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和年轻版自己的第一次会面,华程没有讨到便宜。

但是无所谓,成熟的男人从来不会争一时的口舌之快,毕竟……

云锦没有出轨嘿嘿,云锦心里只有他嘿嘿,云锦就是太爱他了嘿嘿,才会偷偷做了那么那么多事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没有水字数的意思)

啊,一想到她这段时间为自己操了多少心,华程心里又甜蜜又痛苦,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毕竟他还没有富裕到可以买下全世界。

不过就算不能真的把全世界送给她,该有的礼物还是要有的。

华程从花郁的病房偷偷溜回到自己的病房后,开始思考应该送云锦点什么。

珠宝名表已经送过很多了,除了家里满满一保险箱,银行还寄存了一大堆,她平时都不怎么用。

豪宅跑车也没必要,云锦又不是胖哥,不喜欢那些浮夸的东西,家里到现在还有七八辆超跑躺在地库里吃灰。

资产现金更是没必要了,他的就是她的,就算是办了完整的赠予手续,也是左兜到右兜,毫无意义。

这么一想,能给她的就只有……

云锦一进屋,就看到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她转身就走。

“老婆!”华程叫她。

云锦又折回来,抱着手臂站在病床前:“又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华程笑笑,跪在病床上揽住她,“老婆,你晚饭吃的什么?”

“三明治。”

“吃饱了吗?”

“饱了。”

“好吃吗?”

废话连篇。

云锦微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

华程喉间溢出一声笑,眼眸虽然没有20岁时清澈明亮,却也自带一股成熟的魅力。

他含笑和云锦对视:“给我尝尝。”

云锦不置可否,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病房里面灯光明亮,新风系统常年26度,空气不冷不热质量绝佳,这一刻华程却有些燥了。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噙着笑慢慢去够她的呼吸……

唇齿间的距离还剩下零点零一时,云锦突然开口:“我出去吃饭的时候,你没去招他吧?”

华程一顿,眼眸闪烁:“没有啊,我招他干嘛。”

云锦眯起眼睛。

华程故作无事地直起身,甩了两下胳膊躺倒了。

云锦眉头轻挑:“不亲了?”

“你刚才的表情有点像我高一的班主任,亲不下去。”华程诚实道。

云锦:“……”

“现在不像了,可以继续亲。”华程见上一个话题被他糊弄过去了,立刻翻脸如翻书,当即要爬起来吻她。

云锦把他按回床上:“我今晚要回家睡。”

华程:“好。”

粘人精也有这么爽快的时候?

云锦颇为意外:“不问为什么?”

华程没个正形,伸手摩挲她眼下那抹浅淡的黑青,眼睛里始终沁着笑意:“回去吧,睡个好觉。”

云锦没说话。

华程叹息一声,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这段时间,辛苦宝宝了。”

云锦仰头看向他,华程低下头,和她交换一个温柔的吻。

老夫老妻了,接吻太多次,了解对方比了解自己还多,什么时候张嘴,什么时候换气,什么样的轻重缓急可以让彼此更动情,都是不必多言的事。

可即便是这么熟练的功课,每次做起来,仍然有遇到新题型的刺激感,勾勾绕绕间膝盖轻蹭,双手也开始不老实。

最终还是华程强行停下,看着云锦疲惫的双眼,一言难尽地喘气:“不行,再这样下去,你别回家了。”

云锦抬起胳膊盖住眼睛,没有理他。

呼吸平稳后,她整理一下乱掉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你,老老实实睡觉,不准去找他。”

“好的。”华程点头。

云锦看着他诚恳的双眼,并不觉得放心,但明天一早有一场重要的会议,她适配会议的衣服都在家里,如果今晚留宿医院,明天就得起个大早……

见她突然陷入沉思,华程立刻从床上下来,推着她往外走:“给我一点信任吧老婆,我都答应你了,还能说话不算话吗?”

“我不……”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乖啦乖啦,早点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好好上班,赚钱养我。”

华程一边说话,一边推着她走,很快就走到了门口。

云锦拂开他的手,停下脚步看向他。

华程一脸无辜,和她对视几秒后,忍不住笑了一声:“老婆。”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云锦打量他。

华程嗯了一声,大方承认。

“是因为花郁的出现,让你发现自己有救了?”云锦有点好奇。

华程:“是因为我爱你。”

正经的问题,得到一个不正经的答案。

云锦看了他一眼,交代一句好好休息,就从外面帮他把门关上了。

房门紧闭,房间里只剩华程一个人,顿时感觉空气好像冷了一点。

“还想送你到车库呢……”他轻声呢喃,又笑出声。

云锦站在门外,静了片刻后看向另一间病房。

思索几秒后,她找到主治医生,问起花郁的情况。

“确实有颅内血肿的情况,但出血量在可控范围内,患者意识清醒,未见神经功能损伤,不需要手术治疗,另外还有点营养不良,贫血,但都不是大问题,只要住院期间配合输液服药,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云锦点了点头,又问起他的情绪问题。

“很稳定啊,也很听劝,让他少下床,他就一整个下午都趴在床上,晚饭也吃得不错,就是不爱说话,除了基本的沟通,别的一个字都不肯说……”

云锦认真地听完医生的话,说:“谢谢。”

医院的顶层本来就空旷安静,入夜之后更是寂静无声。

华程难得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正思考该怎么打发时间时,房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有人来了?

他瞬间支棱起耳朵。

这个小心翼翼的动静,绝对不是云锦,那还能是谁呢?

这家医院的安保,在整个平城都算是顶尖,更何况周围还有云锦安排好的保镖,一般的歹徒应该是进不来的,那就只能是……

“啊!”他突然跳下床。

正鬼鬼祟祟进屋的刘壮面露惊恐:“啊!”

华程啪的一声把灯打开,指着余惊未定的刘壮大笑。

刘壮反应过来,气得要收拾他,但一想到他时日无多,以后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折腾自己,又忍不住眼睛泛酸。

华程本来笑得开心,一抬头发现他胖哥眼圈都红了,笑声顿时如同被拧断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别啊胖哥,我就是开个玩笑,”他手足无措地跳下床,去捧他胖哥的胖脸,“别别别哭啊,胖哥我错了,你别哭……”

“谁哭了。”刘壮抹了把脸,眼睛都湿了。

华程更慌了,两只手同时伸到他下巴下面接眼泪。

“你大爷的……”刘壮被他的动作气笑了。

华程可不敢笑,只是讪讪盯着他。

“没吓哭,”刘壮被他的小模样闹得心里又酸又甜,只好耐心解释,“也没生气,我就是突然想到你的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样啊……”

华程放心了,扭头上了床,盘着腿跟他说:“那你不用伤心了,我要康复了。”

刘壮:“……”

“真的。”华程强调。

刘壮勉强笑笑:“对,你肯定会康复的。”

说完,再也憋不住了,冲进洗手间关上门嚎啕大哭。

华程:“……”

三分钟后,刘壮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回来了。

华程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拆穿。

刘壮也觉得自己都快四十了,情绪说失控就失控,确实有点丢人,于是假装无事发生。

“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他强装镇定。

华程:“不知道。”

“我睡不着,在小区里抽烟,刚好看到云锦回来了。”刘壮说。

华程:“你怕我一个人在医院没人陪,所以就来了。”

“对,”刘壮点头,“云锦要忙公司那摊子事,你嫂子要带北北,就我一个人闲着没事干,所以多来陪陪你……你要是不想我陪,我现在就走。”

“怎么可能不想让你陪,”华程笑着拉他,“一般云锦不在的时候,我都想让你来的。”

“合着我是备胎啊。”刘壮被他气笑了。

华程煞有介事:“你可是唯一的备胎,知足吧。”

他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刘壮沉默良久,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知足了,我很知足,毕竟见一面少一面……”刘壮说着说着,又想哭。

华程赶紧安抚:“冷静!冷静啊胖哥,我刚才跟你说我要康复了,是认真的,没和你开玩笑。”

刘壮想说怎么可能,可对上他认真的双眼,还是一阵恍惚:“真的?”

“真的。”华程再次点头。

刘壮呼吸一慢,不敢相信:“是……是医学上有了什么重大突破吗?”

“是20岁的我穿越到现在了,只要他能养好脑袋上的伤,我也能跟着痊愈了。”华程说。

刘壮:“?”

华程:“这件事,得从六月份云锦得到一只可以穿越时空的手表开始说起……”

几个月的故事,他用二十分钟就讲完了,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刘壮,等着他给出惊喜的反应。

刘壮怔怔盯着他看了半晌,再次冲进洗手间嚎啕大哭。

华程:“……”

刘壮这次没哭太久就出来了,一张胖脸湿漉漉的,像在水缸里涮过。

“程子……我的程子……”他一把将消瘦的病人抱紧,没忍住,再次痛哭,“你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突然开始神经错乱了,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越说越伤心,刘壮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但因为华程还在被他挟持在怀里,所以全捶华程身上了。

拳拳到肉。

华程被捶得眼前发黑,找准机会赶紧脱离他的魔掌,蹿到墙角大声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

刘壮更加悲痛,又要去抱他:“程子……”

“你打住,我可以证明!”

刘壮脚下一停,疑惑地看着他。

花郁心情很糟。

喜欢的人接近他,却不是因为喜欢他,他自以为没有名分至少还有爱,结果名分没有,爱也没有。

床太软不舒服,头上的伤口很疼,晚上的饭菜过于清淡,什么都不顺心,为了避免压到伤口他还要趴着睡。

他一点都不喜欢趴着睡。

已经快凌晨12点了,花郁趴在床上毫无睡意,正思考要不要出去走走时,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其实声音很小,但在过于安静的环境里,小小的声音也会被放得很大。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眼角也开始生理性地泛酸,只是还没等生出更多的情绪,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

花郁:“……”

“看见没有?”华程小小声。

刘壮也小小声:“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什么。”

“你凑近点呢?”华程建议。

刘壮:“会不会吵醒他?”

“应该不会,年轻人睡得比较沉。”华程推着他往前走。

刘壮觉得有道理,于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凑到床边。

然后和一双森冷的眼睛对视了。

刘壮:“……”

“看到了吗?”华程站在后面,双手放在唇边当小喇叭,声音却越来越低,“是不是跟我一模一样。”

刘壮:“……”

华程见他不动,挑眉:“吓到了?”

刘壮:“……”

“你胆子也太小了,不就是二十岁的我嘛,有什么可怕的。”华程推开他蹲下,下一秒和花郁对上视线。

他倒抽一口冷气。

三秒之后,病房里灯火通明。

花郁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不速之客,视线落在刘壮脸上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怔愣。

他看刘壮的时候,刘壮也在看他,左看右看,终于忍不住上手去捏。

花郁猝不及防被捏了脸,当即不悦地拍开他的手。

“嘿,”刘壮乐了,扭头跟华程说,“这劲劲儿的德性,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

“他本来就是年轻时的我。”华程摊摊手,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刘壮啧啧两声:“太神奇了,真是太神奇了,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明天怎么也得让你嫂子来看看。”

“嫂子看看就行了,北北那边还是瞒着吧,”华程提醒,“她一个小孩,嘴上没把门的,我怕说出去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听他这么说,刘壮立刻问:“突然来了个跟你长得一样的人,还住在你隔壁的隔壁,那些医生都没什么反应?”

“云锦第一时间就让他们签保密协议了,这小子现在的身份是我见不得光的亲弟弟。”华程解释,“只要我们不说,谁能想到他就是我啊。”

刘壮点了点头:“云锦办事我是放心的,但其实没必要把你俩安排在同一家医院,还住得这么近,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没办法,最顶尖的脑科专家都在这里了,他只能留在这里。”华程叹气。

刘壮:“说得对,相比那些有的没的麻烦,最重要的是给他治好,省得年纪轻轻就得脑癌。”

两个人聊起天来旁若无人,花郁冷眼看着他们,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

刘壮看看花郁,忍不住又乐一声,还要来摸他,但一对上他的视线,伸出去的手拐个弯,捏到了华程脸上。

华程:“?”

“想捏捏你。”刘壮说。

华程伸着脸:“捏吧。”

花郁的耐心彻底清零,抄起枕头把两个肉麻的老男人往外撵。

华程和刘壮一路‘诶诶诶诶’,像两只羊一样被撵到门外。

房门关上,耳根清静了。

花郁胡乱揉了一下眼睛,板着脸关灯睡觉。

翌日一早,陈月琴来了。

“好水灵的华程!”她感叹着,捧住花郁的脸。

花郁:“……”

华程和刘壮也没想到她会直接上手,当即心惊胆战地想把她拉开,陈月琴却横了他们一眼,直接让他们滚出去。

“老婆……”刘壮高度警惕地看了花郁一眼,“你别动手动脚,他会咬人。”

“怎么可能,”陈月琴看向花郁,“你咬人吗?”

花郁:“……”

“看,他不咬。”陈月琴说。

刘壮见状,扭头就滚。

陈月琴看向华程。

华程委屈:“嫂子,我也要走啊。”

“快出去,我跟小华程有话要聊,晚上给你做好吃的。”陈月琴安抚。

华程:“我不要宝宝辅食。”

“行,做点辣的。”陈月琴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赶紧出去吧。”

花郁看得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华程的反应。

华程没有反应,揉揉屁股就走了。

花郁:“……”

就这样?

被拍了屁股就这个反应?

他们俩肯定不是同一个人,他哪怕到八十岁,也绝不允许别人随便碰他的屁股!

花郁愣神几秒,瞥见陈月琴又要来摸他,他立刻后退。

陈月琴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吓一跳。

花郁沉默一瞬,道:“你的手,刚拍过他的屁股……”

总不能再来拍他的脸吧。

陈月琴听懂潜台词,笑着拉了把椅子坐下:“突然出现在这里,吓坏了吧?”

花郁见她没有生气,悄悄松了口气后淡淡道:“还好。”

“吃早饭了吗?”陈月琴又问。

花郁:“吃过了。”

“我来的时候买了些水果,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

“你没必要这样。”花郁忍不住打断。

陈月琴没反应过来:“嗯?”

花郁别开脸:“我不是你认识的华程,你没必要关心我。”

陈月琴轻笑:“在你的世界里,你和刘壮已经认识了吧。”

花郁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我是他的妻子,和他生了一个女儿,你好不好奇自己朋友的女儿长什么样子?”陈月琴温柔地问。

花郁眼眸微动,一时没有说话。

陈月琴懂了,掏出手机点开相册,滑到了北北的照片上:“你看,她长这样。”

照片上,北北举着奖状,笑得五官乱飞。

花郁盯着看了半天,低声说:“不像他……”

陈月琴闻言,以为他失望了。

结果下一秒,他突然松了口气:“真是万幸。”

陈月琴乐了。

分享完照片,气氛缓和许多,陈月琴又主动跟他聊起别的。

花郁不擅长聊天,也不太会跟长辈相处,但陈月琴温柔和善,与他说话时也总是笑着,他即便再自闭,也跟着多说了几句。

当天的午饭,也是他们一起吃的。

人是群居动物,再孤僻的人也需要社交活动,花郁出现在陌生时空的第27小时,总算露出了一点轻松的表情。

吃过午饭,花郁要睡觉了,陈月琴帮他拉上窗帘,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一关上门,立刻给云锦打电话。

云锦正在开会,五分钟后才回过来:“嫂子,他怎么样了?”

“状态还可以,就是看着有点憔悴,可能是受伤的原因,”陈月琴叹了声气,“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想见你,每次门口有点动静就立刻往那边看,像个小狗一样,你什么时候来陪陪他啊?”

云锦无声笑笑,看到桌面上的一堆文件,面露无奈:“这两天大概都要睡在公司了。”

她走了太久,华程又突然住院,太多事积攒到今天,好几个项目都被迫延期,再不解决恐怕董事局就要开大会批斗她了。

“那你先忙,这边有我盯着呢。”陈月琴忙道。

云锦答应一声,那边小周来敲门了,她又说了两句就挂断了。

“什么事?”她问。

小周:“十分钟后,拓展部的项目会要开始了,想请您过去旁听。”

云锦点了点头:“你准备一下,跟我过去。”

小周点了点头,正要去准备资料,突然不放心地问:“您最近应该不会再请假了吧?”

云锦抬眸。

小周叹气,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自从您开始频繁请假,我感觉自己老了至少十岁。”

云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起2013年那个会把汗偷偷抹姥姥身上的小屁孩,道:“是挺老的。”

小周:“?”

知道云锦刚回公司,肯定会非常忙,华程相当体贴,只有饭点会发消息提醒她吃东西,晚上会提醒她睡觉,其他时间一概保持安静。

当然,主要是有了新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逗花郁。

他以前在网上刷到过一句话,叫人经常不能共情以前的自己,当时他嗤之以鼻,现在他奉为圭臬。

20岁的他怎么这么好笑呢,整天冷着一张脸,轻易就被挑起怒火,还动不动就拿枕头撵人。

最好笑的就是拿枕头撵人,软趴趴的枕头,到他手里就成了杀伤性武器,真是太有意思了。

在又一次被他撵出来后,华程扶着墙大笑。

刘壮面露不忍:“程子,我们这样闹他,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不好玩吗?”华程反问。

刘壮想了想:“好玩。”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大笑。

花郁黑着脸把门反锁,发誓他们要再敢来,就用枕头闷死他们。

病房里的鸡飞狗跳,云锦浑然不知,每天从早忙到晚,期间还出国参加了一次活动。

等她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发现已经是花郁来到这里的第五个晚上了,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他就会被弹回自己的时空。

云锦沉思许久,最终还是回到了医院。

今天是周五,刘壮和陈月琴都回家陪北北了,华程一个人闲着无事,索性到大厅里透气,却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了云锦。

“你怎么来了?”他笑盈盈地迎上去。

云锦将他从头到脚看一遍,道:“胖了。”

“一点点吧,”华程张开双臂转了一圈,“腹肌还在,不信你摸摸。”

云锦拒绝他的邀请。

华程不死心,非要她摸。

云锦无语:“这里是外面。”

“又没人。”华程一脸无辜。

云锦眯起眼睛。

“……回去摸也行。”

华程立刻妥协,从背后握住她的双手,将下巴放在她脑袋上,背后灵一样和她同手同脚往病房走。

花郁从屋里出来时,恰好看到两人黏在一起的样子。

他微微一怔,脸色迅速冷了下来。

偏偏华程还要拿着云锦的手打招呼:“嗨。”

云锦看过去。

花郁的眼角瞬间红了,面无表情地扭头回屋,房门摔得震天响。

“老婆,他好没素质啊。”华程叹气。

云锦给了他一个肘击,华程捂着心口痛哼一声,老实了。

转眼就是深夜。

花郁睡不着,站在楼道里透气。

楼道里的窗户没关,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却好像不知道冷,只是安静地看着远方。

2025年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就是高楼多一点,灯光亮一点,别的也就那样。

这样一看,12年的距离也没有太长。

“你这样,是会感冒的。”

花郁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声控的,熟悉的声音一响起,他就想要落泪。

在知道她的丈夫是12年后的自己之前,他更早知道的是她有丈夫这个事实,可今天看到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他还是难以接受。

云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走到他身侧后,低头捞起他的手。

“好凉。”

花郁像个生锈的机器人,转过头看她时,仿佛能听到自己骨头里陈旧的卡顿声。

他看着她把外套脱下,踮起脚披在他身上,她残留在衣服上的体温将他包裹时,他的血肉飞速软化,然后发出撕裂般的疼痛。

他想把衣服脱下来,却被云锦按住了手腕。

“别脱,会生病。”

风太大,花郁的鼻尖更酸了,唯有声音还能保持镇定:“你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他会被我牵连?”

时隔这么久没见面,云锦已经不想再重复那句‘你们是同一个人’了,面对他的提问,给出他更能接受的答案。

“当然是因为担心你。”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花郁果然松开了手,任由衣服披在身上。

“我问了医生,”云锦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的霓虹灯,“你最近恢复得很好,只要再卧床一段时间,就可以彻底痊愈了。”

“我明天就该走了。”花郁也没忘记,她说过的五天期限。

云锦无声笑笑:“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聊这个。”

“来哪里?”花郁又一次看向她,“来医院,还是来安全通道?”

云锦:“来医院。”

所以……她今天是为了他来的。

不是为了那个讨厌的老男人。

花郁心情好了一点,又想起他们亲密的样子,表情变了几变。

“你的颅内血肿已经得到控制,回到2013年再住一段时间的院,应该就可以痊愈,但2013的医疗水平,到底比不上2025,我建议你还是在这里住院比较好。”

云锦说着话,从兜里掏出一块黑色腕表。

看着表面残破的腕表,花郁的呼吸一慢,好一会儿才问:“如果我不回来呢?”

云锦没有说话,只是将表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花郁的眼圈瞬间红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把表给我,是想告诉我你不会再去找我?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见我了?你怎么这么狠心,看起来是把选择权交给我,其实就是逼我……”

话没说完,云锦突然抓着他的衣领用力一拽。

花郁身形不稳,直直地俯下身。

唇齿磕碰到一起,传出沉闷的疼痛,心跳瞬间突破安全界限,几乎将全部情绪淹没。

花郁大脑一片空白,愣了许久的神后,余光隐约看到楼道外有人影闪过。

他抬头去看时,那边却空无一人。

短暂的碰触结束,云锦往后退了一步,问:“你会回来的,对吗?”

花郁定定看了她许久,急匆匆别开脸,却因为转得太用力,泪珠子顺着抛物线就飞了出去。

“你太过分了……”他哽咽控诉。

云锦垂着眼,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把人哄回房间,已经是凌晨一点。

华程也睡了,云锦走到病房里,帮他掖了掖被子,在病床旁坐了片刻才出去。

房门开了又关,阻隔了外面的光线,华程睁开眼睛,怔怔看着没有拉紧的窗帘。

都这个时间了,云锦没有回家,而是进了自己之前征用的病房,这间病房左边是华程,右边是花郁,如果有什么情况,她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第二天是花郁离开的日子,云锦先去了一趟公司,开完会就来送他了。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花郁在面对她时,已经可以勉强控制住情绪,还有心情问她:“被弹出去是什么感觉?”

“跟转动表针的感觉是一样的,就好像空气突然有了形状,很难形容。”云锦解释。

花郁点了点头。

半晌,他说:“我好像感觉到了。”

云锦看向他。

花郁也在看她,感觉越来越强烈的同时,他终于忍不住问:“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不是华程,不是你的丈夫,你和我以陌生人的身份遇见,你还会喜欢我吗?”

云锦沉默片刻,唇角突然勾起一点弧度:“当然。”

“为什……”

‘么’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彻底消失了。

云锦看着空空如也的病床,心想他应该会回来的,毕竟他的问题还没问完。

2013年11月22日早晨。

花郁站在无人的郊区马路边,沉默许久后掏出手机,给刘壮壮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刘壮壮气急败坏的声音立刻传过来:“你这几天跑哪去了,怎么不接电话!不会又被拘留了吧,还是被传销……”

“胖哥。”花郁叫他。

刘壮壮瞬间噤声,三秒后小心翼翼地问:“真出什么事了?”

“情况有点复杂,”花郁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我被云锦的老公发现了。”

刘壮壮久久不言。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今天的阳光太好,花郁被晒得有些头晕,“胖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反正都被发现了,你又放不下云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抢!他但凡是个好老公,云姐又怎么会移情别恋呢,我跟你说……”

他叭叭个不停,花郁知道他不了解情况,所以很多话都说得不对,但有一句话挺对的。

他放不下云锦。

花郁沉思许久,问:“胖哥,你会帮我吗?”

“当然。”

“你会永远站在我身边吗?”

“废话。”

花郁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

2025,医院病房。

刘壮削了一个苹果,一抬头就看到华程在发呆。

“程子,程子!”

华程回神:“嗯?”

“吃橙子吗?”刘壮问。

华程:“吃。”

刘壮把苹果递给他,华程咬了一口。

“好吃吗?”刘壮问。

华程:“好吃。”

“我也觉得这苹果很好吃。”

华程一顿,才看清手里的是什么,无语:“胖哥,你好无聊啊。”

刘壮哭笑不得:“从我进屋开始,你就心事重重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华程想说什么,又浅淡一笑:“没事,都结束了。”

“行,不愿意说就算了,”刘壮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我下楼买杯奶茶,你要什么吗?”

“不要。”

刘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从病房出去后,就要往电梯口走,结果还没走几步,另一间病房的门就打开了。

他下意识回头,看到花郁后愣住:“你、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不回去了,”花郁说,“我要在这里养伤。”

“那挺好的,2013的医疗条件肯定没有2025好,你肯留下就太好了。”刘壮笑道。

花郁盯着他看了几秒,眉头轻皱,低低地叫他:“胖哥。”

这是花郁第一次这么叫37岁的刘壮。

他叫他胖哥。

年轻的,天真的,还透着一股奶味的华程,在叫他胖哥。

刘壮默默捂住心口,又怀疑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心了。

因为。

心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