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没听清,但也痛得不想再说话了。

布巾再次缠好,卓凌风准备了补气补血的汤药,但迦罗遥根本喝不下来。卓凌风让子荷将他半抱起来,竟生生灌了下去。

这种非常时期,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只要对王爷好,什么都得做。

强灌下去的药汁最后呛了一口,迦罗遥大咳起来,但肚子此时又坚硬起来。他痛苦之极,不由挣扎起来,子荷差点抱不住他。

“王爷……王爷您坚持住!”

子荷吓得脸色和他一样苍白。

迦罗遥觉得生不如死,心志也不再那般坚定。他隐隐恐惧起来,尤其经过刚才的推腹之痛,简直让他呼吸都不能了。

也许自己会死……

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这个念头。

“子荷,你、你记住本王交待、交待的事……呃、呃——万一……”

子荷大骇:“王爷,您千万别胡思乱想。您和小世子都会平安的,一定不会有事!”

迦罗遥嘴角勉强溢出一抹苦笑,再没力气说话了。

他早已交待了子荷和高连,万一自己因生产而有什么不测,一定要想办法保全腹中的孩子,然后将孩子交给白清瞳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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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夜,卓凌风和子荷两人都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而严肃。

摄政王无疑是难产了。

这一点卓凌风早就预想到了,只是他没想到竟会困难到这种地步。

“王爷,我们再试一次。您坚持住!”

迦罗遥无力地点点头。他内力深厚,体力还可撑得住,但精力却不大成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迦罗遥渐渐生出绝望之感。

汗水沿着额头滑下,浸到眼睛里。迦罗遥紧紧闭上眼,因再次侵袭而来的剧痛而咬牙shen • yin。

卓凌风的大手毫不留情,用力按压在他的腹部上。

“呃——”

迦罗遥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鸣。忽然浑身一震,软了下去。

卓凌风察觉到他的变化,不由惊道:“不好!王爷昏过去了!”

暗双生子本来便不如双儿和女子顺利,如果在生产之中昏迷过去,失去母体的动力,情形将更加危机。

卓凌风连忙让药童去煎药,指挥子荷给王爷掐人中,自己则赶紧找出备好的银针。

迦罗遥昏昏沉沉中,好似来到一条漆黑的河边。他蹲在河边看了看,似乎在辨别这是否是白清瞳落水的沙兰河。

可是他很快发现不是。沙兰河的河水不是这样黑黑沉沉的,看上去充满莫名的阴寒和死气。

他茫然地站起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周围一片漆黑,忽然远方亮起一抹灰灰白白的颜色。迦罗遥下意识地便往那边走去。

他越走越近,渐渐靠近那个地方。忽然手腕一紧,耳边响起一个清雅而愤怒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迦罗遥骇了一跳,回头看清那人面容,惊喜地叫道:“父皇!”他扑过去,抱住那人,眼圈发红,激动地道:“父皇!父皇!儿臣好想你!”

迦罗坤雅气急败坏地拉住他,使劲拽着他往回走。

迦罗遥跌跌撞撞地随他沿着来路走去,双脚被河边的怪石嶙峋撞得生疼。他心底莫名地想:咦?我的轮椅呢?

他还没来得及琢磨清楚,父亲已将他拽到他初来的地方。

“快点回去!莫要在这里停留!”

迦罗遥随着父亲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亮光。

他心下迟疑,道:“父皇,那您呢?”他突然不安起来,紧紧抓着父皇的手,哀求道:“父皇,您和我一起走。”

迦罗坤雅看着他,慈爱道:“好孩子,你自己过去吧,父皇要留在这里。”

“不!不!父皇和我一起走!父皇,别丢下儿臣。”迦罗遥抱着父亲哀求,双眸流下泪来。

迦罗坤雅像儿时那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指着河对岸道:“你看。你母后在那边等我呢,我要和她一起去。”

迦罗遥顺势望去,黑暗的长河对岸,果然隐隐有一婀娜多姿的女子身影。那女子站在河岸,正痴痴地凝望着这边。

“母后……母后……”

迦罗遥扑到河边,冲着那边伸出双手,嚎啕大哭道:“母后,抱抱孩儿吧!孩儿好想你……母后,孩儿好痛啊——”

那女子也向他伸出双臂,却始终无法跨越黑河的阻隔,不由泪水涟涟,黑暗阴冷的空间中可见那滴滴泪水反射的波光。

“遥儿,我的孩子……回去吧。回去吧……”

遥远而温柔的呼唤,在迦罗遥耳边声声响起,让他心碎欲裂。

迦罗坤雅从后拉起他,拖着他远离河岸,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父皇,母后,你们都不要孩儿了吗?”

迦罗遥跪在地上,抱着父皇的双腿,哽咽不已,完全没有摄政王的风采。此时他只是一个父母在前,却无法一家团圆的、幼稚而任性的孩子。

迦罗坤雅忽然恼怒起来,拎起他的衣襟厉声道:“难道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吗?”

迦罗遥倏然一惊,恍惚记起了什么。

迦罗坤雅指着他身后的亮光:“你听!你的孩子在哭泣,它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你就忍心让它随你一起走吗?当年你母亲是何等艰难才生下你,难道现在你要放弃吗?”

迦罗遥回头,隐隐听到光线处传来微弱的啼哭之声。

啊……

那是他的孩子。他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迦罗遥脸色一变,模模糊糊地有些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了。

迦罗坤雅温柔地拍了拍他:“孩子,回去吧。你不该来这里。”

迦罗遥想起孩子,心中忧急而坚强起来。

他急切地站起身,向着光亮处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神,转身望着站立在黑暗中的父皇,还有黑河对岸那看不清容颜的母亲。

他突然跪了下来,冲着父母二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迦罗坤雅慈爱而笑,对他挥了挥手:“去吧。快去吧。”

迦罗遥忍着热泪转过身,向着光亮处跑去,但却突然发觉自己双腿沉重,一步都迈不出去。

他大惊失色,猛然忆起自己双腿瘫痪,如何能走路奔跑来着?

这么一想,登时冷汗直流。

不!不行!他要回去!他要回去啊!

他的孩子还没有出生,他不能就这么留在这里。他要回去生下孩子!

他心中忧急如焚,奋力挣扎,却迟迟无法摆脱桎梏。忽觉一阵巨大的推力从后袭来,身体身不由己地向光亮处扑了过去。

身后好似传来父皇母后温柔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楚了。

迦罗遥恍恍惚惚地醒来,腹中的剧痛再次换回他的神智。他隐约听见屏风外子荷失控的声音。

“这可怎么办?王爷已经这样了,清瞳又生死不明……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子荷,冷静点!子墨现在还在寻找清瞳的影踪,是生是死定会有个结果。现在还是王爷的事要紧,你先静下心来。”

这不是高虎吗?他怎会在这里?我不是派他去西凉了吗?

迦罗遥昏昏沉沉地想,突然心底一惊,清明起来。

卓凌风对屏风外的事漠不关心,正在一心一意地为王爷施针。却觉王爷忽然微微一动,抬眼看去,见摄政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双眸倦怠,却坚定清亮地注视着自己。

卓凌风大喜叫道:“王爷,您醒了!”

屏风外的对话噶然而止。

“叫……子荷进来……”

迦罗遥声音低哑而无力,但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气势。

未等卓凌风应声,子荷已经转过屏风,飞奔进来。

“王爷……”

迦罗遥见他面色苍白,双目微红,却没说什么,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过来扶起自己。

子荷连忙过去,将他半扶半抱起来。

迦罗遥垂眼看着自己的腹部,见原本隆起的肚腹已经下移很多,整个肚皮都压在了最下端,呈现出一种梨子般诡异地形状。

他知道孩子已经临近出生,只是卡在自己骨盆处不能移动。只是这样被子荷半抱起来,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孩子的头颅好似巨大的堵塞物,紧紧卡在他双跨之间,有种快要被撕裂、胀裂、碎裂开的痛楚。

“卓大夫,我们再试一次。无论如何……”迦罗遥猛然顿住,浑身僵硬,双手抓紧身下床褥。

待咬牙忍过这波阵痛,他冷汗涔涔地续道:“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孩子。”

“王爷——”子荷痛叫一声。

迦罗遥轻轻摇了摇头,无力而坚定地道:“我不会放弃……但必须、必须保住孩子!这是命令……呃、啊——”

他猛然扬起头,向后挺去,圆隆的腹部再次暴烈地挣扎起来。

卓凌风大叫:“就是现在!快!快!”

“啊、啊——”

“王爷,用力!快用力推!”

迦罗遥咬紧牙关,脸颊憋得通红,整个人好似弹簧一样弹起,竟挣脱了子荷的扶持,自己挺身坐了起来。

子荷大吃一惊,只见王爷竟猛然抓住了束套双腿的巾环,不顾臃肿粗圆的肚子,整个身体曲在一起,双肘甚至贴到了膝盖上。

“啊——”

迦罗遥长长地大吼一声,自虐一般以这种极为不可思议地姿势挤压着腹部。

蜷缩的身体大大加重了腹部的压力,胯间传来一股剧烈的撕痛之感,卡在骨盆处的胎儿终于艰涩而缓慢地被推挤了出来。

卓凌风见机不可失,立即伸手进迦罗遥早已大开的□,从指尖透出内力,吸住孩子的头,向外慢慢拉扯。

稀少的羊水混着血水汩汩溢出。迦罗遥用力拽着巾环,窝曲起身子,似乎想将自己折断般,忍受着这巨大的痛楚。

“呜哇……呜哇……”

孩子终于被拖了出来。几乎在被拖出的刹那,孩子便迫不及待地发出了细小,但却让人安心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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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该喝药了。”

迦罗遥斜躺在床上,搂着身旁的孩子看着。他的神色有些沉重,但眸底却流露出对孩子浓浓的怜爱之情。

“嗯。”迦罗遥接过药碗,一口仰尽,将药碗递了回去。

他刚生产完,下身伤口严重,几乎不能着床,只能这样侧卧着。而且因为暗双生子,产道便是□,所以产后只能喝些流质的食物。

好在他身为当朝摄政王,此次出京带了不少珍贵稀少的大补之物,兼之内力深厚,因此第二天便恢复了力气,精神也好转许多。

子荷忐忑不安地看着王爷,想起前日凌晨,王爷生产时他与高虎的对话,不知当时从昏迷中醒来的王爷听到了没有?

当日迦罗遥生产后脱力,下身又流血不止。只来得及看孩子一眼,便沉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他让子荷抱来孩子,放在身边,一看就是一上午。

这孩子也乖,可能早上吃得饱了,一直也没醒,抿着小嘴呼呼睡着。

迦罗遥给她掖了掖裹得严实的小被褥,忽然叫住子荷,低声道:“让高虎进来。”

子荷脸色一变,颤道:“是。”

王爷果然知道了……

高虎慢慢走进内室。寝室中点着清淡安神的薰香,早已不见了当日生产时的血腥和恐惧,但高虎不知为何,还是感觉冷汗涟涟。

“王爷。”

他在榻前跪下。

迦罗遥淡淡道:“说。”

高虎抖了一下,斟酌片刻,低声道:“六日前夏国再次夜间突袭,王将军率军抵抗,但沙兰河上忽然燃起了大火。原来夏国前一阵突袭时使用的浮木、栈桥,都已涂上了厚厚的松油。那些浮木留在河面上,大火一燃,登时融化了冰层。我军没有防备……损失惨重。”

“继续!”

“与此同时,夏国人不知如何掘开了西面矿山的密道,从密道中转出一队军队,从后袭击西凉城。王将军被前后夹击,奋力反抗,最后战死……沙场。”高虎顿了顿,咬牙道:“白清瞳也失踪于沙兰河中。目前生死不明,子墨还在沿岸寻找。”

迦罗遥闭了闭眼,原本拍抚婴儿的手不由加大了力气。孩子被他弄醒,登时大哭起来。

迦罗遥愣愣地看着嚎啕大哭地婴儿,却没什么反应。

高虎忐忑不安地跪在床前,见小郡主哭了半天,王爷却置之不理,自己都有些心疼。过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小声道:“王爷,小郡主……”

迦罗遥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脸,忽然低低叹息一声,声音微不可察:“为何是个女儿……”

孩子子荷抱了下去。迦罗遥倦怠地躺在床上,双眸没有焦距般地盯着某处发呆。

高虎一直垂头站在一旁,没有王爷的命令,他一动不动,好似木头桩子一般。

过了良久,迦罗遥终于出声:“你再派些人去西凉寻找白清瞳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迦罗遥闭了闭眼,似乎疲倦不堪地道:“让子荷准备一下,我们立即返京。”

高虎惊叫:“王爷!”

他便是再不明白,也知刚刚生产不久的人不宜挪动,不能见风,有诸多的规矩。可是王爷刚刚生产的第二天,便要起程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