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玉簪子多少钱, 关这人什么事?孟羽凝心中纳闷。

可看着祁璟宴脸上那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还有一旁身上挂满了包袱极力憋笑的穆风,孟羽凝脸顿时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了。

她看向祁璟宴, 用眼神询问,这人是郁小侯爺?

祁璟宴笑着点头,用眼神回答, 正是。

这是偷花人家钱, 讓人给抓了个正着, 孟羽凝顿时尴尬起来, 拉起屹儿的小手,给祁璟宴使了个眼色, 打算偷偷溜走。

可祁璟宴却跟没看见一样, 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把她往他身边的椅子那拉:“逛了小半天, 累了吧,来阿凝, 坐这歇歇。”

屹儿长得矮墩墩的,没看到头顶上哥哥和阿凝的眼神交流, 他也怕阿凝累着, 也推着她的腿, 讓她去坐:“阿凝歇歇。”

大的扯, 小的推,孟羽凝没办法,只好坐了下去。

这时,郁逍也已经翻出了首饰铺子的账单,看了看,念道:“一枚男式雲纹玉簪, 白银五两。”

念完他伸手从祁璟宴手里抢过玉簪看了看,一脸嫌弃:“就这破玩意儿,值五两银子?”

穆风剛把身上的包袱都放地上,闻言赶紧说:“小侯爺,我们讲了价的,砍掉了一两银子呢。”

郁小侯爺冷嗤一声:“像你们这样呆头呆脑的外地人,到人家店铺里买東西,开口就该直接对半砍,才不会吃亏。”

穆风忍笑拱手:“小的受教。”

祁璟宴伸手把簪子拿回来,慢条斯理地把发髻上的簪子拿下来,把新的换上去,这才说:“穆风,下回再靠岸,你就按照小侯爺的话做,如果商家不肯,你就报上郁小侯爷的名号。”

郁逍把手里的那叠账单砸在祁璟宴懷里,没好气道:“好你个祁雲舟,花我的银子,还要败坏我的名声,真拿我当冤大头了是吧。”

孟羽凝想起来了,雲舟是祁璟宴的字。

祁璟宴朗笑出声,对着他拱手:“凌川兄,对不住了。”凌川是郁逍的字。

郁逍瞪他一眼:“少来。”

屹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来回观察着两个哥哥之间的表情,最后断定,是自家哥哥惹了郁家哥哥生气,便也有样学样,抱起小拳头朝郁逍拱了拱:“凌川兄,对不住了,你别生我哥哥的气了。”

小娃娃奶声奶气一句“凌川兄”,顷刻间把郁逍心底那点窝囊气全都喊得烟消雲散,他伸手把小娃娃抱起来,伸手戳着他小脑门,哈哈大笑出声:“你个小家夥,跟谁学的这般老气横秋。”

屹儿指了指祁璟宴:“跟哥哥学的。”

郁逍越发乐不可支,把屹儿往空中丢了丢,又稳稳接住:“别跟你哥那个老古板学,免得学成个小古板。”

屹儿一听古板就不是个好词,点点小脑袋,认真说道:“屹儿不做小古板。”

众人都笑了。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孟羽凝突然理解祁璟宴为什么买東西会大言不惭地挂郁逍的名下了,他们的关係是真好啊。

祁璟宴见郁逍消了气,便开口介绍道:“阿凝,这位就是成安侯府世子,郁小侯爷,郁逍。”

说完,又对郁逍介绍:“这就是方才我同你说过的孟姑娘。”说罢也不多做介绍。

孟羽凝纳闷她不在的时候,祁璟宴还跟郁逍说过自己,可也不及细想,就见郁逍起身朝她拱手见礼:“孟姑娘。”

她也連忙站起来,对他福身还了一礼:“小侯爷。”

郁逍点头,算作回应,随后坐了回去。

虽然从始至终,郁逍都很彬彬有礼,可孟羽凝还是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感受到了不易察觉的冷漠疏离,甚至可以说是一丝丝敌意。

难道“她”曾经得罪过郁逍?可不管是脑中记忆,还是原书剧情,两人都没有过节啊,他们俩就是纯纯的連句话都没说过的陌生人。

那他这敌意,是从何而来?难道是从孟懷甫那老東西那里来的?估计是了。

毕竟郁逍和祁璟宴关係好,孟懷甫身为祁璟宴的准岳丈,却临阵倒戈,背刺祁璟宴,那真心为祁璟宴好的亲朋好友憎恶孟懷甫,連带着不喜她这个孟家女,那再正常不过了。

想明白这一点,孟羽凝便也不在意了,反正她又不是孟怀甫那老東西的亲女儿。

再说了,她又不是银子,哪能人人都喜欢呢。

孟羽凝从穆风放下的包裹里找出饴糖,拿出一块喂到屹儿嘴边:“屹儿来,尝尝甜不甜。”

以前在皇宫里的时候,屹儿每天的点心糖羹不断,可自从出来之后,还真是一点甜味没尝过,一块饴糖入口,甜得小娃娃眯起了双眼:“阿凝,好甜呀。”

说着伸出小手,还想再要一块。

孟羽凝笑着摸摸屹儿的头,温柔地哄:“糖糖吃多了牙齿会坏掉,一天只能吃一块哦。”

孟羽凝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温柔,声音宛转悠扬,祁璟宴的目光不知不觉被她吸引。

孟羽凝哄完屹儿,伸手又拿了一块饴糖,准备自己也尝尝,可一抬眼就发现祁璟宴正盯着他看。她一愣,咋的呢,他也要吃?

两人对视片刻,见祁璟宴还是没有收回视线,孟羽凝便把手里拿着的那块饴糖直接塞他嘴里了。

吃吧,吃吧,大馋小子,啥都要尝。

这么大个人了,每回她给屹儿喂点什么新鲜吃食,他都要跟着尝一口。

嘴里突然一片甜腻的祁璟宴:“……”

一旁冷眼旁观自家好友被美色所迷一脸痴相的郁逍:“……”

孟羽凝喂完祁璟宴,也没多看他,自己拿了一块糖吃了,随后就把给屹儿买来的小东西一一展示给他看:“屹儿,这是竹蜻蜓,这是风车,这是九連环,还有这个陀螺。”

屹儿含着糖,一边腮帮子鼓鼓,说话不清不楚:“这些都係屹儿的吗?”

这小家夥,还没到岭南的,就开始说岭南口音了,孟羽凝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摸摸他的头,学着他的大舌头:“系的,都系我们屹儿的。”

祁璟宴被她的怪腔怪调逗得輕笑出声,穆风也跟着笑,唯独郁逍看向孟羽凝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审视和怀疑。

孟羽凝走了一早上,腿都酸了,想着回去躺一会儿,便起身带着屹儿朝祁璟宴和郁逍分别行了一礼:“殿下,小侯爷,我带着屹儿先回房去了。”

郁逍点头,算作回应。

祁璟宴却叮嘱:“回去躺一会儿,走了一早上,怕是要累着了,晌午饭就讓穆山他们随便做些,你不必起来张罗。”

这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如果晚饭还要大吃一顿的话,那现在的确不用做得太麻烦,点头说好,带着屹儿走了。

穆风这才又把剛放下的大包小包重新挂在身上,跟着下去了,到了二楼甲板看见粟央坐在阴凉处乘凉,便问他:“你剛怎么一下就跑了?”

粟央笑了笑,起身接过他手里两个包袱跟着他一起走:“我看祁大哥有客人,便先出来了。”

穆风:“那是郁小侯爷,算不上是客人。”

粟央惊奇:“原来他就是郁小侯爷,那他这是来要账的吗?”

穆风笑:“怎么会,小侯爷是咱们殿下的好兄弟,他们俩从小就互坑的,花他点钱这都不算什么。”

两人说着话,跟着孟羽凝到了房间,两人把大包小包都堆在桌上。

粟央说:“孟姐姐你好好歇一会儿。”

穆风说:“孟姑娘待会儿饭好了,我来叫你。”

孟羽凝指了指他们剛放下的那些点心:“我和屹儿待会儿吃些点心就好,不用喊我们。”

穆风说好,和粟央两个说说笑笑地走了。

孟羽凝把屹儿抱上床,把那些小玩意也都放在床上,让他自己玩,她则去规整买回来的东西。

桌上不光有穆风和粟央刚放下的糖果点心,还摆着他们今天在集市上买的两包衣裳,和两盒首饰。

她把那几身衣裳拿出来,抱到净房,放在木盆里,加了水,撒了点皂荚粉,泡了一会儿,揉搓几下,又过了一遍清水,拧干之后,就搭在净房靠窗的那两个晾衣架上。

随后回屋,把那两盒子首饰打开瞧了瞧,虽说是小地方的东西,又是穆风和粟央两个半大小夥子挑的,但你别说,还都挺好看的。

她随意拿出一对玉珠耳坠,戴在一直空着的耳洞上,想找个东西照照什么样的时候,这才一下想起来,她今天忘了买镜子了。

这么多天,她一直没有镜子,不光每天梳头光靠摸索,最关键的是,她还没照过镜子呢。

昨晚上睡前还想着今天要记得买的,结果被挂小侯爷账这个事情给闹得,完全忘了这码事。哎,只能下次靠岸的时候再买了。

她把耳坠摘下来,放回首饰盒子,把两个盒子都放到柜子里去。

又把桌上的点心都从包袱里拿出来,去洗了个碟子,然后每一种都拿出来两块,对着床上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男孩问:“屹儿饿不饿?”

屹儿还是早上吃了那碗面,其实早就饿了,只不过刚才一直被新得的玩具吸引了注意力,此刻孟羽凝一喊,这才摸着小肚子说:“屹儿饿了。”

孟羽凝笑着招手:“那咱们去洗手手,洗完咱们吃点心。”

屹儿说好,自己下地穿鞋,牵上阿凝的手,两个人去净房洗了手,回来坐到桌边的椅子上,一人一块龙须酥甜滋滋吃完,又一人吃了一块雪花酥,一块绿豆糕,再加各种蜜饯都尝了尝。

都是甜的,吃完这几块就已经感觉到腻了,孟羽凝又从水壶里倒了两杯水,一人一杯喝完,肚子就饱了。

吃饱喝足,两人习惯性犯起困来,于是便去了床上,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睡起了晌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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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露台上,郁逍微微侧身,往祁璟宴这边靠了靠:“云舟,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祁璟宴嘴里还含着那块饴糖:“那就别说了。”

郁逍却没理他,自顾自说下去:“这个孟大姑娘,她怎么”

祁璟宴打断他:“阿凝她很好,你要是诋毁她,就不必说了。”

郁逍不满道:“看你那護犊子的样,我还都还没开口呢。”

祁璟宴:“那你说。”

郁逍:“云舟你别忘了,她姓孟,她爹是孟怀甫。”

祁璟宴嘎嘣咬了一下嘴里的饴糖,嚼了嚼,才说:“阿凝是阿凝,孟怀甫是孟怀甫,不可混为一谈。”

他在这担心他的安危,这人还没心没肺在这吃糖,郁逍气笑了:“怎么就不能混为一谈了,她是孟家姑娘,那姓孟的老匹夫养她这么大,难保以后她会为了那老东西背叛你。”

祁璟宴语气笃定:“阿凝不会,阿凝说了,她以后只是她自己,和孟家没有任何关系。”

郁逍翻白眼:“阿凝阿凝阿凝,我看你就是被美色给迷惑了。”

祁璟宴不说话,只一味地嚼嚼嚼。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死德行,郁逍真想暴起把他揍一顿,可一看他那两条废腿,又只得按捺下心中火气。

想了想又说:“好,就算你沉溺于美色,可你也留个心眼,万不可放了真心进去。”

祁璟宴斜睨他:“何意?”

郁逍:“先是捏着嗓子和屹儿说话,后又怪腔怪调学屹儿说话,方才又直接塞糖到你嘴里,你瞧瞧这一桩桩一件件,丝毫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仪态,哪里担得起慎王妃?”

祁璟宴正了正神色:“凌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阿凝真的很好,这些话,你说这第一遍,也是最后一遍,以后莫要再说,不然我会揍你。”

看着好友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郁逍已经无奈了,气都懒得再生,挥了挥手:“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

祁璟宴拍拍他肩膀:“凌川,信我,我不是那种沉溺美色之人。”

郁逍翻了个白眼,起身就往外走:“懒得理你,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为了找你,这阵子东奔西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屁股颠得生疼,吃完我就要睡觉去了。”

祁璟宴十分好心地出言提醒:“凌川,这一顿少吃些。”

郁逍头都没回:“糟蹋我那么多银子,吃顿饭还要管东管西,祁云舟,你可真是越来越抠了。”

祁璟宴摇头而笑。

郁逍去了廚房,一进门就问:“饭好了吗,饿死了。”

扎着围裙的面点师傅穆山带着几个兄弟已经煮好了三大锅热湯手擀面,上面飘着些牛肉片还有小白菜。

见小侯爷进来找饭吃,穆山连忙拿出一个大碗,连湯带面带菜盛了一些,递到他面前:“小侯爷,你先吃。”

郁逍看着那半碗面,“怎么,你也跟你们殿下学的抠搜起来了?就盛这半碗面,打发叫花子呢。”

護卫们都憋笑,端着碗等在一旁的郁严却直接嘎嘎嘎乐出声:“叫花子,哈哈哈。”

穆山偷偷踢了郁严一脚,赶紧解释:“不是的小侯爷,是因为晚上那顿更好吃,小的想让你留点儿肚子。”

郁逍显然不信:“就你们这些大老粗,能整饬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来吧,再给我加点。”

穆山知道孟姑娘做菜有多美味,也知道郁小侯爷是个独爱美食的饕客,生怕他现在吃太饱,晚上看到那么多美食吃不下,回头要揍他,于是就是不给他加,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我们当然做不好,晚上是我们孟姑娘做菜。”

那郁逍就更不信了,他就没听说过京城哪个高门贵女会做菜,还能做出美味来的,尤其像他刚见过那姑娘那小细胳膊小细手的,怕是连炒菜的勺子都拿不动吧。

他端着大碗,等着穆山给他盛面,可等了一会儿,穆山这个憨货拿着勺子就是不动,气得他上手就把勺子抢了过去:“好好好,让你们殿下给你们惯的,现在都使唤不动了,拿来,我自己添。”

说罢,拿勺子给自己盛了满满登登一大碗,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拿着筷子稀里哗啦就吃了起来。

廚房众人面面相觑,“完了完了,等吃晚饭的时候,小侯爷怕是要揍咱们,怪咱们没拦着他。”

郁严满眼好奇:“穆山,孟姑娘做的菜,当真就那么好吃?”

穆山也不多说,只道:“多说无用,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郁严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声说出心中担忧:“可是,孟姑娘不是孟怀甫那老东西的女儿嘛,你们就不怕她往菜里下毒?”

这话一出,廚房里干活的護卫们全都停了下来,齐齐瞪向郁严。

郁严摊手:“干嘛,我说的是实话啊,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话音一落,護卫们扔下手里的东西,嗷一声扑上去,把郁严按在地上,狠狠捶了一顿。

“让你诽谤我们孟姑娘。”

“我们孟姑娘人美心善,不许你胡说八道。”

郁严惨叫连连,伴随着哈哈大笑:“哎呦,饶命,兄弟们饶命,小弟再也不敢了,哈哈哈,别挠我呀~”

郁逍端着一大碗面去了三楼,坐到祁璟宴身边吃。

看那快冒尖的一大碗,祁璟宴“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啧什么啧,莫名其妙。郁逍没搭理他,继续埋头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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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羽凝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醒,动动胳膊,动动腿,只觉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又活力满满了。

她坐起来,见屹儿还抱着小虎头被子呼呼大睡,她伸手輕輕拍着他的小屁股:“屹儿,醒醒。”

喊了几声,屹儿翻了个身,可还是没睁眼,就那么闭着眼睛,自然而然地爬到了孟羽凝怀里:“阿凝,抱抱。”

孟羽凝便把小团子抱进怀里,在他肉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好,阿凝抱。”

孟羽凝抱着屹儿轻轻晃了好一会儿,小娃娃终于缓过劲儿来,睁开了眼睛,一见着阿凝,便笑了。

孟羽凝也笑,把屹儿竖起来抱,往床边挪:“走,咱们出去玩一会儿,就要做饭饭了。”

屹儿趴在孟羽凝肩头:“阿凝,晚上有肉肉吗?”

小家伙,就爱吃肉肉,孟羽凝笑:“有的。”

两人穿鞋下地,孟羽凝把给屹儿买的那条蓝色发带拿出来,给他扎了个利索的丸子头,随后左右看看:“小殿下帅气。”

屹儿被夸得小脸红红,眉眼弯弯:“阿凝也帅气。”

孟羽凝乐不可支,牵着屹儿的手出门。

刚到甲板上,两人就异口同声:“哇~”

流霞晚照,满目皆金,好一幅日落西山的美景。

孟羽凝牵着屹儿,两人跑到西边的栏杆那,望着那半轮残阳,眉眼之间全是陶醉。

孟羽凝突然诗兴大发:“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屹儿跟着念了一遍,歪着小脑袋好奇问:“阿凝,这是你做的诗吗?”

孟羽凝摇头:“不是,这是一位叫白居易的诗人做的。”

祁璟宴和郁逍从三楼下来,刚好把孟羽凝那句诗听了进去。

郁逍跟着低声念了一遍,赞道:“这个白居易,当真好才情。”

祁璟宴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凌川认得此人?”

郁逍摇头:“不曾听说。”

祁璟宴对着身后的推着轮椅的穆云招了招手,穆云附耳过来,祁璟宴低声吩咐:“回头查查这个叫白居易的,看他是何方人士,为何阿凝认得他?”

穆云低声应是,默默把白居易三个字记在心里。

虽然祁璟宴吩咐的声音很低,可郁逍就站在他身边,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冷哼一声:“用不用如此上心。”

祁璟宴没理他,静静看着前面一大一小两道背影。

橙红色的晚霞漫天铺开,一片绚烂,屹儿牵着阿凝的手,两人静静望着远方如诗如画的落日,阿凝的头发随着江风轻轻飞扬,屹儿头上的发带也迎风飘舞。

这一幕,宁静又美好。

祁璟宴的眉目舒展,嘴角高高扬起。

郁逍看了看栏杆前站着的两人,又低头看了看祁璟宴,轻轻叹了口气,低不可闻嘀咕了句:“也罢。”原本他以为,会看见一个颓唐消沉的祁云舟,没想这厮精气神还挺好,想来和这个孟大姑娘不无关系。

景色再美,可那半轮残阳,终究还是落了下去,天边的彩霞也渐渐暗了。

“走吧,咱们去做饭。”孟羽凝牵着屹儿的手转过身来,一下就看到几人对着他们的方向静静伫立。

她牵着屹儿走过去,对祁璟宴和郁逍福身行了一礼,笑着看向祁璟宴:“殿下也在看风景?”

祁璟宴微微颔首:“很美。”

“那殿下慢慢看。”孟羽凝说完,牵着屹儿往廚房走:“我去做饭了。”

祁璟宴转动轮椅,目送她:“有劳阿凝。”

先前看见孟羽凝出来,帮厨们就已经聚在一处等着了,此刻见孟羽凝往厨房走去,他们呼啦啦全都跟上。

郁逍双臂架起,一脸狐疑:“她真的会做菜?”

祁璟宴:“待会儿尝尝不就知道了。”

郁逍摇头:“我可不吃,我怕被毒死。”

祁璟宴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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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孟羽凝已经定下了今晚的菜单,糖醋排骨,毛豆炒牛肉,孜然羊肉,清炒茭白,肉末红烧豆腐,再留一点豆腐,用祁璟宴他们白天钓的两条鲤魚,做个鲤魚豆腐湯。

帮厨们各自领了任务,撸起袖子,热热闹闹干起活来。

大家在处理食材,孟羽凝自己没动手,只不停地到处看看,及时给出指点。

等到三锅米饭焖好,锅腾出来,孟羽凝就系上了围裙。

等锅里的油烧热,她把两条已经处理好,中间拦了几刀的鲤魚依次放入锅中,锅里噼里啪啦油声炸起。

站在一旁学习的穆山一惊一乍,哎呦哎呦往后退,生怕油点子溅他身上。

又高又壮一个人,在这大呼小叫,逗得大家哈哈笑,把他好一番嘲笑。

孟羽凝也跟着笑,让他躲远点,她则继续煎魚。

鱼皮慢慢变硬,等到用铲子慢慢可以推动,再煎一会儿,把两条鱼都翻个面,两面都煎得金黄就算煎好了,把多余的油捞出来,留一点在锅里,放入切好的姜片去腥。

随后把一旁锅里烧得沸腾的开水舀出,加入煎鱼的锅里,边加边说:“做鱼湯,就要加开水,这样熬出来的汤才是奶白色。”

帮厨们连连点头:“原来这样。”

等加了大半锅水,孟羽凝又把切成小方块的白豆腐慢慢倒入锅中,加入适量的盐:“大火烧开。”

“好嘞。”负责烧火的护卫便赶紧加柴,火很快烧起来,锅里再次沸腾,等了约摸一盏茶功夫,孟羽凝盖上锅盖,跟烧火的护卫交代:“中火慢炖,大约一刻钟就好了。”

等护卫表示听明白了,孟羽凝又去了旁边那口锅那,准备做肉末红烧豆腐。

不过这个菜她没打算自己做,而是教给跃跃欲试的穆山。

在孟羽凝的指导下,穆山动作麻利地起锅烧油,把切好的葱姜蒜倒入锅中翻炒出香味,加入一大碗切好的肉末,翻炒至肉末金黄泛香,再加入料酒,酱油,盐调味,随后加水,再把那大半木盆的豆腐块倒进去。

孟羽凝吩咐负责烧这个锅的护卫:“大火烧开,炖一盏茶功夫,看锅里的汤汁收干,就可以出锅了。”护卫应好,一边烧火,一边紧紧盯着锅。

就剩下一口锅,孟羽凝想了想,决定先做糖醋排骨,这个更耗费时间。

先把用面粉洗净的排骨冷水下锅,加点料酒,焯水过后捞出,放到一边的竹筐里沥干水分。

锅烧干,加油,等油烧热,放入三大勺今天买来的白糖,小火慢慢把糖炒化,炒成红色。

大家伙头一次见孟羽凝用糖做菜,都忍不住好奇问:“孟姑娘,菜里放糖,那能好吃吗?”

孟羽凝:“放心,待会儿保证把你们香迷糊了。”

屹儿被穆风架在脖子上在一旁看热闹,听到阿凝这话,小家伙跟大家一起笑得不行。

炒好了糖,孟羽凝把沥干水分的排骨倒入锅中翻炒上色,全部裹上糖浆之后,加入几片姜去腥,再倒入先前就调好的糖醋汁,随后加入开水,没过排骨。

随后交代给这个锅烧火的护卫:“大火烧一盏茶功夫,转小火慢炖半个时辰,再大火收汁就可以了,盯住锅哈,这个要是糊了,那可就不好吃了。”

护卫拍着胸脯保证:“孟姑娘放心,绝对不能糊。”旁边其他人也说糊不了,他们都盯着呢。

糖醋排骨一下锅,那边的红烧豆腐和鲤鱼豆腐汤都已经好了,两个护卫已经盛了出来,把锅也洗干净了。

孟羽凝招呼很有做菜天分的穆山:“来,穆山,你来炒这个毛豆牛肉。”

穆山摩拳擦掌说好,随后在孟羽凝的指导下先把切成薄片的牛肉拿过来,往盆里加入料酒,酱油,姜末蒜末,又加了少许白糖提鲜,之后又加入了少许油锁住水分,拿筷子搅拌均匀,放在那腌上一会儿,好入味。

等腌得差不多了,往锅里倒油,大火把油烧至冒烟,把腌好的牛肉倒进油锅,快速翻炒,等牛肉全部变色,孟羽凝立马说:“捞出来。”

穆山一边听话地往出捞,一边问出心中怀疑:“可这牛肉刚放进去,还没炒两下呢,能熟吗?”

孟羽凝点头:“放心,熟了,再炒就老了,不好吃了。”

又耐心解释道:“牛肉的话,如果是炒,就一定快炒才嫩,如果是炖,那就要炖很久才会烂。”

穆山点头表示记住了,等他把锅里的牛肉全都捞出来,又按照指示,锅里加了一点油,随后加入葱姜蒜爆锅,再把剥好洗过的毛豆倒进锅里,翻炒一会儿,加入少量的水炖煮一会儿,等到毛豆炖熟,汤汁收得差不多,就把方才捞出的牛肉全部倒回锅里,快速翻炒加热,随后捞出。

见已经做好了几个菜,屹儿急得直薅穆风的头发,口水差点儿滴在穆风脑袋上:“阿凝,屹儿能尝菜菜了吗?”

“现在太烫了,先凉一会儿啊。”孟羽凝把做好的菜每一样都拿小碗盛出来一点,放到一边凉着。

剩下两个菜,孟羽凝让穆山做那个清炒茭白,她自己来做孜然羊肉。

她用先前腌制牛肉的方法,把切好的羊肉块腌上,随后把买来的孜然,辣椒粉,还有白芝麻炒熟之后混在一起,盛出来放一边备用。

做好这些,往锅里加油,烧热之后,把腌好的羊肉块倒入大锅里,用力翻炒,炒到羊肉滋滋冒油,表面金黄微焦,撒入适量的盐翻拌均匀,再撒上先前炒好的孜然芝麻辣椒粉,香味一下就出来了。

这下不光屹儿,大家伙都开始吞口水。

听着一圈吸溜声,孟羽凝一边笑,一边把那一大锅孜然羊肉给盛了出来。

穆山那道清炒茭白早就出锅,就剩下最后一道糖醋排骨,又等了一小会儿,等锅里的汤汁收掉,孟羽凝宣布:“出锅。”

看锅的护卫连忙把那一大锅糖醋排骨给盛出来。

所有的菜都已做好,剩下每餐开饭之前最后一道仪式,那就是等着小殿下尝菜菜,屹儿早就迫不及待从穆风脖子上下来,踮着脚尖等在那一排小碗之前。

孟羽凝摸了摸碗边,见温度差不多了,就递了一双筷子过去:“那现在就劳烦我们屹儿小殿下尝菜菜了。”

屹儿拿起筷子,一一尝过去,尝完之后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头:“好吃,全都好吃。”

大家伙就等这句话呢,欢呼一声,各自端着一盆菜就往外跑:“开饭喽,开饭喽。”

片刻功夫过后,大家已经在二楼甲板上坐好了,齐刷刷看向祁璟宴,等着他动筷。

祁璟宴拿起筷子,笑着挥了下手:“不必等,吃饭吧。”

护卫们就跟饿狼一样,齐齐下筷,风卷残云一般吃起来。

孟羽凝这一桌还是和往常一样,她,屹儿,祁璟宴,汤神医,粟央,穆云,如今还多了一个郁逍。

见祁璟宴动了筷子,大家也全都埋头开吃,谁都顾不上说一句话。

唯独郁逍抱着胳膊,靠着椅背,坐在那里,一副不感兴趣的高冷样子。

孟羽凝不知道他是咋回事,只当他不饿,两人不熟,她也不管,只给祁璟宴一一介绍今晚的菜色。

屹儿指了指那盘糖醋排骨:“哥哥,你尝尝这个菜,好甜的。”

祁璟宴平时不大爱吃甜的菜,可见一大一小正眨巴着一样清澈的眼睛眼巴巴看着他,他便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排骨已经炖到脱骨,稍微一咬,肉就下来了,肉外表酥脆,内里软嫩,酸酸甜甜十分开胃,祁璟宴眼睛一亮,慢慢嚼完,又夹了一块吃了。

屹儿拍拍小手:“哥哥,好吃吧。”

祁璟宴笑着说:“好吃。”

孟羽凝又跟他推荐孜然羊肉,“殿下再尝尝这个。”

祁璟宴听话地夹了一块吃了,羊肉外焦里嫩,鲜辣咸香,还有孜然特殊的香味,祁璟宴吃得一愣,随即向不停悄悄咽口水的郁逍推荐:“凌川你尝尝这个,有点像咱们在军中时,那西北厨子做的烤肉。”

穆云也极力劝说:“是啊,小侯爷,你快尝尝吧,可香了。”

屹儿啃着一块糖醋排骨,点头附和:“都香迷糊了。”

郁逍早就看着满桌子的美味偷偷流口水了,怎奈他先前放过话,说他怎么都不会吃。此刻众人给他递了梯子,他这下终于找到了台阶,一副是你们求我尝的死样子,不情不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尝了尝,这一尝,两眼直接冒起了绿光,一脸惊愕地看了一眼孟羽凝,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夹羊肉。

祁璟宴摇头笑,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你再尝尝这道菜。”

郁逍毫不客气,二话不说,夹起来放进嘴里,三两下把骨头吐到手边的骨碟上,自己又去夹了两块糖醋排骨,吃完这两块排骨,端起手边装了奶白色鱼汤的碗,冲孟羽凝举了举,眼中皆是敬佩:“孟姑娘当真好厨艺。”

孟羽凝忙端起饭碗回敬:“都是一些家常菜罢了,小侯爷谬赞。”

郁逍接着把那道毛豆炒牛肉也尝了尝,毛豆软烂鲜甜,牛肉极其鲜嫩,他连吃了几口,才凑到祁璟宴耳边小声说:“云舟,我误会你了。”

祁璟宴好奇看他:“怎么?”

郁逍:“你不是沉迷于美色,你这是被她用美味给套牢了,此女子当真有手段。”

祁璟宴摇头失笑。阿凝明明是个十分简单的人。

郁逍又凑过去一些,语重心长:“云舟,说句肺腑之言,此等心机的女子,若留在你身边,我实在放心不下,要不,回头我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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