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苏祈安都没法移开目光。
也是在那时,徐清落发觉苏祈安的情绪不对。
好像临界值已经达到顶峰,有什么在这一刻迸发出。
她拉了拉苏祈安的衣袖,问:“宝贝,很晚了我们要不要回去?”
苏祈安回过神:“要的。”
然后才移开目光。
那时候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如果没有刻意的见面,即使同处在一个城市,一座校园,都很难碰见。
所以现在,遇到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隔着街道,她和徐清落往谭斯京的反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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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号,周雨喆收到消息说是花店的物业变更需要登记,让苏祈安过去帮忙看看。
苏祈安答应了,等中午下了班才过去。
花店的生意确实很好,尤其是最近快临近圣诞节,很多单主提前预订花束。
整个店隔两分钟就响起“您的饿了么有新的订单—”,苏祈安进来的时候店主正在打电话通知说已经预订完了。
见到苏祈安,店里的帮工甚至还没认出来她是谁,下意识说:“您好,需要什么花?”
苏祈安温和地解释,帮工才喊来了店主。
店主叫江南西,确实如同周雨喆说的那样,长得挺不错的,身高也高,和花店店名“江南的花”一样温和。
变更需要等物业派人过来,苏祈安在这儿等着。
江南西提前倒了水给苏祈安,店里需要打包的花很多,只请了一个帮工,压根儿忙不过来。
等过完变更时,帮工拿着单号过来说:“江哥,这
单子怎么办?比较贵重,那边点名说不要很忙碌的骑手,现在店里很忙,没有两个人都忙不过来。”
“是STG的。”帮工补充了一句。
江南西沉默一瞬,正要说些什么。
也是那瞬间,鬼使神差的,苏祈安挺客气地说了句:“方便的话,我可以顺路捎过去。”
她下午正好要往那儿经过,顺手的事情。
说多少,也有点私心,倒不是为了见上一面谁,也不是为了偶遇。
纯粹只是想帮个忙。
江南西朝苏祈安露出温柔的笑,他本身就属于那一挂的长相,这会加上这笑,显得柔和极了。
他没跟苏祈安客气,“下回来店里,我送你一捧茉莉。”
“谢谢。”苏祈安轻轻颔首。
为了方便,苏祈安和江南西加了微信。
要送的花束是淡雅的百合和向日葵的搭配,典型的商务花束,苏祈安提前了解到,这是STG送给合作伙伴的生日花束,合作应酬。
新鲜采摘的花瓣上带着透明水珠,闻起来清新自然,苏祈安捧着花束先一步进了STG。
关于STG的事儿苏祈安不是没听过,有时律所也会接到一些商务上的官司,都忘不了提一嘴关于最近新起的谭斯京。
都说他争气,有谭仲言的风骨,没两下就搅起风浪。
那点事儿又从脑海里泛起,像走进大海,浪潮迭起。
STG装修格局属于极简风,厅里几笔简约线条勾勒出冰冷又商务的设计风格,乍一看倒觉得平平无奇,仔细一瞧,尽是细节。
前台收了花,苏祈安替花店签了字,没想逗留,背后却有人叫住了她。
“苏,祈安?”一抹带着疑惑的声音喊住了她。
也是在那瞬间,苏祈安忽然觉得空了什么。
苏祈安回首,是位娇媚又婀娜的女人,她摇曳生姿,仪态万方地朝苏祈安走来。
“好巧,居然在这儿看到你。”谭茉勾了笑,“说了,我们会再见的,没想到会在这儿。”
谭茉是在吸烟区看到苏祈安,她穿着墨绿色旗袍,披着件毛绒又华贵的大貂,白皙指节夹了支细烟,走过来之前捻了,只剩下快闻不到的烟草味。
几分港味女人,全显出了,倘若不是在STG,苏祈安以为误入了电影片里头。
她礼貌微笑:“你好,谭小姐。”
声线疏离淡漠,显而易见的客气,像是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
“和他没关系了?”谭茉却说,“确实,他一个人撑起STG,很难想象吧?”
苏祈安不太理解谭茉说的话,没有想理会她。
谭茉却朝苏祈安递了张名片,“有什么需要的,打这个电话。”
薄薄的烫金黑名片,却是国外有名的律所,行内人挤破了脑袋也想去那儿,苏祈安却不费吹灰之力,和谭茉说上两句话就得到了?
周新文曾说过,他学法就是为了一睹这家律所的风采,只可惜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进去过一次,可惜死了。
当真是和做梦一样。
烫金的名片,像捧了把火,灼热地烧,痛得厉害。
苏祈安在想,这是不是迟来的奖励?
谭茉却把手搭在苏祈安的肩上,稍稍凑近她的侧脸,过分亲密的距离,耳边是那宛如妖精般的蛊惑嗓音:“别想太多,上回就该送你的。”
苏祈安沉默一瞬。
让她失神的不是谭茉的话,而是远处从电梯下来的男人。
黑色大衣里头是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像在春日里泼下的黑墨,衬得颀长身姿更加优越,眉宇间依旧淡然,黑眸慢条斯理地从这儿看过来。
步伐懒洋洋的,分明是朝她这儿走来。
苏祈安没想和谭斯京打照面,连旧情人都算不上的身份,哪儿要什么再见。
她转身,硬是露出一抹笑,把名片丢进了垃圾桶里,“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应该不需要。”
谭茉捂着嘴笑,一点也不恼,像是早就猜到了,“没事儿,下回再给也可以。”
苏祈安走到STG门口,松了一口气,才发觉手上的手链不见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那空了的感觉代表什么。
手链是一个月徐清落送她的,纯银的吉祥云款式,说是她团建抽来的奖品,代表好运,不贵,纯属心意。
苏祈安回头折返去寻,兜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有些无望地再次走出STG。
也是在那时,方才给她登记过的前台捧着手链递给苏祈安。
“小姐,您的手链。”前台说话十分友好。
苏祈安有些惊喜:“谢谢。”
前台微笑着,没走,而是问她:“小姐,有人托我问您。”
“之前的手链,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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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斯京过来时谭茉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忘倒打一耙:“都怪你,把人吓跑了。”
这话倒也不算是倒打一耙,毕竟人小姑娘确实是看到他才走了。
只可惜了那名片,是实打实的烫金,烫成粉的,小姑娘几分硬气,把名片丢垃圾桶里了。
谭斯京瞧着不远处的苏祈安,他捡起地上的手链,递给前台还给她。
空空如也,纤细娇白的腕骨,不是之前的首饰。
也是鬼使神差地托了句话给前台,问她之前的手链不要了?
那话有点自作多情了,深想甚至还有其他意思,没必要问,斟酌片刻,事已至此还要什么矫情。
他谭斯京向来坦荡。
谭茉看着他这番行为,打趣了几句。
谭斯京却没应,只说:“你少惹她。”
没有敬语,几个字,就足够代表什么。
乍一听语气还有点冰凉。
谭茉无辜极了,媚而不妖的眼眸轻轻上挑:“我把名片都给她了,分明是诚心诚意的邀请,哪儿欺负你的小姑娘了?”
谭斯京平静投来一眼。
冷情冷眼,谭茉轻轻“啧”一声,“上回的事儿,完全就是想说你,这不没来得及说,小姑娘不就跑了吗?”
谭茉这人爱看热闹,家里两个戏园子都不够看的,还凑上他谭斯京的热闹了?
至于苏祈安,她算不上讨厌,最多半分喜欢,几分友好,又不了解。
但谭斯京她是了解的,“她从你身边离开了,你就没主动去看看那小姑娘?”
“看”这个字,十足的韵味。
简单了说是看,复杂了也能说是其他的。
总而言之,都是那意味。
只要是了解谭斯京的,有哪个不知道之前他身边有个小姑娘,惊讶的是,没几个月那小姑娘先一步离开了谭斯京。
这可真是叫人惊讶,其中弯弯绕绕谭茉不感兴趣,多少都是那点子事,她感兴趣的是谭斯京会不会主动去找那小姑娘。
明显那小姑娘见了谭斯京就走,看头在谭斯京身上。
前台已经把手链递给苏祈安,远远地,谭斯京能看清小姑娘的模样。
咖色大衣,白色连衣裙,冬日的风带着凉意,裙摆在空气中划出微小弧度,那张素净的脸化了淡妆,肤如凝脂,美目流盼。
是独属于江南美人的温婉,足够动人心的漂亮。
倒比几个月前多了几分不同。
是什么,谭斯京不愿深想。
视线里,小姑娘顿了一瞬,眼睫轻颤,依旧是礼貌微笑。
算下来,这倒不是最近的第三面。
仔细想来,谭斯京还真主动去看过苏祈安。
那天她和张鹤轩说要离开,加之从前说的要出国。
谭斯京却几次看她出现在律所。
远远地,算下来两三次吧。
这么久,他不是没主动见她过,不过是他见她罢了。
谭斯京不怎么愿意回答谭茉。
不
多时,前台过来答复谭斯京。
十分恭敬地转达苏祈安的话。
“谭先生,刚刚那位小姐,”前台停了一下,“她说她不要了。”