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道:“瞳,我就是个暗双。”
白清瞳直觉反驳:“怎么可能。”
“你不信?”
白清瞳知道迦罗遥不是会和他开玩笑的人,呆了呆,道:“不是我不信,只是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说自己是暗双?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是呢?”
迦罗遥实在说不出口自己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却突然如双儿和女子般怀了身孕,只好深吸口气,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一字一字慢慢道:“因为,这孩子就是证据。”
白清瞳傻傻地看着他,一脸茫然,好像没听懂他的话。
“瞳?”
迦罗遥见他一直没反应,不得不开口催促。
白清瞳傻傻地问:“什么孩子?哪来的孩子?”
迦罗遥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还不明白吗?”说着拉着他的手,在自己已经微微隆起地小腹上慢慢摩挲,有些不自在地道:“快四个月了。恐怕是从前在府里……就有了。”说到最后三个字,声音低得犹如蚊吟。
白清瞳终于有些听明白了。他睁大了眼睛瞪着迦罗遥,活像不认识他似的。
迦罗遥心下一沉,面色也黯淡了下来。他正要张口说话,谁知却见白清瞳愣愣地往后一仰,咕咚一声,竟生生从床上栽到了地上。
迦罗遥大惊,连忙趴到床边:“清瞳!清瞳!你怎么样?”
白清瞳这一摔倒清醒了,骨碌一下从地上直直站起,盯着迦罗遥喊道:“别动!别动!”
迦罗遥莫名其妙,一时不敢动。
白清瞳扑上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肚子,又抬头看看他,再低头摸摸肚子。过了好半晌,喃喃道:“我不是做梦吧?”
迦罗遥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突然看见白清瞳的后背现出一抹红晕,不由惊道:“瞳,你的伤口裂开了。”
他让白清瞳把药箱拿过来,自己亲自为他重新包扎上药。
白清瞳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脸上初时有些呆滞,后又傻笑,过了一会儿又凝重起来。
迦罗遥暗自观察他的反应,也不说话。仔细帮他把伤口弄好,淡淡道:“夜了,休息吧。”
白清瞳嗯了一声,仍坐在床头不动。
迦罗遥心下叹息一声,背着他躺回床上,默默地合上眼。感觉白清瞳动了动,帮他把被子拉好,忽然心下酸楚,疼痛难忍。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如何,这孩子他都要留下来。至于清瞳……
迦罗遥闭上眼,右手紧紧攥上左胸的衣襟。
他本以为自己会一夜辗转难眠,谁知可能是因为晚上服了安胎药,又或因为有孕本身让他嗜睡,竟还来不及考虑白清瞳的反应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还睡得很沉,早上太阳挂起才缓缓醒过来。
睁开眼便看见眼前一张放大的沉睡的脸,不由微微一惊,发现自己竟被白清瞳揽在怀里,脸对脸地睡得极近。
他都不知白清瞳昨夜是何时睡下的,此时见他脸色有些憔悴,下巴上还冒出点点青扎,不由伸手摸了摸。心道不知不觉,他竟开始长胡须了,可见当年那个孩童确实长大了。
他手一动,白清瞳便转醒了,下巴随着他的手指蹭了蹭,睁开眼,眼角还有些红丝。
“早……”他嗓音有些沙哑,直直盯着迦罗遥。
迦罗遥想起昨夜的事,应了一声,回望着他。
白清瞳显然没有睡好,但眼神还是那般清明。二人默默相视片刻,他道:“那个、那个……孩子你要留下来?”
迦罗遥眼神微冷,平静地道:“自然。”
“那你的身体……我是说,你是暗双,到时怎么、怎么生啊……”白清瞳皱着眉,露出担忧之色。
昨晚他在床边坐了半夜,初时是被迦罗遥有孕的事震惊的,后来有些紧张,但十分欣喜。毕竟要做爸爸了啊,一时兴奋莫名。可是后来便开始担心,暗双的身体除了隐藏在体内的生育器官外,毕竟其他地方都与男子无异,所以他很快便想到将来如何生产的问题。
这一想,就担心了足足一夜。守在床边看着迦罗遥睡得那么沉,心里七上八下的,直到天都快亮了才爬上床抱着他睡了。
迦罗遥心中一动,有些尴尬,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是你到底……想不想要它?”
白清瞳几乎跳起来,叫道:“当然想啊!怎么能不要?”接着又有些犹豫道:“我就是担心、担心……”
迦罗遥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道:“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白清瞳心里忽然奇异地平静下来。虽然心底还是有些忧虑,却没有表现出来,回望着迦罗遥,也微微一笑,回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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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这段时间,白清瞳就留在迦罗遥这里安心养伤。迦罗遥也不着急回京,每日陪着他轻松度日。
不过白清瞳却有些行为古怪起来。大概因为要做爸爸了,整日神经兮兮,忐忑不安的。
比如这天迦罗遥在院子里晒太阳,悠闲地看书品茗,白清瞳就坐在一旁盯着他的肚子,眼睛都不带眨的。纵使迦罗遥这般气定神闲之人,也架不住这样长久地被人盯着,终于忍不住放下书道:“看够了没有?”
白清瞳回过神来,傻笑了一下,歪歪头道:“遥,你说我能做一个好父亲吗?”
迦罗遥不动声色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做父亲呢。有点紧张。”白清瞳坦白道。
迦罗遥轻笑道:“没关系。你做不好还有我呢。”
白清瞳嘿嘿一笑,坏道:“你分明是母亲嘛。”
迦罗遥淡淡扫了他一眼。
白清瞳一哆嗦,忙道:“好好,你也是父亲好了。”说着又不服气地小声嘀咕:“哪有孩子有两个父亲的。”
迦罗遥也不理他,重新拾起书道:“不许再盯着我看了。再看就罚你默书。”
白清瞳吐吐舌,道:“遥,你什么时候回京?”
“等东西到了就走。”
迦罗遥并非专门为了陪他才留在敬州,还有另一事要办。他派了一支黑骑千里潜入北夷人的腹地,去他们的圣山摘取即将成熟的千年冰莲。
据说这冰莲有起死回生、恢复青春之效,每五十年才成熟一次,北夷人视为无价之宝。当年大齐立国,北夷人俯首称臣,曾进贡过一只,药效惊人。
如今北夷叛逆之心日重,与大齐关系紧张,自然不能指望他们再进贡了。
迦罗遥本想彻底打败北夷的进犯之后逼他们进献,但太皇太后病体日重,已经等不得了。
白清瞳自然知道他等的东西是什么,也知他为的是谁。白清瞳虽然从未接触过后宫和朝堂的那些事,但却出乎意料的敏锐,对一些事情的见解把握十分准确。
他感觉得出迦罗遥与太皇太后实际上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母慈子孝,但至少现在迦罗遥的行为在对天下说,他是十分孝顺的,对太皇太后感情深厚。
不过往往事与愿违。迦罗遥虽然让一队黑骑千里奔袭去偷取千年冰莲,但太皇太后到底没有等到。
就在黑骑取得冰莲,抵达敬州的前三天,京城太皇太后薨逝的急报到了。
“即刻回京。”迦罗遥面无表情地道。
白清瞳送他出了敬州,又陪着走了好几里,终于到了不能再送地地步。
“遥,你……不要太难过,保重身体!”
迦罗遥握了握他的手,道:“知道了。你伤还没全好,回吧。”
白清瞳恋恋不舍地跳下马车,跃上子墨帮他准备地马,看着迦罗遥的车队渐渐远离。
子墨道:“清瞳,咱们回吧。王爷不会有事的。”
白清瞳摸摸胸口,眉宇微蹙:“子墨,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你是因为王爷……那什么,担心吧?”
白清瞳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清。”忽然想起什么,突然大叫一声:“哎呀!糟糕!”
子墨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白清瞳拍着额头,懊恼地道:“我忘记和他讨论孩子的名字的事了。”
子墨虚惊一场,忍不住瞪他一眼:“还不知道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着什么急。”
“哼。你不理解。”
子墨凉凉地道:“我是不理解。不过你的伤也快好了,还是赶紧想想返回军营后的事吧,那位赵公子还等着‘报恩’呢。”
白清瞳脸色登时垮了下来。
迦罗遥让众人一路快马加鞭,只用了半个月便返回了京城。
太皇太后还没有下葬,就是为了等他回来发丧。
迦罗遥王府也未回,直接进了宫。他此时五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凸现。但他身材清瘦,且坐在轮椅中长毯覆盖,从外看并不着痕迹。
小皇帝迦罗宇按照祖制穿着玄色龙袍,看上去肃穆威严,好似年长了几岁。他双眼红红地看着迦罗遥,哽咽道:“皇叔,皇祖母……”
迦罗遥轻声道:“陛下,臣能去看看吗?”
小皇帝点点头,哑声道:“朕一直未让发丧,就是为了等皇叔回来。皇祖母临去时对您念念不忘,一直唤着您的名字……都怪朕。若不是朕让皇叔去了边关,也不会见不到皇祖母最后一面。”
迦罗遥沉默未语。
灵堂里白色,肃穆,凄凉。
大齐的祖制十分奇怪,灵堂是白色的,但皇族的孝服却是黑色的。想必因为白色主西,肃杀,不合哀婉之气吧。
今日正是太皇太后三七之日,迦罗遥进了灵堂,皇太后与后宫几名太妃正在祭奠,看见他纷纷起身。
迦罗遥行礼道:“臣见过太后。”
皇太后神色倦态,哀泣道:“摄政王回来就好。母后临去时一直念着您。”
迦罗遥虽没有心情与众人寒暄,但这些女子都是他的皇嫂,少不得一一打过招呼。好在皇太后识礼,祭奠过后便带着众太妃离去了。
迦罗遥望着那口硕大的棺椁,眸中浮出一抹哀色。他挥挥手,让那些跪着的宫女宫侍都退下,自己慢慢转动轮椅,沿着棺椁来到灵前。
灵堂正前方挂了一张画像,是太皇太后年轻时的。那时她还只是贤妃,笑容温婉,青春明媚,但细细地看去,眼角似乎已经隐上淡淡地哀愁。
迦罗遥默默看了片刻,扶着轮椅慢慢跪到灵前,缓缓叩了三个头。
不知哪里来得一阵清风,卷起棺椁上绣着经文的冥被。
迦罗遥感觉一阵寒意,愣愣地望着画像发呆。
他记得他生母王皇后也有一张类似的画像,姿容更盛贤妃,气度雍容,凤仪天下。他父皇十分珍惜,日日挂在书房里。后来父皇驾崩,那张画便一起随葬了。
日子久了,迦罗遥已记不清画像上的面容。但现在看着太皇太后年轻时的这张画,再想着棺椁里躺着的那枯瘦苍老的躯体,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父皇八岁那年第一次遇到他母后,便为了她立下男双的誓言。此后即便登基为帝,仍对王皇后爱恋至深。但可惜王皇后身体孱弱,大婚之后迟迟未育,以致迦罗遥这位嫡子诞生时前面已有两位兄长。
迦罗遥有时庆幸母后去世得早,见不到自己这般残缺的模样。但有时又想,若是母后没有去世,自己又怎会是这般模样?
贤贵妃,这位太皇太后,对自己究竟有多少真心的疼爱?又有多少残酷的嫉恨?
迦罗遥在灵前胡思乱想,忽然腹中一动,回过神来。他拉过身旁的轮椅,慢慢撑起身子挪了回去。只是跪得久了,身体都有些僵硬。
把长毯盖好,遮住小腹与残腿。迦罗遥摸了摸肚子,忽然有些理解太皇太后了。
不论她对自己怎样疼爱,毕竟比不过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骨肉啊。
要怨,只能怨自己的生母王皇后去世太早,留下年幼的独子孤身一人,挣扎于这后宫之中。
迦罗遥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腹部,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保自己的孩子周全。
他推着轮椅缓缓出了灵堂,子荷和一干宫人等得腿都僵了。见他出来,忙上前扶住轮椅,推着他行进。
“王爷,您现在要去哪?”
迦罗遥闭上眼,有些疲倦地道:“出宫,回府。”
“是。”
灵堂设在太皇庙,在皇宫的西后方,位置偏僻,庭院稀疏。
迦罗遥因为坐着轮椅,不方便过台阶与门槛,所以子荷推着他从后花园穿过,身后跟着几个宫人。
忽然一阵疾风从假山后面扑面而来,那些宫人未及呼喊,已血溅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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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荷推着轮椅的手猛然一撤,反手后抓,竟硬生生握住袭来的刀背。
他不能闪躲,因为他躲开,刀锋就会直迎迦罗遥的轮椅。
宫中禁止携带兵器入内,像迦罗遥这等身份虽然没人上来搜身严查,但明显的兵器仍是不能携入。
子荷身上只有一把匕首,而这把匕首放在靴子中,不及拔出。所以他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避开劲气,手上一带一绕,把刺客的钢刀抓在手中。那长刀灌注了真气,锋利无匹,子荷握紧的手指被割破,殷红的血滴到地上。
“子荷,后退!”
迦罗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子荷立即向后急退。轮椅迅速地滑向前方,又有两名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