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斯京好无奈又好纵容的语气让苏祈安怔怔地抬起头。
大脑一下就忘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抹了眼泪,有些昏头了。
和谭斯京什么关系啊?又不是情侣,怎么可以让他把她带回家?
这么晚了,估计周雨喆也不好受,冷风吹了好久,也清醒了过来。
谭斯京当真是个好好的人,在她和周雨喆说开了,还有些难过时,他还能替她收拾好那些碎掉的芭蕾唱片。
苏祈安不愿意扔掉,谭斯京问她:“碎掉了还留着干嘛?”
她一愣,碎掉了还留着干嘛。
苏祈安自己丢进了垃圾桶里,有些闷闷的。
谭斯京带她到海边散步,然后温柔地哄她睡觉。
第二天苏祈安照常去了律所,昨晚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周雨喆也确实和昨晚说好的那样,答应对她放松,一切如常。
下了班苏祈安就去了公寓,暂时没有找到新的房子,但她一天也不想和余一婕住下去,当场叫了搬家公司把所有的东西都先搬到附近的寄存行李站。
收拾东西的期间,余一婕回来了。
她淡然得很,只觉得错付了真心,把苏祈安从亚城带的小玩意,挂件,统统拿了出来,丢进苏祈安的垃圾桶里。
苏祈安看着,没说半个字。
挂件里有一个是玉桂狗的钥匙扣,带着笑躺在垃圾桶里。
人与人之间的几分缘分,当场断得彻底。
坐在搬家公司的车上时,苏祈安顺势和徐清落说了这回事,原因过程结果,一字不漏。
徐清落兴许是在忙,过了很久才回,就只和苏祈安说这么两句话。
“宝贝,你觉得快乐,开心就好。”
“还有自由。”
不问过多,没有劝导,徐清落发了一笔转账过来,五位数。
“过不下去就来芙城找我。”
其他的说多了都多余。
而苏祈安却觉得温暖至极,她又怎么不知道,徐清落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这么多,全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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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放在寄存站里谭斯京不知道,苏祈安没有和他说任何有关家里的事情,那天晚上在谭斯京那儿过夜,第二天醒来时,还有些不太习惯。
“谭斯京,不管多少次,我都觉得你这儿,好清冷冷的。”
苏祈安对装修风格不太了解,不过可以看出来谭斯京这儿的装修风格是轻奢极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可以看出主人的性情,简约,极致的黑灰白,格局大,又不单调。
说不好听点,视觉上是舒服了,没人情味,跟谭斯京如出一辙。
谭斯京懒洋洋靠在床上,长手一捞,苏祈安又跌进他冷白薄肌上:“人情味要来干嘛?”
瞧,太浑了,嚣张半分,哪儿有人说这话呀。
小姑娘张张嘴,居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像他说的又没有错。
谭斯京看出来了,垂眸,“那你说,对哪儿不满意?”
小姑娘一下就笑了,唇眉齿红,峨眉粉黛,笑得那样纯粹干净,好像得到了什么宝贝:“我想想。”
分明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在目光交汇之时,点燃了些什么。
谭斯京捏了捏她的脸,静等她说。
苏祈安还真真实实地思考了起来,像在酒吧那样,对着周围指指点点:“我觉得那个沙发的颜
色可以换成米色耶,黑色太暗了,还有这个窗帘的遥控,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用,每次我想开,都要按这按那儿,还有那个桌子……”
说着从床上捞了好大一件谭斯京的睡衣披上,打开门指指这儿,指指那儿。
人在直言不讳时总会顾及一些后果,明明她才是那个“不速之客”,还真点评了起来?
前不久才觉得自己有些嚣张了,怎么又开始了呀?
苏祈安看谭斯京,“我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
谭斯京没想那么多,看苏祈安时眉目缱绻,嗓音缠绵,像极了落叶无声落在山泉里,“开心了就好,管那么多干什么。”
苏祈安其实很多次都知道,谭斯京的话里听着像宠,其实不是。
是他让她变成肆无忌惮的模样,给了让她纵容的底气,不被束缚的枷锁。
也在日积月累,那点缘分造成的时间里,一点一滴,缓慢地穿过她。
那口浑浊的气被吐出,喘不过气的胸口得到疏解。
从前,吸引苏祈安的,是谭斯京的放肆,随性,自由,浑然天成的矜贵散漫,骨子里早已经形成的松弛感,而如今,才真切地触及到他。
谭斯京身上的那股劲儿,不只有嚣张妄为,还有无微不至的好,体贴与温柔,尊重与细节。
他从来都没有,对她不好过。
相反,他给她好多空间,好多,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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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那天放了假,酒吧忙得很,谭斯京也忙。
虽然是假期,但苏祈安这两天被谭斯京叫着看装修师傅来罗伯威换家具改造,她也没和谭斯京说,其实已经找到房子了。
交了租金,暂时没搬过去。
不过两个晚上,就找到房子了。
虽说谭斯京说不急,在他那儿住着,但是苏祈安还是把放在寄存站的行李搬过去了。
甚至在搬过去时,她才和谭斯京说,她已经搬走了。
明明没住两天,搬过去时苏祈安还有些恍惚,总觉得有些空虚的感觉,来源于心底。
假期那两天苏祈安没有收到周雨喆的信息,倒是收到了苏父的一句:“端午快乐。”
兴许是周雨喆和苏父说过什么,他没有提一句上回的事儿,而是转了一笔钱给她。
苏祈安爽快利落地收下。
天气炎热,苏祈安给谭斯京消息,问他在做什么,没有得到回复。
倒也不必多想,大约是在酒吧。
上午买了绿豆,苏祈安熬了绿豆薏仁汤,切了点西瓜,放在冰袋里,又包了一些粽子煮过后前往star。
即使在白日,酒吧也算满座,卡座上多的是俊男美女,女歌手在台上声情并茂地唱着苦情歌。
当初送给star的开业礼“招宝”风铃依旧还挂在吧台处,来了几次苏祈安都能看到,偶尔被人轻轻一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有一阵没来star,几个员工早已识得苏祈安。
打过招呼苏祈安轻车熟路地往楼上酒店走,顺势给谭斯京发消息。
酒店楼上,穿过长长的廊道,过厚的毛毯,走在上方连足音都没有。
“怎么在这儿?”
背后传来一道带疑惑嗓音。
苏祈安转过身去,见阮晋伦指节夹着烟,眉眼带着些厮混,问她。
不是谭斯京的房间,苏祈安进来时未见到她要寻的人,倒是见到几个没见过的人。
几个人围着打牌,看着在玩,实际上打牌过程中神色严肃,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只捕捉到几个词,什么招标,金融,一大堆陌生的词语。
阮晋伦招呼着苏祈安,但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但几个人注意到苏祈安,一个比一个会来事儿,问她手里的饭盒是什么,给谭斯京送饭?
几个人谁不知道圈子里谭斯京多了个女人?还是没名分的女人,圈子里见怪不怪这种事情,但在那前无女人的谭斯京身上出现,倒是多了话头,这话在心里想想,谁敢说出来。
阮晋伦让苏祈安坐,和她说谭斯京在路上,一会儿也要进来的。
几个人一个比一个会说话,话本子基本不会落到地上,简直比楼下酒吧还要热闹。
这种热闹是苏祈安没见过的,叫人觉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不过她在地下,完全无法融入,被隔绝开来。
十分钟后,谭斯京进来了。
路上看了苏祈安发的信息,来了才看到人。
她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屋子里烟雾缭绕,呛人的烟味叫小姑娘时不时的皱起鼻,落在肩上的青丝时不时滑落锁骨,遮去白皙肌肤。
手里提着他放在家里没什么印象的保温盒。
走过去,揽过人,问她:“怎么来这儿?”
小姑娘好几天没瞧见他,见到他了那双杏眼带笑,还没向他展示手里的饭盒,几个人就先酸溜溜地先说话。
“哎呀,肯定是给谭先生带吃的嘛,炎炎夏日,怎么没人给我带呦,嫉妒死了。”
苏祈安忽然就不好意思了,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谭斯京看了过去。
就那么一眼,淡淡的凌厉,叫他闭上了嘴。
毕竟圈子里,没人不清楚谭二公子的分量多重,虽不管商,几分手段还是清楚的。
阮晋伦四两拨千斤,轻飘飘的就那么把话挑过去了,“想要啊?我跟你的小美说说。”
一句话就这么轻飘飘地带过去了。
苏祈安被谭斯京带去了隔壁房间,是他们从前待的。
太多东西,谭斯京挑得很,保温盒里的绿豆薏米粥只吃了一半,其余的倒是一口没吃。
长指捻着苏祈安的耳垂,不轻不重,“放冰箱里,忙完了我再吃。”
这话倒让她放了心。
两天没见到苏祈安,不知怎么的,倒觉得她愈发可人起来。
夏日炎热得很,大多数爱美的小姑娘压根儿不喜欢出门,她倒好,辛苦做些东西,巴巴的顶着太阳给他送。
苏祈安是爱美的,哪个小姑娘不爱美,每天晚上涂一堆谭斯京根本叫不出名的瓶瓶罐罐,有时儿她兴致上头,还会逼着他涂。
有次出门,上车前两步路撑着伞,风一吹伞歪了,媚眼如丝,“走快点啦,又被晒黑啦。”
譬如今日,她穿了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吊带衬的锁骨精致,腰间是薄薄舒适的束腰设计,身材窈窕婀娜,清纯可嘉。
谭斯京揽过苏祈安,之前那送的首饰碰到桌,铃铛撞的清脆作响。
猝不及防地坐在谭斯京的腿上,“怎么啦。”
那种心疼在谭斯京大脑徘徊,不是很想说出口,又觉得该说,“苏祈安,你怎么这么好。”
有了这想法,他觉得她好,那情感会被无限放大。
苏祈安笑得清甜,“一定一定要对你好呀。”
从前倒觉得没什么,如今觉得苏祈安这样,谭斯京有些难言,指腹轻轻揉着她的腰间,“你先在这儿等我,我过去一会儿。”
“有什么事吗?”
谭斯京顿了一下,“乖,你先在这儿。”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不方便。
比之前待在隔壁和除了阮晋伦以外的人相处更要觉得格格不入的感觉席卷而来。
那是觉得即使在谭斯京身边待了这么久也没有用的无力感。
苏祈安坐在谭斯京的腿上,靠在他的胸膛,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轻轻一笑:“好呀,我等你回来。”
这一等就是四十多分钟。
谭斯京回来时苏祈安睡着了,空调房里太舒适,她等得无聊。
外头阳光刺眼浓烈,谭斯京开了遥控,窗帘自动拉上,没了光线,苏祈安下意识地就醒了。
谭斯京听了,“怎么非得亮着睡?”
苏祈安睡眼惺忪,还有些懵懵的,揉着眼,下意识地就说:“等你等困了就睡着了呀,来不及关帘子习惯了嘛。”
谭斯京摸了摸苏祈安的脑袋,在她唇上轻点:“辛苦了。”
她从床上坐起准备下床,谭斯京替她穿鞋。
这样的柔和,苏祈安难免不去想,她好像小孩子哦。
“阮晋伦问你要不要过去和他们一起玩牌?有几个朋友回去了,缺人。”
“你和我一起吗?”苏祈安下意识地问。
“我可能不在。”
觉得苏祈安会来所有人都觉得惊讶,瞧那刚进来的模样就觉得会拒绝。
大家倒给苏祈安面子,玩的是当地最简单的比大小。
谭斯京说的可能只不过是极大数的可能,人
刚进来摸了把牌就走了,说晚点来接她。
最简单的牌对苏祈安也难,她听过规矩,却是第一次实践。
输得一败涂地,半点也没有预想的那样,融入进这气氛里。
依旧是个外人。
几把赢,大把输,输到最后,谭斯京卡里的钱还是剩下好多。
忘了有人说了句什么,另外一个人这样接:“谭斯京不是放弃法了吗?今天叫我们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儿?”
话落,气氛完全沉了下来。
那是苏祈安第一次看到阮晋伦沉了脸,阴冷地朝那人递了个眼神过去。
桌底下,阮晋伦踹了那人一脚。
那人自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闭上了嘴。
只可惜,苏祈安宁愿装着糊涂看不懂这桌上的人情世故,也不愿清醒地避开有关谭斯京的任何一句话。
“他为什么不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