛,因此将药停了。”

“有这种事?”王御医奇道。

他为治迦罗遥的双腿多年来费尽心机,每一步疗程都是仔细研究好的。这剂药方是他年后刚刚为王爷新改的,是多年来治疗的最后一程。若是顺利,再服半年左右就可以打通腿上的全部经脉,届时毒素已清,加上迦罗遥持之不懈的练习,依靠拐杖恢复行走,当不是问题。

“殿下将手伸出来,老夫给您看看脉。”

迦罗遥温顺地伸出手来。

王御医搭上他的脉,过了片刻,脸色慎重地道:“请殿下换那只手看看。”

迦罗遥又换了右手。

王御医又看诊了一番,脸上神色不变,但气氛却有些沉凝。

“殿下……近日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不适?”

“例如……清晨起来是否觉得胸口烦恶沉闷,胃口不佳,经常困倦等等?”

迦罗遥点了点头,道:“不错。”

王御医沉默不语。

迦罗遥与他相处多年,对这位从小看顾他长大的御医实当长辈般看待,也不催他,静静等着。

王御医终于慢慢将王爷的衣袖整好,收回手来。

迦罗遥见他脸色凝重,微笑道:“王御医,本王莫非得了什么顽症?您今儿个可真是看了半天呢。”

“王爷洪福齐天,当然不会得什么顽症。”

“如此就好。”迦罗遥淡淡笑着。他自七岁起几经生死,对这些早已看得淡了。

人若有命天赐寿,人若无命自上路。

他早已不强求,能活到现在都算他命大了。只是想到那个还在战场上的少年,现下若真是让他得了什么顽症,还真是……舍不得。

迦罗遥自嘲自己也开始惜命起来。不过看王御医如此迟疑的神情,心下也浮起不好的预感。

“那本王究竟得了什么病,王御医直说无妨。”

王御医知道这位摄政王心志坚定,性情坚韧,若真是得了什么顽症,他倒可直言而出。只是今日这脉象……

他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道:“王爷得的不是病。”

“哦?”

王御医看看四周,知道摄政王内室周围都有暗卫守侯,便站起身来正正衣冠,恭敬一礼,道:“老夫恭喜王爷。王爷您……有喜了。”

迦罗遥愣了片刻,道:“王御医莫要开玩笑。”

王御医仍然躬身作揖,道:“王爷已有三个多月的喜脉,老夫不敢开玩笑。”

迦罗遥沉默不语,内室里一时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他慢慢道:“我前些日子服的那些药……不影响吧?”

王御医背脊都汗湿了,闻言猛然抬头,望着迦罗遥眼神数变,最后心底幽幽长叹一声,低声道:“王爷放心,不影响的。幸好您早早察觉不妥停了药,不然……”不然一直将那舒缓经脉的药坚持服下去,只怕胎儿此刻早已不在了。

莫非这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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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轻点轻点!”

“别动!你这个笨蛋,现在知道痛啦?早干什么去了!”

“子墨,你居然敢骂我?”

“骂的就是你!你是白痴吗?竟然自己跳下马背和那些步兵一起混战。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子墨越想越气。

战场无情,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但白清瞳武艺高超,人又机灵,所以子墨也不是很担心。谁知昨夜一场大战,这小子竟然差点被北夷人给砍了。要不是他及时过去护住他,此时真不知是什么样子。

子墨想着就后怕,冷汗都顺着背脊流。

“子墨……”

“闭嘴!王爷是送你来战场磨练的,不是让你来送死的!”

白清瞳沉默不语,过了片刻闷闷道:“子墨,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你可别告诉他。”

子墨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也知道白清瞳跳下马背是为了救战友,但是在他心里白清瞳的命才是最矜贵的,其他人都是不相干。若白清瞳有个三长两短,他家王爷……不敢想。

说来白清瞳也挺郁闷。他倒不后悔当时那般危机的情况下去帮助战友,只是那个被他救的人竟然是赵子英,真是……真是冤孽。==

正想着,大帐的帘子掀起来,一位将士走进来。

白清瞳后背缠着厚厚的绷带趴在榻上,抬头看见进来的人,愣了一下。

来人面色发黑,郁闷的神情显然不下于他,正是一向与他不对盘的赵子英。

“咳……”赵子英不自在地咳了一下。

子墨刚给白清瞳上完药包扎好伤口,在旁洗着手上的血迹,看见他进来,没好气地道:“赵公子有事吗?”

赵子英瞄了一眼白清瞳后背还渗着血色的绷带,讷讷地道:“那个……你的伤怎么样?”

白清瞳道:“还死不了。”

赵子英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放到榻边的小桌上,道:“这是我爹从京城里给我寄来的,专治伤口愈合。咳……你留着吧。”

子墨冷冷道:“我们靖王府还不缺这些。”

赵子英神色尴尬,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倒是白清瞳觉得子墨说话有点太那个了,感到过意不去,道:“那就多谢了。”

赵子英脸上一红,低头道:“那、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说着闷头走到门口,忽然又回首飞速道:“谢谢你。”说完也不看对方一眼,撩开帘子跑了。

子墨哼了一声,道:“这就完了?救了他一命就换了这么一句,真没诚意。”

白清瞳趴在那里疼得呲牙咧嘴,道:“算了,我救他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他谢的。大家都是战友,战场上性命相交,不用想那么多。”

说实话,他第一次看见赵子英居然也编在正规军里而不是分到了后勤部门,还真是吃惊。以为他这么一个公子哥必定是沾着父亲的光来军里打混的,没想到他还真是正经来从军的。而且经过几次战役,二人之间多了些心心相惜,也没从前那么幼稚地针锋相对了。

子墨听了,也不再说什么。

其实白清瞳的伤不重,就是位置很危险,差一点被砍的就是脖子了。幸好子墨及时来救,划在背上血流的多了些,伤口倒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