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康熙相信了南音的清白

看着南宫月,似乎可以一直看到人的心底去一般。刚触碰到他的视线,南宫月就立刻往地上看去。

看过去以后又纳闷,心想:我在干什么,我怕什么怕啊。不就是个小寒清么。又不会吃了我。我这几天肯定是脑子撞门板了才这样的,不行,我要回去。不行,我要回去和香儿玩游戏!

他还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却没看到寒清早就往门口走去。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寒清早就不在了。

“喂,大哥,你怎么还不走啊?”周云起已是十分没礼貌地给他发射白眼,“想在我们家吃饭还是怎么的。”

牵线

已不知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从今以后,你原来的名字便不再属于你了。你叫月老,是掌管所有凡人姻缘的神。”那时玉帝曾这样对他说,“你将得到一个锦袋,里面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红线,红线两端系着的两个人,将会一生一世相爱。”当时的月老很用力地在点头。

“而且,月老亲手拴上的红线,是所有爱情里最为牢固的,除非他再亲手解开,否则这份爱情将维持至世界尽头,无论生老病死还是转世轮回。”

“哇,原来我有这么大的权利啊,永生永世耶。”

“混帐小子!谁和你说这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我在听啊,玉帝哥哥真是神通广大,所向披靡,万寿无疆,宇宙之神……”

“够了够了!你不要再说了,真不知道太白金星这么坚持要你来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觉得我长得很美!”

“……”

尚书府的后花园里。南宫月一个人坐在竹凳上。

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连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都忘了。他想着周长枫和般思思互望的眼神,浓情蜜意,生死相许,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词。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而那份生死与共的爱情,却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只是改了姻缘簿子而已。

那么,那个小女孩呢。

只系了一边,还是他亲手系的,是否永生永世就这样孤独终老了。无论他来世投生成男人、女人、禽兽、昆虫,甚至只是一株小小的野草。天下如此之大,他如何才能找得到她呢。

他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死,他又选在什么时候去找黑白无常?凡间一天,地下一年,如果他现在告诉黑白无常,估计他们还没等她死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他怎么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玉帝说得没错,他是很不负责,如果他想改,还来得及吗?

轻叹一口气,他看了看窗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风声和树枝抖动的声音。明月如玉盘高挂在树梢,那儿才是他真正的家……可他不知为什么,竟不想回去了。

自古以来人人都希望长生不老,殊不知生命无限并不是好事。这样永远地活下去,不懂珍惜时间,不懂珍惜身边爱你的人,甚至连求知欲都没有了。俗世的人们才知道冷暖饥饱,才懂得把珍惜一切来之不易的东西。

来到人间已经两个月了,周围的人对他都很好,在这里待的一小段时间,发生的事却比在天上几十年经历的还多。他喜欢上了这儿,喜欢尚书夫人,喜欢尚书大人,喜欢寒香,喜欢雪梅,喜欢翠竹,喜欢丁香,喜欢报春。甚至连那个混蛋骗子周云起都有一丝喜欢……还有寒清。

那种感觉他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他只知道无法割舍。如果他再这样待下去,看他们接二连三地死去,他会有什么感觉?

他们的一生,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瞬而已。

突然,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在想什么啊?这些娘儿们想的东西我才不会想呢,我可是顶天立地男子汉大丈夫!哈!哈!哈!”

仰天长笑三声,又想起了周家的事。

寒香从回家以后就关在自己屋子里,再也没有出来。无论谁去叫,里面都没有动静。推开门看,她自己坐在床上,没有哭,没有哀愁,甚至没有表情。原本她的红线是和周长枫连在一起的。可是般思思怎么办。

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以私人感情为重。香儿是他的妹妹,只有委屈那个可怜的美人了。他把腰间的锦袋取了下来放桌子上,刚打开,里面就发出了耀眼的殷红色光芒。犹豫了一会,他才抽出了一根红线。

“哐!”一声巨响。

南宫月猛然朝声音方向看去。

寒清站在离他较近的一个房子门前,看样子似乎是站不稳了,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就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眼中的恐慌和惊异豪不讳掩地绽露出来。

凡人

繁花盛开的后院里,没有风,没有声音。

已是黄昏,血红色的残阳从天边透出微弱的光,穿过树缝中洒落到地上,所及之处,便是斑驳陆离。园中香娇玉嫩的白牡丹大朵大朵地开放着,嫩黄色的花蕊,冰白的花瓣。而它们却在此时都显得黯然失色。

寒清细长秀美的修眉紧扭在一起,眼中的惊诧已褪去,却充溢着无法说出口的哀怨和感伤。

南宫月微微一颤,手中的红线便滑出了他的掌心。

而那根散发着灼亮光芒的红线却不似凡物掉落在地上,反倒是通了灵性,漂浮在空中,如灵蛇一般上下摆动着。

见寒清如此表情,他还以为红线被发现了。但是立刻便想到,凡人不可能看得见红线

想来他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他看向寒清,对他微笑。

谁知寒清忧愁的眸子中竟添了一分怨恨,那样的目光,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身上过。

南宫月一直以为,寒清是恬淡无欲的,就像一朵高攀在山崖上、成日生长在漫天浮云中的玉霜花,超凡脱俗,出尘如仙。

他有动怒过,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带着了俗人才有的仇恨目光看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促迫。

南宫月努力想调整自己的心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寒清的眼睛一直盯着悬浮在他身边的那条细细的绳子上?

他勉强扯了扯嘴,就当是笑了:“清,你来得正好,我正在想香儿的事该怎么解决呢。”

寒清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红线处。

“嗯……你觉得周大公子以前有爱过香儿吗。我想了好久,如果说他真的爱过香儿,应该不那么容易变心才是。可是香儿是个冰雪聪明的丫头,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周公子是否真的爱过她呢,对吗?”

依然没变。寒清的眼睛甚至眨都没眨一下。

南宫月的额上已冒出了细微的汗珠,他紧握住手心,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平静、平静。凡人是看不到红线的,看不到——为什么这句话这么熟悉?

“你是骗子!就是骗子!红线——红线凡人是看不到的!”

那个清远如溪水流动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他的耳边。

难道他看得到?他为何能看到?

不,姑且不说这个,他就算看到了又如何?难道他会白痴到去认为,这红色的绳子便是传说中“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红线?

他很想再说点什么,可那些他想要说出口的话都像卡在喉咙中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寒清慢慢地向他走过来。

他的手紧紧地抓住竹桌的边角,手指关节已经微微发白。

他以前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倾倒众生的如冰美人向他走来,短短的一瞬仿佛像度过了亿万斯年。

“你这个骗子。”寒清依然没有看他,双眼依然看着那条红色的绳子。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如一潭无半点波纹的湖水。

“清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露出了一个极别扭的笑容。心中却是心猿意马:大哥,你不要吓唬我啊,我的心脏快负荷不了了。难不成你是神仙?

“你定以为我是傻子了,对吗?”依然没有表情,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愤怒。

病因

“我的童年和别人不一样,不能和到处跑着玩、不能站太久、不能出门……甚至连上学都是请的先生来家里,每天吃的药比别人吃的饭还多。偶尔出门以后人家都会把我当成怪物看,你知道是因为谁吗?”南宫月立刻答非所问地解释道:“人家会看你不是把你当怪物,而是因为你太美了。”

寒清根本没有理睬他说的话,只是继续说道:“我从小到大只能站在窗子边看别人如何如何疯耍……他们捉迷藏,我不能,因为大夫说我病太严重,伤至心肺,一被吓着说不定就会晕倒;他们跳绳,我不能,因为跳绳运动量太大,而我是有肺炎的人,一跳绳便会咳嗽不止;他们玩太平天国,我甚至站在门外看都不行,因为我的身子已经残破不堪到连微凉的风都吹不得了!”南宫月微微一怔,他从来都不知道寒清的病竟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而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大骗子!自称是姻缘之神——月老的骗子,把我害成这个样!”南宫月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依旧漂浮着的红线——他为何会知道?难道他真的看得到它,还认出来了?

他又担心地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寒清,会不会又晕倒。

他并没有晕倒,只是扶着竹桌子,似乎已站不稳了。

很快,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尽力在让自己不要再咳了,可是却连停下一秒钟都没法做到。

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被撕裂一样!

每一下,似乎都在撞击着南宫月的心!

他迅速站起身,却不知该怎样做才能帮助他。

他原本不想在南宫月面前出丑,可是此时他直接怀疑自己是否就会在这样痛苦的疼痛中死去。这才反应过来应该带他去房间,南宫月扶了他的双肘,说道:“你病太严重了,快,快点,我背你回房。”

寒清明亮如孤星的眼睛立刻变得红红的。

像个小孩子受了别人欺负了一样,开始他会很生气,甚至会把别也打一顿;可是一旦那个欺负他的人安慰他了,即使不说对不起,他都不会再生气了,只会觉得委屈,会想哭。

他依然在咳嗽,却没有跟着南宫月走。

他紧紧抱住了那个欺负他的人。

“清、清儿,你怎么了?”

南宫月的脑袋里乱烘烘的一片,心里扑通扑通跳着,他在紧张个什么劲啊?既然都是男子,有什么好怕的?

“清儿……?”

湿润液体滴入了南宫月的颈项,冰凉冰凉的,就像雪屑落在皮肤上,瞬间便被人的体温给溶化了。

南宫月猛地推开寒清——

寒清本想躲开,却是猝不及防。

那张玉惨花愁的清秀面容上,早已挂满了泪珠。

“为什么要哭?”

没有回答。寒清把脸朝一边别了过去。南宫月扭过了他下巴,使他不得不面对着自己,他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哭。”谁知寒公子拽得不得了,虽然面对着他,眼睛却往别的地方看去了,还是不说话。

见他还是这种反应,南宫月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再不说,我就要用行动让你说了哦。”

他往后退一步,底气不足地大声说道:“你、你要做什么。”

纯粹泥足巨人一个。

“你说呢,嗯?”

南宫月往前走了一步,脸上堆着的笑容越来越邪恶。

他是不知道,如果寒清现在去报官,他是会给判qiáng • jiān罪坐牢几十年的……

“别看我生着病就以为我会怕你……咳咳,咳咳——你别过来了——”又退了几步,咳嗽却依然不止。

“好吧,那我不问了。你过来,我背你回屋子。”

“不用了,我自己走。”

南宫月笑道:“好吧,你自己走。”说罢,转身就离开。

寒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说的真是实话吗?平时他不达到目的好像不会罢休的吧?为什么……他会有一点点失望的感觉?

谁知,前面那个已经走了几步的人又突然转过身来:“不过,要惩罚你一下!”

寒清疑惑地看着他跑过来,正准备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月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