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以指腹盛起锺梓奇眼底的水珠。「你在干什麽…」刁乐的胸口跳得很急很剧烈。
锺梓奇没有说话，只是回避著刁乐的视线。
「梓奇！锺梓奇！」刁乐又吼他。
「你吼什麽呀…」锺梓奇拿起杯耳，微低头掩饰著自己双眼。
「你！」刁乐真的吓倒了。「你…你到底是…」
锺梓奇没有望刁乐，仍然逃避在那咖啡杯里。
刁乐再次抬起那指腹，凑到眼睛前看个清楚，水已经乾了，但那种曾经存在的感觉无论是脑海还是肌肤都相当强烈。
锺梓奇仍然让刘海掩著眼睛，没有正面面对刁乐。「那之後呢？你的反叛期是怎样的反叛？」
刁乐愕然地抬头望著锺梓奇，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追问锺梓奇也不好，对方会很尴尬。他立刻拿起咖啡杯，眼神闪烁地掩在嘴巴前。「呃…呃…哦，反叛期…其实我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好的，没有什麽特出，但都是精英班内的上层。然後随著朋友随便挑了一间名校，开始起中学生活。」
锺梓奇没有说话，亦没有望刁乐，只是默默地听著，静静地等待刁乐继续的话。
「上到中学之後，胡里胡涂地也分到精英班，然後成绩开始没有追上，不过相对地我认识了很多朋友，然後朋友搭朋友的，认识了很多人，校内校外，高年级的都有。突然开始发现原来世界那麽阔，突然感觉到热闹的气氛，突然觉得朋友比一切都更加重要。」刁乐又回到记忆里。
这个锺梓奇也意外，刁乐竟然曾经是优等生。
「我当时根本不懂什麽叫念书，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温书的习惯，回家也不会去练习，只是会乖乖做家课，然後看小说。我长大了才知道原来读书是要温习，所以上了中学之後成绩落後那麽多，而我又不懂哪里出错，想补救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之後我就放弃了成绩，每天和朋友一起四处找乐子。顺利升上了中二，但升了中二之後我玩得更疯，不再跟同辈玩那麽单调，而是认识了校外的小混混，加入了hēi • shè • huì。」
锺梓奇抬头了，不可置信地望著刁乐。「你是hēi • shè • huì？」
刁乐摇头笑。「以前是，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出会了。」
「中二是…十四岁？」
「大概。」
锺梓奇静了。「你继续说。」
「跟hēi • shè • huì的人玩，他们到处带我去见识，有时也参与了一些活动，那些抢劫、恐吓、打群架的，有几次上了警局，被我爸妈骂死了。当时我没有觉得自己是错的，只是想著真倒楣，就我遇上警察这种。之前已经因为我成绩而天天吵架，之後吵得更凶，那时我父母还打我。被他们吵烦了我就几天不回家，然後他们就报警说我失踪，害我要四处躲起来，或是躲不过就露面一下，然後过几天又循环。」
锺梓奇感觉有点新奇，他想像不了那样的刁乐。
刁乐见锺梓奇已经回复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吃蛋糕。「其实那时他们打我，我有点愤怒又有点开心，因为他们一直觉得欠了我，所以都放任著我不敢打我，不过同时我也忍不住去想，他们有什麽资格打我。」
锺梓奇的眼睛又沉了一下，他向刁乐张开嘴。「刁刁我也要吃。」
刁乐很顺从地横著叉子切下一块，然後叉起送进他嘴巴内。「之後我认识了我第一位女朋友，她也是出来玩的人，家里很复杂完全不想回家的那种少女。就是我读完第二年中二，已经没法读下去的时候，那时很多人骂我没出息，骂我不珍惜读书机会，每天每天都是听著这种事，所以开始计划自己dú • lì。」
听见敏感人物，锺梓奇打起了万二分精神，专注地盯著刁乐，这个人就是改变刁乐一生的女人。
刁乐并没有察觉锺梓奇的心思，其实这段回忆对他而言还满愉快的。「这个时候又出事了，打群架再次被抓上警局，我爸气得快疯了，因为我又没读书又闹事。跟外面的人打架，被打了还可以打完去，但我没可能打我爸的。我也气到疯了，决定提早离开这个家，但毕竟和之前的离家出走不同，这次是不打算回去了，心情上还是很复杂很迷茫的。我跟我女友就是这个时候开始交往，她一开始已经很喜欢我，在这个时候她用她的身体和爱去安慰我。」
锺梓奇搞著咖啡的汤匙『当』的一声掉了在地上，身体和爱去安慰他…
刁乐望过去。「怎样了？」
「不…」锺梓奇检回地上的，然後搁在一旁，放弃再去搞那杯已经凉掉，而且从一开始已经饮不出味道的咖啡。只是…好萌…一个少女用身体和爱去安慰一个迷惘的反叛青年。
但不管怎样萌，锺梓奇也是怀著假如当时我是那个安慰他的人这种想法。
「之後她跟我说她不想再看见我入警局，也不想再看见我打架了，而且我自己也觉得这种生活闷了，所以为了她，也为了我自己，我离开了hēi • shè • huì，努力地工作dú • lì。之前就说，初期还是借朋友地方住，之後就接了我女友，我和她两个人生活，我们的窝不大，单是生活费和房租就用了我九成的人工，但那段日子真是我人生最开心的一段。」
锺梓奇轻轻磨了一下牙，刁乐那表情相当陶醉。
刁乐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显然那段回忆对他来说真的相当美好，他一边回想著一边笑，切了蛋糕一下，又没见他吃，搞著咖啡，又没见他喝，就是在挂著一个锺梓奇觉得刺眼的笑容。
无法得知过了多久，不过对锺梓奇来说非常漫长。
刁乐的笑容慢慢地冻结，然後沉下来。「当时忙著想把更好的给她，我没留意到有人介入我们之间，我完全没想过会这样…身边知道的朋友都很支持我们，说我们这麽快就dú • lì很了不起，我们家也常常变成派对场合，大家明明都笑著祝福我们…」
锺梓奇突然紧绷了起来，是这里了…
「最後她被人抢走了，我跟她交往了两年，我连看一下别的女生都没有，我的dú • lì和财政状况，吸引了多少女生来勾引我，她们都想离开家，但她们身边可以有地方给她们住，又同时能养起她们的男生非常少，而我有著良好纪录，一直有很多女生想勾搭我。我完全都没有兴趣，因为在我最迷惘的时候安慰我的，只有我女友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她，亦没有人比得上她…但是…」
刁乐的表情变得恍惚，他望著桌上墙边的调味料，手肘放在桌上，一直按著自己的刘海。
「我不知道为什麽她被别人抢走了，她说和我一起没有安全感，她完全不懂我爱她什麽。我当时只以为是藉口，经历了小游那件事我才知道是真的，都是我的错。当时我的世界真的崩溃了，她的离开把我所有计划都打乱了，把我所有斗志，所有动力都抽走，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怎样生存下去。」
锺梓奇握紧刁乐的手，想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但是刁乐完全没有感觉到锺梓奇做了什麽。「之後有个朋友带了我上床，那是男的，当时我根本没有任何知觉，我也根本没有所谓，谁能理我一下，我就谁都可以跟回家。做完的隔天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我很害怕地逃了。没了女友，我想起了我的朋友，那些都是笑著说要向我学习，祝福著我们的朋友。结果他们在开派对，听说已经一连开了几天，正当我犹豫要以什麽心情加入他们时，我听见他们的醉话。原来他们在庆祝我失恋…」
锺梓奇睁大了双眼。「什麽？」
刁乐很平静地重复。「我的朋友在庆祝我失恋，他们说一直都看不好我们，这麽年轻就说想dú • lì，早就知道我们撑不了多久。女友没了，朋友也没了，我退了租辞了工，打算离开这个城市，把所有的都舍弃离开。那时我很颓废，无法正常生存，所以我开始借钱生活，每天呆呆地愣在家里。」
锺梓奇愣愣地喝著咖啡，无法想像当时刁乐的伤痛，完全无法想像，超出他理解范围了。
「然後借得愈来愈多钱，但我又无法去找工作，之後我就在某间酒吧听见吧主谈起不夜城的玩具招聘，我立刻想起我被我同性朋友上的那次，根本没什麽大不了，所以我来了不夜城，知道可以还清我外面的债，我随便就签下了卖身契。如果不是玩具有年龄限制，我还想签一辈子的，我早就把不夜城当自己的家。」
锺梓奇没想过，自己一直暗中鄙视的不夜城，刁乐竟然称之为家…而且还成了刁乐的避风塘…
「之後也没特别了，不夜城的生活很安稳，我十八岁到现在了…除了…嗯，没…」
锺梓奇立刻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什麽？说出来。」刁乐一直都没有什麽说不出口的，现在他想隐藏什麽？
刁乐又抓自己发尾。「没特别…就是之前有被客人qiáng • bào过一次…也不是很大件事，对方有好好认错和负责。」
锺梓奇微微松了口气。「是我第一次遇上你之前？」没法说出名字，就以时期来打听他，刁乐没那麽倒楣遇上几个qiáng • bào吧。
「嗯，我遇见你的那时就是对方的补偿，他包养了我一个月，让我走出不夜城散心。」
锺梓奇双眼一睁，他一直都没有留意，对…刁乐明明是玩具，正常来说也很难会让他在外面遇见的。原来…
「都说完了，怎样？」刁乐摊了摊手心。
锺梓奇执著刁乐的手，很认真地望著他双眼。「刁乐，我爱你。」
这时恰巧有服务生来收蛋糕的空碟，对方吓得掉了盆子，然後退後几步尖叫。所有人都望过来，其他服务生也匆匆走过来，不断问著怎样了。
这时刁乐抱著肚子哈哈大笑，笑到一整个疯了。锺梓奇有点无奈，不过说完那麽沉重的经历之後，他很感激自己遇上刁乐，他非常感激刁乐的出现。虽然示爱之後出现这种混乱，但他很庆幸自己可以逗这个宝贝笑。
无可避免78
二人愉快地交往著，这场爱情里不管是哪件大事或是哪个小节，对他们而言都是相当新鲜的经历。锺梓奇下班时已经六点多，他看著手表匆匆地上车回家，拿出匙，满怀期待地开家门，等待他的只有两只小猫。
锺梓奇失望了一下，而且家里很静，在玄关处脱掉鞋子，他没见到刁乐半个身影。他叹了口气，松著领带走进房，果然看见刁乐趴在床上睡得很熟。
见他这个样子，自己也不忍心对他做什麽，再看了看时间，他拿起刁乐放在一旁的手机按起来。
他第一次拿起刁乐的手机，看了看那摺合式的手机，锺梓奇很閒地留意这机身，即使是黑色的机身还是能看出上面饱经磨刮的伤痕。刁乐不是一个爱物的人，他喜欢漂亮的东西，锺梓奇清楚刁乐相当喜欢自己的手机，但刁乐是用就用，买了东西是要来用，而不是处处小心，刮花就呼天抢地去保养的人。
锺梓奇喜欢刁乐的随性，某程度也算得上是豪迈，刁乐喜欢新事物，平日逛街刁乐都喜欢看新手机是什麽款式、什麽功能，有时也会很兴奋地跟他说各种新事物。
不过刁乐并不是贪新忘旧的人，对喜欢也相当忠诚，即使市面上的手机愈出愈多，功能五花百门，但刁乐仍然爱惜自己满身刮花的手机。即使称赞别的手机，但绝对没有换的念头。
刁乐的个性令他相当放心，因为这份安心，锺梓奇更是喜欢刁乐多几十个百份比。
锺梓奇可以发誓，他不是有意的，他不熟识刁乐手机的运作，所以不小心按进了拍照模式，然後他想返回的时候，又转到录影模式，他把手机凑到眼前想看清楚返回和确认键是哪个。
终於返回了，结果是返回了录象的文件档，本来想继续返回去主目录，但是…他看见了…一段背景貌似他办公室，而主角又貌似是他的片段。
他身为当事人也有权知道的吧？他抱著点点内疚但更多好奇心按进去，还故意离开房间转入书房去看。
一开始是对著在沙化上横睡的他，然後刁乐也入镜了，刁乐单膝下跪在他旁边，轻挑中带著点点深情地望著他。『睡公主，你已经沉睡了一百年，我慕著你的名为你披荆斩棘而来，请你随著我的吻而转醒，张开你那双比宝石更引人入胜的眼睛吧。』
锺梓奇不可置信地掩著自己的嘴巴，不会吧…
『hime…』吻了下去。
之後刁乐吻醒了他，还用身体挡著茶几上的手机，然後藏在身後停掉了。
锺梓奇呆了…直到猫猫们追著主人的气味从门缝中钻进来，锺梓奇才惊醒了。他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把这段短片发到自己手机里，然後搜寻著刁乐手机里的闹钟，真的找了一下才找到，他关掉那个八点响起的闹钟。
然後慌忙地轻手轻脚回到房，把手机放回床头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