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集市, 大家还是和上回一样,分成几组,分配了不同的采买任务, 之后分头行动。
不过这次大家没有再挂账,因为郁小侯爺也下船来了,郁严拿着钱袋子, 乐颠颠滿集市跑着, 到处付账。
孟羽凝跟着穆风一行还是瞎逛那一队的, 郁逍便也跟着他们漫无目的, 沿着街逛。
孟羽凝也不知道什么店会卖镜子,沿街路过什么铺子, 她都快速进去瞧一眼, 问一句, 可却一直都没有卖的。
见孟羽凝跑了几个铺子都空手而归, 穆风好奇问:“孟姑娘,你要找什么?”
孟羽凝比划了一个圆:“我想买个镜子。”
穆风想了想:“杂货铺应该有卖的。”
于是几人便拉了个摊主问了路, 直接奔着杂货铺去了,没想一问确实有卖, 可不巧的是, 恰好卖完了, 新的一批要两日后才能到货。
孟羽凝有些失望, “掌柜的,那你可知道还有哪里有卖,我们要赶路,实在等不到两日。”
掌柜的也是个和善的,出了门往右一指:“集市这条街道走到尽头,右拐过两个胡同, 那还有家杂货铺,姑娘去那瞧瞧,兴许能有。”
孟羽凝又问:“要走多久?”
掌柜的打量了一下穆山:“以这位壮汉的脚程,一去一回,约摸要走上两刻钟。”
也不等孟羽凝说话,穆山打量了一下孟姑娘还没到他肩膀的脑瓜顶,寻思他要走两刻钟,那孟姑娘至少得走半个时辰了,于是自告奋勇:“孟姑娘,你们接着逛,我去买就是。”
这的确是更快的法子,孟羽凝去掏荷包:“成,那就麻烦你帮我跑这一趟,给你银子。”
还不等她掏出银子,穆山扔下一句他有,轉身大步流星就走了。
告别杂货铺掌柜的,孟羽凝他们继续逛。
这个小镇比上回靠岸的和州又更往南,已经有新鲜的枇杷卖了,孟羽凝尝了一个,觉得很甜,便把那老伯的两筐連枇杷帶筐都买了下来。
孟羽凝本来想自己付钱的,结果郁逍打量了一眼老伯脚上的一雙漏脚指头的布鞋,直接给了他一两银子,讓他不必找了,说把枇杷送到集市口护卫们雇来的馬車那就行。
老伯拿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一口一个贵人放心,挑着担子送去了集市口。
几人接着走,路过首饰铺子,郁逍主动开口:“孟姑娘可要进去看看?”
孟羽凝想起那两盒子首饰,尴尬地摆摆手:“多谢小侯爺好意,我不缺首饰,就不去看了。”
郁逍念及这几日吃的美味佳肴,却是真心实意想要感谢她:“用云舟的话说,我的银子就是他的银子,所以孟姑娘千万不要同我见外。”
说着给穆风使了个眼色,穆风瞬间领会,笑嘻嘻拽着孟羽凝袖子,直接把她往首饰铺子里拽,还低声劝:“孟姑娘,能讓小侯爷如此心甘情愿地往外掏银子,那机会可不多,咱不花白不花,花了就是赚了。”
“我真不缺首饰。”孟羽凝是真不想买,用力往回拽袖子,就听刺啦一声,袖子裂了个小口,可穆风那傻孩子还不放手,还在那死命拽。
孟羽凝没办法,她可不想光着一条手臂滿街逛,只得跟着走进去。
进去之后,郁逍豪迈一挥手:“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都拿出来。”
掌柜的一看几人的气度,忙从柜台后头出来,热情殷勤地把人讓到二楼雅间坐了,命小二把店里的好東西全都拿了过来。
碍于郁逍的热情,孟羽凝只好隨意挑了一对金耳环。
见她挑的耳环是纯金的,郁逍自以为掌握了她的喜好,便指着那些又重又大的纯金手镯,项圈,簪子等,一一指过去:“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包起来。”
见他如此土豪地指了一大溜,孟羽凝吓得連连摆手,试图阻拦他:“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郁逍却不理她:“不用什么不用,回头你和云舟成亲,指不定我也不在场,要是赶不上,这些就算添妆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当然,要是我赶上了,我另外再送。”
孟羽凝再想劝说,可欣喜若狂的掌柜生怕客人反悔一般,已经喊了小二拿了锦盒来,俩人以极快的速度,把那些首饰全都装好了。
见孟羽凝一脸为难,穆风又凑过去小声嘀咕:“孟姑娘你就收着吧,回头什么时候手头不宽裕了,隨便拿一件出来去典当,都可以撑好一阵子的。”
他们殿下现在手头紧巴,没法给孟姑娘很多。孟姑娘只背了一个包袱从孟府出来,显然也是没钱的,可她一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大家闺秀,哪里过得惯苦日子。反正自家殿下和小侯爷之间无需计较这些,所以小侯爷送的东西,那是不要白不要啊。
孟羽凝看了穆风一眼,瞬间明白了郁逍极力给她买首饰,穆风极力撺掇她收下的原因。
是了是了,等回头到了岭南,祁璟宴还要招兵买馬,这些首饰可以换不少银子呢。
嗨,这東西压根就不是给她买的,这是人家郁逍借着她的名头给祁璟宴送私房钱呢,她在这矫情个什么劲儿。
想明白这个关节,孟羽凝心中窘迫顿时烟消云散,还决定帮祁璟宴和郁逍这对好兄弟一个大忙。
她给郁逍和穆风分别递了个“我都懂”的眼神,往椅子上一坐,小手一挥:“掌柜的,除去方才那些,把你们店里最值钱的首饰再包上十件。”
穆风:“……”
穆风暗自攥拳,虽然他没看懂孟姑娘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但只想说一句,孟姑娘干得好。他家殿下好福气,未来的王妃长了一雙会往家搂钱的金耙子手。
郁逍:“……”
不是,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剛剛还百般推辞的人,为何一下子改变了态度,难道之前是在欲拒还迎?那她还演挺好啊。
不过也没所谓,俗话说,拿人的手软,他这会儿多送她一些,回头上门讨口菜吃,她也不好拒绝吧。
再说了,要是改天,她觉得祁云舟那冷冰冰的家伙身边不好待,想换个地方,那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郁逍府上吧,毕竟他出手如此大方。那到时候,他岂不是可以天天吃到美味了。
这么想着,他又开口补充道:“把你们店里最值钱的,包上五十件。”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胆敢以次充好,故意抬价,那我手里的这把刀,今儿可就要见血了。”说着看了一眼穆风。
穆风非常配合地把腰间佩刀卸下,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就是这把刀。”
这个小县城比之前的和州还要小,这首饰铺子也不大,五十件,几乎把店里所有拿得出手的首饰全都包圆了,这一单买卖做成,那可比得上一年赚的了。
掌柜的欢天喜地,走起路来两腿已经发飘,嘴里一叠声说着小店童叟无欺,诚信经营,便一溜烟跑到后院,把正在做饭的自家娘子喊出来帮忙,连同小二一起,三人一边开单,一边挑了五十件首饰装盒。
见郁逍如此,孟羽凝越发肯定自己猜对了,自己就是个中间人。
掌柜的算好账,加上先前挑的那些首饰全都加在一起,足足要八百七十五两,掌柜的目光在郁逍和孟羽凝之间轉了一圈,又笑呵呵送了一枚孩童佩戴的小金锁。郁逍拿起账单瞅了几眼,便掏出银票,爽快结了账。
等几人在掌柜的一家热情洋溢的恭送声中离开首饰铺子,几个护卫的手上都已经提满了盒子,郁逍便让几人先回去,他和穆风继续陪着孟羽凝逛。
首饰铺子掌柜的在门口一路目送几人说说笑笑走遠,还在热情挥手:“几位贵人有缘再来啊。”可人都走遠了,没人回应他。
他也不介意,笑逐颜开又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回店。剛一转身,就见身后站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退远些才发现,那女子身材高挑,腰间还挂着佩劍。
他不知这女子站在这里为何,隔着帷帽上的薄纱隐约看出这女子也在看方才离去的那几位客人。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女子是否要进店看看,就见那女子转身进了他的铺子,他忙跟上去,客气询问:“不知姑娘想买些什么。”
那姑娘站在柜台前:“把方才那几人买的東西,全都拿出来我瞧瞧。”
一说起这个,掌柜的就笑得合不拢嘴:“姑娘,实在对不住,方才那位郎君出手阔绰,把小店的東西差不多都包圆了,就剩下柜台上这些了,您看看可有中意的。”
那女子震惊:“什么?他给她买了那么多东西?”
掌柜的做了多年生意,见人无数,一听这女子话里浓浓的怒意,顿时起了警觉,觉得她和方才那对主顾怕是有什么情感上的纠葛,于是只陪着笑脸,不再多说话。
可那女子显然不肯就此罢休,抽出劍,架在掌柜的脖子上,非得逼问方才几人买东西时候的情况。
想到刚才那位主顾的豪爽,还有那位长得十分貌美,可自始至终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姑娘,掌柜的对他们心存好感,便不想把事情闹大。
当然,也是想起方才那两位客人身旁跟着的那些人高馬大的护卫,一想便知这些人来历不凡,他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免得回头他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于是,掌柜的只敷衍着讲了几句。
可那女子显然不是那般好糊弄的,加重了手上力道,把剑往下压了压:“说。”
一旁的小二见那剑寒光闪闪,自家掌柜的双腿都发颤了,却还在犹豫不决,吓得他魂飞魄散,当即跪地求饶,把刚才几人在店里的情况如实说来。
一听是那位郎君不顾那位姑娘的拒绝和阻拦,强硬霸道地给她买了那么多东西,那女子愣了片刻,收了剑,扔下一锭十两的银元宝,说了句“医药费”,便一甩袖子,拎着剑愤然离开。
小二扶着双腿发软的掌柜坐在椅子上,又把柜台上的银元宝拿起来,递到掌柜的面前:“东家,这姑娘是何意?”
掌柜的摸了一把脖子,见连个油皮都没破,顿感劫后余生:“贵人们的事情,咱哪知道。”
缓了一会儿,拍拍小二肩膀,一脸欣慰:“这么多年你勤勤恳恳,方才又一心为我,这银子你就拿着,另外,今儿做了笔大买卖,回头这个月给你开双倍月银。”
这可是天降之财,小二喜不自胜,对着掌柜的跪地就磕了个头:“多谢东家,多谢姨夫。”
掌柜的伸手:“行了,快扶我起来,今儿早点儿关门,明儿放一天假,你也好好回去陪陪你娘。”
小二笑着应,扶起掌柜的,两人笑呵呵把铺子们关了,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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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出门,朝相反方向快步离开,走到前方一个巷子口,就见一辆马車等在那里。
一个身背弓箭的婢女站在車边焦急等着,见她出现,立马迎了上来:“姑娘,怎么样,见到了吗?”
女子点头,又摇头,隨即上了马车,把帷帽一摘,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娇俏面庞来。
她往车厢上一靠,一脸颓丧:“走吧,回家。”
车夫赶着马车辘辘前行。
婢女拎着弓跟着进到车厢来,见她眼睛发红,忙把弓放在一边,一脸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小心询问:“姑娘,可是那郁世子做了什么让您难过的事?”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双眼蓄满泪水:“他连个话都不留,神神秘秘出京来,原来,是他心里有了别人。”
喜欢的,竟然还是她,那个背信弃义的孟家之女。
一听这话,婢女当即炸毛,拎着弓就要往外冲:“薄情寡义的东西,奴婢去给他一箭,射他个透心凉。”
女子一把拉住她:“拂冬,不要去。”
说罢扭过头去,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掉落,哽咽着道:“以后也不要再提他。”
拂冬忙把自家姑娘抱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跟着红了眼眶:“姑娘莫伤心,回京咱就让夫人给您张罗相看,就凭咱姑娘这容貌,这家世,这才情,还有这身武艺,想找个什么样的找不到,何必非得在他郁世子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女子点头,“嗯,回去就相看。”
随即又问:“元青呢?”
拂冬摇头:“刚才还在,谁知道跑哪去了,不过不必等他,他能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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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逍陪着孟羽凝离开首饰铺子,接着往前逛,可走几步他就一回头,走几步就一回头。
穆风和孟羽凝都好奇问:“怎么了?”
郁逍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好像有人盯着。”
话音方落,就听“嗖”一声,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背后传来。
听着那声音,郁逍和穆风的脸色皆是一变,齐齐去拉孟羽凝,郁逍更快,直接拽住孟羽凝胳膊,将她凌空抡了个圈,堪堪躲过那枚朝着她背心射来的箭。
尚不及站稳,又一道箭紧随其后射来,不过这回这箭是奔着郁逍去的。
郁逍拽着孟羽凝往另外一个方向腾空翻跃,等到箭矢落地,他把孟羽凝往穆风的方向一丢:“速速帶她回船上。”
随即抽刀,拔腿朝着箭射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孟羽凝方才没看到那箭是奔着她来,所以并没怎么吓着,可先是被郁逍原地抡了一圈,后又被迫跟着他腾空翻了一周,此刻胃部翻涌,头晕目眩,面色煞白,站都站不稳,随着郁逍甩出去的力道,眼看着就要以面抢地。
“孟姑娘当心。”穆风急忙扶住她,吹了一声口哨,几个刚好在附近采买的护卫迅速聚拢过来,同穆风一起,拎着武器,护着孟羽凝快速离开集市,奔着码头而去。
一名护卫还不忘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支箭,又拔下射在一旁酒肆幌子上的那支箭,一起都带走了。
路上遇到一起去逛医馆买药的粟央和汤神医,二人见几人神色戒备,行色匆匆,忙上前询问。
一听孟羽凝刚才差点中箭,粟央拔腿就朝着郁逍离开的方向追上去:“阿风,带着汤神医一起回去,我去帮小侯爷。”
念及粟央的本事,大家便也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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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羽凝一行人回到码头,就见穆山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他站在船上,隔着老远,憨憨地笑着招手:“孟姑娘,买的镜子送你房里去了。”
孟羽凝被穆风拉着狂奔了一路,此刻喘气都喘不匀,更别提说话了,只机械地点头,算是回应。
穆山说完,就发现大家情形不对,忙迎上来问怎么了。
穆风脚步不停,搀着孟羽凝上了大船,急急地问:“殿下呢?殿下和小殿下可还好?”
穆山知道这是出了事,脸上笑意顿时散去:“殿下和小殿下都好好的呢,眼下都在三楼。”
穆风说好,扶着孟羽凝直接去了三楼。
见孟羽凝是被穆风半搀半架着带进来的,她还张着嘴一个劲儿大喘气,头发也散了,祁璟宴脸色一变,忙伸出手去:“阿凝这是怎么了?”
穆风把孟羽凝往祁璟宴面前一送,随即松手,脸色极其难看:“殿下,我们遇刺了,属下没用,让孟姑娘差点儿中箭。”
穆风的手从孟羽凝胳膊上撤走,她一下就没了支撑,直接扑到了祁璟宴身上,祁璟宴一把将人接住,自然而然地抱在腿上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