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谭斯京笑了,低声地笑,含着气。

食指微弯,敲在苏祈安头上:“整天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多想点干净的。”

他的力不大,可还是让苏祈安痛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捂着脑袋,“谭斯京!”

瞧着苏祈安娇软的脸,谭斯京似乎这才消气,“下回再说这话,把你丢池子里。”

“睚眦必报!”苏祈安咬唇,半晌气鼓鼓的,才说出这话。

谭斯京上楼换了衣服,徐清落发消息说他们结束了。

朋友圈已经能刷到她发了三四条三到九宫格的照片。

泡完温泉,苏祈安和谭斯京过去和他们集合。

坐的大巴车去看雪山,路上徐清落问苏祈安会不会难受,海拔上升。

漂流那回事,苏祈安都快忘了自己生过病,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其实已经痊愈了,只要不是太剧烈的运动,没关系的。

她摇摇头说不会。

等到了观景区,蓝天之下,冰川和雪山驾临于云层之上,飘渺云雾仿佛虚无。

阳光在雪山上落下一个圈,避世风景。

徐清落激动死了,阮晋伦拿出相机嘎嘎

一顿拍,帮她拍照时拿着相机给她看,说自己去过其他地方的雪山采风,下次可以带她去。

苏祈安抬头看了看谭斯京,刚想说什么。

谭斯京拉了苏祈安一把,说:“站过去。”

苏祈安“啊”了一声,低低地,站哪里去啊?

谭斯京摸出手机,在手里转了个圈,“帮你拍照。”

.

等玩好,几个人约好去了一家地道的私房菜。

私房菜徐清落加了私心,在这天加了很多苏祈安爱吃的菜。

还给她转了账,小五位数。

徐清落喝了酒,出来时摇摇晃晃,靠在苏祈安的肩膀指着阮晋伦的鼻子说:“阮晋伦,你别老是问我我是谁我是谁,那什么酒吧我真他妈没去过好吗?我要是去过我还能不告诉你吗?你整天……”

阮晋伦迅速捂上她的嘴,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那个,她喝醉了,我先打车送她回去。”

“诶……”苏祈安急忙打断,“你别那么用力捂她,她喝醉了,住的地方有醒酒汤吗?”

阮晋伦收了手,“有。”

回了别墅,钟点阿姨已经下了班,谭斯京联系她过来,钟点阿姨路上买了醒酒汤的食材又下锅煮了让徐清落喝下,等沉沉睡过后苏祈安才放心离开。

小心翼翼地把门合上,苏祈安出来时就碰见谭斯京。

方才徐清落喝醉,怕灯光太刺眼照到她,所以走廊灯光一直都是昏暗的,此刻模糊去谭斯京的眉眼,他换件衣服,穿的黑色T恤,此刻看上去更加落拓,长身玉立。

苏祈安小声喊他,忽而又想起什么,“谭斯京,我送你个东西。”

她说得神神秘秘,反倒有些勾人。

苏祈安拉着谭斯京到房间里。

这两天她一直都在和谭斯京一起住,之前和徐清落说自己住倒成了梦,房间里清清冷冷,一点都没有居住气息。

床头放着柜子,苏祈安拉开,一个黑色毛绒袋,在掌心里格外有质量,拉开抽绳倒出。

一枚精致简约的胸针,银色方块,方块上雕刻了一片羽毛,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设计有些像袖扣。

刚拿出来时苏祈安有些不太好意思,这是她在刚刚的饭店附近的一家首饰店看到的。

那会谭斯京和阮晋伦一起去附近停车,她和徐清落在附近逛了会儿才看到。

买回来时徐清落喝醉了,只好先放在自己房间里。

价格不贵,七百多,而谭斯京常穿的衣物苏祈安不是没有查过,样样高定,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谭斯京倒没说什么,接过后在手里看着:“换季了再拿出来。”

苏祈安抬眸,“不喜欢吗?”

“怎么会。”

倘若要说胸针,谭斯京不是一个多么喜欢胸针的人,二十多年没用过这东西几回,回回也都别在袖口上。

所以苏祈安送这东西给他,他没多大情绪起伏,要是有,也是出于这小姑娘,用心了。

用了心,那他会藏着。

看着谭斯京的确没有什么不喜欢的神情,苏祈安这才松了口气。

胸针在手里漫不经心把玩了会儿,谭斯京带着苏祈安来到房间,送了她半手镯半手链式的首饰。

不是顶级的满绿,也不是贵里贵气的紫,倒是无色的玉,又透又亮,手链也是带着蝴蝶,莲花和铃铛的款式,清新灵动。

谭斯京说,总觉得她手上缺了点什么,算是欠她的离校礼物,和亚城的旅途一同送给她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苏祈安摸着手上的通体手镯,嗓音低柔如风:“谭斯京,上回,你不是送我礼物了吗?”

“上回说得还没记住?真替我省上钱了?”谭斯京满不在意,却也故意说。

苏祈安笑着,站在卧室主光灯下,身后影子陷在黑暗里,苗条婀娜,“那还不好嘛……”

谭斯京轻轻一笑,说:“那可太好了。”

苏祈安清瘦,太过循规蹈矩,性子乖,太多事情没体验过。

这半手镯半手链的款式谭斯京没记错的话,听那庙里的老和尚念叨了半小时,说它能保平安,保健康,保喜乐。

谭斯京从不信这玩意,却依旧拿了回来。

平日里两句话都受不了的厦城谭公子,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

谭斯京转头看苏祈安,目光从她清秀的脸蛋上移到那细白的手腕上,那手镯衬的她当真有气质,“过来,带你去看雨。”

苏祈安“啊”了声,没想到谭斯京还要带她去看雨,明明都给了好多东西。

雨,这会哪儿有雨?亚城这阵子哪儿有雨,专门看了天气预报,挑个好日子出来旅游。

反倒要看起雨了?

抿了抿唇,没拒绝,反而同意:“好呀。”

但不明白谭斯京是怎么想出这想法的?

“怎么带我去看雨呀?”

猝不及防的行为,叫苏祈安有些想不明白。

“前两天做了个梦,梦见高中的你说想看雨。”

苏祈安猛然顿住,却大梦初醒时的惊诧。

那不是梦,那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那年在台上表演芭蕾是五月,平日温和多雨的厦城不知怎么的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下雨,苏祈安表演完芭蕾后和周雨喆通了个电话,说下周周末能不能带她去苏城看场雨。

苏城属于江南地带,五月正好赶上一场烟雨江南。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青砖红瓦上,行人撑着油纸伞走在荡漾着船只的小河边,烟雨蒙蒙,有人提着油灯照亮一方角落。

作为地道的江南姑娘,苏祈安却没见过烟雨朦胧的江南,也算是她的执念。

周雨喆爽快答应,答应了没有说做到,在下一次提起时,说她目前学业紧张的情况下怎么能浪费时间看什么鬼江南,过几天不就下雨了?

后来真的下雨了,这件事不了了之。

苏祈安没再提过要去什么江南,后来身体不好周雨喆不让她去远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来趟亚城她都要说谎。

时过境迁,有些东西她早就放下了,自己都快忘了,如今被谭斯京提起。

快要让她觉得打碎的镜子都能被复原的可能,这样温柔地同她说带她去看雨,简直是说出来的瞬间,苏祈安眼眶溢上泪。

谭斯京看苏祈安的反应,有些不理解,但还是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水:“一场梦而已,哭什么?难不成高中时真说过?”

苏祈安摇摇头,不说话。

好像以前那些不好的,被他说得真的是梦一样。

在绝无可能拥有江南小镇,烟雨蒙蒙的地方,他要送她一场雨。

谭斯京打了个电话,和苏祈安一起出了别墅。

跟着谭斯京上车,直开城市边缘,又被人接上一架直升机,在夜空中起飞,最后降落到一座小城上。

星繁月清,小岛绿荫掩映,鹅卵石铺满,简直可以称作为度假村。

再往里头,是一栋复古四合院,推开门往里走,青砖墙角有株红梅,分明是四季如春的小岛,竟也能开得如此清美。

苏祈安挽着谭斯京的手,推开院门,面对小窗,窗外是小岛东面。

方才外头还是明朗夜景,此刻又竟然下起了雨。

一场大雨。

雨滴落在芭蕉上,发出细碎声响,又落在河面上打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洼,圈圈圆圆,映出天上明月,红灯笼在青砖屋檐下亮起,小船在河面上悠悠荡漾。

烟雨与灯光相融缠绵,朦朦胧胧的诗雨在苏祈安眼里。

这样的雨,在这样的夜里,看着模糊的过去,在眼前却异常清晰,格外令人向往。

苏祈安无法自控地伸出手,冰凉雨滴落在掌心,比以往里的雨都要冰凉。

隔着雨幕,苏祈安看到一盏油灯,在远处屋檐下,风雨里,摇摇晃晃。

明明是一场人造雨,偏偏叫苏祈安觉得惊奇无比。

苏祈安“哇”的一声,和谭斯京说:“好美,好厉害。”

谭斯京却发笑,一场雨怎么又被说出“好厉害”三个字?

分明他派人搭的景临时匆忙,许多细节露出破绽。

姑娘和看不见似的。

她看得出神,突发奇想地往外跑,去淋那雨。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行为艺术?但苏祈安不是,她只是单纯地想享受谭斯京带给她的一场雨。

亚城此时此刻不会下雨,从前的记忆不会下雨,但谭斯京却给了她一场雨。

他是闯入她世界的一场雨,她在暴雨里寻找浪漫。

细雨落在发丝上,脸上,眉上,手臂上,哪哪儿都湿了。

她在雨里跑得欢快,有些稚气地和他说:“谭斯京,快看,那盏油灯在风里跳舞。”

是真的,那盏油灯还在晃。

她在这雨里淋雨的行为像个孩子,幼稚得不得了,分明前不久才给她戴了保健康的手链,这会淋了雨指不定回去会感冒。

也是在那瞬间,谭斯京好像觉得她更软,更可爱,更漂亮了。

谭斯京有些无奈,却又拿苏祈安没办法,“看到了。”

他懒淡的眉眼看得苏祈安心悠悠荡漾,跑进室内,谭斯京早拿了毛巾给她擦干。

那油灯没继续在风里晃,但苏祈安的目光却跟着它,它在哪儿,它的目光就在哪儿。

“开心了?”

“开心了。”苏祈安满足笑了,任由他给她擦头发。

“这就开心了?那蛋糕怎么办?”谭斯京慢条斯理地说着。

“蛋糕?”苏祈安的眼眸一下就亮了,目光在屋子里搜寻着。

果不其然,在谭斯京身后的桌子上瞧见了一个蛋糕,不大,四寸的。

款式是个月亮,和上回惊蛰时的不一样,奶杏色,看起来有些温暖,又有些清新。

简直,是好奇妙的感觉,是万般惊喜,还有,很多很多的,万般庆幸。

苏祈安难以想象这样可爱的蛋糕谭斯京是怎么带来的,她走过去把蛋糕捧起来:“怎么会有蛋糕呀?”

“像你。”谭斯京懒洋洋地靠在门边,手肘微曲,撑着门,“顺手买的。”

倘若不是无意听到徐清落说漏了嘴,小姑娘估计连生日都瞒着他。

苏祈安只说了真好两个字。

谭斯京稍偏头,有些好笑地问她:“现在开心了?”

“开心!”

这样的夜晚比任何一个夜晚都要好,好到苏祈安沉迷在其中时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幻觉,是不是假象,是不是梦。

她看得出神,忽然又放下蛋糕走回谭斯京身边,转过头看他,看他站在室内,眼眸晦暗地看她。

男人与女人不同,这样久地盯着她看,总叫人误会,误会他有情。

尤其是,谭斯京那双眼睛,内双深邃,眼尾微微上扬,瞳仁墨黑,总觉得看谁都深情。

目光交汇在空中,苏祈安想亲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湿漉漉的手早被他擦干,抓着他的衣领,像从前一样踮脚,抬头,亲他。

只是想简单地亲亲,谭斯京也任由她亲,亲完了还作怪地在他喉结上亲。

惹一身乱七八糟的东西,谭斯京想制止苏祈安,只可惜人小姑娘知道他这儿不能乱亲,亲完立马就乖乖站好。

之前某个晚上,谭斯京困得不得了,苏祈安可活力满满,在他喉结上亲了又亲。

谭斯京可没放过她,沉哑抓了那细腰问她:“还亲呢,不睡了?”

苏祈安却不怕死,笑得好开心,“不睡。”

最后的下场是不睡要付出代价,那个晚上苏祈安一晚上都没睡好,真真正正地领略到了,什么叫男人的喉结不能乱亲。

然而此刻苏祈安眨眼无辜看他。叫谭斯京无奈地在她臀上拍了下:“又乱亲。”

苏祈安才不怕他,身上湿漉漉的,只敢拿着脸颊往他衣服上蹭,和小猫一样,软软甜甜地问:“谭斯京,你会送我回去吗?”

这样的话,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无厘头。

“怕我把你丢这儿?”

“我怕我太喜欢这场雨了,你把我一个人丢这儿。”苏祈安没忍住,虚虚环住谭斯京。

而谭斯京没顾她身上那点水,早被他擦干,拥着她,温柔轻拍她的背:“苏祈安,怎么那么爱多想?”

他捏她脸颊,罚她多想。

“丢这儿了谁给我还债?”

他说的是那青瓷碗。

“那要是,以后还完了呢?”苏祈安低声喃喃。

外头雨声没听,依旧淅淅沥沥,她声音太过小声,谭斯京没听到。

“苏祈安。”谭斯京低笑一声,“你一句话梦里的话,下了一场雨,你说我算不算是色令智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